月清浅 魇黄昏 下----狐弄
  发于:2009年09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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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厅里该来的人都已经到齐了,今天连恶赭都在,算来也就差他一个。
  见正主到了,众人纷纷上前,问安的问安,施礼的施礼,沈挽一一回过後往上首的座位上一坐,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明日寒烟跟著我去见佰单,长鸢留守冥王府,魅姬与恶赭两位将军依然以守城为主。”
  “冥後大人,此事不妥吧?”这一次先开口的竟然是恶赭。这位将军虽然外表十分的高大凶猛,性格却非常的温和,处事也挺细致的。“佰单那家夥狼子野心,他当初勾结人族背叛我主,现在又派人来请冥後大人,很难说这不是一个圈套……冥後大人若是只身犯险,属下等便是下了血池,落了魔道,也再无颜面对我主。”
  昨日一议,两位将军都已知晓陆峥并未真死,他们都是跟随陆峥多年的心腹,自然知道陆峥的厉害,所以现在他们的主要任务便是要保护好沈挽和业火莲城,等待冥王重临诡界。此时,听得沈挽只准备带著一个人便要去见那鬼族,又怎麽可能会不出言阻拦。
  魔族女王魅姬虽然没有开口,但是听得恶赭的一番话後,也表示同意的点了点头。
  沈挽知道自己这个计划一定会受到阻拦,便笑著说道:“将军莫要担忧,沈挽也是有了计较才会如此行事的。”稍停,又道:“以诡界如今的境地,外有三界的觊觎,内有鬼族叛逆作乱,如果一直隐忍躲避下去,等到那三界真的联合起来,便是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了,何况陆峥的那件事我是绝不肯隐忍的。”
  “既然鬼族这一次主动来请我,就算是我们没有半分的把握,这龙潭虎穴我也是要闯一闯的,何况……”沈挽抬手自怀中摸出那卷毛皮,递到魅姬的手里後继续道:“陆峥早已设下了对付鬼族叛逆的机关,我们不过是乘风行舟,又有何可惧之?”
  “这……”魅姬打开那卷毛皮一看,面上也不禁露出了一丝惊讶。但是随即她便抬起头来看著沈挽严肃道:“冥後大人,你不可犯险。”
  “欲要行事,哪有不犯险的?若我明日出不了那鬼族的营门,你便照著这上面的法子行事,魔族生於魔道,便是毁了这诡界也不会受到影响,更可以退为进积聚实力,待到陆峥归来再重拾河山吧。”沈挽淡笑一声,话语说的及其洒脱。
  “啧,还未出战便言败,於士气不利啊。”“啪”的一声扇击桌面的轻响,随後传来了长鸢略带戏谑的声音。“明日我也有事,不给你在城内守著了。”
  “哦?你要去哪?”沈挽问道。
  “秘密,不过顺利的话,三五日便回。”长鸢依旧笑的没心肺,手指则不自觉的缠住扇尾的琥珀挂坠,转了又转。
  次日沈挽去见佰单,魅姬亲自率队送他到城外,并一再要求要亲自送沈挽到鬼族驻地。沈挽摆手拒绝了,去那麽多的人会引起对方的警觉,何况也容易引起不必要的冲突。
  缓缓走向鬼族的驻地,沈挽在前面,寂寒烟慢一步跟在他的身後,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直到看到了鬼族的营门,沈挽才忽然问了一句:“我带著你出来冒险,你也不问我为什麽?”
  “你有你的计划。”寂寒烟回答道。
  “你就这麽相信我?你可知道进了这鬼族的营门,就没把握一定能出来。”沈挽看著高大的雕刻著鬼族图腾的营门淡淡的道。他确实有他的计划,他算定他的计划能有七分的把握,他只让寂寒烟跟著他也是因为他的计划,因为他们都不是真正的诡界人。
  有些威胁必须是外人说的才有用。
  “我不怕死,我的命是你救的。”寂寒烟低声回答道,琥珀色的眼眸中神色平静。
  “寒烟,你知道麽,你就这一点最讨厌。”沈挽回头白了他一眼,烦恼的揉著额角,而後大步迈进了鬼族的营地。
  早在沈挽离开业火莲城的时候,便已经有鬼族的斥侯前去向佰单禀报了。此时沈挽踏进鬼族的营地,两排高大魁梧、容貌怪异的鬼族士兵早已守在通往帅帐的道路两旁,一个个横眉立目的似要将沈挽生吞活剥了一般。
  沈挽对此视而不见,反正他个子矮,不抬头也看不见对方的表情。
  直接进了鬼族帅帐,果然见到佰单坐在正中,这人倒是没什麽变化,只是眼神比之前更加阴霾,周身的鬼气也更重了一些。沈挽只看了他一眼,便将视线转向了他身後高挂著的鬼族图腾画像,饶有兴致的欣赏了一会,然後也不等对方开口便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寂寒烟则站在他的身後。
  “几日不见你气色倒是不错,看来那一掌我还是打轻了。”佰单原本是在看著什麽文件一类的东西,见沈挽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便抬目看著沈挽,直到沈挽坐下才开口。
  “托福,没死成,让你失望了。”沈挽倒不客气,往椅子上一靠笑嘻嘻的道:“问安就免了吧,说说你要见我的意图吧。”
  “我的意图?这应该是我问你的吧,陆峥都已经死了,你还回诡界做什麽,你有什麽意图?”佰单这话问得很严肃,甚至有些谨慎的态度。
  其实佰单是一个有著顽固排外思想的人,将本族的荣誉和利益看得高於一切,对外来事物有著强烈的抵触情绪。当初他肯臣服於成为魔主的陆峥一是迫於陆峥强大的战力之下,二是因为当年陆峥的死确实错在鬼族一方,他对自己崇敬的这位老师心有愧疚。而沈挽这个修为能力低下的外族则是被他一直都看不起的,但是经由黄泉道一战,他忽然发现沈挽这个看似一无是处的狐狸精竟然如此的狡猾。被沈挽毁掉的法界黄泉道机关直到现在都没能修复,害的他不但要时时防备著魔族的反击,还要注意著觊觎黄泉通道的法界。
  “原来你想知道的就是这个?你与我师兄不是早有勾结,我回来的意图他又怎麽会不告诉你……还是说,”沈挽说这话的时候仔细的注意著佰单的表情变化,只见他眼中极快的闪过一丝诧异,便知道自己的试探成功了。“……原来你们所谓的联盟也不过如此。”
  这一句话真是说到了佰单的痛处,对方的神色逐渐阴沈了下来。像佰单这种排外的人当初若不是一心想要除掉陆峥,就绝不会跟外族联合,但是鬼族与人族为了领地争抢了几万年,仇恨早已深的堪比两界桥下的混沌深渊,又怎可能轻易联合,所以佰单才找上了与人族有联系又不是人族的近玄,或者应该说是近玄找上了他。不过,双方虽然表面联合了,但是私底下的利益关系却多有分歧,在许多的事情上更是互有隐瞒。
  佰单原以为沈挽会随著陆峥一起死掉,就算侥幸不死也会被关在法界永远回不来,而他则可以慢慢的对付剩下的魔族,将魔族赶回魔道後,重新执掌诡界大权。但是沈挽现在回来了,使得魔族士气大振,对他的计划大为不利,何况他也弄不明白近玄的意图,难道近玄是故意放沈挽回来与自己为敌,好趁他与魔族争斗之时得渔翁之利?
  疑心生暗鬼,沈挽要的就是佰单心里的这份猜疑不定。
  见对方沈默不语,沈挽便继续道:“我回来的目的便是不说,想必你也是知道的,不过陆峥之事主要是在法、空两界,虽然你当时也背叛了他,却只是间接行为……何况,你毕竟曾是陆峥的弟子。”沈挽这话说的挺讲感情的,意思是你佰单好歹曾是陆峥的弟子,不看僧面看佛面,我沈挽怎麽也不好轻易找你的麻烦。
  “虚情假意的话就不用说了,就算你想要报复我鬼族又能如何,靠著魔族苟延残喘的你又有什麽能力要挟与我?”佰单倒是不笨,自然怀疑沈挽此刻跟他套感情是故意在瞒哄他,否则沈挽的这一份自信又是从何而来?
  沈挽就知道对方不是靠感情就可以打动的人,见佰单如此问道,便又笑了起来。“不是要挟,只是好言相劝……因为有些事情并不像你认为的那麽简单。”
  “什麽意思?”佰单问道,阴冷的目光一动不动的直盯著沈挽,犹如一条随时准备攻击的毒蛇。
  沈挽才不怕被他盯著,双手环胸插在衣袖里也不说话,只笑嘻嘻的看著佰单,直到对方面上的阴沈又深了一层才开了尊口,不过却换个了话题道:“佰单将军,你若放弃攻打业火莲城,回归鬼族驻地,我便暂时不拿你开刀。”这话语气虽然温和,但口气却是有些嚣张。
  “拿我鬼族开刀?你凭什麽?”佰单的面色并没有丝毫的变化,只是微微的眯上了眼睛,将眼中暗藏的怒意下意识的遮去了几分。他对沈挽的了解并不深,所以不知道沈挽说出此话是真的有所依凭还是在虚张声势,但是沈挽表现的太自然太随意了,根本看不出半点的心虚慌乱,这让他不得不多顾忌三分。
  然而这三分的顾忌正是沈挽所想要的,心理上若已经开始有所动摇,即使外表再强悍也不过是被虫子蛀过的木头──外强中干。
  沈挽又笑了一声,用一种带有引导意味的语气道:“将军跟在陆峥身边,对陆峥有何评价?”
  “冥王计谋过人,战力卓越,非常人可比。”佰单虽不明白沈挽为何又突然问到这个,但还是给出了比较中肯的回答。
  “既然将军都认为陆峥是个很有计谋的人,你们鬼族和三界联合起来对付他,他又怎麽可能没有留下对策呢?”沈挽问道。
  “临死之前的对策麽?”佰单冷笑了一声。
  “啧,法界与诡界的对峙也不是从近几年才开始的,就算再笨的人也不会事到临头了才想对策,将军你这话说的真是相当的幼稚。”沈挽露出了一副很是遗憾的表情,随後又正色道:“诡界初建之时早已因鬼、魔两族万年大战而几近崩溃,将军想必是知晓此事,但是後来即将崩溃的诡界大地却逐渐的平和安定了下来,将军就没想过这是为什麽?”
  佰单闻言不由得一怔,正想著这事确有蹊跷时,沈挽又道:“陆峥当年大败鬼族的神勇想必将军也是知道的,但是为什麽自从诡界建立之後陆峥便不再对外大动干戈,更隐去了诡界冥王的身份,将军可想过这是为什麽?”
  不等佰单再想,沈挽第三次道:“我师尊寿诞之时,诡界曾发生过一次剧烈的地震,当时导致了许多山体的碎裂,而後却是陆峥回诡界将其平息的,陆峥也因此受了重伤,此事将军也应该知晓吧?”
  “你的意思是……”佰单将沈挽所说的话联系在一起想了一下,忽然道:“这诡界的崩溃是因为陆峥才……”
  “还算聪明。”沈挽微微点了点头。
  谁知,佰单却只是一瞬间的诧异,随後立刻又沈下了面色,问道:“如果你说的是真实的,那为什麽现在陆峥死了,诡界却还没有崩溃?你以为这种欺骗小孩子的把戏就可以欺骗我麽?!”
  “那是因为陆峥虽然死了,但是在他临死之前已将他的能力转嫁在了我的身上。”沈挽异常冷静的一字一句的说道。“现在诡界的生死就控制在我的手上。”
  “这不可能!魔族的能力怎麽可能与妖族相融合?!”佰单依然持怀疑态度。
  “这世上不可思议的事情多的很,我虽然是妖族,却是妖族的异类……哼,你不也怀疑过为什麽陆峥会跟我这麽一个‘一、无、是、处’的狐狸精在一起麽,现在你明白了吧……”沈挽冷笑道,心里却在想这话要是被陆峥听到了,自己的屁股肯定少不了一顿揍了。
  佰单再次犹豫了,如果沈挽说的一切属实,那麽当初自己的背叛行为简直就是在自取灭亡。沈默了片刻,他略微平静了一下思绪,问道:“你又有什麽证据证明你所说的就是真实的?”
  “真不真实,你心中自然有数,或者说你想要我现在就毁了诡界给你看看?”沈挽这威胁实在有些轻描淡写。
  “……”佰单又是犹豫,他现在根本无法确定沈挽所说的是真是假,这狐狸精狡猾到了极点,每一句话都像一个圈套,就等著他伸脖子往里面钻。良久,他眼中闪过了一丝寒意,冷笑道:“倒不用你来危言耸听,只要我杀了你便可以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了。”
  此话一出,先动的是一直站在沈挽身後保持沈默的寂寒烟,虽然是动了,动作却也不大,只是刚刚好将沈挽护在了他的防御范围内。
  “这倒也是,如果你不介意用整个鬼族为我陪葬的话。”沈挽笑著回答道,面上不见丝毫的恐惧,手指却在暗地里扯了一下寂寒烟的衣摆,示意他暂时不要轻举妄动。
  忽然,大地一阵剧烈的摇晃,若不是寂寒烟手快扶住了沈挽,沈挽便要摔在地上了。转目再看佰单,虽然人没有摔倒,但是摆放在桌案上的书籍文件都已散落了一地,而支撑著帅帐的主梁也发出了几近碎裂的吱嘎声。
  这突发的状况显然不在任何人的意料之内,但是沈挽的脑子反应的却是异常的迅速,几乎是在被寂寒烟扶住的同时,便故意低声说了一句:“不是自己的力量,果然还是控制的不太熟练。”
  这一句话的效应比之前他说的任何话都有效,佰单当然也听到了他的话,神色虽还保持著平静,眼神却立刻尖锐了起来。
  寂寒烟见沈挽无事,便松开了手重新站立於沈挽的身後,沈挽则整理了一下衣衫,对著佰单笑道:“将军可还要杀我?若是不杀,沈挽这就要告辞了……不过,沈挽之前所提之事,还望将军好好‘斟酌’一下。”这最後的“斟酌”两字说的甚重,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佰单依旧没有出声,直到沈挽将要走出帅帐大门之时,才忽然开口叫住了他。“若我不答应你的要求,你真的舍得毁了诡界麽?”沈挽既然继承了陆峥的能力,便是名副其实的诡界之主,虽然诡界已经变得不是十分的稳定,但是毕竟是一方国土,治下又有这许多的臣民,这种巨大的利益不是任何人都可以舍去的。像是佰单这种表面上打著复兴鬼族的旗号反叛势力,其内地里的意图也不会与此无关。
  沈挽转头对著佰单妩媚一笑,这一笑却笑的佰单心头微寒。“虽然他人不在了,但是为了魔族我也会留下诡界的……不过我是一个很怕麻烦的人,如果麻烦太多,倒不如毁了干净。”这话,沈挽依然是故意说给佰单听的。
  直到沈挽离开了鬼族的营地,佰单都一直在考虑著沈挽最後那句话,显然沈挽已经表明了他的意图,只要鬼族敢给他找麻烦,他绝对会毁了诡界。毁了诡界对沈挽来说不过是无关重要的事,而鬼族却已经没有了容身之地。
  陆峥啊陆峥,你死了却留下这狐狸精与我鬼族作对,难道我鬼族亏欠你的永生永世都还不完了麽……
  待沈挽离开,鬼族的各位长老才一起来求见佰单,显然之前沈挽与佰单之间的对话他们早已在帐外听的清楚了然,然而看到一直深思不语的佰单,却又只能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开口。
  良久,佰单一声长叹,眼中的阴霾已被疲惫之色所掩盖,他缓缓扫视了在场的鬼族众长老,道:“各位对此事,可有什麽解决办法?”
  离开鬼族的营地,沈挽似乎心情大好,一路哼著小曲向业火莲城走去。寂寒烟跟在沈挽的身後,看著沈挽那被白衣衬得越发豔丽的红发,觉得此刻的沈挽竟然如此的亲近可爱,而在鬼族帅帐那时沈挽也是如此的笑著,却笑的让人心生寒意。
  然而当沈挽迈入业火莲城之後,却立刻神色大变,根本来不及与前来迎接他的两位将军打招呼,便急冲冲的奔向了冥王的府邸。两位将军见沈挽平安归来本是满心欢喜,却见他面色焦急的疾奔而去,心中甚是奇怪,便用查询的目光望著寂寒烟。
  寂寒烟自然也不知道沈挽因何变色,只能困惑的摇了摇头。
  沈挽焦急的原因就是那场突如其来的地震,虽然沈挽自鬼族营地出来之後一直表现的很是轻松得意,但那不过是做给那些隐藏在暗处的鬼族密探看的,其实他的心里却早就担心的不得了,恨不得肋插双翅飞回血池看看陆峥的情况,他担心那地震的发生是因为陆峥的本身出了什麽变故才引起的。
  陆峥依然站在血池之中,似乎并没有什麽特别的变化,见沈挽风风火火的闯进来时身影也只是轻微的动了动,并说道:“你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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