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一书，你本来就不爱说话吗？”沈一书旁边，站著一个女孩，嘴巴不停地开合著。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她还没有放弃吗？耐性可真好。周行都有些佩服她了。但是，她不适合沈一书。
　　周行将车子开近点，摇下车窗：“沈一书，一起回家吧！”瞥眼看见沈一书瞬间舒缓的眉头，周行有些辛苦地忍著笑。
　　“有专车啊？那沈一书，明天见。”林雪不以为然，依然开心地跟沈一书道别。车子没有片刻停留地驶离了公交站。
　　精神终於松懈了下来的沈一书这才发现，周行的车里今天弥漫著一股熟悉的香味。
　　“烧饼？！”沈一书突然想起了这个香味，“周行你去买王婆烧饼了？”又是那个表情，两眼放光，嘴巴微微上翘，整个脸上就写了一个字：馋！
　　周行也不逗弄他，微笑地点点头，并将一个大油纸包递给了沈一书。
　　人的眼睛究竟可以释放多少光芒呢？这要是搁在以前，周行肯定会说，不是眼睛发光，而是眼镜反光了。可是，当下，周行才真正切实地体会到，眼睛发光是怎麽回事了。就见那沈一书捧著大油纸包，一脸幸福模样。周行终於忍俊不禁：
　　“就那麽好吗？”
　　“那当然。你不知道，小时候爸爸要是承诺考试得第一的奖品是王婆烧饼的话，那第一名谁都不要想从我手上拿走。”
　　周行本想放声大笑的，可是却突然发现，那个原本满脸幸福的人此刻却有些哀伤。
　　“周行，你有多久没有看过自己的父母了？”声音低低的，是想起了什麽吗？没等周行回答，沈一书又继续说道：“回家看看吧。”
　　回家！那个重若千金的家字似乎让周行明白了一个道理：他们正回去的那个地方，沈一书并没有把他当家。
　　心痛，就那麽毫无预警地蔓延了开来。
　　“尝尝吧，这可是我穿著西装排了半小时的队等来的。”人生第一次拿自己的糗事出来调侃。
　　不过，幸好，效果非常好，沈一书“噗哧”一声，笑了，而且越笑越厉害。这让周行有些後悔，自己是不是不该告诉他这个事情？
　　韩似宁今天答应过要请英策吃饭，准时下班後他便开车到英策的事务所来接他了。本以为会在事务所碰到周行，却发现那个关著的办公室里并没有预期的人影。
　　“周行出去了？”
　　“是啊，学长今天可能有事情，很早就走了。”英策便回答边整理自己的办公桌，“等我五分锺，马上就好。”
　　韩似宁却有些若有所思。
　　他是你哥，请你记住这点。
　　早上，周行的这句话让他今天一整天都有些不在状态。英策说，起码他是你哥。无论是走到下个路口还是下下个路口，这都是剪不断的亲缘关系。可是，哥哥呢。同样的话，周行却告诉他，永远也不要踏出那一步，因为，他是你哥。
　　其实，别人的想法他可以通通不在乎，可是，他哥的想法，他却不能不在意。真的，要永远的只做他的弟弟吗？韩似宁问自己。
　　“韩～似～宁～！”英策的大嗓门吓了韩似宁一跳。
　　“干吗？”让人心惊的高音，韩似宁有些不适地揉了揉耳朵。
　　“我叫你两声你都没反应，我有什麽办法？”英策无奈地摊摊手，表示那都是韩似宁你自己的错。韩似宁也只得作罢。
　　“走吧。今晚想吃什麽？”
　　“你韩大医生请客，我肯定是不会客气的。海鲜怎麽样？我听说有一家店海鲜很不错。”
　　“OK！”
　　待韩似宁和英策回到家里，已经是快八点了。房间里灯火通明，周行和沈一书应该已经回来了。整理了下心情，韩似宁挂上熟悉的笑容跟在英策後面进了门。
　　“哟呼……学长，我们回来了！”
　　看著这样的英策，韩似宁没有了以往的羡慕，因为他知道，笑容背後的坚持和委屈。
　　“哥，我回来了。”
　　“小宁？！”陌生的声音，陌生的女人，英策莫名其妙，韩似宁却是满脸的不可思议。接著便紧张地左右张望，哥，好象不在？幸好！
　　“小宁，我回来了！”哥！听到後面传来熟悉的脚步声，韩似宁有些慌张地回头想要阻止沈一书进来，却依然晚了一步。那张难得的笑脸瞬间凝住，身子有些不可置信地摇摇欲坠。幸亏後面的周行扶住了他，肩膀上的温度传递了面对的勇气。
　　“妈，你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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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y 霜

　　对不起，我是魔 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韩似宁看到扶在沈一书肩膀上的手，不动声色地拉过他哥来到五年未见的舅妈向晚身边。舅妈还是那个干练又不失温柔的舅妈，只是有些东西还是变了，比如有些弥漫著幸福的笑容在舅舅去世後就未曾出现过，当然同样的情况也出现在他哥身上。不过，刚刚转头的那一刹那，韩似宁似乎又看到他哥那个久违的笑容，而那个笑容对著，周行。
　　不过极短的一瞬间，便支离破碎，随即消散在冬夜的冷风中。韩似宁都不知道怎麽形容自己的心情。
　　“舅妈，你看哥都高兴地不知道说什麽了。”
　　“小宁，几年没见竟然长这麽高了。”向晚将看著沈一书的目光移到韩似宁身上，忍住眼睛里开始打滚的泪水，勉强露了个笑脸，“爸爸妈妈还好吗？外婆身体怎麽样？是不是依然在生我气？”
　　“爸妈都挺好的，外婆早不生气了，其实大家都是太想你了。特别是哥，幸好你回来了，舅妈。”韩似宁偷偷伸手扯了扯沈一书。
　　“妈，你先坐吧。”沈一书突然恢复了往常的样子，然後又指指他身後的周行和英策，“这两位是房客，周行，英策。房子太大了，所以我租出去了。”
　　“阿姨好。”周行礼貌地打招呼。
　　“原来沈妈妈竟然这麽年轻漂亮，不知道的话我还以为是沈一书的姐姐呢，呵呵！”英策闪著大眼睛笑起来，“不过，阿姨好像很面熟，我们是不是哪里见过呢？”
　　“英策。”周行转头，低声警告。
　　“啊，不好意思，沈妈妈。”英策连忙抓抓脑袋。
　　“没关系，谢谢你的夸奖。”向晚微微一笑，朝英策点点头。心里暗叹，如果一书也是这样的性格，说不定就会好很多呢？
　　“阿姨，你们慢聊，我们先回房了。”周行说完拉了英策就走，也不看看什麽场合，竟然说这麽多乱七八糟的话。
　　“你们坐下说话，舅妈我给你泡茶去。”韩似宁浅笑著说。
　　“小宁，咖啡吧，不加糖。”
　　“妈，咖啡对身体不好。”沈一书皱了皱眉头。
　　“那就茶吧。”向晚说完拉著沈一书在沙发上坐下，刚刚看到的那一瞬间，如果不是他那一声熟悉的叫唤，都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是她如此骄傲和珍爱的儿子。那些光芒，那份自信，那浑身透露出的和他爸爸一样高雅的气质，统统不见了。
　　现在呈现在她眼前的是一个扔到大街上没人会多看一眼的平凡男人。灰色的外套和普通的牛仔裤套在他清瘦的身体上，这麽多年竟然没长多少肉。以前清爽而精神的短发却被额前微长的头发替代，不光遮著了他形状好看的眉，连漂亮的眼睛也遮了一半，对了，还有这副大黑框眼镜，显得很呆，呆到让她的心脏一阵又一阵地疼。
　　“一书，你，还好吗？”向晚死死看看著除了进门後那会儿有些失神，随後便归於平静的沈一书。
　　“还好。”沈一书点点头，停顿了一下又似乎有些艰难地开口，“现在，不走了吗？”
　　“……”向晚无语，眼睛一酸，泪水就划过了脸庞。这次她是因为一个曾经的导师给的重大case不得已才回国。其实她想念沈一书，可越是想念就越是害怕看到他。本来想偷偷地过来，完成後偷偷地回去。却不想今天的庆祝酒会上多喝了几杯，撇开陪同的人，就出了门。上了出租车，司机问她，她说了个地址却全然不知觉，直到车子停在熟悉到闭眼睛就可以将每个细节都画出来的家。看见屋内漆黑一片，以为可以趁著沈一书不在家进来看一眼就走，哪知道……
　　见妈妈的样子，沈一书也无语。还是不想留下？怎麽也无法留下妈妈吧，即使他改变一切，他还是他。
　　韩似宁烧好水端著茶杯从厨房出来时，就看到沙发上坐在一起却无语的两个人。也许是有太多的话想说，却不知道说什麽好。他能理解。
　　“舅妈，喝茶。”韩似宁顿了顿，才面露了笑容上前。
　　“谢谢，小宁已经毕业了吧。”向晚见韩似宁出来不著痕迹地擦干了眼泪。
　　“是啊，现在在市第一医院上班。”
　　“真不错。一书呢？工作怎麽样？”故作轻松地问。
　　“还好，轻松简单，还不用加班。”妈妈其实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麽吧，如果知道了会伤心的吧。他不想看到妈妈伤心，再也不想看到。
　　看到向晚脸色又一黯，韩似宁连忙转移话题：“舅妈，今天就住家里吧，跟哥好好说说话，我去给你准备被子，哥，让舅妈睡你房间吧？”
　　“不用了。”向晚苦笑著开口，“明天五点的飞机，我还要回去整理行李。”
　　“这样啊。”韩似宁看了看沈一书，他的脸上似乎没什麽表情。坚强到让人心疼。
　　“一书，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我先回去……”向晚再也说不出话来，声音哽咽。想了想又转身看向韩似宁，“小宁……”
　　“我知道了，舅妈，我会照顾好哥的，好歹我是医生啊！”韩似宁点头答应。
　　“我送你回去。”沈一书站了起来。
　　“不用了，出门就有车。”
　　沈一书坚持，然後走到大门口，看到他妈妈上了出租车，探出头说，“一书，是妈妈对不起你。”
　　等出租车远去了，沈一书才喃喃地喊了一个字：“妈……”
　　“哥，进屋吧，外面这麽冷，当心感冒。”韩似宁出来拉他。沈一书一动不动地站著，背挺得很直。
　　周行走到二楼阳台上刚好看到这一幕。那个背影似乎被巨大的忧伤覆盖著，似乎立马就会吞没，然後不留下任何痕迹。心脏一阵收缩，有点呼吸困难。他突然很想冲上去拥住那个人，他不能让他被忧伤吞没。
　　周行想到这个就转身离开。
　　“学长，我没说错，我怎麽就觉得沈妈妈面熟呢？”英策的声音响起的时候他正举著一本杂志从三楼的楼梯上冲下来，“呃，学长，这麽晚了，还要出去？”看到周行穿戴整齐正准备下楼，英策愣了一下，问道。
　　“你说什麽？”周行停住脚步，回头。
　　“你看，原来沈妈妈就是那个非常有才华的室内设计师向晚啊，我弟弟也是学室内设计的，一直把她当偶像看待呢，一开口就是向晚老师向晚老师的，还给我看她的照片，真看不出来她其实已经四十多岁了。”英策递上手中的书，是一本室内设计的杂志。
　　周行的目光扫过杂志，照片上的向晚靠在窗台边，一副居家的打扮，笑得很柔和，很幸福。背景很熟悉，仔细一看，原来是现在他住的这个房间。翻开杂志一看日期，很多年前的。
　　“嘿，”英策看到周行的动作，立马抓著头发解释，“我弟弟自打崇拜她後，就收集她所有的专访杂志报纸，这本是有一天被我不小心掉进水中，为了不让他发现後跟我拼命，我只有先藏了，原本是想晒干後还他的，却被我整进我的书中带过来了。”
　　周行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把杂志扔给英策，拿纸巾擦了手：“应该是不小心掉进抽水马桶了吧？”
　　“咦，学长，你怎麽知道？”英策睁大眼睛，愣住。
　　“味道怪怪的。”周行说完就下楼。
　　“才不是，我发誓是干净的马桶里。”英策朝周行的背影大喊。见周行自顾擦著手不理他，真洁癖啊。
　　“韩似宁，怎麽就你一个人在？”英策追下楼才发现沙发上的韩似宁看上去很落寞，就是连他这样大大咧咧的人也看出来了。
　　“舅妈回去了，我哥，他说他想出去走走。”韩似宁转头的时候，依然有笑容，但是很忧伤的笑。
　　“那你怎麽不去陪他？这麽大冷天，还是晚上。”英策听到院子里车子发动的声音，突然眼神也暗了下去，“学长肯定去找他了，你为什麽不去呢？”
　　“呵～，他说他要一个人静静啊，我怎麽能不听他的话。”韩似宁的目光望著窗外，又似乎望向更远的地方，空洞一片。
　　英策走到韩似宁身边坐下，伸手拍拍他。
　　韩似宁朝他笑笑，英策也跟他一样的难过吧？两个人都无言，似乎怎麽做，都还是不行。
　　“你手里是什麽？”良久，韩似宁装成轻松地问。
　　“啊，没，没什麽。”英策反应过来後立马将杂志藏到了身後。
　　“堂堂一个知名的助理大律师也这样隐藏证据啊，拿出来吧，我看到了。”韩似宁盯著英策伸出手。
　　英策看著这只修长白皙的手，咦，这麽好看的手拿手术刀是不是浪费了？应该弹钢琴比较好吧……呃，眼珠子一转，狡黠地笑，“我可以拿给你，但是你不能怪我。”
　　“好的，不怪。”
　　“给。”英策把杂志放到韩似宁手上，韩似宁见只是本普通的室内设计杂志，干吗这麽神秘，还以为是某类塞床底的好逗他开心一下呢。刚想打开看时，没料到英策又说了一句话。
　　“跟你说，其实这本杂志曾经掉进抽水马桶里过。”
　　韩似宁的手一抖，杂志又扔回英策身上，然後站起来，朝英策微微一笑：“我去用消毒水洗手。”
　　“哈哈……”英策笑倒在沙发上，医生的洁癖真是无敌啊！
　　韩似宁见他这这幅模样，也笑了。心情似乎变好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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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y 砚

　　对不起，我是魔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冬夜的街头，相较於夏夜的勃勃生机，本就冷清。而沈一书的房子又座落在远离市中心繁华区的地带，便更显萧条。这样的夜晚，沈一书一个人漫无目的地闲荡著，路灯下的影子，让人读懂什麽叫做孤寂。
　　周行开著车慢慢地跟在後面。自从恶作剧地走进沈一书封锁的空间之後，他便知道，这个人身上一定是有故事的，事关家庭的故事。可是今晚，亲眼目睹一些事情之後，他才发现，沈一书的故事超出了自己的预料。
　　一阵风过，眼见沈一书不自觉地瑟缩，周行踩了下油门，停在了沈一书的前面。
　　“沈一书！”让周行措手不及的是，沈一书并没有停下他缓慢的脚步，而是绕开了周行的车子，径直往前。於是，周行也索性下了车，追上沈一书的脚步。两个人都不曾开口，就这样，并排往前。一直走到巷子的尽头，没有去路。
　　“怎麽办？要撞过去吗？”周行盯著沈一书问道，黑夜里他的眼睛似乎特别得亮。
　　沈一书终於抬头看了周行一眼，也就那麽一眼而已，没有说话，也没有往回走的意思，而是整个人走过去靠在了墙上，双手插兜，低头沈思。
　　周行见状，也走了过去，靠在墙上。
　　“沈一书，你知道我家在哪里吗？”虽然真正认识沈一书才短短几个月，但是周行明白，眼前这个人讨厌他人的同情。正如阁楼那次的相遇，那浑身是刺的沈一书让人记忆犹新。
　　沈一书的沈默也在周行的意料之中，所以他自顾自地说了下去：“现在的家其实离这座城市并不远，开车两三个小时就到了。但是，小时候的我是在爷爷家长大的，那个地方，有漫山遍野的不知名的花，有浑身脏兮兮的在地里滚打的小孩子，还有，”说到这里，周行停顿里一下，“还有，我最爱的爷爷。”
　　思绪似乎真的回到了那个时候，爷爷长满茧的温暖大手拉著他的手，从长满草的斜坡上走下来。那个时候的他最爱问爷爷十万个为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