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子----简火昱
  发于:2009年10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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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确实不知道是谁,这个公道我也不想讨。”依旧低头吃面,知道了又能怎样,能为了我去对付温家麽,他已是你的妻子,纵然你决心为我,我也不希望你陷入两难的处境。
  欧阳弘毅知他脾性,也不再问,挑了一些有意思的话题说著,叶冉再未说过一句话,只在最後撂筷时说了句“我吃好了”就回了二楼卧房。
  欧阳弘毅独自一人对著满桌子的菜也是再不想动筷,今时才真正体会到叶冉独自一人吃饭的凄凉。
  知会了齐少居今日住在豫林,知道齐少居自然有办法想好对那边的说辞,也进了二楼的卧房。推门正看见叶冉站在窗边,春寒料峭,风透过半开的窗子吹进来,有些变长的头发拂著他的面颊。欧阳弘毅皱紧了眉,以前的冉儿也是安静的,只是现在这静与以前不同,孤寂的静,决绝的静。
  自後面抱住叶冉,在他耳边轻声道:“你的伤才将养得好些,不要总是吹风,身体冰凉冰凉的。”
  叶冉也不挣扎,也不回头,声音轻极,似风絮飘过,“弘毅,放我走吧。”
  身体僵在那里,声音变得冷硬,道:“冉儿,你还在怪我,恼我娶妻?”
  摇头,低声道:“我未恼你,至少现在没有。”
  大力地扳过他的身体,顾不得他是否会痛,提高了音量:“那你是为何?”他气,他气叶冉这样的态度,从来都不在意自己,不在意自己对他的感情。
  “只是这样的生活你我过得都累,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他心痛,他又何尝不难过,硬生生地将心掏空,那是用一生去疗养也无法再能添补得完全的。
  死死地掐住叶冉的胳膊,字字都是从牙缝中挤出,“冉儿,你好狠的心,我不会放开,绝不放开。”
  别过头,微自叹息,“你又何必这样。”
  “那你要我怎样?恩?你说,你要我怎样?冉儿,你要离开,你有想过我麽,你休想我会放手,休想。”扔下叶冉,大步走出去,胸腔已是疼痛到极点,大力喘息也无法缓解,齐少居刚打完电话,准备回家,看到他沈著脸出来,赶紧叫了司机备车。
  整整两个月,欧阳弘毅都没有再来豫林,叶冉知道,他在躲著自己。站在案桌边,抽出一本书顾自地看著,越看越觉得憋闷,叫了响儿拿了外套,欧阳弘毅从不担心自己会偷偷离开,在北方,无论是在哪儿,欧阳弘毅想找自己易如反掌,他是有这个自信的,所以也从未限制过叶冉的自由。响儿看他穿戴整齐,不禁问道:“公子要去哪儿?我陪著公子去吧,还可以打打下手,我去叫司机备车。”
  “不用了,我只是想出去逛逛,不要买什麽东西的。”
  温绛云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见到叶冉,她是骨子里就渗透著骄傲的人,区区一个戏子她从不放在眼里,何况今日她已然怀有身孕,自古以来母凭子贵,叶冉又要拿什麽来争。只是今日她在茶厅看到他的时候,她才真正的明白,有些人是注定无须佐以任何也会要人为其飞蛾扑火一般的迷恋,叶冉即是如此。
  眼前的叶冉,如碧湖中独立的风荷一般,那样出尘,眼神中隐隐透著的哀伤,我见犹怜,不禁在心里暗暗叹息,一个男子竟有那麽令人心悸的美。若是普通的平常人,自己也会对他产生几分怜美之心,只是,他是占据著自己丈夫的心的人,对於他除了妒恨,便也依旧是无穷尽的恨。只是家教甚好,明白在外面有无数的眼光追随著自己,故而面上依旧是波澜不惊的。抬手举了茶杯在唇边,浅浅地啜了一口,放下,动作中俨然是一派优雅与大气,微微一笑,“叶老板的戏我也是看过的,若是真的专心於戏理上,他日造诣恐怕会更深。”
  “四少奶奶过誉了。”云淡风轻地语气,却是如风铃般悦耳的声音。叶冉自然是知道她话中的其他含义,只是表面功夫你四少奶奶会,不见得他叶冉不会。
  “是叶老板过谦了,当年一出《霸王别姬》誉满全城,连家父也是听说过叶老板的盛名。”始终是微笑,只是那笑中却透出刺骨的寒气来,眼神中的妒火却又炙烤著叶冉。
  “叶冉早已隐退,那些都已经是陈年往事,戏台上本就是新人辈出,早已有无数个誉满全城的‘虞姬’,今日的叶冉只不过是个普通人而已。”叶冉被她那炙热的目光烘烤得浑身难耐,只想与她别有太大的冲突,赶紧离开。本也没想到会遇到她,偏生今日会是如此巧。
  “陈年往事?我倒是并不觉得,有许多事并非一句‘过去了’就会真的似海浪冲沙一般毫无岁月的痕迹,而有些事情做了一次就还是敢做第二次的,叶老板何等聪明,应该会明白。”优雅地拿起身边的手袋,“今天还要和婆婆一起插花,恕我失礼了。”话已点到,看到叶冉眼神中透露出的惊讶,心中不免快意许多,还未起身却听到叶冉轻轻道:“我并无他意,四少奶奶何以如此苦苦相逼,叶冉只是一个普通人,纵使前日誉满全城,如今也是早就被他人淡忘了的,可是四少奶奶家里却是时刻被他人关注著的名门,若真是闹出什麽来,恐怕两家都不会好看。四少奶奶才是真正的聪明人,孰轻孰重自然要比叶冉明白得多,而有些事许是没有追究,但并不表明没有放在心上。”他确实是惊讶,那件事自己从未再提起半分,就是不希望闹大,而今她却是如此明明白白地说给自己听。
  “你……”温绛云没有想到叶冉看似单纯出尘,对於形势利弊却是分析得这般透彻,那双似黑宝石的眼底是有著怎样锐利的目光和敏感的心思呢,自己在他的面前又是何等的可笑,可怜呢。毕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心里虽然是这样想,面上依旧是挂著微笑,道:“你定是要缠著他不放麽?”
  “原来四少奶奶一直不知,我本无意缠他,只是若我真的离开,他却是定然不会放过我。”从头至尾的面无表情,淡漠的眼神,微微欠了个身,算做告辞,走了出去。
  温绛云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坐在茶厅里眼神定在一个点上,却是什麽都没有看,茶厅里悠扬的音乐在此刻她听不到,来往的人群她看不到,只这麽恍恍惚惚地坐著。一直以来只认为是因为叶冉凭美色缠住了他,让他迷了心智,一时的糊涂,无法放手。只要叶冉主动离开,主动离开他,他便会收心,一心一意地待自己,也许一时会很疼,时间久了他会淡忘,淡忘他,记得自己,只记得自己,眼里只有自己,还有孩子,他和她的孩子。可是今日之言却似他的心中根本就没有自己,自己於他只不过是家族里应有的名分,用来维护那个巨大的家族树的装饰叶子,树的根心却不在此。虽是政治联姻,可是也看过哥哥和姐姐的婚姻,虽然没有到举案齐眉,也皆是恩爱有加,何以至自己便是这副光景呢?根本就是不在乎自己,连有了他的骨肉,对自己也未比从前温柔关爱多少。一直坐在那里,直到小惠来叫了自己,才坐了车回了城北的老宅。
  刚放下电话就看到侍从慌张地跑了过来,说是城北来了电话,家里出了事,老夫人叫欧阳弘毅赶紧回去。顾不得换衣服,穿著一身的戎装便坐了汽车回了老宅。回到家看到母亲,愁云满面地坐在正厅地沙发上,眼看著欧阳婉容是哭过的样子,还未等开口,就听到欧阳婉容叫了一声:“四哥──”便又是哽咽了起来,“上楼看看四嫂吧。”
  心顿时一沈,听婉容这样说便知道出了什麽样的事,皱著眉头,上了楼,推开房门,她身上的血还来不及处理,脸上全是泪水,一句话都没有说,泪水止不住地往外流。他知道她是大家小姐,从未受过这般委屈,此时内心定是极其痛苦的。小惠擦著她脸上的泪水,见欧阳弘毅进屋便退了出去。他坐在床边,看著她憔悴的面容,“你不要放在心上,孩子我们还是会有的,静静地养好身体才最重要。”他不知要说什麽样的话来安慰她,只是拿了毛巾擦她脸上的泪水,握著她的手,直到她哭得累了睡著了,才下了楼,见了母亲。
  欧阳老夫人见他下了楼,也是一时不知怎麽安慰他,只是叹气,“早上还好好的,和小惠出去逛街回来就精神恍惚的,连脚下的台阶都没看到。那孩子我看著都可怜,一声声地和我说著对不起,这哪里是她的错,孩子掉了,她这个做母亲的比谁都难过啊。最近这几天能推的事你都交给下面那班子人去做吧,多陪陪她,她心里定是最难过的。”点了点头,和母亲道了晚安,就又回了二楼。
  天气一直闷热,像是面前被挡了一层无形的膜,叫人透不过气。下午欧阳弘毅便打电话来说晚上有会议要开,叫他先吃饭,叶冉只觉得胸闷,就著桌上的凉菜只动了半碗饭便说什麽也吃不下了。回了房间,屋子里更闷,把所有的窗子打开,看不见一丝阳光,却是热得要命,身子乏得厉害,便躺在床上,开了电扇,带出来的风也是热的,但终归是有一些流通的气流。
  翻了个身,出了一身汗,脖颈处湿腻腻的,却又懒得睁眼睛,忽听一声闷雷响,坐起身才看到外面是下了暴雨,狂风将窗子吹得啪啪作响,窗帘亦是乱飞,雨水冲进屋子里,将地毯打湿大片。看得出神,忘了去关窗,确切地说是根本不想去关。电扇依旧转著,他只是这麽呆呆地坐著,看著一切,没有丝毫要动身的打算。隔壁的响儿听到响声跑进来,看到这副光景,赶快去关窗,却听到叶冉道:“不要关。”响儿诧异地回头,“公子,这雨都进屋了,风这麽大,这麽吹一宿会生病的。”
  “我胸闷,先这麽开著吧。”眼神暗淡无光,只那麽盯著窗外看,汗湿的里衣粘在身上再被冷风吹过,身体瑟瑟发抖,肩膀开始犯疼,可是就是不想关窗,仿佛关了那窗他便永世都是笼中鸟,响儿看著这样的叶冉不禁呆住了,衣服也被雨水打了个半湿,叶冉发现响儿还带站在那里,便说:“呆站著做什麽,衣服都弄湿了,快回房去换。”听了叶冉这样说,响儿才回过神来,到底还是不放心,自柜子里又拿出一床被子,披在他身上,“公子,下了雨天便凉了,多盖一床被子。”见叶冉没作声,便离开了。
  到了後半夜雨才算停住了,一切都归於安静,只有顺著屋檐滴下的水滴发出“滴嗒”声,院子里的合欢树被雨水冲刷一新,泥土的清香随著微风扑进房间。叶冉伏在床上,身上只盖了被子的一角,浑身酸乏伴著左肩刺骨的疼痛,他已无力再动,只觉浑身如同被火煎烤一般,要将自己烹透。东方泛起了鱼肚白,太阳毫不吝啬地将光照进屋子里,响儿进屋叫早餐,发现他如死了一般地伏在那里,登时心漏跳了半拍,赶紧打电话叫了方医生,又打了内线找欧阳弘毅,却听到了四少奶奶小产,四少赶回城北老宅的消息。响儿跟随欧阳弘毅这麽多年,知道其中的深浅,便不做声,只是配合著方医生照顾叶冉。等一切忙完,情况稍微稳定已是中午了。
  响儿退出房间,向著厨房吩咐熬一些清粥,一回身却看到四少绷著脸匆忙赶来,心中自是一喜,刚欲上前告诉他叶冉的情况,却看到他一摆手,已是进了屋。不由分说地拉起床上的叶冉,眼神中丝毫不加掩饰的怒火,没有发现叶冉的异常,叶冉依旧是半昏迷的状态,待看清来人,却听他说:“你和她说了什麽?明知道她有身孕为什麽要逼她,你说了什麽?”手死死地抓著他的身体,指头仿佛要欠进他的身体里一般,语气里压抑著怒气。他终归是欠了她的,昨日赶回去看著浑身是血的她,满面的泪水,最痛苦的应该是她吧,可是对母亲的那凄凉的一声声“对不起”,他只觉得愧疚,他不爱她,可是他对她有责任,虽无法爱她但终究还是有责任保护她。
  眼神交汇,他却丝毫无半分愧疚,冰冷的毫无生气,又是这种眼神,他不要看到,一甩手,早已虚弱到极点的叶冉如同一个布娃娃,被他甩到地上,左肩先碰到地面,疼得他呻吟了一声,响儿见状,欲上前扶住叶冉,却听到欧阳弘毅说:“不许扶他。”响儿知道他的脾气,便真的不敢再上前一步,噤了声地站在一边。
  勉强支起身体,眼中透著茫然与失望。响儿打电话他怎麽会没听到,你认为是我害得她麽?果然,她才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她为你怀了骨肉,她在与我见面後小产了,她才是你真正在乎的人。我算什麽?不过是因为一张漂亮的脸引起了你的注意,让你贪恋,贪恋过後便是厌弃,肆意地责骂,践踏,明白的,叶冉都明白的,这不就是作为一个戏子该有的命运麽。勾了勾唇角,那笑容却如一朵落败了的花一般透著绝望与凄然。嘴唇微启,缓缓道:“若是你想过儿女承膝,共享天伦的生活,又何必抓著我不放?”语气极轻,像雪花飘落一般,却一下一下地砸进他的心里,他竟可以这样不在乎,他是这麽的爱他,爱到他并不可惜那个孩子,爱到他对她只有愧疚,可是他却这麽轻易地就说出让自己放过他,放过他,一直以来他都认为是自己抓住他不放,他又何尝可知,是他一直抓著自己,抓著自己的心不放。
  牙齿被他要的咯咯响,拳头被他攥得死死的,他生气了,他生气了,这麽久以来对他付出的感情换来的竟是一句他叫自己放了他,放了他,那麽谁又来放了自己,强自忍著的怒气终於爆发,他再次抓起地上的叶冉,眼神中透著绝望与伤心,抬起一只胳膊,眼见著就要掴到叶冉的脸上,响儿见情势不妙,上前抱住欧阳弘毅的胳膊,“四少,公子会死的。”欧阳弘毅已然是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去半分,只略一用力便将响儿甩了一个趔趄,许是刚刚动作过大,叶冉身体受到剧烈摇动,欧阳弘毅还未回过身,叶冉便“哇──”地一声吐了一大口血,染得欧阳弘毅前襟红了一大片,他的身子软绵绵的倒在了他的怀中。欧阳弘毅不由一惊,这才注意到叶冉的脸色已是泛青。本来被甩到一边的响儿撞了桌角,此时也顾不得疼痛,跑过来看叶冉的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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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戏子 第十五章 漂泊天涯月悲笳

  第十五章 漂泊天涯月悲笳
  “快叫方医生来。”一把抱起叶冉,轻轻地将他放到床上,眼神要比刚才还要吓人,响儿料得方医生还未出得豫林区,接了沿路岗哨的电话,果然没出一会功夫就见方医生的专车折了回来。又是忙乱了一阵,情况才算是基本稳定了下来。抬头看到欧阳弘毅询问的目光,沈沈开口道:“公子的情况不是很好,需要静养一段时日。”
  微微点头吩咐侍从送方医生回去,转过头看著响儿,道:“你和我来。”响儿知道平时欧阳弘毅都是极尽自己能力去讨好叶冉的,今天虽然发了如此大的脾气也必是事出有因而一时冲动,刚刚叶冉吐血已是吓坏了欧阳弘毅,恐怕自己难辞其咎,只低著头,乖乖地随著他出去。来到书房,响儿一直低著头,咬著下唇,忍著眼里的泪水不让它掉下来。
  欧阳弘毅眼神犀利地看著响儿,紧绷著的身体预示著他那一触即发的怒气,“怎麽回事,昨天早晨出门的时候还是好好的,他生病了,为什麽没通知我。”声音低沈到极点,却是字字震耳欲聋一般。
  响儿也是对於叶冉心疼的要命,极尽努力没让自己哭出声来,把事情原委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欧阳弘毅站起身,渐渐离响儿近了,响儿害怕到极点,死死地咬著自己的唇,而欧阳弘毅则是擦过他走出了书房。
  再次走进卧室,看到叶冉惨白的脸色,欧阳弘毅紧抿著唇,到底要我怎麽样,你才能够真正地明白我的心;到底要我怎麽样,你才会不再这麽糟蹋自己;是我错了麽,强留你在我身边,可是你要我怎麽放你走,我的心已是被你牵著,只会随著你,陪著你了,而今,你却是如此不屑地拒绝,轻易地说出不要。冉儿,你就真的是这麽狠心麽。
  醒来时已又是一个深夜了,浑身乏力,干脆就这麽躺著,侧著头看著窗外的月牙儿,只是那麽浅浅的一个钩印子。被雨水冲刷过的天空更加清澈,布满苍穹的星星要比那弯月耀眼的多,只有月是孤独的。响儿一直不敢睡实,听到有响动便是一惊,看到叶冉醒了过来,赶忙跑过来,“公子,要喝水麽。”喉咙早已是干涩无比,微微点了点头,响儿倒了水一点一点抬著杯子,喝过水的唇总算是水润了一些,抬手摸了摸响儿的胳膊,轻声问道:“疼麽?”响儿用手擦了擦眼泪,抬起头,看著叶冉憔悴的面容,“公子……以後不要再这麽折磨自己了,四少看著也心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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