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妈,小泊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他怎么弄伤人的?”
“唉~”母亲叹息,“三人发生了口角,在街上打了起来,小泊他一时糊涂,拿刀子捅伤人了……一百万赔款……这可怎么办啊!”
“这事我来想办法,我有存款,你们放心。”
“真、真的吗?”
“嗯,放心吧。”
挂上电话,我开始发愁。
银行的存款,昨天拿来给卓志寿还债,早没了。一百万,真是个大数目。
我呆坐好一会,直至肚皮里发出不雅的咕噜声,才发现现在已经是晌午了。
匆匆忙忙跑出门去买菜,在最短时间内做好午饭。
丰流从房里出来,扫了眼桌上的饭菜,很微微地拢了拢眉:“怎么全是素食?”
我搔头,讪讪说:“这个,素食对身体有益。再且,我也吃惯了……”
他瞥我一眼,明显不信,举箸尝了一口,细嚼慢咽,“还不错。”
我松了口气,勺饭给他,问:“怎么会突然想在这里建希望学校?”
“老师,这是商业机密。”他淡淡一句打发我。
我气结,埋头咽饭。
恰在此时,门铃声忽然响了,还伴随一个震耳欲聋的声音:“温老师,快开门!”
打开门,果真是陈洪这个大嗓门,他身旁还跟着卓志寿。
“你们……”
“先让我们进去,热死了。”陈洪毫不客气,迈步而入。
卓志寿瞅我一眼,跟随陈洪走进。
第5章
饭厅与客厅是连着的,之间没有任何屏障。所以,当陈洪和卓志寿闯进去的时候,理所当然的看见丰流大咧咧地在饭桌前就餐。
“他是谁?”卓志寿首先发问。
“我以前的学生,丰流。”我如实奉告。
陈洪一听,双目齐亮,操着破嗓门吼:“是不是丰氏集团的总经理丰流?哎呀呀,这可是个大人物啊,他怎么可能是你的学生?”
他怎么不可能是我的学生……
我横陈洪一眼,招呼道:“都别站着,一起吃午饭吧。”
“都出去。”冷冷的声音突兀响起,瞬间僵了气氛。
我瞪着丰流:“哈?”
他不看我,长长羽睫半垂:“把他们都赶出去。”
我两眼齐翻。
他又在闹什么别扭?!
“丰流,快道歉。”
“是不是要我亲自动手?”他琉璃眼珠子滚到我这处,眼里的凌厉教人背脊发寒。
卓志寿右手啪地拍桌上,怒道:“这里是老师的房子,你凭什么赶我们走?”
丰流扬唇,似在耻笑他的无知。
卓志寿涨红脸,眼睛瞪得老圆。我头痛地抚额,击掌打圆场:“得,都别吵。丰流,你跟我出来一下。陈老师,麻烦你替我看看屋子,我一会儿回来。”
陈洪点头,忽然想到什么,“我有件顶重要的事要问你。”
“你说。”
“我听说你今天辞职了,而且……啊,我想起了,今早坐直升飞机降落咱学校的人就是他!”陈洪抬手,指着丰流。
我颔首说:“我是被解雇了,不是辞职。我也不打算解释,你给我好好看家。丰流,我们走吧。”
走出公寓,转入街道。青砖地板被烈日烤裂,高温使人背汗一身。
我撑开伞,瞅了丰流一眼。他眼皮子跳了跳,面露厌恶之色,敢情是在嫌弃我的伞又破又旧。
这孩子,才短短三年时间,性情作风似乎都变得有点不一样,我有些猜不透他了。
走了一段路,丰流终于按捺不住,转头问:“我们要到哪里去?”
他的衬衫已经汗湿,眉梢发尾都是汗珠挂缀,白皙精致的脸晒出两抹薄红。我把他拉到伞下,捏了他两把:“大少爷,甭挑剔了,有伞给你遮阳就好。”
他眼神微闪,别过脸去。
我们在一家露天咖啡店坐下,冰镇咖啡驱去胸中的闷热,心情也不再焦躁。
丰流抿了口咖啡,拢眉,随后,不再碰触咖啡杯。
我默默无语,眼角瞥见一个高大人影走了过来,再细看,才发现原来是昨天到卓志寿家追债的混蛋头头。
他跑到丰流身旁,胁肩谄笑:“丰老板,人您找到了,您看……”
“钱今早就汇入你帐上了。”
“哎呀,真是谢谢了!”那人越发笑得恶心。
我漫不经心地喝咖啡,装聋。
原来是这厮把我的行踪报告给丰流的,报纸和电台的寻人启示早前就给丰伟若封杀了,看来丰流是在其它比较隐蔽的场所发散了消息……难怪……
出了咖啡店,我把伞扔给丰流,他非常绅士地撑开,交给我。我摇头,一脸正经地说:“老师我年纪大了,一把伞也拿不住,你给我撑会儿吧。”
他脸色顿时变得难看。
一个高挑的贵族美少年撑着把破伞招摇过市,实在是滑稽。
我搭住他的肩,贼笑:“走吧,大少爷。”
第6章
在街道转角处有一间还算大的超市,里头的东西都很齐全。
方踏进去,柜台服务员当即两眼放光,一瞬不瞬地盯着丰流不放。小镇子里突然出现这么个与众不同的美少年,没见过大世面的少女理所当然春潮涌动。
挑了些生活用品,而后走到衣服专区,寻了半天,却没有哪件衣服让我满意。
尾随我逛荡大半天的丰流坏脾气上来,大手一挥,拧起我结帐回家去。
此时卓志寿早已回校上课去了,陈洪可怜巴巴地抱着空调守屋子。见我回来,便一声大吼:“温老师,你可回来了~我下午有课,得走了~”说罢,心急火燎地大鹏展翅跑掉。
一进门,浑身是汗的丰流当即目标明确地走进浴室,我拿出冰水,灌了一大口,才舒服过来。
平日不是蹲家里就是蹲学校,晌午出去的次数寥寥无几,还瞎逛了这么久,没想到这天气会这么热,差点儿变成人肉干了。
放下杯子,眼睛转到客厅里,我顿时目瞪口呆。
方才进门时没注意,现在才发现,客厅简直乱得一团糟。好你个陈洪,趁我不在的时候把屋子弄成了垃圾堆。
我苦脸,埋头收拾。
把垃圾悉数塞进黑塑料袋中,捆住,拧起。经过浴室时,门忽然开了,丰流浑身□地站在我眼前。我立时心慌意乱,眼睛不知道往哪儿摆。最后,还是忍不住偷瞄了一眼。
晶莹水珠沿着他玉白的肌肤滚落,胸膛前两颗红点……咦,等等,锁骨下的刺青呢?
他轻哼一声,越过我,边用毛巾围住下身边走进卧室。我皱眉,实在想不明白,搔搔头,出门倒垃圾去。
回转时,丰流依旧一身光裸,他安静地坐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看着报纸。见我回来,便朝我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
我疑惑地走过去,看着他手中的报纸,张张嘴,而后,才发现他身旁放着一沓报纸。我猛然扭头,眼睛瞪得老大。
原本放着报纸的书架角落如今空空如也……
被……被发现了……
我的脸立时火烧般红,百口难辩。
怎么解释?说我有收集报纸的嗜好,而里头全都有你的新闻,是纯属偶然……么?
丰流脸上的笑容愈发诡异,他骤然抓住我的手,将我扯进他怀里。
我满脑子都是那些报纸,忙急着辩解:“那个,我……我……”
“什么都不用解释。”他将沙发上的报纸全部扫落地上,翻身把我压在身下,轻轻啃咬我的喉结,“你想我,是不是?”
我身体一顿,心中百感交集。
“我没有。”
“你有。”
“我没有。”
“你有。”
“我没有。”
“老师,你真不老实。”他大力揉捏我的臀部,薄唇紧压在我耳畔,轻声:“不用再收集报纸了,我就在这里。”
一瞬间,我脑中所有声音都沉寂下来。
我怔怔地看着他双眸,里头的东西我早就看不清楚,或许,我从来不曾看清楚过。
我抬臂圈住他修长的颈项,压下,闭目吻上去。
极轻极轻的一个吻,不带任何技巧的吻。
不待他探舌进攻,我已经抽身离开,用力把他推到一边,站直身说:“你别裸着影响市容,先穿我的衣服将就一下。”
他卧在沙发上,斜睨我一眼,掀掀嘴皮子:“古板。”
第7章
傍晚下夕光斜照,金光漫过窗棂,打在瓷砖地板上。
做饭的时候门铃忽然响起,我匆忙把菜铲到碟子上,边擦手边去开门。丰流却先我一步打开大门,将我堵在身后。
“谁来了?”我踮脚,问了一句。
“老师,是我。”来人紧跟一句。
“卓志寿同学么,丰流,快让他进来啊!”我在后头推了丰流一把。
丰流略侧头,而后二话不说啪地关上门。
我气得打跌,数落他:“你这是做什么,多没礼貌。”说罢要去开门。
他一把按住我的手,倾身覆上我的唇,给了我一个火辣辣的法式吻。
“不许你再见那个小鬼。”他把我的脑袋按进胸膛,尖小的下巴枕在我头顶。
我叹息,搂住他的腰,苦笑:“我能把这当作吃醋么?”
“……”片刻沉默后,他说:“嗯。”
极其模棱两可的答案。
爱情从来强求不得。他敷衍我,至少说明他还会在我身上花心思,但是,我依旧不明白他为何来找我。
当天晚上,丰流那厮还真把我赶出了卧室,不知廉耻地鹊巢鸠占。我买给他的生活用品他似乎都不喜欢,却独独要用我的,还真是个小孩子。
抱着小被单在沙发滚了好几圈,我眼睛还是贼亮贼亮的,天花板都快让我瞪出个洞来了。
既然注定是个不眠之夜,那睡与不睡也已无甚区别了。
爬起来摸索着开灯,蹲在沙发上看爱情片。
这是个烂俗的故事。
一个男人爱上了一个女人,女人其实除了有副好脾气之外便无甚优点。男人对其穷追不舍,终于让女人心动。当女人准备与那人结婚的时候,才发现原来一切都是个骗局。她是某某懂事长的私生女,将来有权继承公司的所有财产,男人是为此而来。女人伤心欲绝,最终收拾行李独自远走,却不知男人是真的喜欢她。片子结尾,她说:“爱情,来不得半点虚假。”
没有人知道,那种透心凉的欺骗多么令人唏嘘。爱情,是真的来不得半点虚假,否则,它只能是薄纸糊的堡垒,经不起任何风雨。
第二天,我迷迷瞪瞪醒来,发觉自己竟是躺在床上,左右看看,身边空空荡荡的。
爬起床,走出门,就看见满桌的早饭。
我眨巴眼睛,不敢置信,以为自己在作梦。丰流已然坐在桌前,优雅地用餐,看见我,微微一笑:“早。”
“早。”我也坐下,还是觉得有点不真实。这境况,太诡异了……
喝了口小米粥,再咬一口烤面包,然后剥了一颗鸡蛋,最后喝了一杯牛奶。我感叹,这家伙的厨艺居然比我好。
丰流站起身,说:“我出去一下。”
我点头,“要我带路不?”
“不用。”他走近,摸摸我的脑袋,而后掏出钱包放我手里,“钱不够就告诉我。”
我一懵,问:“给我钱干嘛?”
他笑笑,说:“买菜。”又补充一句,“以后桌上都要有荤菜,懂了么?”
我窘迫,脸红。什么啊,吃素有啥不好……虽然我现在穷得只剩六百三十九块九。
用过早饭,我出门到市场一趟,买了一大堆肉,无论是猪肉鱼肉牛肉鸭肉鹅肉还是鸽子肉,我看见的都全数拿下了,而后使尽浑身解数做了个肉类全席。
我清点钱包里的大钞,居然还剩一千多。合上钱包,我狞笑。
虽然多了点,但作为伙食费水费电费住房费……以及我的逃逸费,也不为过吧。
再次出门,我终于弄清监视我的保镖一共才三人,要甩掉倒是不难。我漫步街头,走到人多的地方。
“老师!”有人扯住我的衣角。
我扭头,笑:“卓志寿同学,你不去上课?”
他瞅瞅我,说:“你不在,上课还有什么意思。”
“这世上好老师多的是,不差我这一个,习惯就好。”
他动动嘴,似想说什么,却终究什么也没说,踢踢腿儿继续走。
我忽然把他拉进某间服装店,里头衣服琳琅满目,花样繁多,我随便拿了一件,拽着卓志寿挤进更衣间。
卓志寿眼睛睁得圆圆的,他疑惑问:“老师,你这是……”
我边脱衣服边说:“我们身材参不多,把你的衣服换给我。”
“啊?”
“别磨蹭,快点!”我七手八脚地扒去他的衣服,又把自己的衣服扔给他,“待会儿你先出去,如果看见穿黑色西装戴墨镜的男人,你就赶紧跑,知道不?”
卓志寿小鸡啄米地点头,迟疑道:“老师,你是不是借高利贷了?”
我毫不犹豫点头:“是啊,这几天他们追得紧,我怕连累了学校,所以就辞职了。我现在要出去避避风头,你会帮我么?”
卓志寿仗义道:“嗯。”
我打开门,笑意盈盈:“那么,你快去。”
卓志寿一脸凛然,昂首阔步出了服装店。片刻后,我也大摇大摆地走出去,火速赶往公车站。
一路颠簸到大城市,我乘上火车,踏上阔别了三年的故乡的征程。
我拨通了李进的电话,我只说一句话,那厮就激动地乱吠:“大少爷,你终于跟我联系了,这三年你跑哪儿混去了?我跟你说,出大事了,小泊他被关牢里了!”
“我知道,所以,你借我一百万。”
“我要是能借我不早把小泊救出来了么?我的帐号莫名其妙被冻结了。”他急道。
我紧蹙眉头,叹气道:“我另想办法。”
挂上电话,紧接着铃声骤响,我看一眼,眼皮一跳。
“大少爷。”
“……”电话那头,丰流静默。
“是你干的吧。”我浅笑,“故意设计小泊,让他坐牢,然后,冻结李进的帐号,相信在你父母那边,你也打点好了。你,是想我向你借钱么?”
“老师,我在下一站等你。”他缓声,而后挂了电话。
我转头,看着窗外。
白云飘浮的碧空上,一架直升飞机招摇而过。
第8章
三年前,我从此处离开。现今,我又回到了此处。
我买了两杯冰镇奶茶,坐到候车室的长凳上。吵杂人声中,我呆滞地盯着行人的鞋子,思忖着如何对付丰流。
他到底是要做什么?明明我已离开,对他构成不了任何威胁,他为何要我回来?真是头疼……
一双墨黑的手工皮鞋落入眼底,人却站在我跟前不动。我把手边另杯奶茶递给他,展颜笑道:“大少爷,一路追着,辛苦了。”
他打掉我手中的纸杯,褐色奶茶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他揪住我的衣领将我提将起来,对上他怒火滔天的眼睛。我微怔,随即理解。猎物三度逃跑,他不高兴呢。
“说吧,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肯放过我?”我淡淡说一句。
丰流脸色一沉,扼住我手腕一路将我拽出候车室,拖进了他的法拉利。屁股刚沾着坐垫,他两手一挥,车子已如箭头般弹飞出去,速度快得像是在赛车。我睁大眼睛,抓住丰流的手臂,急道:“慢点,会死人的。”
他恶狠狠瞪我一眼,吼道:“你再吵咱俩就一块儿死!!!”
我立即噤若寒蝉,身子蜷缩起来。
过快的车速使我头晕晕乎乎的,脸色刷白如鬼。手指紧紧抓住安全带,我大气也不敢呼出一个。蓦然喉头一苦,我连忙抬手掩嘴,却已来不及了,我“哇”地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