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渣----七里
  发于:2009年10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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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总不能一直跟你在一起吧。”萨宇投降了,蹲在他面前,低声跟他说。
  “那我跟你去。”马小强眼睛一眨,眼泪又要掉下来。
  “母男!”
  “哇——”
  萨宇拍着马小强的脑袋,把他抱在怀里。“别哭了,以后听人说话要听完,不要再不看路,不要老是哭。以后剩下你一个人,别让人欺负,要像个大人一样。”
  马小强一直在点头,一直捉着他的手,越捉越紧,越捉越用不到力。萨宇还是走了。
  春暖花开的季节里,校门口出了一场车祸,一个学生救了另一个学生。
  完

  无定河

  宝庆卅七年,十二岁,头一回出府骑马,原本有侍卫牵着,嫌慢,踢开他再踢着马跑。临安春来早,遍城飞着柳絮,马扰了,疯跑到西湖。湖边走道人来人往,喊着让他们走避,还是有人避不开。扯着缰绳,眼看马蹄扬起来,就要踏着人。
  眼前晃过一个道士,拂尘裹住马蹄,一手将马前路人推出去。众人都看得呆了,围着他喝彩。道士站在人群里,灰袍子,齐整的束冠,身姿挺拔,像是玉砌的山。
  宝庆卅八年,爹爹终于应允往终南学武,原本总说关中远,舍不得,一年间偷跑了许多次,最远走到洛阳。娘亲陪着一起跪,一起求肯,爹爹到底点头,遣了一队人马一直送上终南。
  爹爹捐了许多修缮银子,掌门堆着笑脸迎出山门,身后跟着成排小道士。他站首位,终南大弟子的风采,旧年便见过。
  掌门把他叫到跟前,说:“今后,就由大师兄传你武艺。”
  宝庆卅九年,终南山的雾经年缭绕,从前山到后山,从大殿到柴房,从演武厅到后院师傅闭关的山洞。凭着爹爹进来,众人相待也不同,客客气气的,不多说一句话。
  只有师兄亲近,每日依足课业,教念经,教习武,教吃斋饭,教沐浴净身。
  师兄说,这么大还要人伺候洗澡,羞也不羞。师兄把爹爹遣来的随从都赶走,自己陪在木桶跟前,看着洗。
  师兄也洗,师兄脱了道袍,脱了贴身衣裳,站在水井旁。挺直的一道身影,发髻散下来,软软的披在肩头。
  咸淳一年,三年过去,仍是粘着师兄,夜里时常在他房中睡,片刻不愿分离。爹爹书信送来,说娘亲挂念,早日返临安。满山走了一转,师兄同师傅下山办事,无人可说。
  夜里梦见师兄,师兄光着,抱上去又暖又滑。晨起遗精,湿了一裤一被。于是喊来山下守着的随从,叫他带样物事上山。
  师兄回山,迎上去牵着,请他喝茶解乏,不说要走,一字也不说。
  茶里下得有春药,合上门闩,脱净衣裳,爬上床看着师兄。师兄脸色紫涨,双眼亮得骇人,额头上有汗水滴下来。他伸了手,眼看便要捉过来,猛然顿住,拉开门出去。师兄宁肯动手不愿动心,躲在无人的地方,捋了一把再一把。
  光着躺了一夜,天亮就是一场重病,师傅来看过,师兄弟也来看过。师兄远远的躲在人后,眼神也躲着。
  咸淳二年,仍在终南山。跟爹爹说了,不学成武艺,誓不下山。师傅说俗家弟子许多本门功夫不能传,爹爹再捐了一笔修缮银子,师傅于是亲授绝学,日日勤加习练,大有进境。
  咸淳三年,爹爹定下一门亲,令速回临安完婚。在后山找到师兄,两年来只顾练武,头一回同师兄说话,只约下一战。输的人需依赢的人一件事,生死无悔。
  师兄怔怔的,愣了许久,终于点头。
  同为终南剑法,斗起来不似比拼,只是切磋,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稍走神,师兄一剑划在腕间,长剑落了地。师兄急切的看伤处,捂着不许,只问他要什么。什么都依他,师兄却说,回临安去吧。
  咸淳七年,历年来遍访江南名师,博采众家之长,只是醉心武艺。秋来再上终南,红叶映霜天,师兄站在山门前迎着,越见清癯。
  再斗,输的需依赢的一事,无悔。
  这回是师兄错了一招,一式皓腕玉镯使不到尽处,剑锋自腕上滑开,于是输了。
  师兄丢下剑,长长吁了一气,环看一遍群山四野,山道迢迢直上,尽头便是全真道观,三清在上,天地有道,心若浮沉。师兄解下束冠,披着发,回头来望。
  师兄若依许,从此无他。
  咸淳八年,师兄携着剑来到临安,这是他旧年应下的,不要人,不要情,只要他一年过来一趟,比试一场。
  德佑一年,爹爹身故,家中败落,陆续都散了。约期过了数日,匆匆自岭南赶回来,废弃的大宅之中,师兄仍等着,提着剑站起来,高高一举。不愿出剑,只愿走到他面前,张臂抱住他。这一回师兄赢了,师兄说,年年相约,生死不渝。
  景炎二年,在临安城外等了数日,天黑而复白,有一行人担着一口棺材,一路走到面前放下。跟着的是一位道长,早年在终南见过,算同门师弟。师弟作揖为礼,道:“大师兄临去交代,生去人,死去棺。”
  棺盖不曾钉实,推开了,便能见到师兄。
  年年相约,生死不渝。言犹在耳,人却已负,挥挥手,请人好生下葬。棺中不是师兄,师兄来年仍会过来,比一场,切磋一场。
  祥兴三年,临安城外,有白发老者驻足西眺,尝忆西湖景,年少韶光,肥马轻裘。
  完

  失忆症

  “所以说,大姐,您就通融通融吧,我从这过了不止一回两回了,七回八回十一二回都有,规矩我都懂啊,规矩不外乎人情嘛。大姐您点个头,有什么不能办的是不是?谁敢多一句话?谁啊谁啊?都给我悄点声,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好好排队!到你了吗?别往前挤!”
  “叫什么名字?”
  “陆铁军。”
  “陆铁军同志,请你安静点,这就你最吵!我告诉你,公事公办,少了这一道手续,谁也别想出去!”
  “不能啊,大姐,以前都不这样。你看我出去一回也不容易,早一点晚一点那差得可就远了,大姐你就让我过了吧。你看我这张脸就知道我不是坏人,对不对?我这辈子真没干什么坏事,干了坏事上头也不能让我出去,是不是?”
  “叫谁大姐呢?态度端正点!”
  “大姑!”
  “呸!”
  “大娘!”
  “叫警卫了啊!”
  “姥姥!姥姥你放我一马行不行,我要死要活的容易吗我,手续是死的,人是活的,错过了这个点,我还得白跑一趟!我哭给你看行不行?”
  “陆铁军同志,以前的负责人是怎么办的我不知道,但是现在我在这个岗位上,就要负起我的责任。我们阴间明文规定,投胎之前必需喝孟婆汤!如果每一个人都像你这么无理取闹,我们还要不要办公?阴间的整体工作还要不要做?”
  “呜呜。”
  “陆铁军同志,哭是没有用处的,哭是不解决问题的。你好好反省一下你以前的所作所为,我查过你的记录,你从明朝万历年间也就是公元1580年开始,四百多年的时间里反复死亡并投胎一十三次,这个数字太过频繁了。你这样会给我们的工作造成很大负担,并且,你屡次投胎都是在没有喝过孟婆汤的情况下进行的,你可以说明一下这是为什么吗?”
  “我忘了,呜呜。你都知道我十三辈子没清过记忆了,那么多事堆起来,谁还翻得出最早想什么?我就记着不能喝汤了,呜呜。”
  “陆铁军同志,你这样的态度是不对的,要知道十层以下不知道多少人想投胎,根本没机会投,我们这里虽然自杀不算罪,但是你死来死去的,自己也辛苦是不是?你好好想一下,为什么不喝汤,是为了找谁吗?”
  “姥姥,我头疼。”
  “再叫一声姥姥我让你喝到吐!快想,先想想你十三世之前一世,肯定是从那开始的。”
  “那一世我叫什么来着?您先给查查?”
  “江兰坡!”
  “啊!”
  “见过笨的,没见过你这么笨的!投了十三次胎,没有一次对上时辰地方!四百年!四百年都遇不上!你留着一脑子东西都是干什么用的?你还不如喝口汤,忘干净算了!”
  “啊啊,是你!我就是要找你啊!我想起来了!”
  “笨人。我在这等了十几年了,不死不活的,总算等着你这个笨人了。”
  “啊啊啊啊,想死我了,到底见着你了!这回可好了,我们一起投胎去,这回肯定不会错过了。你是叫黄谏是吧?”
  “我把你塞汤锅里吧。”
  “黄谏!我记着你的名字哪!忘不了的。”
  “你敢忘!行了,走吧。”
  “不投胎了?”
  “不投了,再投谁知道你又出什么差错,掉哪个娘肚子里去,你要投生个猪,我还得忍着不吃你。就当游魂野鬼吧,习惯了也挺自在。我这些年混了几个自由组织,香火保障挺好的,也没有人间那么多偏见是非。”
  “呜呜。”
  “你哭什么?”
  “黄谏,有你在真好,我总算看到你了。”
  “笨人。”
  “站住!你们两个往哪去?无组织无纪律,不按规定办事,你们不要指望下次还能投胎!自由组织,自由组织是那么好混的?有你们哭的时候!”
  “大姐,让您操心了。我们一定好好过日子,不辜负组织的期望。”
  “叫谁大姐!”
  “姥姥!”
  完

  不可说

  吴玉麟从十八里铺回来,正赶上家里办法事,赶车的老焦走了,多少年的老仆,忠心耿耿,管家等不到吴玉麟,自己掂量着,请了个和尚来念经。
  三官庙的广济老和尚刚巧生了场疟疾,新收的小和尚过来了,经书念得磕磕绊绊,声音倒洪亮,进来前院就能听见。吴玉麟打了个顿,正卸马的管家跟他一一说道,老焦临去同着少爷喝了场酒,从半夜喝到天明,醉过去就没再醒,铁青着脸,大夫看过,说是中了酒风。
  少爷把自己关在屋里,到这会还不肯出来。
  吴玉麟原该去看看,脚迈到门前,心里头忽然就觉得倦,踱着步子,晃晃悠悠的走到后院去。
  临着墙是一溜土坯房,老焦住西头一间,门前架着旧香案,戳两道招魂幡,歪歪的迎着风。和尚盘腿坐在香案后头,土黄袈裟,许是广济老和尚余下的,宽敞的兜在身上,看不出个样子。领子往后掉,剩出一节白晃晃的脖颈。
  吴玉麟走到跟前,和尚面生,不是胡集的人。一张容长的脸面,叫日头晒得泛红,额角结着汗滴子。和尚抬头,知道是家里老爷到了,欠身往起站。吴玉麟虚按着手,正要说话,和尚猛一晃,想是久坐起来,经不住头晕。吴玉麟稳稳接住,隔着一层僧袍,手心里也觉出皮肉软滑。
  和尚站妥,吴玉麟的手还捏着,眼神凝起,盘算着袍子底下的光景。
  听见声干咳,和尚硬抽回手,跌出半步,匆忙坐倒在香案跟前。吴玉麟就有些不痛快,回头看见管家站在堂屋后门,拳头堵着嘴,眼珠子斜往一边。东厢的窗户推开,朱衣里一条腿伸平,闲闲的坐在窗沿,侧着头,看着不像看着。
  管家是来叫吃饭的,先送了少爷的饭,少爷隔着门问老爷,自然是听见人回来。
  饭还是两个人吃,和尚那份是斋饭,备在灶下,等着念完经。一口饭一口菜,就着的都是和尚的声息,清清朗朗,念着些佛门字句。
  朱衣里咬着筷子瞅他,连声笑,都闷在嗓眼里。
  吴玉麟碗端得正,只当他不在,根本不看他一眼。朱衣里两下就觉得没趣,蔫了劲,低着头扒饭。吴玉麟吃完放下碗,临站起来,眼神才扫过他。这些时候,他越来越上脸了,乱扑腾。
  到底也没说他,吴玉麟往自己屋去,一边想着,还是太宠他,让他得了仗势,倒头来跟自己拧。想起他进来那会,还是个半大孩子,一身破布烂片,赤着两只脚。那时候听话,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那年是关中洪涝,逃荒的人成群涌到胡集来,他守着爹娘两具尸,捣蒜一样磕头。吴玉麟走过去,他一抬脸,两只眼睛大睁着,乌黑乌黑的看上来。
  吴玉麟牵他起来,给他摘了头上的草标。
  领回家,管家带着洗脸净身,再到堂屋磕头。吴玉麟叫他敬茶,他笔直的端到面前,喊老爷喝茶。吴玉麟静默一阵,说叫爹,不叫老爷。自此认下义父子,吴玉麟也不许他改姓,问他原本的名字,说出个地名,咬死了就是。
  吴玉麟无妻无子,想过让他养老送终,不动他。只是这孩子精怪,给爹娘出殡回来,一身麻布孝衣进到屋里,脱干净爬上炕,他把吴玉麟当成了山,不住的攀。错开头,这父子做得再不地道。
  正躺着出神,管家过来说天黑,回去三官庙的路上不清静,留和尚住一夜。吴玉麟点头应下,想起来交代,别是老焦那屋,另清一间出来。和尚看着嫩,未必敢在死人屋里躺下。心思转到和尚,来回停不住,满脑子晃着他那条脖颈,只想把袍子往下撕,看个明白。
  半夜翻了几回身,睡不实在。
  吴玉麟站起来,披着衣裳,摸到后院去。门里头竟没挂着,就手推开了,天窗里落进光,照见炕上一个人形,侧躺着,贴身一件小褂,脑袋连颈子一同发亮。吴玉麟搭手上去,伸到衣服里,和尚不见动静,跟着就并身躺下,贴着他抱住。
  和尚猛一动,吴玉麟一手捂上嘴,一手掏摸到下头。喘息闷着,一声追着一声,堆叠起一屋的淫气。
  吴玉麟心里渐渐明白,把人翻过来,果然看见他一张脸。闷得赤红,一边还留着手指印子,眼睛里两汪水,软软的瞧着。吴玉麟本该告诉他,剃了头,戒疤也得点上才像。出口是一声叹气,气着笑,笑着气。
  还是太宠他,吴玉麟撕扯开他身上衣裤,再来就有点狠,拽开腿撞进去,当真用强一样。他愿意玩,陪着他玩全了。
  朱衣里两只手紧抓住床褥,仰着头叫,叫声抛到土坯墙上再荡回来,自己听见也觉得惨烈。从骨子里抖颤着,绷起身,腰腹迎上去。他闭着眼撒欢,只当自己是上门的小和尚,身上压着的是罪孽深重的恶人。真是个恶人,和尚都要。
  吴玉麟伸手,从他眼角抹下来两滴泪,怕是弄伤他,抱着他起来,揉他腰臀。朱衣里硬推他,推着他躺平,两只手撑在他胸口,自己跪坐着上下。吴玉麟躺着,身上骑着一个无疤无戒的和尚,色欲驰骋,眼看过去都是热烫。
  这其中的滋味,真和尚怕是比不了。
  真和尚锁在炕头壁柜里,捆着手脚,堵着嘴,从缝隙能看见外头,外头吴家老爷抱着少爷,少爷知道他看,眼神有时候瞟过来,刀口一样豁亮。
  三官庙的广济老和尚有些怨气,新收的小和尚出来做了一场法事,死活不再待,硬要回乡去。广济老和尚上门絮叨一晌,拿着一袋香火钱走。吴玉麟听是听了,不大在意。胡集是个大镇,人来人往,有人走,还有人会过来。朱衣里也不在意,头发长起来,短短的扎手,他摸着头,望着吴玉麟。手心里一根根划过去,都是刺。
  完

  荆棘路

  “我心所爱的啊!求你告诉我你在何处牧羊,中午在何处使羊歇卧,我何必在你同伴的羊群旁边,好像蒙着脸的人呢?”
  齐枫坐在窗前的沙发垫上,垫子松软,腰都要沉进去。店里挂着叠着的衣服他全看过,卢展鹏进去了,他也就坐着犯懒。
  映着清晨的光,玻璃更觉得清亮,街对面是露天咖啡座,齐枫细长的眼挑着,看见一个小男生。二十岁不到的年纪,黑框眼镜,贴身的衣服,皮包骨一样细瘦。他坐着的姿势很有趣,抖擞的搭着长腿,上身往回缩,十根手指都贴在咖啡杯上。
  “阿枫。”卢展鹏在换衣间叫他,裤子的尺码不对,要换一条。
  店员小姐先走到跟前,卢展鹏不让她看,还是喊。齐枫站起来,跟店员小姐笑了一下,倒着进去,在她面前拉上布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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