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过覃齐杉，对唐未的感情到底是什么，覃齐杉回答不出来。或许这四年来，覃齐杉只是让自己的性格坚强了一点，至于感情，他依旧不能弄不明白，那是怎么回事。
　　苏易跟温儒俚知道这一决定后，两个人的态度不一样，苏易认为他不该选择放弃，尽管唐未现在看上去很“惹人嫌”，但没有确定过的事情就下结论，那会很对不起自己。而温儒俚却认为他的做法很正确，因为，不管是否确定，唐未的残忍手段和覃齐杉的维诺性格不能融合，两个人必有一个要受伤。
　　只不过，所有人都对他放弃唐未，却找了个女人而摇头。
　　只有覃齐杉自己才知道，他肯正视自己的性取向是一回事，肯大方地告诉别人自己是同性恋却是另外一回事，况且，他不能像苏易那样不顾家人的反对，选择跟男人在一起，他有责任，有义务考虑家人的想法，所以，他必须找个女人，恋爱、结婚、生子。
　　他看的出金岚对他有感觉，他不太懂得如何去拒绝别人，既然这样，和金岚交往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所以，第二天下午，覃齐杉早早的到了电影院门口等金岚，时间刚到，金岚就出现在覃齐杉面前。
　　“我们先去吃饭，再来看电影，这样，可以么？”覃齐杉体贴地问。
　　金岚没有意见，甚至觉得开心。
　　这算是进步了吧，两个人的关系。
　　覃齐杉的这些体贴都是在英国学的，当时被说是毫无绅士风度，学了好久才学会对待女性不单单是送礼物那么简单。不过，考虑到收入和支出确实不成比例，覃齐杉最终还是没能完成去高档餐厅就餐的愿望，选择了一个中小型餐厅。
　　用餐时间，或许是因为金岚的性格比较开朗，两个人的相处都很融洽，覃齐杉甚至认为这一次的决定是对的。
　　只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用餐完毕后，一个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小鱼难得一个人出来吃顿饭，没有听到唐未唠叨的声音，觉得世界格外的清净，却在不经意间看到另外一桌的覃齐杉。不知道怎的，他对这个男人总有些好奇，或许是第一次在学校办公室见面时的那种氛围让他很难释怀。
　　于是，在看到覃齐杉准备离开的时候，他的身体快于他的大脑，先一步拦住了对方。
　　“请问，你有时间么？”小鱼问道。
　　覃齐杉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这个孩子会拦住他，但他还是微笑地回答：“抱歉，我们还有事要做。”
　　小鱼这个时候才注意到覃齐杉身边有个女人。他愣住，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覃齐杉会跟女人约会。
　　覃齐杉轻轻拉过金岚的手，朝餐厅门口走。
　　小鱼回过神，又出手拦住：“对不起，就一会儿，可以么？”他还是很在意那天的事情。
　　覃齐杉想了想，转头询问金岚的意思：“你能不能先在影院门口等我一会儿？”
　　金岚看了看小鱼，对覃齐杉微微一笑：“好的，我在门口等你。”然后又对小鱼礼貌性地点点头，转身离开。
　　两个人坐下后却找不到话题。
　　小鱼在犹豫之后先开口：“请问，你是不是认识唐未？”他说话向来比较直接。只是平时唐未在，他很少开口说话。
　　覃齐杉身体一震，笑容有点僵硬：“当初我到翌风应聘过，应该算是认识吧。”
　　“我是说，你们曾经是不是认识？在他认识我之前。”小鱼皱眉，随即像是想到什么，连连摆手，“你别误会，我没有恶意，他以前受过伤，失去了一部分记忆，如果你们认识，最好直接告诉他，要不他不会知道的。”
　　覃齐杉双手紧握，然后又慢慢松开：“我跟他，以前不认识，你真的误会了。”
　　小鱼“啪”的一声，手拍在桌子上，显得有点生气：“你们大人怎么这么不干脆，上次见面，我明明看到你看他的眼神不对劲，你要是喜欢他就告诉他，一个大男人哪儿来那么多麻烦。”如果不是清楚明白地看到覃齐杉看唐未的眼神是动情的话，他才不会没事找事。
　　听到小鱼那么说，覃齐杉反倒笑起来：“你来找我，唐先生不知道吧。如果说我做了什么让你那么误会的事情，我道歉。只是，你刚才也看到，我有女朋友。”
　　小鱼愣住。是啊，话又说回来，如果他们当初真的认识，就算唐未什么都不记得，一个人的熟悉感，总该还是有的，可他从来没有听唐未提起过，是自己真的误会了，还是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呢。
　　“对不起，是我打扰你了。”小鱼站起身，低头道歉。没事找事，说不定被唐未知道了，又是一顿豆腐。
　　覃齐杉呆坐在那里，连小鱼道歉之后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他不知道小鱼的出现是不是真的如他所说，唐未不知情，其实，他总有个不确定的感觉，或许是曾经唐未对他撒谎太多，以至于到现在他都怀疑，唐未的失忆不是真的。
　　原有的轻松心情因为小鱼的突然出现而打乱，之后跟金岚看电影也有点走神。金岚看的明白，虽然不知道那个少年跟覃齐杉说了什么，但总归是不好的事情，于是，看完电影后，金岚并没有要求覃齐杉送她回去。无论是什么事情，给他时间去思考，对谁都是一件好事。
　　覃齐杉也看出了金岚的良苦用心，心里感激她的同时也痛恨自己的不干脆，回到住的地方，他犹豫再三，给父母打了电话。
　　电话一接通，覃爸爸就是一阵狠狠地批斗，覃齐杉默默地听着，等父亲说完后，他才开口：“父亲，我交了一个女朋友，所以，请你们不要担心我会走上邪路。”
　　覃爸爸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口气依旧不好，但明显收敛很多。给儿子介绍女孩子，他一直不同意，加上刚回来的时候说的那些歪门邪道的话，他跟老太太都担心儿子是不是真的走上了那么一条变态的道路。现在打电话回来，亲口告诉他们，他交了新女朋友，尽管，他们没有见到女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但至少是个女的，这就足以让他们放下一半的心。
　　覃妈妈在电话那头和蔼地问了问女方的情况，然后让覃齐杉尽早带回家来看看，最后又嘱咐几句，让他还是多回家，外面始终不比在家舒服，他都随口应了。
　　挂掉电话，覃齐杉觉得没有一丝的轻松，反而更让自己压抑。
　　跟金岚的关系确立的很模糊，覃齐杉没有主动说过“做我女朋友”这类的话，但两个人走在了一起却是不变的事实。
　　选择了一个休息日，金岚和覃齐杉去了覃家。
　　覃家两老一见金岚都很喜欢，金岚虽说是家里的独女，但从小被培养的独立，待人接物，说话处事都十分得体，两老人都挑不出毛病。
　　覃齐杉很久没回家，这次回来后发现，父亲仿佛老了很多，眉头总是皱起，似乎有很多事情，趁着金岚陪自己母亲说话的时间，他到了书房。
　　“父亲。”
　　覃爸爸正埋首工作台，听见覃齐杉叫他，回头，声音透着沙哑：“怎么了？”
　　“父亲，如果工作不顺利，就别做了。”父亲果然是老了。
　　“哼！”覃爸爸沉声道，“我的事情不用你来管。”
　　覃齐杉轻声叹气：“父亲，在家休息不好么，我可以照顾你的。”生意上的事情，过去他或许一窍不通，但现在，身边那几个都在生意场上打滚的朋友，那种圆滑的处事方式，父亲完全学不会，以他的性子更是不屑去学，这样子，根本就不适合做生意。
　　“在家休息？好被你活活气死，你就高兴了是不是！”覃爸爸嘴里不饶人，可他心里也清楚，这么多年，是该休息一下，所以才接了这么大的工程下来，只要完成了手上这个工程，自己也就真的可以退休了。
　　覃齐杉习惯了父亲这种说话方式，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他也听不进去，只得讪讪地走出来。
　　金岚站在书房门口，看到覃齐杉出来，对他笑了笑，俏皮的吐吐舌头：“隔音效果不太好，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覃齐杉也笑了下，却因为似曾相似的一句话而笑的勉强。
　　金岚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她有个感觉，这个男人恐怕不会属于自己。从什么时候就有这个感觉的呢，好像是从第一次约会出现那个少年之后就有的吧，她总觉得覃齐杉身上有故事，本来想问问，可好歹也还想维持一下女孩子的矜持。金岚心里笑了下，再等等吧，说不定他会主动告诉她呢。
　　晚饭后，覃齐杉把金岚送回家，自己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停住脚步时抬头，自己也被吓了一跳——那条繁华的街道，那栋公寓，那层楼——曾经与唐未一起住过的地方。
　　自嘲地笑笑，覃齐杉转身往回走。
　　“你是，覃先生？”阿KEY刚从家里出来，准备去酒吧，没料到在大门口看到熟悉的人影。
　　覃齐杉闻声转头，看着眼前的男子，恍然：“你是阿KEY？”
　　阿KEY笑着走过去：“覃先生还记得我。你也住这里么？”他指指身后的公寓。
　　覃齐杉摇头：“不，我路过。”
　　阿KEY并没有多问，看了看时间：“覃先生有时间么，到酒吧坐坐如何，我请客。”
　　覃齐杉本想说“不用”，话到嘴边却没有说出来，他点点头，同意。
　　酒吧的格局没有怎么变化，但也看的出这里重新装修过。
　　阿KEY换好衣服走到覃齐杉跟前，给覃齐杉倒了杯酒，然后想了想，问道：“覃先生，我能问你一些问题么？”
　　“你问。”覃齐杉点头，其实，他也想问一些问题，只是，不知如何开口。
　　“四年前，你和小未究竟发生什么事了？”阿KEY单刀直入，“抱歉，我问的这么直接，只是，我觉得你跟他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不知道你见没见过我们大老板，就是小未的养父，唐夜，他看上去挺和蔼可亲的，只是……”
　　“阿KEY。”覃齐杉打断阿KEY的说话，“四年前的事情无论是不是误会都已经过去了，我跟他的关系，四年前就结束了。”
　　阿KEY轻笑出声：“覃先生，既然你不想回忆，那么我讲故事好了。”他顿了顿，覃齐杉没有阻止，“我们老板是有名的护短人士，只要是他的人，那么无论这个人做错什么，也只能由他来惩罚，其他人，没有权利让那人受委屈，尤其是，家人。四年前，你们分开，我们谁也不敢把这个消息透露给老板知道，不过，老板的神通让我们都震惊。你猜猜，老板知道后做了什么？”
　　覃齐杉觉得有些恍惚，不解地看着阿KEY，他见过唐夜，那个男人总是笑眯眯的，他无法想象出他会做什么。
　　“这样说，你可能会好理解一点，我刚到这里工作的时候，曾被一个流氓调戏过，老板只是把那流氓的手打断了而已。”阿KEY说的轻描淡写，他会一直留在这里工作也是因为在这里的自在，是其他地方比不上的。
　　覃齐杉一僵，不可置信地望着阿KEY，而后者只是笑了笑，继续说道：“你知道唐家最开始是怎么发家的么？黑社会听过吧，唐家最开始就是混黑社会，混到如何的地步我不太清楚，据传言，只要不太出格，警察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覃齐杉的手不由得抖了下，不确信地出声：“你，你是说，他当时想，对付我？”
　　阿KEY点头：“别说这是犯法什么的，因为他根本不担心这个问题。”
　　可是他最后却平安无事，是因为当时他在国外，还是说，最后因为什么而放弃了？覃齐杉欲言又止，他不想听到的答案就是自己所想的那样。
　　“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没事对不对？”阿KEY说，“后来的事情我知道的并不多，小未那时天天晚上就在这里喝酒，那天晚上，他接到一个电话，匆匆忙忙地要了我车就走了。等我得到消息时，他已经躺在医院不省人事。”他还记得那个时候，唐未接到电话时的神情，紧张、焦虑，一张脸瞬间惨白。阿KEY自认识他以来，从来没有见过那么惊慌失措的唐未。
　　“哐当”一声，覃齐杉双手颤抖地将酒杯打翻在桌面上。
　　阿KEY看到这样的覃齐杉，不由得叹口气：“覃先生，小未是个好孩子，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对谁像对你那么好，他每次谈起你，眼睛里总流露出愉悦。我知道，你一定听说了他失忆的事情，可是，既然你对他还有感觉，为什么不给自己一个机会，或许，你告诉他，他能想起什么也不一定不是么。”
　　覃齐杉“轰”地站起身，眼睛不知该看向何处：“对不起，我，我还有事。”跨出去一步，他想到什么又折回来，“那个，那个跟在他身边的孩子，他们……”
　　阿KEY一愣，这才回想起，唐未身边似乎已经有了别人：“那个男孩子，跟在唐未身边已经一年多了，一直住在唐家。”
　　覃齐杉听见自己低不可闻的笑了一声，他还能怎么做呢。

　　第三十三话

　　有句话是这样说的“祸不单行”，好吧，就算唐未不记得覃齐杉不是祸，但也有句话是说“人不走运，喝水都会塞牙缝”。就在覃齐杉认为自己的生活可能就会在这么平静的日子中过去，和金岚结婚，然后生个孩子，一直教书直到退休，平平淡淡的过完了后半辈子时，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让他平静的日子增添了些许波澜。
　　事情是这样的……
　　虽然和金岚确定关系，覃齐杉跟金岚的亲密度却没见增长，覃齐杉因为自己性取向的问题多少有点避着对方，金岚又因为不想给覃齐杉太大的压力而尽量表现得大方。只是，没想到两个人的这种相处方式在别人看来，不是两个人不够相爱，就是男人那方面不行。
　　其实每个学校多多少少都会那么几个好事者，覃齐杉所在的这所学校，虽然在整体上远比翌风的风气好，但也不排除有整天想找点好玩的事情来做的学生。
　　有两个大约就是这样的学生，他们常常看到覃齐杉跟金岚两个人走在一起，了然这两老师是在谈恋爱，但又很好奇两个人怎么会那么生分？一番打听下得知，覃齐杉竟然连金岚嘴巴都没亲过。于是，两个人恶作剧，想看看覃齐杉这个老师到底是真正派呢，还是因为其他。
　　找个女生去假装勾引覃齐杉，只是，恶作剧过了头，还不小心被其他的老师看到，以为覃齐杉非礼女同学，校方在商讨之后决定先暂停覃齐杉的教师职务。
　　金岚不相信覃齐杉会那么做，可也没办法。
　　覃齐杉倒还平静，默默接受校方的决策，也劝金岚别怄气。暂停了教学，覃齐杉没事可做，在租的房子里也冷清的可怕，想来想去，决定还是先回家看看。
　　回到家里，覃齐杉看到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在他们家，一时间愣住。覃妈妈没料到儿子会突然回来，只好先送走中年男人。
　　“母亲，刚才那个人？”覃齐杉等人走后问。
　　覃妈妈吱吱唔唔，半天才开口：“房地产中介的，来看房子。”
　　“看房子？”覃齐杉更疑惑，“我们家要卖房子么？”
　　覃妈妈看儿子完全不知情的样子，考虑之后，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了出来。
　　覃爸爸是跟别人合伙承包的工程，但现在那个人携款逃跑，工人的工钱、工程的材料费，全都看着覃爸爸一个人。
　　“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你们怎么都没告诉过我？”覃齐杉听完，不免有些抱怨，什么都不告诉他，他这个儿子要怎么做才好。
　　覃妈妈叹气，不是她不愿意告诉儿子，而是这些事情，就算说出来，也于事无补，索性每个人都着急，不如就让他们两老人想办法。
　　“那，父亲报警了么？”覃齐杉又问。
　　覃妈妈点头，声音透着疲惫：“报了警也没用，你父亲根本就不知道人家叫什么名字，总称呼‘李工’，做了拼图，警方现在还在调查。”覃爸爸当初跟那人合伙的时候，觉得跟别人投缘，甚至没有去追根那人的姓名，连最基本的身份证复印件都没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