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瑞越想越气，一把不知道什麽时候烧起来的小火在连日众人的胡乱猜测中变成大火焚过他的理智，王瑞觉得老这麽沈默不是最好的办法，他决定主动出击，亲手撕碎这个可恶的谣言。顺便好好教训一下那个变态陈昌。
　　可惜啊，王瑞忘记了，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情况叫越描越黑。
　　自求多福吧……

　　高四生- -第五章

　　陈昌在宿舍里也是一样的，孤单。
　　还好他宿舍的兄弟们还不至於自恋到认为陈昌会把罪恶的魔爪伸到自己身上，所以，平时之间关系虽然不至於僵化，平时也能维持比较正常的交往。
　　从前陈昌的性向还没暴露之前，他与宿舍的关系是很不错的，大家常常勾肩搭背一起溜出校门喝酒上网，很是惬意。可陈昌默认之後，他们就渐渐疏远了。可能觉得很尴尬，那种很亲密的肢体动作是万万不可能有了，不过陈昌还是很庆幸他们没有把自己当成垃圾堆在一边，这样的日子习惯了也都一样了。少几个朋友，也不是过不下去。
　　虽然本身没有什麽错，却还要像罪过一样在奇异的目光下生活，陈昌干脆收起了笑容，装聋作哑，眼不见为净。
　　当又一个周末来临时，陈昌照旧拿出备用假条，签上班主任的名字准备开溜。
　　陈昌写了一手好字，更厉害的是他很擅长模仿别人的字体，尤其是他班主任的……在教务办公室执勤的时候，陈昌偷偷拿出了一打假条，然後开始了周末通宵的生活。
　　这个消息在他的班级内部也流传开来，许多同学如果有什麽想请假却不好开口的时候，就会拜托陈昌签一张，拿这个糊弄校门口的门卫屡试不爽，从不失手。可能也是靠了这一点，陈昌在班级里人缘尽管冷淡但不恶劣，不少女孩子为了能周末出去洗澡而跟他讨要假条，私底下与陈昌还能有说有笑。
　　陈昌顺利开溜後，便跳上公交车直奔市里网吧。
　　自从学校搬到郊区後，高三生只能一个月回家一次，这对网虫陈昌来讲实在太残酷了。新校地处荒郊野外，出了门口一条公路，十里不见人烟，更别提网吧了。他只好每次乘车半个小时跑去上网。
　　这一次，陈昌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要去上网了，他的007计划得到了重大进展，居然得到了王瑞同学的QQ号码。
　　写著以3开头的9位数字的小纸条落在陈昌手中时，陈昌觉得头脑一阵晕眩。
　　虽然王瑞平时乖乖的从不开溜去上网，可这家夥绝对是个潜水员。不知道为什麽会有这种想法的陈昌攥著那张纸条浑身发热，一遍一遍读著数字默默记诵。而传递消息的侦查员同学则一脸诡异地捅捅陈昌，笑著说：“王瑞那家夥是会用手机上网的哦。”
　　陈昌顿时醒悟了，原来如此。
　　冲进网吧，开机器时，陈昌几乎是急切著敲著桌面，期待开机画面过去。
　　网吧里有人吸烟，原本最讨厌这味道的他此时却顾不上什麽了，双击开QQ登陆後就迫不及到地去查找那个已经记得烂熟的号码。回车键敲下後，搜寻页面空白了一阵，这个时刻陈昌突然害怕自己得到的是假消息，不禁又纠结起来。幸好随後显示出一个搜索结果，让他稍稍放了心。
　　昵称：蛰伏，头像是亮著的，在线。
　　点开他的资料，显示，真实姓名：某瑞。来自：**市。
　　谢天谢地！真的是他！
　　陈昌加了他的好友，发现验证资料需要回答问题，而这个问题是……
　　你知道我最喜欢什麽颜色吗？（一个字～）
　　陈昌想了想，填上“绿”。
　　这家夥，仗著自己穿绿色不像青蛙就整天深深浅浅的绿，如果不是因为绿帽子实在太难听，估计他也会扣上一顶墨绿色的帽子四处招摇。
　　QQ停滞一会儿後，通过验证。
　　陈昌笑开了花。说明自己还是蛮了解他的。
　　不一会儿，对方便同意了好友请求，接著，头像是熟睡中的洋葱头的蛰伏就出现在了好友列表里。
　　这个头像真够可爱的……洋葱头戴著睡帽仰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还吹著泡泡……陈昌就此开始遐想王瑞是不是也是这样的睡相……
　　陈昌还在欣赏可爱的头像时，蛰伏就很主动地发了信息过来。
　　“不错嘛，居然能猜对。”
　　陈昌微微一笑，路人回答：“那是自然。”
　　“哎呀，这麽自信！”
　　“那是自然。”
　　“你就只会说那是自然？”
　　“主要是你的问题都可以用这一句来回答啊……其实你这个问题我也可以说【那是自然】的。嘿嘿～”
　　“……”
　　在网上的王瑞显得活泼不少，虽然用手机打字速度慢一点，可一点也不落後与陈昌，陈昌窃笑，原来是遇到了传说中的手机党。
　　此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陈昌是准备要在网吧通宵然後明早回去睡一天了，周末高三也要上全天自习，
　　还好老师不会蹲在那里，正好利用上课时间补眠，而王瑞似乎也没有想去睡觉的意思，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虽然不是聊得热火朝天，也是妙语不断，常常能有意想不到的言论惹来哄笑。王瑞好像没有察觉自己
　　是谁，也没有多问自己的身份，慢慢的，陈昌也放松下来。
　　自从上高中後，陈昌的QQ号就很少用，偶尔会跟朋友联系一下，从来没试过跟人大半夜的聊这麽久，居然感觉还不错，陈昌越来越有乐此不疲的感觉，连原本每次必逛的天涯和必玩的剑侠都没有碰，只是开著对话框等蛰伏的回话，那行短短的字出现在窗口上後，双手便立刻开动回复，这种期待，让陈昌恍惚有回到了刚接触网络的时候，充满了新鲜好奇，不顾一切地想要去接近。
　　时锺终於指向了凌晨两点，这边陈昌开口大大打了个哈欠，熬夜於他是正常的，不过他很奇怪王瑞怎麽也能坚持这麽久，平时看他从来没有睡眠不足的黑眼圈在脸上的。
　　他问蛰伏：“这麽晚了，怎麽还不休息？”
　　蛰伏飞快地回一句：“你不也是，还管我。”
　　路人：“我是准备在网吧通宵了，你在宿舍里干嘛呢？”
　　蛰伏：“我在看书啊～”
　　路人：“真勤奋学习哦！”
　　蛰伏：“哎呀，是闲书，谁没事打手电筒看课本。”
　　路人：“那是什麽好书？推荐一下好了。”
　　蛰伏在那边沈默一会，没有回答。
　　陈昌连忙催一下，又磨蹭了一段才模模糊糊地回答：“是弗洛伊德的书。”
　　路人：“……真够学术的……”
　　蛰伏：“其实我也看不懂，不过想了解一点事情而已。”
　　陈昌莞尔，搞不懂王瑞到底在想些什麽，可再想回复时，蛰伏已经匆匆说了句88然後下线了，让他有点失望。
　　怎麽了他？陈昌没有关闭窗口，惘然若失地看著他们的聊天记录，一晚上东拉西扯，虽然没有说到什麽重点内容，可也让陈昌重新认识了一个人。要比现实中那个似乎有点书呆子的王瑞不太一样，倒像被自己偷袭後的那个会红脸会愤怒的人，鲜活许多。
　　陈昌开著对话框，坐著到天亮，老板开始卖早餐的时候才下机。下机之前复制了他们的聊天记录存在U盘里。
　　清晨外面的空气比网吧里的污浊好很多。陈昌都可以闻到身上沾满了烟味和体味。他皱了皱眉，没有登上回学校的公交车，而是坐车回了家。爸爸妈妈周末早晨都会很早出门加班，陈昌进门时屋里冷冷清清的。他进浴室冲掉异味，然後换了一身清爽的衣服。
　　回房间开了书橱，找出一支手机。这是过年时收到的礼物，功能很全面，可陈昌却宁愿去用老掉牙的N记的1110，理由是省电省话费。
　　这一次，他改主意了。
　　出了家门，他去移动营业厅开通了上网包月。
　　这样就可以了吧。
　　陈昌把电话卡换上，才一身轻松地往学校赶。
　　多多联络，才有机会。陈昌忍不住亲了下手机，宝贝似的收进口袋

　　高四生- -第六章

　　就此，陈昌同学正式加入手机党。
　　基本上每天都挂著QQ，等可爱的敲门声一响，就立刻打开看一下是不是某个人上线了，当惊蛰那只兔子头像一亮，陈昌同学也立刻上线开始跟他套近乎。
　　众所周之，诺记手机的电池越来越小气，挂QQ更是浪费之极，所以陈昌随身带著充电器，上自习的时候瞅准老师不在就立刻充电。
　　这样折腾其实不能怪陈昌。王瑞上线的时间实在太诡异。有时候大早晨去操场排队跑操的时候，惊蛰就已经在名单上闪闪发亮，有时候大半夜才上线看一下，逼得陈昌只能守株待兔。幸好效果还算不错，於是，周瑜打黄盖，陈昌乐此不疲。
　　王瑞从来没有主动问起陈昌其人，两个人都默契地保持著一个底线，绝对不会问真实资料。在校园中见到王瑞时陈昌还是会对他行注目礼，王瑞也跟以前一样权当没看到，反正看一眼也少不了肉。
　　陈昌满足於这样一点一点发掘的过程。偷窥的感觉相当爽，呃，虽然用偷窥这个词不太合适，可陈昌寻思半天也找不到更精辟的，就只好如此。
　　春天逐日来临，陈昌也觉得自己的春天在向自己招手。虽然学习压力越来越重，陈昌的脸上笑容却越来越多。二模考试到临时，陈昌偷偷去查了王瑞的考场号，很可惜，两人擦肩而过，差一点就可以在一个考场里。
　　临考前的夜晚，陈昌看了一眼手机，确定某人没有在线，然後才挽起袖子跟同学把课本之类的全部搬回去宿舍。书是又沈又重的东西，绕是陈昌体力不错，一口气把它们从教学楼搬回宿舍也差点要了老命。回去搬第二趟时，在楼道里遇到了王瑞。
　　王瑞不算很高，可是相应的，胳膊也不算长，同样的书陈昌两手能抱起来，放王瑞那里就困难不少。
　　王瑞抱著一摞明显比他上身还要高的书上楼，有点摇摇晃晃。视线全部被挡住了，只能靠平时积累下的感觉来走路。当陈昌迎面过来时，他一定没看到他。还是努力抱著书，脖子使劲偏著，眼睛看著地面数台阶数，手臂发酸了就停下来靠在栏杆上稍微休息一下。
　　陈昌不做声地在、走到王瑞面前，伸手去接他的书。
　　看到陈昌，王瑞抱著书的手臂僵硬了一下。後来确实是到极限了，也干脆放了手。陈昌接过书，也不说话，跟他一起上楼。
　　王瑞住在601，每天爬上爬下很锻炼人的体力。抱著足足有十几斤的书上去更是一项体力劳动。两个人沈默著爬到目的地，王瑞掏出钥匙打开房门，然後要接过书。
　　陈昌没有放，只是说：“就这几步，还是给你抱进去吧。”
　　王瑞迟疑了一下，推开门，给他让路。
　　陈昌把书抱到王瑞指定的地方，这才直起身舒展一下手臂。王瑞打开书柜找了半天，才找出一个一次性纸杯，给他倒了一杯开水，放在他手边上。
　　其实陈昌是多麽希望用王瑞书桌上那只白色的陶瓷茶杯，而且能放在自己手中……
　　不过做人还是不要太贪心，能有他亲手端过来的水就该知足了。陈昌苦笑一下，拿起水杯喝一口。
　　学校的水万年不变，粗糙带点苦涩。
　　男生宿舍一向以乱出名。王瑞所在的宿舍也不能免俗。王瑞的书桌上也只能用凌乱来形容。好在，乱归乱，却没有什麽垃圾，桌面上也没有灰尘。很多书堆在桌子上，都包了书皮，看起来主人是很爱护它们的。
　　陈昌随手拿起一本，翻开扉页，赫然便是弗洛伊德的《性学三论》。陈昌顿时黑线无数。这难道就是他遮遮掩掩不肯说的东西？
　　王瑞见陈昌拿著书进入入定状态，也凑过来看，一看到书皮就黑了脸。好死不死的怎麽让他看到了这本。
　　陈昌抬起头，用很古怪的眼光看了他一眼，王瑞腾一下红了脸，连忙把书从他手里抽出来，结结巴巴解释：“拿来消遣的……”可是越解释越没底气，於是干脆干巴巴道：“没事看著玩的……”
　　陈昌直勾勾看著他，翘起嘴角。能看到这麽窘迫的王瑞还真是难得。
　　“好吧，其实我认识一个人也蛮喜欢看他的书的。”陈昌慢慢开口。
　　“是吗？”王瑞挑起眉毛，动手把桌上的书都收起来敛在一块。
　　陈昌四处看了下，没有回答，反问：“能坐一下吗？”
　　王瑞指指床上，说：“凳子被宿舍老大拿去垫脚了，还是坐床吧。”
　　陈昌心里那个乐……
　　作为男生来讲，陈昌是有点洁癖的。住集体宿舍简直要他的命。床铺书桌都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被子折成豆腐块，课本也一条线摞在一起。绝对不会跟其他人混用什麽东西，也很少碰其他人的床。但是，要他去坐王瑞的床，却一点心理障碍也没有，反而带著期待的心情等著王瑞的那句话。
　　王瑞叠被子的水平明显跟陈昌不是一个档次的，只能算利落地堆在床尾。
　　陈昌打量完毕，继续关注王瑞忙上忙下整理试卷，也不开口走。
　　宿舍里一时陷入沈默。
　　王瑞洗洗手上的灰尘，穿上外套，清清喉咙。
　　“走吧，去自习。”
　　陈昌有点恋恋不舍地离开王瑞的宿舍，跟著王瑞走在走廊里。
　　学校相当吝啬，晚上不到9点不会开走廊的灯的。王瑞的背影在黑暗中绰绰约约，看不太真切，陈昌在他背後保持两三步的距离，只要加快几步就能揽上他的肩膀。陈昌觉得血液都在蠢蠢欲动，可理智告诉他还不可以。这样的焦躁不是一天两天的存在了。原本只是出於兴趣的打探，在一日一日的重复中成了生物锺的一部分，想要见到他，接触他，已经成为一种习惯。陈昌没有恋爱的经验，可他知道这种感觉就是恋爱了，虽然只是单相思，而且还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结果。
　　陈昌在一些同志论坛上询问过一些问题。很多有经验的人都说，喜欢上一个直男绝对是自讨苦吃。陈昌自认是个韧性不错的人，勇於吃螃蟹的态度值得嘉许，可勇气归勇气，最後究竟能走到哪一步实在是吃不准。尽管陈昌希望顺其自然，最後哪怕不能在一起，也不愿去怨恨些什麽，可他还是希望能得到一些回报。
　　佛说五百次回眸才能换来一次相遇，那他做了这麽多，能不能换来王瑞的一些回应呢？
　　现在，王瑞就在伸手可触的地方，陈昌这段时间以来积攒下来的自信却不足以让他去触摸一下。
　　宿舍楼上人很少，空荡荡的走廊里回响著他们的脚步声。
　　距离近到，陈昌都可以感受到王瑞身上的温度。陈昌觉得喉咙有点干，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
　　王瑞侧头，看了看他，突然说：“那个，今天还是谢谢你了。”
　　陈昌猛然抬头，有点惊喜地看著王瑞的双眼。
　　王瑞被他看的不自在，便转回头去，抿了抿嘴唇，说：“陈昌，我知道你的心思。可是你也明白的，我跟你不是同一类人。你在白费力气。”
　　陈昌浑身像浇了一盆凉水似的冰凉。
　　王瑞，你怎麽可以这样轻易的一句话就拒绝一切。
　　他希望得到回应，可绝不是这样的。
　　王瑞抱歉地笑笑，说：“最近我看了点有关的书，这不是你的错。可你们不是有个原则的吗，绝对不会骚扰我们平常人的。”
　　陈昌咬紧了下唇，不肯松口。
　　王瑞见陈昌不说话，决定还是把话一次性说清楚。
　　“你在我身上下工夫，只会浪费精力。我们现在都要面临高考了，也不是谈这个的时候。”
　　“你是应届生，可能不太清楚高考到底有什麽严重的，不过，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一下，到时候後悔就来不及了。”
　　说著，王瑞深呼吸一口，停下脚步，面对陈昌。
　　陈昌的春天一霎那退回到冬天。
　　陈昌苍白著脸色，死死看著王瑞的双眼。那双眼睛中有所有，可唯独没有他陈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