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有断剑(生子)----菊文字
  发于:2009年09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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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谢哼笑一声,不置可否。他没啥好说的。
  老谢叹道:“咱们俩家因为私怨闹得朝堂不安,皇上嘴上不说,心里也在意得很,小翠我儿,你那么聪明怎么会不省得?听爹的话,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不要和王小侯爷计较了。今儿见了他也顺这些,面子上大家要过得去……”
  小谢将茶碗重重往桌子上一磕,老谢吓得一哆嗦,住了嘴。
  小谢道:“父亲倒是大方,想来您老人家自然是过去就过去了,反正吃亏遭罪的也不是您。我如今不求你为我做主,只求你让我自便。出了什么事情,惹了天家不高兴我也自己担着,绝不连累父亲你就是。”
  老谢道:“你误会了,爹怎么是怕你连累。实在是……王家满门忠烈都是为国捐躯……如今只小侯爷一个人皇上是断不会容许旁人动他的。”
  小谢道:“那倒是。他们家是满门忠烈,咱们家就是满门抄斩;他生来顶着忠臣的帽子,作奸犯科也是好人,我生来就是做奸臣的后代,做好人反叫人笑话。”
  老谢低头不语,半晌,道:“他爷爷已经丢了性命……”
  小谢以为他还要说些什么,然,老谢一味踌躇,欲言又止的。
  “王老将军的死于我又很干?!难道魔教的好事也算在我头上?还是魔教就当替我报仇了?!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起来我还有气,姓王的纠结一批人来咱家喊打喊杀的,这叫新仇旧恨!”
  老谢见小谢无论如何也不肯化干戈为玉帛的样子,一咬牙低头道:“其实王老将军是我害死的。”
  小谢疑心自己听错了,不动声色。
  老谢道:“那个西域奸细来旺……是我安排进围场的……王老将军是我杀的。”
  小谢冷淡道:“你以为编了这样的瞎话就可以让我放下仇恨吗?未免太小看我。”
  老谢抬头直视他道:“我没有骗你。此事皇上也知道。”他一直不想告诉儿子真相,皆因怕他有负罪感,他自己造的孽就自己承担吧,不想连累孩子,然,不告诉他怕他更加被仇恨蒙蔽下去不能善终。
  他细声将当日事情来龙去脉道出,谢翠予紧迫地盯着他,末了却神情恍惚,倏地站起来道:“骗人!你把自己塑造的好像多伟大的父亲似的!其实你根本就是个自私懦弱的人!从来都没为我考虑!你现在说这些以为我会相信吗?!”说着也不等他父亲慌忙要争辩些什么就跑开了。一路上跌跌撞撞,在禁宫中到处都是御林军把守,哪里也进不得出不去,小谢不知不觉间就沿着皇城根围墙一圈圈疯跑起来,直跑到上气不接下气断了气一般,“不可能!”他悲愤地想,“不可能明明他欠我一个强 暴罪,我反欠了一个杀人罪!不可能是我对不起他!他是畜生是贱狗不是人!”脚下更加疯狂地抡动起来。
  站岗的御林军只觉得一阵清风过去,衣角翻了一下,眼睛也不眨一下,问旁边的兄弟道:“刚才是过去一个人吗?”
  另一个也僵着道:“……不能!人不能跑那么快!……”话音未落“嗖”地又一阵风过去衣角翻飞。
  一个道:“他又路过一遍……”
  另一个道:“……我还是觉得人不能那么快……”
  嗖——
  于是,宫宴上王小侯见到谢翠予满面的不平之色其实是被那迟来的真相给闹的,与王小侯的猜测小有出入。
  偏偏临入席的时候,景咸帝故意安排两个小臣毗邻而坐,满朝的文物在景咸帝的带领下假装不去注意他们,然,所有的耳朵又都对着他们,竟是要在众目睽睽之下看他们如何演绎这场狭路相逢。
  两人心事重重,压力重重,脊背上视乎千夫所指压得几乎无法挺直胸膛,他们身后有各自的利益集团,各自的愧疚仇恨,各自的前程万里,他们各自不是一个人。
  “谢大人别来无恙。”还是王小侯破冰,突兀地打了招呼。
  “小侯爷有礼。”谢翠予慌忙回了一句,瞬间心虚,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他已经报仇了,害死了他的爷爷,害他没了最后一个亲人……原来加减乘除他竟是对不起的那个。
  “谢大人,今日在圣驾前同席也算有缘,不知可否赏脸喝杯酒水,也不算辜负了皇上的一片热心。”
  谢翠予连忙举杯,轻碰了下便一口喝下去。
  王小侯见他神态有意,眼神也不瞧过来一下,只当他还记恨着从前翰林院那次,王小侯也不指望两人能“从头再来”,把眼前面子上的事过去就好。
  正尴尬着,景咸帝派人将他俩召到御驾前,当众道,你们年轻有为,乃朝中栋梁,今日见你二人把手言欢朕心甚慰,忘今后不计前嫌,和睦相处,共同为江山社稷贡献自己年轻的力量。又赏金XX两银OO两,收钱听话,乖……之类的话。
  王小侯忍辱负重,没啥异议,而小谢……景咸帝本来担心他不识时务闹将起来,然,看上去也异常安分的样子。稍稍放下心来。
  听话的孩子有糖吃。
  一场风波消弭于无形,没人想到是退居二线的老谢的功劳,只有景咸帝曲终人散后回到寝宫问他:“你是不是和你那儿子说什么了?他倒是老实得很。”
  老谢默默背过身去,一个拒绝的背影。
  “我又伤那孩子的心了。”他茫然地想。
  宫宴散席的时候天已经晚了,为了使这虚假的友谊完美落幕,王小侯和谢小翠并肩走在退席的路上,好巧不巧,正路过那片梅林,梅花犹存,虬枝残雪,年轻人记性正好,一年前相似的场景在两人脑中闪过。
  那一天也是宫宴,也是狭路,也是不对盘,可是没这么客气,甚至没这么……疏离。他气呼呼地亲了他,湿乎乎的吻,舌尖的触觉似乎到此刻还能咂出来……
  王小侯不自然地别过头,咳了下。
  谢小翠红了脸,抿了下鬓角低头匆匆走过。
  出了宫门,在无人的地方,连简单的告别也无法进行,两人从此分道扬镳。

  忆孽缘王谢擦肩 翻四蹄毛丫追人

  还有没上元节,可是街市上已经热闹非凡了,小孩子骑在大人的脖子上手里拿着一跟糖棒,用小狗看世界的眼神,好奇里略带恐惧地看着脑袋的潮流。王小侯混在人群里,边走边看,大概是因为去了趟荒凉如异世界的西域,眼前本该看惯的繁华仿佛隔了层什么,他无法心安理得地融合其中,像个过客,走过路过,终于还是要回到西北去。就连他的兄弟们也不对了,他们的嬉笑打闹,他们的胡天胡地,他没有一点兴致,也是,吃月饼掉渣,本就是他玩剩下的。只这么在人群里走一走就好,热闹倒不妨,一个接一个的陌生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就发生了一次联系,这样一次性的联系很安全很好。
  岂料,迎面一个人熟悉的陌生人走过来,王小侯瞳孔缩了下,凝住了。见是他,对方也愣了下,顿住脚步。
  于时间的无边荒洪中,既不早一步,也不晚一步.恰巧遇到了你最不想遇见的人,这是怎样的孽缘!
  此时若再规避未免太做作懦弱。王谢二人还是重拾步伐,一点点接近了对方,错身只是一刹那的事,也许略点了下头,也许是回眸的错觉。们脚下的大地早就是深深地离开了以个支离破碎的口子,一个越矩跌进去就是粉身碎骨。
  王小侯投身人群的洪流中,举头望去,漆青长空和亿万年恒长的星辰,明天一早他就要动身回西北了。那是才是他的战场。人是要向前看的。
  谢翠予回到家里,关上房门,呆坐了会了会,突然想起什么,从床底下拉出一个箱子,打开,从箱底拿出一个狰狞的钟馗面具,才只不到两年的光景就有点泛黄,是初见时王小侯送他的。
  梅林那次之后他气得想摔了算了,可是最后还是又收起来了。翰林院那次之后完全没想起来还有这么个东西压箱底,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到了。
  他拿在手里,呆呆地看了半晌,最后手一松,仍旧任它跌回箱子里,啪得压上盖。已经压了箱底的东西再拿出来就有点借尸还魂地不合时宜,就这样吧……
  天一亮,城门乍开,王小侯就带着几骑人马行色匆匆而去,一气跑到日上三竿,马儿犯了哮喘才在路边一个小店打个尖。
  一行人五马长枪往里走,二虎一路吩咐小二道:“上两斤牛肉,十几个大馒头!快些!”
  小二见是几位兵爷,不敢怠慢,战战兢兢地说:“客官……咱们这里没有牛肉……您看……”
  一兵喝道:“如何就没有!”
  小二道:“客官,不知道乃们是从哪里来的,咱们从本朝追述前朝前前朝就不许吃大牲口了。那些野史外传里很不负责任地加以宣传,造成了很不少的社会影响。历朝以农为本的社会都有这样的法令。”
  王小侯摆手道:“小二哥,你这里有什么就上点什么吧。只要快,我们赶路。”
  小二应下,不多时上来十数个雪白的大馒头和四碟子咸菜,二虎道:“小二,咸菜也就罢了,怎么四碟子全是腌黄瓜?”
  一兵喝道:“MD!嫌我们没钱吗?!去把萝卜条、桔梗、丝瓜、榨菜通通给我端上来!”
  二虎道:“放肆!小侯爷在此容你大呼小叫!”
  那兵就不敢叫嚣了。
  小二擦手点头哈腰道:“几位爷,对不住,我们这里是腌黄瓜特色店,就只有这两样……酒倒是有几坛,不嫌弃的话……”
  小侯爷摆手道:“不必。我们骑马来的,不能喝酒。”
  小二道:“那倒是,现在路上抓的很紧,被抓住了是要扣下马屁罚银子的。客官慢用,小店管饱。”点头哈腰下去了。
  几个兵见小侯爷和百夫长都安然地啃馒头嚼咸菜喝凉水,怎敢再叫苦,嘎吱嘎吱吃起来,一时无语。
  等到吃饱喝得了,几个人又再度跨马上路。
  刚挥起马鞭,就听后面一阵吆喝,一个白衣白马的人远远冲过来,到了近前,一个翻身跳下来,扑过去拉住王小侯的马,急喘着道:“大哥!你怎么不告诉我就一个人走了!”
  众兵想:“……原来我们都不是人吗?”
  此人正是毛裤二,王小侯过年后就没见过他,听说他爹给他定了门亲,意思是不想让他西去了,说不是那块料。
  王小侯爷觉得他不是那块料,说不定他自己也不好意思说不去了,就招呼也没打先走了。
  谁知道毛裤二今天一早到他家去听说他已经启程了,立马急了了,行李也不带就追了过来。他骑术一般,四蹄翻飞地连跑了一上午,才在这路边小店的门口见到王小侯一行,眼睛都急红了。
  王小侯道:“你来做什么?你父亲不是已经跟濑将军通过气。回去吧,等等哥哥回京的时候你来迎我便是。”
  王小侯见他气急眼泪都快掉下来,心里有点烦,心想,没本事也就算了,娇气也就算了,怎么还学些姨娘样,撒娇给谁看?还得耐着性子劝他。
  毛裤二两个膀子一抖,甩手跺脚道:“我不回去!我偏不回去!”
  众兵咳嗽的咳嗽,望天的望天,有的干脆背过去缩起脖子留一个颤抖不止的肩膀。
  王小侯背上汗毛都立起来了,想起十几年前第一次见到毛裤二的时候他还穿着女孩衣服,扎着双髻,被小朋友们欺负了就这样晃肩膀躲脚丫撒娇嚎啕大哭,直到现在他一急就露出丫头相
  ,都替他臊的慌。
  偏偏毛裤二不离不弃如影随形,拉着王小侯的手臂大幅度摇来摇去,拖着尾音道:“大哥……你就带上我吧……你让我干什么都行……”他是真的急了。
  王小侯想推开他大喊“,我不认识你!”
  他憋着,脸都憋红了。
  还是二虎,咳了一声,道:“那个小侯爷,既然校尉大人十分爱国的样子,不如就带上他吧,俗话说,有钱难买他愿意。”
  毛裤二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王小侯没办法,道:“你父亲和大将军那里你如何交代?”
  毛裤二道:“我大一开始就是回家看看,没想留下来,是他看扁我,我去做点成绩出来不就有个交代了。”
  王小侯板着脸道:“那你定下亲的姑娘又如何?”
  毛裤二道:“大哥也是定了亲的,你去得我怎么去不得,她能等就等,不能等就算了,大哥什么时候成亲我就成亲。“
  王小侯道:“胡闹!……算了,你快点吧,没时间给你吃饭了,别耽误了我们的脚程。”
  毛裤二欢叫一声,再次翻身上马,上马的时候腿软了点,差点跌下来,一路歪歪扭扭地跟着他大哥马屁股后面,犹如大海行船看舵手,心里安全极了。
  一路上晓行夜宿,无话可说,又半月终于到了叶碎城大营。
  瀬玖见王小侯经受住了温柔乡的考验,十分高兴,见毛裤二也经受了考验,心里不太高兴,然,他一介大将军,在这些小节上也不做太多纠缠了。那毛裤二不是带兵打仗的料,白白占了个军官名额,打不得碰不得,摆在哪里都使不得,过了不多日,瀬玖就找了个借口把他安排在王小侯麾下做副官,让王小侯带上他这个拖油瓶。王小侯凝重地想:“这难道是给我的另一个考验?……一定是的!我要搞定他!”
  此后他找毛裤二彻夜长谈一次,工作之余也不同他嘻嘻哈哈,毛裤二倒还听话,渐渐地把毛裤子弟的执着放了点在工作上,然,他实在不是工作的料,最后,他只得专职负责王小侯的生活起居日程安排,相当于特助。这活要他一个高级军官来做实在是委屈了,可是他倒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对这工作到能上手,表现很出色。
  见这气都能受下来,瀬玖觉得他说不定能做成点事,也就不铁了心要赶走他,顺其自然了。这是后话。
  却说二虎一路心事重重,近乡情怯地回到叶碎,正想着不知道如何去找个台阶下到阿牛那里,就听说阿牛出事了!
  二虎赶到五松同阿牛的宿舍,见满院萧索,且前天下了场大雪,那泥坯房几乎被埋到地下,看着可怜。
  五松正在炉灶前煨土豆,神情有点小悲戚。
  二虎道:“阿牛怎么了?”
  五松看了他一眼,白了下,不理。
  他出息了,学会给人白眼了。
  二虎急了道:“说话!阿牛出了什么事情?!”
  五松道:“你不是要打死阿牛吗?他被你打死了你高兴了吧!”
  二虎一噎,他是在神智不清的时候对阿牛下过死手,然,还没到那个地步吧。二虎大步过去拎起五松的衣领一字一字冷笑道:“我现在问你阿牛出了什么事。”
  五松从来没见过他这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坏了,喊出来:“都是你!阿牛就是被你害的!坏蛋!”他想了想,追加句,“……嗯,贱人!”
  之后五松不情愿地讲起二虎走后发生在阿牛身上令人悲伤的故事……

  施善行五松得信任 逞□胡茬失牛牛

  那个衰日,阿牛足不出户召来两个瘟神一顿胖揍,当夜就发起高烧,烧到神志不清,两手在空中胡乱抓着,口中喊了一声:“二虎你好……”手就垂下来,不动了。
  五松扑上去大呜呜大哭。
  年关近了,外面大雪封山,家里没有一颗米了,床上有个垂死的病人,要多惨有多惨!五松哭了一阵觉得人还可以抢救一下,就披上那件破旧的仆人棉袄,戴上二虎留下来的狗皮帽子,裹紧了衣襟出了家门去请大夫。真是天也黄黄,地也黄黄,难道西北的冬天也有沙尘暴?还是他把眼睛哭坏了?五松一边走一边哭,深一脚浅一脚,北风那个吹,狗皮帽子上的狗毛不停打在脸蛋上。
  到了军医住所,军医正在女人叉开的大腿间忙活——给一个高昌女人接生孩子。
  军医在兵营呆得日子太久了,整天处理硬邦邦男人的肌肉,多日未见女人,又挂的妇产科的号,一点也不想走开,况且,生产在即,也走不开。
  五松在门帘外颠三倒四结结巴巴地说阿牛的病的时候,军医不耐烦道:“用力!——哎,我说门外那个,你就别说了,听你那形容,人分明已经又出气没入气了,你我其实也用不着跟你走这一趟了,。别说我跟你去也没用了,就是有用,你看两边都是人命,大将军的民族政策在那摆着呢。回去吧,顺便去趟军需处,要副棺材是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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