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泽尔听着十七喊疼的声音，心里只觉得更烦更恼火，他喊道：“停。”
于是鞭子在十七奄奄一息的时候停下了。
公爵大人忽然又觉得不太对劲，他不好回头去看，但是他总觉得这时站在后面的康拉德和路克他们在用一种非常隐晦的眼神看着他，他有些恼羞成怒但是又不好发作。
气氛很诡异。
诡异中流转着暗色的暧昧，至少西泽尔心里有这种感觉，他觉得好像后面的人在用一种暧昧的眼光看着他和那个白痴海盗。
公爵大人骑虎难下，犹豫了很长时间，最后拍了拍手：“所有人，下去。”
一句话出，康拉德和路克互相看看，脸色瞬息万变，暧昧气氛指数级飙升。
十七嗖地竖起耳朵，从死气沉沉的状态中恢复过来。
他听见人声悉悉索索地退出去，审讯室的铁门被轻轻关上，然后是西泽尔缓缓地走过来。
十七咽了口口水，西泽尔走得比较艰难，缓慢，显然是身体已经到极限了。他走到十七的面前，包着黑纱的手从斗篷里伸出来，捏住十七的下颚，十七看着他，忽然露出一个很无赖的笑：“嗨～我们又见面了～”
西泽尔手下用力，抠紧，十七“嘶”了一声，“喂喂，不要这么暴力嘛～”
西泽尔沉沉地开口：“你说那些话，我可以杀了你。”
十七继续耍无赖，他笑嘻嘻道，“你上次不也说要杀了我？哎呀呀，你明明舍不得杀我的不要嘴硬了～”
西泽尔气得一颤，恨不得一巴掌抽过去。但是他还是理智地忍住了，估计他现在这种身体状况，抽了十七一巴掌自己得先昏过去。他冷冷道：“你不知死活。”
十七死皮赖脸：“咱们有一夜之情。”
西泽尔忍无可忍：“放屁！”说完他沉默了，浑身僵硬——好像一靠近这混账船长就会变得脑袋脱线，说的话都不像自己了。
不过他毕竟是费敏·西泽尔，代理教皇海域的七海总督，他总是能迅速地冷静下来并控制局面。
思考了片刻，西泽尔决定不和这个特别能搅黄的海盗贫嘴。
他单刀直入地问：“‘宝藏之心’是不是在你手里？”
十七笑了笑：“我说什么，原来是为了这个抓我，”他故作叹息地摇了摇头，“枉我空欢喜一场，还以为你是想我了呢……”
西泽尔不理他那一套：“在，还是不在？”
“在，怎么样？不在，又怎么样？”十七满不在乎地说。
西泽尔冷冷地看着他：“这么说的确是在你手里了……很好。”
他放下手，淡淡道：“交出来。”
十七别过头去撇撇嘴：“不交。”
西泽尔怒火腾地一下起来：“交出来！”
十七哼了一声：“不交！”
“交出……”
西泽尔刚想继续，却又生生刹住，演变下去又是一段脑残的对话，他说：“不交出来——你想过后果吗？”
十七咧了咧嘴：“你叫我交我就交我岂不是傻子？”
西泽尔很想说“你本来就是傻子”，但他握了握拳，忍下了十七的刻意挑衅，他说：“你要怎样？”
十七说：“你先说，为什么你要这个‘宝藏之心’？”
西泽尔说：“我曾经告诉过你，我要找第七道源泉。”
十七笑了：“你只差第六道源泉没找到对吗？生命之泉只是个传说呢，难保它根本就不存在。”
西泽尔的声音瞬间冷下来：“原来你都知道，可是那时候你却骗我。”继而他冷笑一声，“你果然会演戏，我原来还有些怀疑，居然就信了你。”
十七继续嬉笑的表情：“你现在要怎样呢？”
西泽尔退后一步，“交出‘宝藏之心’，不然我杀了你。”
十七不以为然：“难道你不知道恶魔是不会死的吗？”
西泽尔轻声笑：“只要是有灵魂的东西都会死，”他贴近十七耳边轻声说，带着点邪魅阴狠味道，“我知道很多杀死恶魔的方法。”
十七无奈道：“好好好，你威胁到我了，但是我也不做傻事，谁知道你拿到‘宝藏之心’以后会不会翻脸不认人？”他笑眯眯地，没有一点阶下囚的自觉，“我有个条件，你已经找齐了前五道源泉，为了不浪费资源，所以接下来的我们不妨一起去找。”
西泽尔冷眼看着十七：“看来你是要找第六道源泉了，为了世界第一宝藏？”
十七不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说：“找到第六道源泉之后，我们各凭本事，至于我的目的，那与你无关。”
“与我无关？”
西泽尔被这句话激的一下子握紧了拳头，却不知道自己为何生气。过了一会儿，他冷笑，“你以为你有和我谈条件的资格？”转身走到审讯室门口，“给你一天时间考虑，交出‘宝藏之心’或者灌水银，二者其一，没有其他选择。”
十七眨了眨眼，看着西泽尔走出去，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啧啧，真是，美人都是蛇蝎心肠啊……”
话音刚落，刑讯室的门哗啦一声拉开，十七抬头，西泽尔依然背对着十七站在门前，但一看推门进来的人，他抽了抽嘴角，立即觉得浑身肉疼。
卡特琳娜目中无人地绕过西泽尔，走进刑讯室，西泽尔喊了一声她的名字，她毫不理会。
西泽尔声音轻缓地说：“你不要离他太近。”
卡特琳娜冷笑一声：“总督大人多虑了，我还不至于对一个海盗也有什么想法。”说完直接关上了刑讯室的门，十七畏缩地看了她一眼，她刚要走过来，十七就大呼救命：
“你别过来！”
卡特琳娜用一双细长的湖蓝色眼睛冷冷地瞪着十七。
一场海难在她的心里留下了深刻的疼痛，因此她这辈子最恨就是海盗，可是偏偏这个海盗总是向她挑衅——
其实这是她的主观想法，十七并不是刻意挑衅，只是十七总让自己看上去非常草包，很容易就被抓住或者被打得落花流水，但是到了关键时刻他又总能逍遥法外化险为夷——
就是这一点惹怒了不可一世的公主殿下，十七挑衅了她的骄傲。
卡特琳娜发誓要抓住他。
卡特琳娜冷笑着走到十七面前。
她要活捉每一个海盗，然后亲眼看着这些肮脏的罪人在她的面前用最痛苦的方法死去。
十七配合地发出惨叫：“哇！提督大人手下留情！”
卡特琳娜说：“你很有本事，抓你很容易，没想到你逃跑也这么轻松。”
她撩起一旁刑具架上的硬质软骨鞭，二话不说一鞭结结实实地抽在了十七的胸口。
“你居然敢从我眼皮底下逃走两次！”
半硬不软的鞭子最容易留伤，瞬间皮开肉绽，十七疼得龇牙咧嘴，他毫不迟疑地大声喊疼，卡特琳娜只觉得怒火更甚，恨不得直接打死他，她拔出佩剑上前一步，抵在十七的喉咙上：
“我现在就割开你的喉咙，看你还能不能逃脱。”
十七苦笑：“大人，我和你无冤无仇啊……”
卡特琳娜握紧佩剑。
十七说：“你要杀了我，没人救你的亲亲老公啦你要想清楚。”
卡特琳娜冷笑，手上用力下去，就在此时，一道铁链由上至下勒住她的脖子，一道猛烈的冲击力将她手里的佩剑打飞。
电光火石之间，十七便制住她的双手，扣住她的咽喉。
“唉唉，我很强的哦～你真的应该听你亲亲老公的劝告，他真是了解我哈哈。”
屋里的响动惊动了屋外众人，一队士兵一拥而入，十七用手腕上的铁链勒住卡特琳娜的脖子，对严正戒备的众人露齿一笑：
“尊敬的各位，麻烦叫一下你们可爱的总督大人。”
“我想，他现在会愿意和我谈谈第三种选择。”
第十九章 白翼女王（下）
西泽尔出现在十七面前的时候，冷静地一言不发。
当他看见勒在卡特琳娜脖颈之间的铁链时，瞬间攥紧了拳头冻气四溢。
十七照旧是笑嘻嘻地，整个房间里就只有他感觉不到西泽尔身上流泻出来的阴冷气息。他有些耍宝地晃了晃手腕上的链子，贴在卡特琳娜的耳边说：“看见你的亲亲老公了吗？他快气死了哦，哈哈～”
“放开她。”西泽尔冷冷开口，几乎可以听见空气凝结成冰的声音。
十七笑了笑：“现在，我有第三种选择了吗？”
西泽尔沉声道：“你说。”
十七收紧了链子，卡特琳娜脸色发青。
“我的船。”
西泽尔抬手示意身边的秘书官：“传令下去，解开黑塞壬号的锚链。”
十七勾起嘴角：“还有我可爱的小海盗们。”
西泽尔依旧毫不迟疑：“放他们上船。”
卡特琳娜却在此时狠狠地挣扎了一下，怒喝一句：“不准放！”
十七失笑，故作惊讶道：“小美人，你现在的处境还能说出这样的话，了不起啊～”
西泽尔说：“只要你放了她，我可以放了你，并且让你的船离开一百海里。”
十七扬扬眉毛：“这么大方？”
他冷笑：“这小美人在你心里的地位可真高啊～我什么条件你都答应？”
卡特琳娜艰难地出声，语气凶恶：“不准答应，杀了所有的海盗！”
西泽尔沉默无语，示意十七说下去。
十七又啧啧两声感叹，有些酸酸地说，“那，我的东西还我。”
站在西泽尔身旁的路克立即会意，将十七的枪和佩剑送上前，十七拿过枪，指着卡特琳娜的头部，另一只手则拎起佩剑挂在腰上，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西泽尔：“总督大人，还记得你送我的这把剑吗？我可很喜欢哦～”
看不到西泽尔脸上的表情，只听他还是冷硬地说：“放了她，立即。”
十七不满地打了个哈哈：“我会的我会的，瞧你紧张的那个样子～”他推了一下卡特琳娜，用枪逼着他往前走去，一直出了审讯室，囚室，穿过走廊，走上甲板，然后站在接舷板一端——
黑塞壬号和白翼女王号并列航行在海面上，两船保持相对静止。
十七依旧一副轻轻松松的模样，无视周遭对着他的枪口，挟持着卡特琳娜往下走上自己的船。
走到接舷板的另一端时，他又坏心地冲西泽尔眨眨眼：“实在抱歉，你可爱的妻子我现在不能还给你——”他有些随意地扣住了扳机，注意到西泽尔一下子紧张起来，他心情很好地笑了笑，“请保证你漂亮的船停在这里十二个小时。”
他拉着卡特琳娜跳下黑塞壬号的甲板，又补充道：“我会注意着你的动静哦～”
海盗们七七八八地站在甲板上，津津有味地看着这一幕好戏。
十七冲身后帅帅地抬了抬手，黑贝撩开嗓门：“升帆——开船——”
白翼女王号上众人均脸色青黑，碍于西泽尔浑身上下散发的凝重戾气，全都随着总督大人的沉默而僵硬不动。
黑塞壬号就在他们的眼皮底下升起了黑色的满帆，展开骷髅旗嚣张地迎风飞扬。
海盗船扬长而去。留下两排白色的浪痕。
一个小时之后，黑塞壬号已经彻底消失在了可视范围之中。
西泽尔站在船舷边沉声说：“白银女王号下定，收轮桨，落帆。”
康拉德忍不住说：“难道真的要停十二个小时？”
西泽尔只冷声道：“停船，放下单叶风筏。”
康拉德脸色变了变，西泽尔说：“路克跟我走，带上召唤龙，白翼女王号暂时交给康拉德。”
康拉德急道：“您绝对不能这样去！”
西泽尔只是淡淡挥开了斗篷，不做回应。
单叶风筏只能载两人，升一片蓖麻油布帆，赤松木自然弧度的船底，覆盖一层鲨鱼皮。船行如飞，直追黑塞壬号而去。
路克在西泽尔身旁一直沉默得像一座石雕。海面上黄昏降临，夕阳垂落在远处的水平线当中，天色暗了下来，他忽然垂头问道：“公爵大人，需要召唤海龙了吗？”
西泽尔注视了一会儿夕阳：“再等，等到月亮升起的时候。”
“是，大人。”
海面上黑暗降临，十七站在船头，若有所思地看着船尾的方向。
光头走到他的身边：“船长，鹰眼说白翼女王号已经停船八个小时——”
“我们可以减速了。”
十七撇了撇嘴：“那就减速吧。”
光头应了声，退下，十七勾起一抹诡笑，“因为不减速不行啊～”
月亮从海平面以下升起，今夜的天空中，没有一丝乌云。
印着银白色清澈的月光，十七的眼睛泛出鲜血的光泽，鲜艳妖娆摄人心魄。
他看着黑色的海水，在看不见的地方，一个阴影，正从海底苏醒过来。
十七笑了一声：“哎呀呀，有只小可爱追过来了呀。”
银色的月渐渐在空中爬高，海面上升起了雾气。
海水忽然开始咕噜咕噜冒出许多气泡，像是沸腾一般。
海盗们全部跑上甲板，有些好奇地往下张望着：“船长，水面下有东西！”
十七也跟着他们乐呵呵地往下看，开心道：“嗯嗯，那是龙哦～”
海盗们一下子兴奋了：
“真的？”
“哇靠有龙诶～”
“听说龙是可以吃掉恶魔和妖怪的！”
“哇塞那它岂不是可以把我们都吃掉？”
“真的啊好想看看……”
十七在他们身后笑了笑，摇头自言自语道：“西泽尔啊西泽尔，你还真是做得出来，用我整船的小海盗们威胁我……”光头舵手此时忍不住上前：“船长，我们怎么办？”
十七说：“把船上的所有的火熄灭，开底舱沉船吧。”他笑笑：“要知道，龙的眼睛都不怎么好。”
“是，船长。”光头刚准备退下，十七又说：“还有。”
“我们的那位小美人，带过来。”
黑塞壬号安静而缓慢地航行在海面上，黑色的船身几乎和大海融为一体，底舱大开，海水涌入，海盗船渐渐没入水中。
十七看着被绑的严实的卡特琳娜，露出了一个恶劣的笑容：
“小姐，招待不周您别介意～”
一叶小船从船侧放入海中，卡特琳娜被放进船里。
“现在就把你还给你的亲亲老公，怎么样？”
十七露出邪邪的恶魔笑，上前一步，蹲下来将一个鸡蛋大小的东西挂在了她的腰上，眨了眨眼：“临别礼物，回赠可爱的总督大人。”
卡特琳娜的小船漂浮在海面上，腰间的晴石开始发出越来越亮的白色光芒，像是要将这黑暗穿透一般。
明亮的光线刺激了水下的生物，水面大肆翻腾。
海中的龙，苏醒了。
黑塞壬号没入水下。
舱中，十七站在舷窗边往外看着，光头舵手有些好奇地问他：“船长，你真的要弄死那海军吗？晴石的光会刺激这头龙发狂的。”
海水中只看得见一个巨大的黑影急速往上升去。
十七咧嘴一笑：“我只是想知道，能召唤出龙的人，还能不能控制一条暴走的龙……至于那个女人，弄死了最好。”
十七是标准的，纯血恶魔。
一声惊天动地的龙吟在海面上响起，即使是在海面一下也能感受到那巨大的冲击。船舱摇晃，海水中激流暗涌，想必海面上必定是一场狂风暴雨。
黑塞壬号的舱底和四壁受到冲击开始吱嘎作响，光头有些着急地说：“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片海域，暴走的龙是没有办法被控制住的。”
十七点点头，“好。”想了想他笑：“看来我又惹了一个不得了的事情出来呢……”
话音刚落，一声巨大的闷响砸在黑塞壬号的船头，甲板断裂的声音传来，舱中众人大惊，十七咂了咂舌睁大眼睛道：“哎呀呀，这龙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