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一有时间就跟夏汶说话，刚开始根本得不到回应，都是他一个人在自言自语，一个月後夏汶开始会简单的‘嗯’‘啊’回夏天的话，喊他的时候也会答应了。夏汶主动说的第一句话是哥哥，喊的夏天，把夏天一家高兴坏了。
　　等到年底雷雨回家的时候夏汶除了戴著助听器外同别的孩子已经没有任何区别了，躲在夏天身後探半个脑袋出来好奇的看雷雨，夏天拍拍他脑袋：“夏汶，叫雷雨哥哥。”
　　“雷雨哥哥。”夏汶乖乖的叫人。
　　雷雨高兴的揉夏汶的头发，抬头看夏天：“我是不是该给他红包？”
　　夏天将夏汶拉到沙发上坐下一边说：“你都没工作给什麽红包。对了，你过来有事？”
　　“我妈说你们领养了个孩子，我就过来看看。”
　　雷雨总觉得夏天跟以前有什麽不一样了，如果说以前在学校的夏天是冷淡不爱说话的话，现在的夏天就是温闻尔雅；以前是块晶莹剔透的冰，现在就是块上好质地的玉；以前很少笑，现在说话时就会带著微微的笑意；以前笑起来很好看，现在随时看著他都觉得舒服。
　　“夏天，你好像变了很多？”雷雨迟疑的开口。
　　夏天回头看他一眼，笑：“有吗？”
　　雷雨不知道为什麽会觉得不太自在，转了转头：“叔叔和阿姨呢？”
　　“我爸他们学校今天有活动，带我妈参加去了，你爸妈不是也去了。”夏天倒水递给他。
　　“对哦。”雷雨也在沙发上坐下来，看看自个儿翻著绘本看的夏汶：“没送夏汶去学校？”
　　“嗯，他的情况还不太稳定，准备明年下半年的时候再看看。反正我妈跟雷阿姨也退休了在家没事做，巴不得天天绕著他转。”夏天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掐夏汶的脸蛋。
　　夏汶吃痛扁著嘴委屈的叫：“哥哥。”眼睛眨呀眨的有讨好的意味。
　　夏天还没怎麽著雷雨倒心疼了，拍开了夏天的手：“你怎麽欺负小孩子。”
　　夏天失笑：“那是你没看他疯起来的时候，简直就是个恶魔。”
　　夏汶继续委屈的扁嘴巴：“哥哥说慌，哥哥说过夏汶是全世界最乖的小孩的。”
　　雷雨想大概真正宠小孩的是自己面前这位吧。
　　“我那是指你听话的时候。”夏天推推眼镜一脸严肃：“如果夏汶乖乖听哥哥的话，那就是全世界最乖的小孩子。”
　　夏汶重重的点头：“我会听哥哥的话。”
　　雷雨瞠目，这不是在忽悠小孩子吗？
　　“这才乖。”夏天满意的摸摸夏汶的头看看时间也不早了起身去厨房：“雷雨你就在这边吃饭吧。”
　　“好啊，你会做饭了？”雷雨问完这句话觉得自己很奇怪，好像他很了解夏天根本不会做饭似的，可是从他失忆以来，跟夏天之间实在是谈不上交往有多深，那麽是说，这都是本能反应了？
　　他和夏天，之前究竟有多好？
　　夏天回过头来笑笑，进了厨房。他是去深圳那一年被逼出来的，顾清不会做饭，他吃快餐或者方便面已经吃出一定境界来了。夏天吃不惯，只好自己动手做，从最简单的炒青菜开始慢慢的也就会了。
　　把米淘来放电饭煲蒸上，正在洗白菜，雷雨进来了，站在厨房门口看著夏天忙碌。夏天觉得雷雨过来一定是有事，看夏汶是其一，有话对他说是其二吧。
　　“我妈说你从小就比我更勤快，更听话。”
　　“哪个妈不都是夸别人家的孩子好。”夏天一边撕白菜一边说：“我妈还说我要像你一样活蹦乱跳就好了呢。”
　　“从我失忆到现在你从来不在我面前提我们以前的事，我们宿舍的人跟我说我跟你关系有多好多好，如果真的关系很好，为什麽你不跟我说我们以前的事，还是说你觉得我想不起过去更好？”
　　雷雨的语气淡淡的，夏天没有回头，他不知道雷雨现在是什麽样的表情，而他自己，也不知道该怎麽回答他这个问题，难道说我答应了你爸妈不跟你提以前的事？
　　“怎麽忽然想起说这些来了？”
　　“我女朋友的父母想让我跟她订婚，等我毕业了就结婚。”
　　夏天想说恭喜，想说那很好啊，还想说日子定了吗？什麽时候？但他说不出口，拿菜刀的手控制不了的在发抖。
　　“可我总觉得，我想不起过去我就没法安心的订婚，如果以前我曾经喜欢过谁，那我这不就是负了他？或者我正在追求谁，那麽我这是不是就是半途而废。”雷雨的语气还是很淡然，好像正在说的是别人的事，与自己无关。
　　夏天不动声色的深深呼吸：“应该没有吧，以前也没听你说过。”
　　雷雨像是没听到他的话：“我问过学脑科的学长，怎样才能恢复记忆，无外乎就是要别人多陪自己多说说以前说过的话，多做做以前做过的事，去以前去过的地方。我每个假期回来我爸妈就会陪著我做这些，我想知道你的事，他们说的也不多，有时候还吱吱唔唔，我想找你，可有时候我总觉得你在躲著我，我就想难道我们以前关系并不好？还是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抢你女朋友了？”
　　夏天慢慢的切肉：“你想太多了。”
　　“但我爸说奥运会篮球赛的门票是你订的，两张票，我不知道那个时候我们是不是还约好了一起去看比赛。乒乓球比赛的票是我订的吧，我问过夏叔叔，你喜欢看乒乓球比赛。这个时候我又相信老大他们的话了，我们以前关系一定是很好的，可是那个暑假你决定去打假期工。夏天，我只想知道地去，我和你的过去。”
　　夏天转过身来，嘴角还是挂著浅浅的笑意，他推雷雨出去：“我要炒菜了，会有油烟。”伸手把磨沙的门拉上了。
　　雷雨在厨房门口看著夏天的影子发呆，他最近很烦躁，或者说是在女朋友转达了她父母的意思後他就开始烦躁。他总觉得他肯定漏了过去一段记忆，而这段记忆和夏天有关。可是夏天好像并不愿意跟他提起以前，究竟是为什麽？他想尽办法想要恢复恢复自己的记忆，脑科的学长被他烦得叫他直接拿块板砖往自己脑门上砸看能不能经过二次震荡达到目的。
　　雷雨想，如果那样可以让他恢复记忆，他大概真的会照做吧。
　　他是如此急切，可夏天无动於衷。

　　我就在这里 33

　　吃饭的时候气氛沈闷得可以，夏汶也查觉了气氛的不对劲，乖乖的埋头吃饭，连最不喜欢的肥肥肉都一声不吭的吃掉了，换平时是一定要跟夏天撒撒娇才肯的。
　　一个洋葱炒肉，一个醋溜白菜，一个菠菜汤，被吃得干干净净。吃完了夏天去洗碗，雷雨在客厅陪夏汶玩积木，下午雷雨还是在客厅陪夏汶玩积木，夏天躲卧室不出来了。
　　夏汶抬起头睁著一双眼睛问雷雨：“雷雨哥哥，哥哥是不是不高兴了？”声音有些怯怯的。
　　从那场灾难出来的孩子都极奇敏感，虽然夏汶才四岁半。
　　雷雨摸摸他的头：“不是，你哥哥可能只是身体不舒服，我们让他好好休息，雷雨哥哥陪你玩好不好？”
　　“嗯。”夏汶像是信了雷雨的话，点点头又去摆弄积木去了。
　　“夏汶，哥哥对你好吗？”雷雨递块积木给他问。
　　“好！”夏汶重重的点头，像是怕雷雨不信似的又追加了一句：“非常好。”然後又像是想到什麽似的歪了歪头：“但是有时候也不好。”嘴巴委屈的又扁起来了。
　　雷雨好奇的问：“什麽时候？”
　　“哥哥不给我玩那个大大的熊熊。”夏汶一边说一边还用手在空中划了一个圈，以形容那个熊究竟有多大。
　　雷雨心动了一下。
　　从失忆以来，夏天一直扮演的都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一开始雷雨以为他们之间确实没啥交情，并不是所有的青梅竹马都会相爱，同理可证也不是所有的发小关系就都铁得可以穿一条裤子，所以他也并没在意。
　　出院的时候医生跟雷妈妈说过想要他恢复记忆得要跟他多说说以前的事，带他去去过的地方，所以每次雷雨放假回家雷爸雷妈只要有时间就拉著他说过不停。从他出生一直说到现在，小的时候总是你啊跟夏天怎麽怎麽样，这时雷雨又觉得奇怪了，这样看来他跟夏天关系并不是不好啊，那麽，现在他要躲他的样子算是怎麽回事？好吧，失忆後的第一个暑假是因为夏天要打假期工算了，而且那个假期工应该也有他的份的，看在他还替他订了奥运会篮球比赛的门票份上，就不计较了。
　　到後来在雷爸雷妈的口中再也少有听到他跟夏天的事了，有时候提到了也一笔带过，雷雨若追问就吱吱唔唔。那个他失忆後的春节，雷雨看著挨著他坐在沙发上看春晚的夏天忽然有伸手抚上那总是微微拧在一起的眉的冲动。眉目含愁，雷雨一直不明白眉目怎麽含愁，却在这一刻忽然明白过来，他很想问夏天，你在忧愁什麽？是不是与我有关？
　　他本来想在学校的时候多跟夏天接近，却被一个女孩缠得脱不开身，夏天像是更冷淡了些，雷雨忽然觉得努力想要接近的自己像个傻瓜一样。或许他们之间什麽都没有过，一切都是他敏感过度罢了。
　　女孩子很好，虽然在某些时候表现得很强势，但是笑起来的时候很温柔，很好看。雷雨觉得这笑容很熟悉，熟悉得每次看她笑就觉得胸口有一股温暖的暖流，他想这大概是一种宿命，就像那棵在路边开花的树，为了一个人等了千年。可是当他这样感性的在宿舍的卧谈会上述说时，老三却忽然问他，有没有见夏天笑过，雷雨想了想，从失忆到现在，好像就见过两次，一次是送生日礼物一次是介绍女朋友。老三说你就没觉得熟悉？
　　这个时候的夏天已经远在深圳开始他的实习工作了。
　　雷雨忽然很想见到他，年假的时候他却没有回家。
　　雷爸雷妈不再提长大後的夏天和雷雨之间的事，雷雨去问夏爸夏妈。夏爸总是安慰他，能想起过去是好事，但是凡事有个度，不要太过强求。夏妈只是叹息著摸摸他的头，却不肯说话，那眉目间的忧愁和夏天一模一样。
　　後来雷雨读研，夏天开始回到这个城市工作，雷雨的女朋友家里要求他们订婚，等他毕业就结婚。雷雨不知道他们在慌什麽，他开始烦躁起来，他觉得自己一定要想起跟夏天的过去，非想起来不可。他不知道自己为什麽要这麽执著，他归结於这是一种本能。
　　他跟夏天之间肯定有过什麽约定，要不然他为了忘却他们之间的约定而道歉的时候夏天说的是接受他的道歉，而不是说他们没有约定。
　　可是夏天不说，而且他还躲著他。
　　“雷雨哥哥。”夏汶一只手扯扯雷雨的衣摆，一只手揉眼睛。
　　雷雨收回思绪看他：“怎麽了？”
　　“我要觉觉。”
　　雷雨一把抱起他：“我们去找哥哥好不好？”
　　“好。”
　　雷雨敲了敲夏天的房门。
　　“门没锁。”夏天淡淡的声音传来。
　　雷雨推开门，他忽然有种时光交错的感觉，视觉触及的画面里有个少年一把推开了手里的这扇门嚷著夏天夏天然後冲了进去。
　　“怎麽了？”夏天转过头就看到发呆的雷雨。
　　“啊，没什麽。”雷雨把夏汶交给他：“夏汶说想睡觉。”
　　夏天接过夏汶，横著抱在臂弯轻轻的晃著。夏汶两只小手握成拳紧紧的抓住夏天的衣襟，脸在他胸口蹭了蹭，然後才闭上眼睛开始睡觉。
　　雷雨看他开著的电脑，上面是一堆的设计图，平面的，立体的，黑白的，彩色的。星期六也不好好休息。雷雨这样想著，再看了看低著头专心哄孩子的夏天，居高临下的看下去，只能看到他光洁的额和那副半框眼镜。
　　雷雨转开头打量房间，首先入眼帘的就是占了那张双人床一半的大棕熊，能看得出来主人很爱惜，保存得很好，两年多的时间了看起来依然如刚从商店搬回来一般。他坐在了床上，伸手去拨弄那胖乎乎的腿：“放床上睡觉的时候不热？”
　　夏天看他一眼再看一眼棕熊：“习惯了。”
　　没做任何解释，好像一个大男人床上摆一只一米六的熊仔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夏天看看夏汶已经睡熟了，起身抱著他去了他房间。回来时就看到雷雨坐在床上正在翻相册，夏天都不记得自己的相册塞哪儿去了，他这是从哪里搜出来的。
　　雷雨抬起头：“我们以前关系的确很好。”
　　所有有夏天的相片中一定能看到雷雨，夏爸夏妈都没这麽高的出镜率。
　　夏天推推眼镜淡淡的说：“我不是跟你说过了，跟我关系最好的是你。”
　　“那麽好。”雷雨拉过电脑前的椅子到床面前，拍了拍：“我们谈谈。”
　　夏天却没有坐下去：“有什麽好谈的？”
　　“谈你为什麽躲著我，如果说我们之前的关系真有你所说的那麽好。”
　　如果说夏天在慢慢的变得温文尔雅那麽雷雨就是变得更加强势，虽然并不明显，却在言语举手投足之间显露无疑。
　　夏天迟疑了一下，将椅子拉远一点，然後坐下来，雷雨挑挑眉却也没说什麽。
　　“你想谈什麽？”
　　“一个人失忆了，一般来说，做为与他关系最好的人，是不是应该帮助他尽量想起过去？”雷雨一边翻相册一边问。
　　夏天有些僵硬的应答：“是。”
　　“你为什麽躲著我？”雷雨合上相册放到一边，右脚叠到左脚，双手撑在床沿盯上夏天的眼睛：“难道我真抢你女朋友了？”
　　夏天拿看白痴似的眼神看他：“你认为我会欣赏你喜欢的类型？”
　　“萱萱有时候确实比较任性，其实还好。”雷雨偏头想了想认真的说。
　　夏天几不可闻的叹息：“我是同 性 恋。”
　　雷雨皱起了眉头，夏天甩开了头：“得到答案了？可以了吧？”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本来关系很好，但是後来因为我知道了你的，呃，性取向，所以就闹翻了？”雷雨还是拧著眉，觉得有啥地方不对劲。
　　夏天不说话，算是默认。
　　“我有这麽，这麽，”雷雨搜刮著词语形容：“跟不上潮流，这都啥年代了？”
　　夏天差点从椅子上跌下去：“什麽叫潮流？！这可不是什麽潮流！”居然如此轻佻的对待这个问题！
　　雷雨朝夏天笑：“好了，别生气了，我道歉。不过，”他耸了耸肩：“我不太相信你这个理由。”
　　夏天心脏乱跳了一下：“是你问的，问了你又不相信。”
　　“我是不相信我自己RP差，为这麽点破事就不理你。”
　　“你也太自信了。”夏天不满的嘟嚷了一句。
　　雷雨看他这样子却觉得心情很好：“明天星期天，我们去以前的学校走走。”
　　“我不……”夏天想拒绝。
　　雷雨堵他话：“做为发小你有义务帮我想起过去。”
　　“雷阿姨说你都想起很多了。”
　　“是啊，就差你那部分了。”
　　夏天表面淡定，内心在掀桌子，什麽时候已经忽悠不到这家夥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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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结倒计时哦也也也

　　我就在这里 34

　　第二天一早，雷雨早饭都没吃就去敲对面的门，雷妈妈的吼声从没关好的门缝里钻了出来：“雷雨，这麽早去哪儿？早饭不吃了？”
　　“不吃了，我跟夏天去外面吃。”他这头答得轻松，没见著屋内他妈和他爸面如槁灰，原本轻爽的清晨硬生生给弄成个暗淡无光，雷妈手里的饭勺都掉桌子上了也没查觉。
　　雷妈妈长长的叹了口气：“儿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愁。”
　　雷妈妈这句话是诟句，我们先不语置评。
　　雷爸爸放下手里的碗筷：“罢了罢了。”起身进了书房。
　　且说这边，夏天给他开了门：“这麽早？”
　　“还没吃饭？出去吃吧，我也没吃。”雷雨见夏妈妈妈在後面朝他张望：“阿姨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