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松枝----流水潺潺
  发于:2009年10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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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指轻轻一弹,灯笼完好如新。
  乌三郎兴奋的叫了起来。“你真好!”
  狐了了道:“那你要怎麽感谢我?”
  乌三郎道:“你说,只要我能做到。”
  “你一定能做到。”狐了了忍住笑,吩咐道,“你闭上眼睛。”
  乌三郎听话地闭上眼。
  狐了了凑过去,在那两片粉嫩的嘴唇上轻轻一吻。
  乌三郎眨眨眼:“完了?”
  “完了。”
  “可是,你只是碰了一下我的嘴唇啊。”
  狐了了笑得像偷了腥儿的猫:“要不然这回换你碰我一下?”
  乌三郎瞪大了眼睛:“这样也行?”
  “我说行就行。”
  乌三郎挺了挺身子,也在狐了了的嘴上还了一吻。
  “多谢你,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这一晚。”

  明月照松枝 20

  二十
  中秋一过,秋天的味道就更浓了。林中落叶密密层层铺了一地,踩上去软绵绵的,象块厚厚的毯子。
  乌三郎笨拙地在落叶上行走,一片黄叶落下来,在他眼前打了一个转,轻巧地落在他的鼻尖上。
  “真是的,你又在发什麽呆?”狐了了伸出手,把落叶拿开。
  “我想起蝴蝶妹妹,好久没看见她了。”
  小蝴蝶啊,狐了了想,如果明年春天还能见到她,她的道行就又高深了一层吧。
  “想看蝴蝶还不容易?”狐了了衣袖轻扬,带起一阵清风。地上落叶就被清风吹起,漫天起舞。一眼看去,仿佛成千成百的蝴蝶一起飞进这林里。
  乌三郎又惊又喜:“好多的蝴蝶妹妹!”他目不转睛的看著,忽然伸手去捉。那落叶却像是真有生命一般,一下子飞高了。乌三郎放弃了这只,又去抓别的,可是每片落叶都像顽皮的蝴蝶,本来不慌不忙地飞著,等他一靠近,就迅速地躲开。
  真是只笨拙的小乌鸦啊,可是为什麽连他笨手笨脚的样子看起来都那麽可爱呢?狐了了叹了口气,伸手抓住一只,递在乌三郎手里。
  乌三郎惊喜地看去,却失望地发现它只是一片平平无奇的枯叶而已。
  然而他才一放手,那叶子便又“活”了起来,翩翩然舞动著,依旧是只快乐的小蝴蝶。
  乌三郎还不明白:“为什麽在我手里,它就不动了呢?”
  狐了了翻了个白眼:“你把它握得那麽紧,它怎麽还动弹得了?你要给它自由,它才能快活地飞。”
  乌三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向犹自飞舞的枯叶们说道:“你们只管快活的飞,我不打扰你们了。”
  狐了了道:“走吧。”
  乌三郎任他牵著手,像小狗一样乖乖跟在他身後,走了几步,忽道:“不行,我东西丢了。”
  “什麽东西?”
  乌三郎不答,甩开狐了了的手,趴在地上仔细找了起来。看他一脸焦急的模样,那东西似乎对他很重要。
  将落叶刨了一个遍,乌三郎终於欣喜地大叫起来。“有了!”
  狐了了好奇地看过去,只见乌三郎手中握的是一枚淡绿色晶莹剔透的石头。他的见识自然比乌三郎高出百倍,一眼就看出那是一块名贵的翠玉。而且上面雕著花纹,顶上打了孔,用丝绦系著,显然是那些凡间有钱人的佩饰。乌三郎怎麽会拥有这样的东西呢?
  他不动声色的走过去,拿过玉佩,正反两面看了个遍,果然见那背面上用篆文刻著一个“骆”字。
  好你个姓骆的,真是阴魂不散!
  狐了了暗中咬牙,脸上却是和颜悦色:“你还记得这东西是怎麽来的麽?”
  这可难住了乌三郎,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来。
  果然!狐了了暗自诡笑,一本正经地道:“那你又知道你为何忘了一切麽?”
  乌三郎茫然摇头。
  狐了了把那玉佩挥了挥,义愤填膺地道:“就是这个魔物!它是专门附在小妖精身上,吸取它们精气的。之前没死,是你命大,你居然还不把它丢掉!”
  “可是……”心里隐隐觉得不是这样,可到底怎麽样,又实在想不起来。
  “可是什麽?这东西最擅长迷惑心智,我看你就被它迷惑住了。你若舍不得,我来替你扔!”狐了了啊你是真聪明,如此天衣无缝的谎话你简直是信口拈来。
  “可……”
  “我要扔了!”狐了了几乎把全身力气都灌注在这条手臂上,唯恐扔得不够远,结结实实抡了一圈,又暗加了些法力,这才远远地抛了出去。如果能直接把这东西扔进海里去,那是最好不过。
  乌三郎想要追过去,却被狐了了一把拉住。“回去吃饭。”
  这些日子以来,乌三郎已经习惯了听从他的命令,依旧乖乖地跟在狐了了身後。
  只是这一路上,不知回了多少次头。

  明月照松枝 21-22

  二十一
  “看到乌三郎了麽?”
  被问的小乌龟摇摇头。
  一旁麻雀们跳上跳下,七嘴八舌地道:“乌三郎麽?晚饭前,似乎看他往山那边去了。”
  山那边,狐了了望著起伏的山脊,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
  小乌鸦,你为何总是这样笨?为何总是要我操心?
  埋怨归埋怨,脚下可一点都不含糊。小乌龟只觉得一阵风从耳边掠过,狐了了早就没了影。
  “你看,那个不是狐了了?”胡天胡帝把咬了一口的李子塞到胡帝胡天嘴里,问道。
  胡帝胡天跟著咬了一口李子,很快啐了出来。“呸,苦的。不是他还有谁?瞧那嚣张的尾巴。”又把苦李塞回胡天胡帝嘴里。
  胡天胡帝把李子吐了。“傻瓜,不是苦的能给你麽?看他的样子好像很著急。”
  胡帝胡天一拳打过去:“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他可能有重要紧的事要办。”
  胡天胡帝架住他的拳头,道:“给狐了了捣乱。”
  胡帝胡天道:“就是我们活著的乐趣。”
  二狐对望一眼:“追!”
  他们起初远远地缀在狐了了後面,生怕被他发现。但很快的,他们就感到这层顾虑完全多余:狐了了只顾奔跑,根本没有在意身边的情形。
  追过一道山岭,两狐的脚步不约而同的慢了。
  胡天胡帝道:“是狐了了疯了?”
  胡帝胡天道:“还是我们在做梦?”
  两个伸出爪子,互相掐了一把,齐声惨叫。“是他疯了!”
  胡天胡帝舔舔发干的嘴唇:“那王老大。”
  胡帝胡天擦了把汗:“我们还是不要惹的好。”
  转身欲走,心里又都觉不是滋味。胡天胡帝:“不管怎麽说,狐了了也是我们的表亲。”
  胡帝胡天道:“我们虽然不能阻止他送死,但至少也要把他的尸体给姥姥带回去。”
  狐了了躲在山石後面,眼前的一幕让他的心都几乎碎了:乌三郎脸色惨白,双目紧闭,鲜血顺著他的肩头流下来。而他那只受伤的肩膀,犹自叼在猛虎的嘴里。
  乌鸦呆呆,你不能死!即使拼了性命,我也要救你!
  狐了了正想不顾一切地冲出去,忽然四只手从背後伸出来,死死地将他按住。
  “小乌鸦好像已经没救了。”
  “你就算出去,也只是给王老大凑一顿饱饭。”
  狐了了咬牙道:“放开我。小乌鸦若死了,我活著还有什麽意思?”
  二狐对望一眼,胡天胡帝:“好吧,既然我们是表亲。”
  胡帝胡天道:“就帮你一回。”
  狐了了眼看著猛虎将乌三郎甩在地上,前爪踏上他的胸口,下一个动作就是咬断他的喉咙──
  不过这就说明,小乌鸦还没死!
  心急如焚,狐了了的头脑却出奇的冷静下来。“那好,你们两个引开王老大,我把小乌鸦救出来。”
  二狐又对望一眼,胡天胡帝道:“虽然我们是表亲,也答应帮你的忙。”
  胡帝胡天道:“可你也不能让我们把命都搭上。”
  狐了了哪有心思跟他们计较这些:“我引开他,你们去救小乌鸦。”
  “成交!”
  狐了了忽然一跃而起,叫道:“震山大王,看招!”手中握紧一块石头,对准猛虎的太阳穴砸了过去。
  猛虎一侧头,躲开了飞石。他转身面向狐了了,眼中精芒暴射,口中发出呜呜之声。
  狐了了知道已经激怒了他,生怕引不来他,又在火上浇了桶油:“你自称什麽‘震山大王’,在我看来,不过就是一只小花猫而已。今天我狐了了大人就来教训你这个狂妄之徒,非打到你跪地求饶不可!”
  猛虎呜呜几声,忽道:“今日就算你跪地求饶,我也决不饶你!”弃了乌三郎,直向狐了了扑去。
  没有人能形容这一扑的力量与速度。胡天胡帝和胡帝胡天明明已经躲出很远,仍被夹带而来的沙子和碎石打得脸颊生痛。
  眼见得狐了了化了原形,仓皇奔逃,那猛虎紧随其後,几次张口,都差点咬掉狐了了半个尾巴。即使他们不是被追的狐了了,也都觉得心惊胆战,冷汗直冒。
  “狐了了这小子。”
  “这回真是在拚命啊。”
  两狐对望一眼,抬起昏迷不醒的乌三郎,掉头就跑。
  “狐了了你放心,你那个山洞冬暖夏凉,我会帮你打扫,顺便帮你住的。”
  “狐了了你放心,等过年姥姥分发增福增寿果的时候,我会连你那一颗也顺便吃了。”
  二十二
  逃命的时候,狐了了终於明白为什麽姥姥再三告诫,不许惹这只老虎了。
  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他都跟这老虎差得太远。而他那些法术,在锋利的虎爪面前,也都成了变戏法的花把式,全无用处。唯一值得欣慰的就是,那对笨蛋兄弟想必此时已经把小乌鸦救走了。
  想到乌三郎,他居然还笑了一下。
  也就这一闪神,险些被虎爪扫中,那利爪带起来的冷风,刮得他耳根隐隐作痛。
  “小狐狸,你不是要跟我较量麽?怎麽只逃不打?”
  狐了了不说话,他知道自己只要一开口,速度就会慢下来。这老虎不但有勇,脑子也挺好使。
  “你的同伴已经把小乌鸦救走了吧?不过把你自己搭了进来,这门生意不划算呢。”
  狐了了心道,你现在想明白也晚了。
  “小乌鸦跟你什麽关系,你为他送命值得麽?”
  狐了了心道,他是我的跟班,当然值得。
  两个问题他在心里分著答的,然而连在一起,他自己也不禁吃惊。
  他明明只是我的跟班,我作弄的对象,为何我愿意为他舍弃性命?
  我们狐族生来精明,爱惜自己的性命胜过一切,我怎会如此冲动?
  只要他笑一笑,我什麽都愿意做;只要他开心,我自己比他更开心。到底他是我的跟班,还是我是他的跟班?
  脑中一片纷乱,理不出个头绪,然而值此逃命之际,岂容分神?
  不知不觉间,前方已是一片光秃秃的山壁,再无路可逃。
  时机到了!老虎奋力一跃,对准狐了了的尾巴咬了下去。
  如果这一口咬下去,狐了了那引以为傲的尾巴就永远不能再得意洋洋的摇著。
  这一点,老虎知道,狐了了自己更知道。
  一瞬间,他做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决定,做了一个让老虎也目瞪口呆的动作。
  他使尽全身的力气,拼命一扭,以最快的速度把尾巴移开。同时,由於惯力,他的头却不偏不倚堪堪送到老虎嘴边──
  壁虎遇到强敌时,会扭断尾巴逃命。
  蜥蜴嗅到危险後,会用断尾迷惑敌人。
  即便是爱惜皮毛的狐族,当尾巴被捕兽夹拿住,也只有“壮狐断尾”,只求逃命了。
  象狐了了这样的狐狸,老虎还是头一回见,一惊之下,不进反退。
  “你干什麽?”
  狐了了视死如归地道:“头可断,血可流,尾巴不能丢!”
  老虎失笑道:“你没想过,若是没了头,还要尾巴做什麽?”
  狐了了哼了一声,道:“没有尾巴,我留著这条命也没意思了。”
  “哈哈哈,哈哈哈。”老虎笑得前仰後合。
  狐了了怒道:“你笑什麽?”
  “有趣的小狐狸!留著你的小命和尾巴,去过有意思的日子吧。”老虎甩了甩尾巴,居然转身走了。
  狐了了傻眼了。这情形就好像打了一天的霹雷,树都劈倒了几棵,却只落了几滴毛毛雨一样,掉尽了胃口。
  “你、你就这麽走了?”
  “难道你希望我再回来?”
  “你还是走吧。”
  狐了了看对了一点,这只老虎并非有勇无谋,它考虑的要长远的多。它可以毫不犹豫咬死乌三郎,那不过是只孤弱的半妖而已。可在狐了了背後,却是一个庞大的家族。那只九百岁的老狐狸,每当老虎想起她时,背上都会不自觉泛起寒意。
  为一只无足轻重的小乌鸦,代价可能是要跟整个狐族为敌,老虎心里这本账算得明白极了。
  他忽然回过头:“有一件事我没想明白。你为了小乌鸦可以不要性命,为了尾巴也可以不要性命。若是小乌鸦和尾巴选一样,你又该怎麽抉择呢?”
  狐了了看看自己的尾巴,竟被这个问题问得呆住了。

  明月照松枝 23

  二十三
  当狐了了心急如焚地赶回药庐,狐药郎正给乌三郎施救。照他所说,小乌鸦流了许多血,命已经被阎罗王带走了一半,恐怕要花费很长时间。
  狐了了顿足道:“若是姥姥在就好了,一颗仙丹定能救活他。”
  他自顾自说话,没注意到狐药郎脸色一沈,将他推出药庐。“施救期间,闲狐免进。”
  竹门一关,隔绝了里面一切讯息。
  狐了了还想扒著门缝张望,不防胡天胡帝和胡帝胡天凑上来,一个拽他的胳膊,一个摸他的腿。
  “奇怪,奇怪,胳膊没有断。”
  “奇怪,奇怪,腿也没有少。”
  二狐声音会作一处:“你是怎麽从王老大利爪下逃出来的?”
  狐了了道:“我三拳打得他满地爪牙,他向我跪地求饶,我就放了他回来了。”
  二狐对望一眼:“骗人!”
  狐了了心乱如麻,哪有心思跟这两个家夥扯皮?一屁股在台阶上坐了,双眼直勾勾盯著那竹门。
  “奇怪,奇怪,狐了了不是有洁癖麽?”
  “怎麽转了性一样,不怕台阶上的土弄脏他的白衣?”
  这两只狐狸磨磨叨叨,无论他们说什麽,狐了了只是不理。眼看著天黑下来,他们自觉无趣,回洞睡觉了。
  只有狐了了,依旧盯著那扇竹门。谁也不知道,他的双手握得紧紧的,掌心被指甲抓出了深深血印。连他自己都不觉得。
  竹门终於打开了,狐药郎长出了一口气:“性命保住了,不过还在昏迷。”
  “我进去瞧瞧。”
  “慢著。”狐药郎拦住他,“你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拿一套干净的衣物来,再拿一床被褥。他血流得太多了。另外,煮一只肥鸡。”
  等到一切都办好了,已是中夜。
  狐了了看看昏迷不醒的乌三郎,担心地问:“他现在的样子,恐怕不能吃东西吧?”
  “你现在才想到?”狐药郎不客气地拿过肥鸡,“这鸡是给我吃的。”
  “对了,这个给你。小乌鸦就是为了这个才闯进震山大王的地盘吧?”
  那是骆善茗的玉佩。狐了了默默接过,见上面已经多了一道裂痕,有血丝渗进去,於是翠绿之中又多了一抹凄豔的红,看来触目惊心。
  狐了了捂住心口。真奇怪啊,明明不是在山下,姥姥的咒术也解开了,为何疼得反比上次更厉害了?
  狐药郎了然道:“这东西是那个凡人的?”
  狐了了沈默了好久,低声道:“是我害了他!我本以为把这个东西扔了,小乌鸦就不会再想那个凡人,就会跟我一起快活地过日子。可是我没想到,他即使什麽都记不得了,那凡人给他的东西,他仍然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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