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回来的第二天，他就和杜珈延去了很能放松的温泉呆了两天。之后，潘奕去找了父亲，面对看起来不欢迎自己的男人，潘奕硬着头皮说出已经搬回来住的事实。
　　“你竟然这么快就回来了？”父亲带着调侃的意味。
　　潘奕不免觉得难过，想到恋人时他的心情才放松了一些，经过这么长时间，损失了非常多的东西，还好可以拥有杜珈延。
　　结束了和父亲的简单的谈话，便来到主厅里面吃饭，和没有离开S市时一样的饭桌，身边坐着的正是自己的恋人。
　　“我很喜欢潘奕，我想和他在一起。”
　　潘奕刚刚拿起筷子，杜珈延突然冒出这一句。
　　全桌人一起抬起头看着杜珈延，潘奕一时间愣在原地。他原本想自己先承认他们之间的关系，结果还是由杜珈延先说出口。
　　“不要给潘奕添麻烦。”一阵沉默后杜荣晖说道。
　　杜珈延愣在原地，他无助地往旁边看看，又看看自己的手，最后视线落在面前的盘子上。
　　潘奕想说些什么，对上父亲的那种眼神，他只有沉默着。
　　杜珈延低头看着面前的餐盘，他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颤抖着。
　　在诡异的气氛中，杜珈睿倒是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和哥哥不同，他是在非常正常的童年中成长起来的。
　　“哥哥很早就喜欢潘奕了吗？”
　　遇到了救星般，一直低着头什么话也不说的杜珈延抬起头：“是的。”
　　“潘奕也很喜欢哥哥吧。”杜珈睿没有管一桌子愣着的人，继续问道。
　　潘奕用力点了头。
　　“那就恭喜了。”杜珈睿笑起来，他对沉默中的长辈们说道，“哥哥从小就被你们管得严，一切都要按照爸爸规定的路走，哥哥已经很努力了。他现在应该有选择恋人的权利。”
　　听到了杜珈睿的鼓励，杜珈延扭头看了潘奕一眼，潘奕还没有迎上他的眼神，他又将目光转向那边的长辈：“我很喜欢潘奕，我想和他在一起，我会尽量不给他添麻烦……”
　　“那先这样，现在继续吃饭。”一向冷静的父亲发了话，这不是同意也不是否认。潘奕看着身边埋头吃饭一言不发的恋人，油然地生出非常悲怆的心理。
　　刚刚那个情况自己应该说几句话，但因为怯懦，他一句话也没有说。一切都是恋人在孤军奋战。如果没有杜珈睿，这个场面很可能往不可控制的地方发展。
　　难以理解人类情感的恋人，需要被人带领。潘奕扪心自问他根本这种带领杜珈延的能力，或许任何人都比自己更适合当杜珈延的恋人。这段感情到底能持续多久，会不会到最后还是分开，接着被父亲有一搭没一搭的调侃。潘奕感到一阵刺痛的寒意。
　　既然无法和黎渊比较，那就干脆逃避。潘奕不想再回到做杜珈延助理的日子，他和恋人说了自己的想法，对方答应地很快。
　　往别的公司投完简历之后，他很快收到了面试通知，去面试的路上他遇到了以前研发部的上司。因为双方都很熟悉，他说出了自己要去求职的事实。
　　“找工作？”男人惊讶地问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回到研发部吧。说来可笑，恋人第二季的产品用的是你的配方，连改都没有改……”
　　“没有改吗？我觉得有点差别……”
　　“第一季时大家都没有头绪，配方一拖再拖，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推出这款香水。你当时不是做了两套方案吗，一个适合冬天、一个适合流汗的夏天。‘恋人’的第二款是夏天推出的，就用了你的夏季的方案。和你当初拿到的冬季样本有点区别。”上司是个性格率真的四十多岁男人，他下意识地拉了拉领带，“那配方简直是完美，根本没有修改的必要。我好好地反省了当初否定你方案的决定。你还是回来上班吧，让我一个人带着邱焱那帮小鬼根本是要我的命。”
　　以为上司只是说说罢了，结果当晚潘奕接到了他正式邀请自己去上班的邮件。
　　第二天正好是周五，快下班时全组人员焦头烂额地坐在桌子前面，潘奕被上司领进了会议室：“潘奕从下周开始是你们的新同事。”
　　“前辈！”以邱焱为首的男人们兴奋地叫出声来，桌子旁坐着的人没有几个潘奕不认识。他带着发自真心的轻松笑容打了招呼。
　　下班之后，潘奕被邱焱等人拉去了酒吧。心想只是一次而已，潘奕毫无顾忌地多喝了几杯。大约是太久没有酗酒，身体对酒精的抵抗弱得难以想象。
　　喝完差不多十杯酒，潘奕摇摇晃晃地走到路上打车，在出租车上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他被司机叫醒，头昏脑胀地爬起来付了车费，接着被司机扔出了车外。
　　恶心到想吐，刚刚站起来，他又瘫倒在地上。歪着身子躺着，衬衫贴在身上难受得要命。他拉下领带，扯下西装，倒在地上。地面的温度融进他的皮肤，他又难受得坐起来。
　　以前好像也有过之类的情况，就这么在路上过了一夜。
　　但现在，好像有人会接自己回去吧。对了，自己是有恋人的人。他笑起来，无赖一样坐在地上拨通了杜珈延的号码，又倒在地上昏昏沉沉地看着头顶上的灯光。
　　过了一会儿，温柔的手碰到了他的脸，身体也被抱住。
　　“好难受……”说完这句，潘奕在路边吐得一塌糊涂，杜珈延不住地用手拍打他的背后。稍微了平静一些，他被恋人抱回了家中。
　　“好难受……好难受……”他挠着自己的衬衫。
　　在这个漫长的撒酒疯过程中，杜珈延仅仅是安静地拍打他的脊背，一句抱怨的话也没有说。最终潘奕在恋人的拥抱中睡过去，孩子一样舒展着身体。
　　头痛得可怕，被人用东西搅过一样的胀痛感。潘奕支撑不起身体，他倒在床上漠然地看着天花板。很明显身体已经被人清理过了，空调的温度也正合适。宿醉的现象非常严重，身体却异常清爽地躺在床上。只记得和邱焱他们去喝酒了，怎么回家、怎么洗澡的事情全都不记得了。
　　被褥全在盖在潘奕的身上，杜珈延裸着上半身在他身边沉沉地睡着了，潘奕帮他拉了拉被褥。
　　杜珈延动动身子，睁开眼睛：“啊，我是不是醒得太晚了？”
　　“现在还早。”
　　“你好点了吗？”
　　“好多了。”
　　以往这种情况，杜珈延一定会斥责自己酗酒。
　　“你是下周一正式上班？”
　　“嗯。”头痛得厉害，潘奕挑简单的句子回答。
　　杜珈延沉默了两秒，接着说道：“以前强迫你来当我的助理，我现在要道歉。我以为和你的生活圈保持一致才能更加了解，其实我也知道研发部更加适合你。”
　　面对突如其来的道歉，潘奕立刻回答：“是我不太善于对待压力……”
　　恋人摇了摇头：“你做任何事情都很认真，不管遇到什么都不会抱怨。”
　　“我可没有那么认真。”空调有些凉，他往被褥里缩了缩，“以后早上我送你去公司之后再去上班吧，我们那边的工作时间比你迟半个小时。”
　　“你可以多睡半个小时，我会把早餐做好再走的。”
　　“我想和你一起走。”
　　“不用这么考虑我。那个……”杜珈延犹豫地顿了顿，“以后你要是去酒吧请先告诉我一声，不想让我去酒吧接你的话，我可以在家门口等你。昨天晚上看见你的样子，觉得很可怜……”
　　“对不起，真的很抱歉，我保证下次不会出现这种情况。我戒酒很久了，昨天比较开心就一下子就喝多了，让你担心真是不好意思。”潘奕赶忙道歉。
　　“不要紧，”杜珈延说着从床上坐起来，“你再睡一会儿，我做好午饭再来叫你。”
　　“一起睡吧，你最近的工作也很忙，中午来不及做饭就出去吃怎么样？”
　　恋人愣愣地看着他，潘奕抱住了恋人：“让你担心真是对不起，我保证下次不会酗酒。”
　　“我不是让你戒酒……”
　　“我还是戒酒吧，反正这两个月我连烟都戒了。”
　　恋人没有如想象中那样露出高兴的样子，反而低声地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潘奕看着杜珈延的眼睛：“我就是这个意思。我以前的生活方式太糟糕了，现在我想要重新开始努力。”
　　努力到恋人抛弃自己的那一天。
　　潘奕知道他还有很多地方需要改变，这些劣根性长在他身上三十多年，没有那么容易连根拔去。他必须付出比其他人都要大的努力，才可能保住这份感情，才可能保护面前这个人。
　　杜珈延在工作中扮演成熟的自己一定很辛苦，而潘奕要做的，就是努力地让他在自己的面前可以因为不开心而流泪，可以像个孩子般任性。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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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观赏这无聊的一章……终於要写完了，泪目。
　　下两章是最後一个包袱了。抖包袱真开心……

　　39

　　一个星期没有上班的后果在周一早上爆发了出来，需要处理的文件堆积在一起，杜珈延不仅手上不能闲下来，还得听着黎渊在旁边报告最近一段时间的情况。
　　“这是怎么回事？”杜珈延拿起手中的一份文件，“恋人第二季已经推出了，平面广告还没有定下来吗？我不是说上周定下来直接给你看，没什么问题就开始宣传吗？”
　　“我刚准备说这个问题，恋人第二季的宣传策划是我们内部的市场项目部做的，这次请了比较有名的摄影师负责平面广告的拍摄。市场部不满意他根据要求拍的照片，他们看上的是这个摄影师以前的私人作品。但摄影师本人不同意，事情被搁置到了现在。”
　　“市场部什么时候和摄影师重新谈？那张照片好到了这种程度吗？”
　　“的确非常不错，市场部上下一致觉得用那张照片可以体现产品特性。今天下午会进行最后的商讨。”
　　“今天下午必须定出使用哪张照片。这个事情拖得太久了，平面的宣传海报之类早就应该放出去了。还有，如果用那张私人作品的话，很难做衍生宣传。”
　　“话是这么说，但看到那张照片的人都想选那一张。”
　　“为什么不能用那张照片，照片的版权不在摄影师手上？”
　　“版权属于摄影师，照片也没有拿出去过。到底为什么摄影师不让用我也不清楚。”
　　“下午再说吧。”杜珈延放下手中的文件，他透过玻璃看出去，城市正沐浴在阳光之中，他转头回来又把头再一次转回去。
　　现在他的助理只有黎渊，工作中完全失去了潘奕的存在。可笑的是，让潘奕当自己的助理，是杜珈延一直以来的愿望，他从高中开始就为了这个目的不断努力着。
　　远处能看见还在建造的高层建筑，杜珈延转过头来。
　　已经很久没有梦到当时被绑架的情景了，但想起过去的事情，心中还是存在不安。儿时的他被关在黑色的屋子里，有个男人每天都会送来苦涩的巧克力，那人喜欢用温暖的手指摩擦杜珈延的脸颊。
　　在那段时间里，无数次地遭遇殴打，他的性格也因为这个事件变得糟糕起来。
　　闻到了熟悉又陌生的味道，杜珈延问站在旁边整理文件的黎渊：“你用的香水是恋人的第二款吗？”
　　黎渊举起袖子闻了闻：“大概是蹭到了一些吧。”
　　恋人第二款的味道和潘奕的被否定样品的味道很像——初调有些甜腻，中调和后调也以甜为主。从热烈的甜腻到淡薄的浅甜，正是代表了恋人的意味。
　　“中午休息的时候我要回家一次，笔记本忘带了，下午讨论宣传照片的会议是几点？”
　　“两点在楼下的会议室正式开始。”
　　加紧速度将所有的文件都处理妥善完，杜珈延开车回到家里，确切的说应该是回到潘奕的家里。
　　杜珈延踏进卧室，架子上的香水样品吸引了他的目光，他走过去，伸出手拿起小小的玻璃瓶。掌心里的玻璃瓶异常精致，杜珈延轻轻拔起金属感的塑料盖子。令人放松的味道扑面而来，像镇静剂一样注入了他的体内。
　　瓶底标着几个数字，杜珈延好奇地将香水倒过来。没有拧紧的瓶盖一下子掉到了地板上，还好里面有喷头，没有造成香水的倾出。
　　瓶盖滚进了架子底部，杜珈延姿势奇怪地趴在地上想要捡到瓶盖。他的右手快要捡到瓶盖的时候，左手突然一滑，香水从手里掉了出来。
　　一下子寒意顺着脊背升上来，还没有时间想‘这么低不会摔碎吧’，就听见了玻璃破碎的声音。
　　他急忙转过身来，试图用手收集起地上四处流淌的液体。尖锐的玻璃扎进了他的皮肤，杜珈延继续用手在地板上抹着。手的边缘出了血，血液融进香水中，香水慢慢变得浑浊。
　　怎么也无法挽回香水被打碎的悲剧，杜珈延坐在地板上呆愣地看着自己干的蠢事。整个卧室中弥漫着香水的味道，杜珈延拿起手机，顿了顿还是拨通了潘奕的号码。
　　几声忙音之后那边传来了恋人的声音：“有事吗？”
　　杜珈延沉默着，他不知道从何说起，停了五秒钟，他鼓起勇气：“我把你的香水的样品打碎了……我本来是回来拿电脑的……”
　　“不要紧。”恋人打断了他拙劣的辩解。
　　“请把配方给我，我会去重新制作一瓶一模一样的。”
　　“要重新做一瓶，也是交给研发部这边完成，到最后制作这瓶香水的人还是我，”潘奕笑道，“打碎就算了。”
　　“对不起。”
　　“你没有弄伤手吧。”
　　“没有。”
　　“那就好，我这边还有事情要做，现在比较忙，晚上回家再说吧。”
　　互相道了再见，对方就挂了电话。杜珈延捡起地上的碎片放在手心中，破碎的玻璃孤立着其他的破碎玻璃。他将大块的玻璃收集起来，清洗掉上面的血迹放进了桌上的玻璃皿中。
　　搞不好潘奕一回来把这些垃圾全部倒掉，可现在杜珈延不忍心扔掉它们。
　　收拾好地板上的玻璃，他开车望公司赶去，路上遇到了大堵车，到达会议室时已经迟到了。
　　杜珈延还没有到会议室门口，就听见里面争吵的声音，心情糟糕的慢慢往会议室迈着步子。
　　“这不是好不好看适不适合的问题，这张照片是我抓拍的，没有经过肖像权人的同意，根本不能归为商用。”
　　“所以要去找照片的人啊！”
　　“先用了他的照片等他来找我们再说，也不失为一种炒作。”
　　杜珈延敲了敲门走进去，坐在左手边第一个的应该是摄影师的男人皱着眉头说道：“我不同意，一旦作为商业用途……”
　　他看了杜珈延一眼，露出有些惊讶的表情把下一句话吞了下去。
　　杜珈延盯着男人的脸看了一会儿：“你是上次那个……”
　　男人没等他说完，便打断了他的话：“这是你们的上司吧，我想单独和他谈一谈。”
　　还站在门口的杜珈延被向他走来的男人拉着手臂粗鲁地拽了出去。
　　电梯口，男人笑着问道：“看起来你还记得我啊。”
　　“上次去看油菜花时遇到的。”
　　“那我简单地和你说吧，我帮你和你的男友拍的那张照片不小心被市场部的死脑筋部长看见了，他非要用这张当‘恋人’的宣传照，竟然宁愿拖延宣传时间和我纠结。”摄影师笑道，“现在遇到你就好办了，只要你和你的恋人同意，就可以把这张照片挪为商用。照片看不出来谁是谁，不用担心。”
　　“我没有关系，但我要问一下他会不会介意。”
　　杜珈延拨通了潘奕的电话，想了很多声那边都没有人接。
　　杜珈延挂了电话，对摄影师说道：“那张图片可以先给我吗，我想发个邮件给他确认一下，他是个很容易就不好意思的人。”
　　摄影师微笑地点了点头，两人重新走回了会议室中。
　　一踏入会议室，杜珈延才发现他刚刚没有注意到的大屏幕上映着的正是那张他和潘奕面对面的照片，两人都融进了金黄色的花朵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