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小六应该是在树林里,他昨天下山去了镇上,晚上才回来,应该是累了在休息。」
君炎听了他的话,马上问道∶「师父向来不让小六下山的,还有,他为什麽会在树林里头休息?」
宁仁摇摇头,然後才退到了一旁。要他说些什麽呢?这两年来小六变的太多了,多到连他都无法接受小六的改变。
君炎看他没有想要回答的意思,心里头有些恼怒。
什麽时候小六可以嚣张到不用迎接他出关?连这种起码的尊敬都做不到,这两年来他到底都在做些什麽?
君炎微微将头一点,师弟们便都离开各自准备去迎接萧缘出关了。
他往树林里头走去,脚步轻的连鸟儿都没惊起,他来到一处洞穴,弯腰走了进去,看见里头有一窝小狐狸。
其中一个狐狸用自己的尾巴把头盖住,然後窝著身子正在睡觉,君炎看著觉得有趣,於是轻轻抱起小狐狸走出洞穴。
没有想到才一走出洞穴,他手中的小狐狸就醒了。小狐狸快速的爬到了他的肩上,然後纵身往前一跃,在空中翻了几个圈,等到狐狸落地的时候,却变成了一个少年。
9.君无悔
君炎对眼前的景象有些吃惊,那个少年站起了身,君炎无法形容他的面貌。
那是一个极度美丽的少年,黑色的头发轻柔的披散在颈间,长至背部的发尾被风吹的四处荡漾,他的脸庞非常冷漠,但这并没有折损他的豔丽。
有那麽一瞬间君炎以为他是个妖艳的姑娘,但在看到少年的胸前之後,却推翻了这个想法。他震慑於少年的面容,即使从前曾经在震南镇上遇到不少漂亮的姑娘,但却不及这少年的万分之一。
他就只是站在那里看著他,但身旁的事物彷佛都被比了下去。
「你是什麽人,竟敢躲在震南馆的树林里!」但这惊讶并没有持续太久,君炎开口怒斥他。
少年用一种极冷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然後才缓慢的开口说话。
「大师兄,你出关了。」
君炎先是错愕的望著他,然後表情转为不敢置信。
「小六?」
「好久不见,大师兄。」小六冷漠的看著君炎,轻柔的声音被一种淡漠的口吻道了出来,君炎无法适应。
「你的耳朵……你……狐狸……」君炎太过震惊,眼前这名少年的脸庞看起来是有些熟悉,但这就是小六?
这两年来,到底发生了什麽事情?
「我练成了幻术,现在可以自由转换形体。」简单来讲,小六的幻术已经十分高招,形体可以变换自如,但这些都是用极为痛苦的修鍊过程所换来的。
君炎愣了许久,才平静下来。
「你刚才没来,所以我来找你。」想起这个,君炎又有了火气。
「我昨晚去镇上玩得太晚,今早有些疲倦,所以才在树林里休息。」没想到小六竟然冷淡的说了这句话,他美艳的脸蛋没有任何见到君炎该有的期待,也没有高兴,就只有漠然。
「来迎接我出关应该是所有师弟都要做的事情,这些规矩你不懂吗?」他轻斥小六,小六的转变太大,大到让他觉得不太对劲。
「但我累了,需要休息。」
君炎生气了,他转过身走开,不再理会小六。
小六看著他的背影,这一年来一直毫无表情的脸上终於兴起了一丝波澜。
他日夜所思的大师兄终於出关了,他知道自己的心脏强力的鼓动著,一直到大师兄转身离去前都是这样。小六明白自己的转变太大,但他已经无法回头了,他不再是两年前那个动不动就哭泣的小六,也不再是那个事事都不精通的小六。
也不再是那个,什麽事情都要依赖大师兄的小六。
「师父,这到底是怎麽回事?」君炎无法克制自己的疑惑,其实他还有些气恼,他推开了师父的房门,有些无礼的来到了白云的面前。
白云在君炎一推开了他的房门,就知道他要问些什麽了,为了这天,他早就已经准备好要被自己的大徒儿怪罪了。
白云拉开了桌旁的木椅,然後到了一杯茶,示意君炎坐下。君炎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如此鲁莽,他轻轻的坐了下来,然後没再说话。
师父明明告诉他,可以安心的练武,不必担心小六,但小六的转变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炎儿,你要问的我都知道。」白云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师父,那麽就请你告诉我吧,我最关心的师弟,到底发生了什麽事情?」
白云啜了一口茶,然後才缓缓道出了这两年来发生的事情。
「当年我逼著小六练幻术,是因为他半人半狐的样子替他惹来了不少苦头,为了保护他,所以我希望他能够学会如何隐藏自己狐狸人的特徵。」
他放下茶杯,然後继续道∶「但是这个幻术只有狐狸人才可以练,你知道我不是狐狸人,没办法亲自教导他,只能靠他自己摸索,第一层的试炼非常成功,你也看见了他的尾巴,可以随意隐藏。」
君炎点头,希望师父可以继续说下去。
「你要求增长一年的闭修时间开始後,一切都就都走了样。小六勤於练习武术,也认真修鍊幻术,但是过程非常艰辛,他硬是将徒儿们所擅使的武器都学会了,也练得十分纯熟。」
君炎十分惊讶,这两年内小六竟将武术学到如此地步。他记得小六以前会躲在树上偷看他们练武,没想到还真的都将武术给偷学了进去。
「而一切的源头都是那个幻术惹的祸。修鍊隐藏幻术过程非常辛苦,幻术总共有三层,第一层的学习看似轻松,因为小六练得很快,但第二层非常痛苦,开始修鍊的时候会浑身剧痛,连休息的时候也没办法停止疼痛,但是小六将这些都忍了下来,但却也改变了他的个性。」
白云不知道过程到底有多痛,但是以小六的个性,从前是绝对没办法忍住这些苦的,君炎决定增长一年闭修时间之後,小六就更加勤奋的学习了隐藏幻术。
「师父,这过程到底有多痛?」君炎有些怕答案,也问的心惊胆战。
「小六刚练第二层的时候,先是浑身冒汗,然後再来是冒冷汗,接著……」白云忽然闭起嘴巴。
小六痛苦的样子他实在不敢再去回想,但这隐藏幻术一旦练了,就不能回头,他心痛於小六的疼痛,但却更担心他停止修鍊之後,随之而来的走火入魔。
「师父……」君炎焦急的催促。
「接著……是浑身抽蓄,两眼翻白。有时疼得受不住,会连自己的唇也给咬破,最严重的一次,是昏睡了三天之後才醒来,差点走火入魔。」白云一口气讲完话,回想起当时的情景,他仍是对小六感到愧疚。
若不是自己逼著他修习幻术,小六也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君炎无法置信的走回了自己的房里,内心翻腾不已。
他折腾了一个晚上都没办法睡好,一睡著彷佛就可以看见小六当时痛苦的模样,他觉得心里针扎那样的难受。
10.君无悔
半夜,君炎轻轻的推开了小六的房间,想看看小六睡了没。
以前他还没闭修时,都会在这个时候进房看看小六有没有乱踢被子,然後替他盖好被子以免著凉。
但他竟然发现小六的床上空空如也,他感到奇怪。
这麽晚了,小六会去哪里?
他呆站在小六床前,心想他该不会是像早上那样变成一坨小狐狸,睡在狐狸窝里头吧?
正当君炎胡思乱想著,身後的门伊呀一声打开了,君炎转过身,看见小六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的望著他。
「大师兄,那麽晚了你在我房里做什麽?」小六看著他问。
君炎对此刻感到有些尴尬,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人家房里不知道要干麻。小六也不小了,这样突兀的跑进来好像不大对。
「我想说看看你睡了没,替你盖件被子。」
小六似乎有些愣住,然後他才摇摇头。
「我还没睡,方才才从镇上回来。」
「你去镇上做什麽?」君炎困惑的问。
今早小六也告诉他,前晚因为去震南镇玩得太晚,才没有去迎接他出关,但今晚,再怎麽玩,也不应该玩到这麽晚吧!
「小六,你不小了,怎麽还这麽不懂事?」君炎摆起脸又想说教。
小六翻了翻白眼,脸上露出不耐烦的表情,他是去震南镇喝酒买醉,但这些没有必要对君炎说明,更何况他现在累得只想倒头就睡。
「师兄,如果你要说教明天请早,我累了,可以让我睡了吗?」
小六说出来的话放肆而且无礼,他的脸上微微泛红,让他原本就豔丽的脸看起来更加风情万种。
君炎看著小六,心头有些莫名的悸动,但他说出来的话却让君炎差点发火,随即他便想起了今早师父对他说的那些话,於是硬将怒气压了下去。
「小六,我只是想告诉你……」他停顿了一下,然後才继续说道∶「在我面前,你可以做你自己,不必隐藏住你原本的样子。」
小六愣住了。他明白君炎这番话是什麽意思,但是做他自己原本的样子?
他已经将自己隐藏得太好,连在自己房里他也是习惯歛著耳朵和尾巴,偶尔才会和小狐狸们打闹成一块儿。忽然要他要做回原本的自己?
小六迷惑了。
「在我面前不必隐藏自己的。」君炎看著小六的脸,他知道小六迷失了自己,被其他师弟嘲笑太多年,还有自己奇特的外貌总是与人格格不入。
他明白师父为什麽现在已经不制止小六去震南镇,因为他鍊成了幻术,与一般人无异的外貌才不会引来别人的眼光,小六也是因此才会对自己原本的样子更感到自卑。
他要小六做回他自己,至少在他面前不必隐藏住狐狸人的外表。
君炎离开了小六的房间,然後贴心的替小六关上了房门。
只是里头美丽的狐狸人,尽管醉了,却一夜失眠到天明。
11.君无悔
天还没亮,小六便离开了房间。他直直往练武场去,手中拿著一把剑,那把剑泛著青光,是一年前师父给的。
剑是他的专长,但其实他会所有师兄们的武器,并且还练的挺精的。
他用红色的发带束起了头发,抽出剑来,然後练起了武。一直以来他都是这样,一大清早天都还没亮就起来练武了,一练就是三个时辰,才会回到房间休息。
他手上的剑划破了空气,形成一阵剑风,刮得场上的落叶纷飞,一时间练武场竟被那些落叶给遮的看不见。
君炎站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他昨晚睡的不好,半睡半醒之间就到了早上,他拿起出关时师父给的大刀,决定来练武场试试新刀,没想到就再这里遇见了小六。他默默的看著小六站在武场中央,太阳就要出来了,金黄色的日光披在小六不断起伏的身上,让他觉得小六几乎是个从天上下凡的美丽仙人。
小六练完最後一个招式,便将剑收进剑鞘里头,转过身才看见君炎站在场边,他有些讶异。
「大师兄早,这麽早就来练武?」小六淡淡地问,嘴角轻轻的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小六是变了,但是崇拜大师兄的心情却没有改变,在他心里大师兄依然是那个当年照顾他的大师兄,只是两年让他们之间的距离增加了。
「小六,你进步真不少。」君炎十分惊讶,小六竟然将剑术练得这麽透彻,小六竟进步的如此神速,让他非常震惊。
「谢谢师兄夸奖。」小六谦虚的说。
「大师兄还要练武,我就先回房了。」他向君炎一拱手,便离开了武场。
这两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但足够让他们之间变的生疏了,小六的漠然君炎都看在眼里,在小六心中,他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可以替他遮风遮雨的大师兄了。
小六并没有直接回房,反而是下了震南山,他往震南镇上一家客栈走去,店小二看见他,立即引他到人较少的二楼。
小六来过这间客栈很多次,每次都指明要到二楼,客栈虽然客潮汹涌,门庭若市,但是因为小六的外貌绝美,让人很难忘记,因此店小二对他印象特别深刻。
「一样是一壶酒就好了吗?」店小二对小六的要求十分清楚。
「这次就上梅酒吧!」小六放下手中的剑,对著店小二道。
店小二点点头,然後没过多久,手里就提了一壶上等梅酒,放到了桌上,然後才退下。
小六心里头不知道在想什麽,只是直直的盯著那壶梅酒看。
忽而他叹了一口气,好看的眉毛轻轻皱在一起,他倒了一杯梅酒,仰头一口饮尽。
牛二在他身後看的有些傻了,这种喝法他还没见过,这家客栈里头卖的梅酒後劲可是十分强烈,不喝得烂醉如泥,也该醉得一蹋糊涂了。
牛二刚刚卖完了米,所以决定到镇上有名的客栈来吃个小菜,没想到就在这里遇见了美貌的少年,牛二对他的长相十分惊讶,一个男孩能够长得这麽豔丽还可是头一遭见到。
牛二看著他一会儿,决定上前去打个招呼,不外乎小六的外貌,也是对他饮酒的方式十分好奇。
「这位小哥,为什麽自己一人在这里喝酒呢?」牛二看见小六又要灌进一杯酒,连忙上前打岔,这种喝法不止容易醉,也很伤胃。
小六看了他一眼,觉得十分眼熟,但一时也想不起来在那儿见过,虽然他性子冷漠,但基於礼貌还是打了声招呼。
「我认识你吗?」他问牛二。
「我是这里的镇长,我叫牛二。」牛二说,小六歪头想了想,倏地想起了牛二这人,他还是有点印象的。
以前他拿两角绿妖的黑布偶吓过牛二,很小的时候师父曾经带他到镇上来买米过,师父那时用一个帽子和宽大的衣服遮住了小六的耳朵和尾巴,那时卖米给他们的就是牛二。
「有什麽事吗?」小六皱起了眉头,对於牛二的打扰有了些许不耐。
「我看你是外地来的人吧,没见过你……」
「这镇上那麽多人,难不成你每个都认识吗?」小六口气不甚好,但是却没有让牛二打退堂鼓。
「我只是要说,这客栈的梅酒酒性烈,你的喝法伤胃也容易醉,不怕醉没关系,但是至少顾一下身子,我看你还年轻……」牛二哗啦啦的讲了一堆,小六烦不胜烦的挥了挥手。
「行了行了,你讲的我头都晕了,我和你非亲非故,做什麽多管閒事?」小六将杯子放下,脸色不好地瞪著牛二。
牛二也不晓得为什麽自己要这样关心他,他并不是觊觎小六的外貌,他明白自己爱著妻子,可能是方才看见小六喝酒时寂寞的神情,让他不禁想要更靠近他。
牛二看小六不耐烦,也不再多说什麽,只是叹了一口气。
「我毕竟是个镇长,关心镇民是应该的,你若是有什麽事情,可以到米店来找我,我开的米店是镇上唯一的米店,很好认的。」他说完便离开了客栈。
小六看他这麽诚恳,也没再多说什麽。
12.君无悔
君炎练完了武,师弟们也陆陆续续的到了,今天是萧缘出关的日子,大家都聚集在练武场,等著师父来带领他们到闭修房前,惟独小六没有出现。
大夥儿一点也不讶异,对於小六没有出现也没人在出声责备,他们像是习惯了小六的消失一样,见怪不怪。
「小六没来,他到哪儿去了?」君炎困惑的问。
「大概是去了镇上,他老爱往客栈跑。」徐曹戊淡淡的回道。
平日里他最爱说小六閒话,但最近他有些不同了,连见到小六也不再冷言冷语,顶多只是不打招呼罢了。
「镇上?他刚才说他要回房,怎麽这会儿又到了镇上?」
宁仁叹了一口气,似乎对这种情形非常无奈,这一年来这种事情已经发生了太多次了,他想劝劝小六,但小六总是对他爱理不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