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生态----花祭春
  发于:2009年09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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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不容易散会了。
  谷以恒回到座位上,盯着大杯装的奶茶发呆。
  午休时,谷以恒站在总编室前,手里拿着奶茶,犹豫着。
  最后他还是敲了门。
  “进来。”
  开门进去,吴墨正在看文件。
  “我没有打扰你吧?”谷以恒与吴墨四目相接时问道。
  吴墨放下手里的文件夹,“没有。”
  “那天晚上……谢谢你。”他把奶茶放在他面前,“这是小小的谢礼,希望你喜欢。”
  吴墨看了看那杯奶茶,说到,“你恢复精神就好。”
  谷以恒点了点头。
  两人似乎没有了话题。谷以恒从没觉得,站在这里也会如此紧张。
  “……那就这样,我先出去了。”一阵沉默后,谷以恒开口。
  “好。”吴墨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谷以恒有一瞬的错觉,好像那晚在机场附近的美好气氛,是假的。
  下午。
  “以恒,‘MAX’在特刊里的采访稿就拜托你啦!”特刊的编辑小组组长走过来拍拍谷以恒的肩膀。
  谷以恒转头,有些疑惑,“他们不是只上封面么?”
  “哎呀,你上午开会没有听到吗?要是特刊里有他们走红后的专访,那效果肯定更好!刚才已经联系过‘MAX’的经纪人了,他们最近也挺忙的,所以我们的访问要尽早做。”
  “可是……我还有两篇稿子没写……”说实话,他不太想去见凌小飞。
  组长马上打断他的话头,“哎呀,这个差事非你不可。别忘了你是第一个采访他们的人啊!现在他们成名了,再一次去采访,肯定会有更多互动吧?”
  “……”
  “你不说话我当你答应咯!”组长拿来日程的草稿,“他们四个人现在是分别行动,最近各自都有工作,所以我们只能一个个采访。我看一下……”组长看了看,“我们首先采访的是凌小飞,他明天下午要拍广告硬照,之后经纪人会给我们挪出二十分钟来采访,所以我们要提早一些到他们的摄影棚去。你赶紧做好准备吧!”
  “……嗯。”谷以恒点点头。
  傍晚,刚离开杂志社,谷以恒就接到了易岚沧的电话。
  “以恒,今晚有时间吗?”
  “我明天下午有个采访任务,今晚要做功课。怎么了?”
  “是这样的,我们学校的百年校庆,校长请我作为校友代表上去发言,我写了稿子,不过感觉不太好,想让你帮我看看。”
  “……我没记错的话,校庆是两个月之后的事情吧?”
  “的确是早了一点,不过想到以校友代表的身份站到台上,难免有点激动和紧张,所以赶紧把稿子写出来了。”
  谷以恒听到,笑着回应,“今晚是没时间了,明天晚上行吗?”
  “行,到时电话联系。”
  第二天下午。
  谷以恒他们提前一个小时去摄影棚。
  大批粉丝堵着正门和后门。看着那些年轻的面孔、疯狂的表情,谷以恒实实在在感受到,凌小飞真的红了。
  摄影棚里,一片忙碌而融洽的景象。
  凌小飞对着镜头,一点也不怯生,自然而然地摆出POSE,再加上专业的笑容,让摄影师连连叫好。
  换装补妆的时候,有些工作人员藉机跑到凌小飞身边索要签名,凌小飞笑容可掬地帮她们签了。甚至有人问,“小飞,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凌小飞笑着回应,“有啊,我最喜欢的就是我的粉丝。”这句话让在场的女粉丝眼睛直冒心。
  镁光灯下,俊秀的面容,潮流的打扮,让人彻底忘了,这个孩子也曾经有过青涩的时候。
  电脑照片里的凌小飞熠熠生辉,一举手一投足都十足偶像的味道。
  拍摄完了以后,他不忘朝摄影师化妆师服装师和其他工作人员道谢,还笑意满满地“期待下次与你们再次合作。”听了就让人觉得舒服,无怪乎“MAX”的风评这么好。
  在摄影棚的休息室里,谷以恒再一次和凌小飞面对面坐到一起。
  凌小飞很亲切地打了声招呼,“你好!”
  “你好。”谷以恒微笑着回应他。
  记得第一次采访他们时,凌小飞还不怎么敢说话,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听队友们讲个不停。
  “小飞的空闲时间不多,你赶紧开始访问吧!”“MAX”的经纪人催促谷以恒开始问问题。采访过程中,经纪人一直在旁边听,还时不时插几句话,生怕谷以恒误解凌小飞的意思,然后写一些不利于他的东西。
  “苏姐,能让我和谷记者单独呆一会儿吗?”采访中途,凌小飞微笑着对身边的经纪人说。
  苏姐睁大了眼睛,“可是,要是他……”
  “没关系,我能应付的。”凌小飞的笑脸写满了“请出去”的要求。
  苏姐看了看谷以恒,最后还是一脸不信任地出去了。
  休息室的门关上后,小小的空间里只有他和凌小飞两个人。
  “呼!”凌小飞松了一口气,“抱歉,请等一下。”凌小飞苦笑,将手上、脖子上的饰物取下来。“这些东西太重了,像戴着枷锁一样。”
  刚刚,他还是模范的偶像生;此刻,他恨不得把光环抛弃。
  潮流的戒指都脱下来后,那双纤细的、干净的、敲爵士鼓时利落的手,重新出现在谷以恒眼前。
  “刚刚不好意思,苏姐很紧张我们几个的声誉,所以对采访的记者很挑剔,请你别见怪。”
  “没事。”谷以恒说到,“当偶像……也挺不容易的。”
  “是啊……”凌小飞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一如刚见面时。“当了才知道,真的很辛苦。不过,我会不断努力的,直到能赶上吴墨为止。”
  外面,太阳在西沉。余辉由金黄逐渐幻化成橘红,染透了休息室里的空间。面前的孩子,脸上没有了拍照时灿烂的阳光气息。他很安静地,很坚定地,坐在对面。
  “那天晚上,让你撞见那样的场景,真的很抱歉。”凌小飞歉然地对谷以恒说。
  “没事……”谷以恒低头,看着速记本里空白的地方。
  “你和吴墨……还好吗?”这才是他最想知道的事情。
  凌小飞转头看着窗外。红霞慢慢渗入他的眼里,以至于他的眼神,带着一种夕阳给人的哀伤感。
  “那天晚上,我好不容易出来找他,但他却说要送我回去;我很难过,于是不顾后果地吻了他。……撞见你之后,我们一路都没有说话。我很后悔这么冲动,但是,吴墨并没有送我回去,而是把我带到了他家……”
  说到这里,凌小飞沉默了。过了一会儿,他转过脸对谷以恒歉然一笑,“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些的。”
  谷以恒觉得心脏被狠狠拧着,他不自然地扯动嘴角,“没……是我不该听你们的私事才对。”
  “……有些时候,我也想找人说说心事。”凌小飞苦笑。“……我和吴墨之间的距离……真的很远。有时候,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知道的,一直都知道,他并不喜欢我;他之所以答应我的求爱,是因为他并不在乎谁在他身边。我也知道,他有很多床伴。可是,我就像戒不掉毒瘾的人一样,戒不掉对他的渴望。”
  谷以恒抓紧了手里的笔。
  余辉慢慢消散。
  “吴墨家里……有一扇很高很大的窗,窗沿很宽,他很喜欢坐在那里,头靠着窗棂,看着外面。他会穿着卡其布的裤子,纯白的衬衣,赤着脚,随意地靠着窗框旁的墙,一言不发地看着远处的鱼肚白慢慢被染成金黄。
  他的侧脸,他的侧影,像与世隔绝一般。他像一头独行的兽,强大,却孤独。看到他这样,我的心总是会很痛。我究竟要怎么做,才能靠近他、温暖他、永远和他在一起?”
  外面暗了下来。黯淡的色如浓重的墨彩,不分轻重全抹在了凌小飞的脸上。
  一种不知名的情绪,从心脏溢出,随着血液流到四肢百骸。谷以恒突然感到害怕。他对吴墨的“喜欢”,在凌小飞面前,显得脆弱且不堪一击。
  “吴墨喜欢喝咖啡,黑的、浓的、苦的;”凌小飞静静地说着,“他喜欢用清淡的、有些苦涩的香水;他讨厌喝奶茶,讨厌吃蛋糕,讨厌所有甜腻的东西;他也讨厌……”
  后面的话听不进去了。谷以恒整个人僵住了。他突然醒悟——自己对吴墨真的一无所知。连他讨厌奶茶都不知道!
  他有留意过吴墨的喜好吗?他有问过吴墨讨厌什么吗?他不知道杂志社以外的吴墨是怎样的,也不清楚吴墨过去发生过什么事情。他根本不了解他。那自己究竟“喜欢”他什么地方?甚至于,怎么会“喜欢”上他?
  “……我会一直喜欢吴墨,一直、一直。”凌小飞的笑容,像涂了蜜的伤口,既甜蜜,又疼痛。一如既往。
  自己的“喜欢”,真的浅薄得经不起一点推敲!
  “笃笃!”短促的敲门声响起。
  “小飞,时间不早了,我们要走了。”苏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我知道了。”凌小飞应道。
  他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我光顾自己讲,都忘了你要替我做访问。”
  “不……没关系,我整理一下前面的访问内容,大概也就可以了……”谷以恒摆出微笑。
  “那……要不我留电话给你吧,如果稿子还要添加什么内容,你随时可以打电话来问我。”凌小飞在谷以恒的速写本上写了一个号码。
  开门出去时,凌小飞又变成了一个偶像,笑意盈盈地朝谷以恒说,“希望下次能再次接受你的采访。”
  凌小飞他们走远了。但谷以恒还站在原地。
  突然,电话响了。
  “以恒?你还好吧?”易岚沧问到。
  “啊?哦,不好意思,想着稿子怎么写,走神了。”谷以恒坐在副驾驶座上,回神后说到。
  易岚沧给谷以恒打电话,约他出来谈演讲稿的事情;刚好易岚沧在摄影棚附近,所以开车过来载他。
  “你刚才要和我说什么?”谷以恒转头看他。
  “我想问你,要去哪里吃饭。”
  “……随便吧。”说实话,他没什么心情吃饭。
  易岚沧稍稍转头看了一下他,而后说到,“那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当奔驰拐了两个弯后,谷以恒眨了眨眼,有点惊讶地问,“这个方向……你要去学校?”
  “对啊。你可能还不知道,学校后门那家‘徐记’,过几天就要结业了,今晚过去,最后捧一次场吧。”
  “徐记”是一家面食店,开在他们的母校后门旁边,有十多年的历史了。以前,他们总喜欢一大群人光顾那里。
  “为什么要结业?”谷以恒有些不敢相信。谷以恒的记忆里,“徐记”的店员很亲切,老式吊扇转动时总是“吱呀吱呀”地响;水饺和云吞很好吃,一大群同学有说有笑,快乐得不行。
  “学校要对校园进行整改,后门那边要拆除扩建,建好后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出租铺位。很多老商家被迫结业,或者另外在租金更贵的地方重开。”
  “……”
  停好车后,他们步行到“徐记”。
  “徐记”的门口贴着一张“结业告示”,让人看了,不禁有些唏嘘感慨。
  “看看有什么想吃的?”坐下后,易岚沧问谷以恒。
  “我吃水饺吧。”谷以恒说到。
  “那我也来碗水饺。”易岚沧跟着说。
  “你不是不喜欢吃水饺么?”谷以恒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反应道。
  话一出口,两个人都有点惊讶。
  “你怎么知道的?”易岚沧惊奇地问。
  “哦……以前学生会干部来这里聚餐时,好像有听你说过。”谷以恒撒着谎。
  “这样啊……你记忆力真好,我都不记得自己有说过这样的话了。”
  易岚沧当然不会记得,因为他根本没有说。但每天都偷偷关注他的谷以恒,不会不知道。只是,谷以恒也惊讶,过了这么久,这么小的细节,他依然记得。
  “不过,既然‘徐记’要结业了,无论多不喜欢,我都想尝尝它的水饺。”易岚沧微微扬起嘴角。
  “哦。”谷以恒点点头。
  “对了,你的演讲稿……”在等水饺上来时,谷以恒问到。
  “那个改天吧。你今晚心情不是很好呢,这个比较紧急。”易岚沧看着谷以恒。
  后者苦笑,“……抱歉。”
  “吃完水饺去逛逛校园吧,说不定心情能好起来。”
  谷以恒他们的母校里,有一条路,两旁种了很多的榕树。
  岁月沿着支根须沉淀了下来。夜色里,根须显得特别安静。若是有一阵风,细细的须便会低低絮语,像和清风聊着往事。
  榕树道的尽头,有一面大墙。听说以前是用来写“大字报”的,后来,学生们发挥创意,在上面画了各种各样有趣的图案。到谷以恒易岚沧那一级时,这面墙已经有“涂鸦板”这个官方名称了。
  “涂鸦板”往左直走,就会看见整个学校最古老的建筑——小礼堂。
  既有中国古典特色,又融合了西方教堂的设计,小礼堂是每年新年晚会和毕业晚会的举办地点。
  一路走过去,易岚沧和谷以恒说了很多校园里的趣事。
  谷以恒在笑声里暂时忘记了不快。
  直到走到小礼堂前,他们才停下脚步。易岚沧脸带憾色地对谷以恒说,“我不得不遗憾地告诉你,小礼堂很快也要拆了。”
  “为什么?”谷以恒睁大了眼睛。
  “‘寰宇’旗下的承建商已经接下学校的改建工程了,其中包括了小礼堂的拆卸重建。小礼堂里面的木柱、木横梁用了很久了,工程师测出有些木头已经从里面开始软化,如果不及时更换,很快会因支撑不住而倒塌。但小礼堂是木石混用的建筑,要更换木头很难,所以只能把它拆了。”
  “唉。”谷以恒叹了一口气,“有着美好回忆的东西,都消失了。”
  “对啊。”易岚沧点点头。“要不,我们进去看看?”
  路灯的光透过小礼堂的花窗,在空阔的空间里交织出一道道彩虹。
  他们两个坐在最后一排的椅子上。“很难想象,我当年也在上面唱过歌。”易岚沧看着远处的舞台,感慨地说。
  谷以恒但笑不语。
  当年,易岚沧一曲“until you”,让他成为名噪一时的“情歌王子”。
  那么深情,那么真挚。他的世界,只为齐昀存在,毫无二心。而自己,也从那一刻起,深深为他着迷。
  “Baby life was good to me
  But you just made it better
  I love the way you stand by me
  Throught any kind of weather”
  易岚沧即兴地唱了起来。
  “I don't wanna run away
  Just wanna make your day
  When you feel the world is on your shoulders
  I don't wanna make it worse
  Just wanna make us work
  Baby tell me I will do whatever……”
  唱着唱着,易岚沧停下来了。他不好意思笑了笑,“抱歉,有点忘词了。”
  “It feels like nobody ever knew me until you knew me
  Feels like nobody ever loved me until you loved me”
  谷以恒接着唱下去了。声音回荡在小礼堂的上方。缠绵的,柔情的,好像要唱尽所有藏于心底的感情。
  “Feels like nobody ever touched me until you touched me
  Baby, nobody, nobody,until you
  Baby it just took one hit of you now I'm addictedYou never know what's missingTill you get everything you needed……”
  直到一个段落唱完,“啪啪”的掌声响起。谷以恒转头看易岚沧,后者的眼睛闪闪发亮,笑着对他说,“你唱得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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