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桃----老红军
  发于:2009年10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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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我刚到。”广子也不知道自己为什麽要撒谎。
  “麻烦你亲自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看你一脸的汗!”广子真没想到藤井会用那种蛮横的语气跟自己道歉,更没想到,他伸出手,企图摸自己的额头!?
  保护自己的意识谁都有!况且是在设施里长大的孩子。广子头一偏,躲过了藤井的手,自然地拿自己的手背一擦,“没关系!”
  她做擦汗的动作和说这句话的本意都是为了给藤井下台阶,可藤井却没有领广子的情。他把自己那只摸向广子的手停在空间,凝固了。广子心想,怎麽?难道还让我凑过去,让你补摸一把你才肯收兵吗?爱收不收,如果不嫌累,你就挺在那儿好了!
  “盒饭是现在吃还是给您放在这里?要我帮您倒杯茶吗?”广子装著没事地问。
  “先放下吧,我要歇一会儿。能麻烦你帮我倒杯茶吗?”藤井终於收手了。为什麽他的脸上没有一丝的尴尬呢?广子纳闷。
  看到主席台上有茶具,她光著脚丫子向台子跑去。把冲好的茶壶和一个茶碗放在托盘上端过来,倒了一杯递给藤井。
  “你不要也来一杯吗?”藤井问。
  “我喜欢喝凉的!”广子又光著脚跑到体育馆的水笼头边,咕咚咕咚地喝了几大口的水道水,跑回来。
  “这里明天是有什麽活动吗?”广子跪在地上,激动地将自己的上身伸向坐在地板上的藤井问。
  “对!”藤井压了口热茶,不明白地看著眼前的年轻人。
  “我是第一次进小学校的体育馆,这里可真大啊!”广子由衷地赞著。藤井用一种异样地眼光看著她,
  “今後……你可以经常来,这里已经没有孩子了,你随时可以来这里。”
  “谢谢!森塞,谢谢你!如果没事,我回店里了。”广子头一次觉得人可以在这麽短暂的时间里有这麽幸福的心境。她站起来,向体育馆的大门走去。
  “广子小姐!正一……拜托了!”身後的藤井突然叫。
  正一?哦!是跟自己相亲的藤井正一吗?藤井……藤井?
  广子猛回头!盯著不远处的藤井。他?!原来就是正一的父亲?!自己未来的老公公?!
  藤井正是藤井先生唯一的儿子。日本男人名字後面的数字并没有实在的意义只表明他在家里的排行顺序而已。比如说正一,其实他的名字是“正”,“一”只代表他是这个家的长子。
  藤井正娶二十三岁的广子时他已经三十二岁了。留在这个村里的年轻人要麽是大孝子,要麽是没本事,要麽是不求上进没出息!藤井正属於既没本事又没出息更没孝心的那种。
  高中毕业一直在村子周围的城市混,靠打锺点工为生。那点可怜的收入,还不够他在弹子房挥霍的,更不要说喝酒和交际的费用。好在他母亲除了留给他一张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还留给他一笔不小的财富。村里几乎所有的地都是五十岚家的,地租,这笔巨大的生活源,不仅广子小店的老板娘不知道,嫁进藤井家的广子也是很久後都一无所知。
  并不是藤井正要娶广子,相反,长相不怎麽样的他见了一面广子後,对这门亲事更提不起兴趣了。也不是藤井先生急著娶儿媳抱孙子。
  藤井正过了三十,不在家天天待著但他也没有远走高飞。在你想忘掉他,想眼不见心不烦的时候他就出现,在你以为他要扎根农村的时候他又突然没影了!藤井对自己这个身上找不到自己一点影子的儿子早就绝望了。要不是自己老婆新婚之夜的处女身和她後来安分守己的表现,藤井真怀疑这个儿子根本就不是自己亲生的!
  远房的一个亲戚,远到当爹的藤井都不知道她和过去的五十岚家到底是个什麽关系,搓和了广子和正一的这门亲事。广子长得不漂亮,但在这个没有小夥子没有大姑娘的深山老林,未婚就是鳞毛凤角!首富的藤井家娶本村多少年都没有过的年轻少女,这就是天经地义的一桩美姻缘。尽管女方身无分文,甚至父母何许身在何方都不知道,可这女人毕竟是土生土长的日本人!最近村里可怜的俩老小夥儿,都是花大金在中国农村买的老婆。藤井正应该算是有福的了!
  所以,藤井家的这门亲事说起来好笑,藤井爹不急,藤井儿子不急,广子更是不急。尽管三个不急加在了一起,可广子到底还是一纸文书改姓了藤井,嫁进了藤井家。
  说广子没有嫁人的实感是有根据的!
  新婚的时候正一正在忙著找工作!他刚通过朋友认识了高尔夫球场建设公司的一个主管,人家答应冬天这边的工程一停就带他上东京,进本社,还给他正社员的位置。
  要套住这条大鱼不花点血本哪儿行?婚礼上,正一在村里忙完了一次会,就和朋友一起到建设公司掏腰包又要请人喝第二遍喜酒!应酬得一夜连家都没回。
  按理,二次会没有新娘子怎麽能称得上是二次会?!可是正一实在是不想带广子去,因为他跟广子一点也不熟。广子看到正一的那些建筑业的朋友各个膀大腰圆面如生土,她看著藤井先生的脸,
  “森塞,就让正一一个人跟他的朋友热闹一下吧!有我在他反而放不开。”
  藤井正为这一句话一下就爱上了自己的新娘。为了对得起自己老婆的信任,放开自己,他在旅馆的床上,新婚之夜,把自己的旧相好操得嗷嗷地放声浪叫。
  广子并不是傻子!
  正一新婚後一个月都没有回家包括新婚的当晚,藤井开始几天,每天中午两人的饭桌都会问,“他人呢?昨晚又没有回来?”
  广子每天都平静地回答,“他打电话回来了,找工作需要应酬。”
  藤井是做公公的,他能说什麽?既然广子回答了自己,就说明她对丈夫夜不归宿并没有意见和怨言,那自己还能说什麽?
  知道正一有可能娶了自己还在外面玩女人广子一点也不痛苦,至少没有藤井想得那麽痛苦。
  她对婚姻没有任何思想准备,对家,她都是陌生的更何况对男人!她在忙著先适应“家”这个概念,正一不回来,正好给了她一个……机会?一段时间?让她慢慢适应著跟她老公公两人过“家”一样那种温馨的日子。
  藤井每天起得很早。
  广子结婚前并没有进过藤井家,她万万没想到,外表并不十分华丽甚至有些破旧的一片大宅子里竟布置得这麽温馨浪漫。看著客厅里婆婆镶著黑框的大照片,广子怎麽都无法将一屋的温暖与这个长著青蛙脸的女人连在一起,他突然想到了体育馆,藤井一身体操服奔跑的身影。
  她和正一的新房没有经过特殊的装潢和布置,藤井告诉自己这原本就是正一自己的房间,婚事前问过他要不要装成双人的,他说反正自己也不经常回家,屋子就给新娘子自己住吧!
  “这个混蛋!”藤井骂了一句,拄著拐咚咚咚地走了。广子打量著这间即将属於自己的房间,真好比刚抢劫完金库的强盗,到手了黄金,警察还被自己全干掉了!藤井那愤怒的拐杖声敲在木屋的地板上,美妙得仿佛最悦耳动听的音乐。
  第一天晚上,她睡在正一睡过的床单和被子里。一股男人的体味紧紧地包围著自己。她不太喜欢这股味道!小店里昨天刚进了一批床单和被套,等会儿去店里,用自己的钱买套新的换上!藤井早就起来了,站在院子里咳咳咳拼命地装咳!
  “这个怪老头~想用这种方法叫自己起床吗?我是新婚哎!我有赖床的权力!有种你就进来!看你好意思进儿媳妇的房间~”
  广子躺在宽宽的大床上舒展著自己的身躯。来这里两年多,自己好像还是第一次早上不用赶著起床。尽管早就被早起的藤井吵醒了,广子也没打算起来。她都没意识到,自己叫藤井“老头”,却从未在心里觉得他老,况且自己跟藤井,似乎比跟他儿子还熟悉还亲。
  快八点了,广子收拾好终於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了。藤井在客厅里拄著个拐烦噪地咚咚咚地来回走著。从今天起,广子应该叫藤井“爸爸”了,可她怎麽努力,那两个字都冲不出自己的嘴唇。
  “森塞,早!你要什麽?”广子问。
  “咖啡!”藤井好像已经等了八百年,立刻冲出两个字。
  我没嫁过来的时候你自己不会冲吗?难道每天都是正一冲给你喝?还是你那个在天国的老太婆?广子不知道为什麽,一想到眼前的这个男人,自己的心就变得异常地俏皮而无法严肃。
  “这就去!”说完,广子忙著找厨房去了。话说,我连茅房在哪儿都还不知道呢,就得给您冲咖啡,真是剥削阶级!
  没一会儿,广子端著杯没有热气的咖啡到客厅。藤井看著托盘里的咖啡不冒热气就纳闷。广子把杯子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他端起来喝了一口。
  噗!本想喷出来,可一想到喷了後的打扫,藤井硬忍著含在嘴里往厨房奔。
  他又没有拄拐还用跑的!我喜欢看这个男人动起来的样子~。
  藤井幸亏後背上没长眼睛,要是他看到此时广子怀抱托盘,色迷迷欣赏跛子奔跑的目光,非得立刻“下去”找自己的老太婆不可!
  广子知道自己有可能出错!“可能90%以上,我的冲法不合他的胃口……”,可广子还是往热咖啡里对了砂糖和凉牛奶。
  “这是什麽---------?”藤井在厨房大声地叫,水池里哗哗的流水声掩盖著他的愤怒。他知道第一天自己不该对自己的新儿媳发火,况且……自己的儿子昨夜还让人家独守空房。可是……给他喝加了砂糖和牛奶的咖啡……对他来说……就好比叫老头儿的自己“幼齿”一样!
  回到客厅拾起拐杖,他想离开一会儿。一是平静下自己,二是给儿媳妇个下台阶,可还没走到门口,身後一个年轻的声音说,
  “你想喝black我可以再给你冲一杯,这麽早,你要上哪儿呢?”
  “散步!我去散步总可以吧?”藤井一下象只斗败的公鸡。他在替犯错误的一方著想,没成想对方一点没感到自己错了不说,说话的语气怎麽听著反倒象自己在无理取闹呢。
  藤井还是出去了。
  广子看著他的背影在心里说,“都这麽大岁数的人了脾气怎麽还这麽倔呢?”
  藤井的确是走著去了小学校。广子在家里等了一会儿不见他回来,大致熟悉下屋内的公用设施,锁门去了小店。
  她在休婚假,老板娘没想到新婚的第二天就能看到新娘子。一床被套和一条床单,老板娘怎麽都不肯收广子的钱,广子买了午饭的材料赶紧回家。他告诉老板娘,自己的男人还在家等著自己呢。
  广子从来不知道自己做饭好不好吃。她最擅长的就是煮咖喱。设施里几乎天天吃这种便宜的东西,土豆胡萝卜洋葱一个两个就能煮出一大锅,肉,只有在过节的时候才能看到一点点。
  节省的广子在店里买了一小盒肉。土豆和洋葱出门前她看见家里有现成的。自己的男人不在家,只有自己和公公两人,开销该怎麽算呢?总不至於让自己养著自己的公公吧?不过,他要真的没收入,今後赡养他也是我的义务啊。
  一边削著土豆皮,广子一边有点小辛酸地想,没想到嫁人还得带著自己的工资。可一想到要养的人是藤井,心里不情愿的感觉又淡了不少。
  自己喜欢这个可以做自己父亲的人。他已经是你的父亲了呀!广子这样告诉自己的时候她闻到一股电饭煲里飘出的浓浓的米饭香~
  咖喱刚好的时候藤井回来了。广子竖著耳朵听著门口的动静,藤井在轻轻地开门关门。为什麽这样的男人会生出那麽粗鲁的儿子?粗鲁是正一给广子留下的唯一印象,因为婚前在老板家唯一的一次接触让广子感觉正一就象一个混黑道的。藤井先生一定不知道世界上有设施这种地方,要是知道,当年他一定会像自己的父母一样,扔了正一那麽讨厌的孩子!
  “中午吃咖喱吗?”藤井在客厅问,开口前,他还故意嗯嗯了两声怕吓著厨房的广子。但广子知道,回到客厅开口前,他来过厨房的门口。
  “您又不喜欢吗?”厨房的广子扯著喉咙喊。不行!自己的猫嗓子,在这麽大的屋子里,对方又是个老人,今後一定得练练!
  “我不聋你用不著这麽大的嗓门!”突然一声就在广子的身後,这下可真把她吓了一跳!是自己对他说话太随便了吗?为什麽他好像不高兴自己这麽说话呢?

  第三章

  默默地把咖喱端上饭桌倒了两杯白开水,直到说“我开动了”之前,广子都没敢再开口说话。
  早上咖啡的事自己还没跟藤井道歉,他一定还在生自己的气,自己却把事情忘得一干二净。找机会吧!我得改口叫爸爸,再对他说声对不起。
  “为什麽不说话?”饭桌的对面,藤井主动开口问广子。难道他没生气?广子抬头,看向对面的藤井。
  藤井伸手!桌子不大他们靠得也不远,这下广子再没能避过藤井的手,他擦了下广子的脸,“咖喱!蹭到脸上了……”
  大概是他做得说得都太自然,广子居然心跳都没有改变,拿起桌上的抹布,对著自己的脸就是一擦。
  “那是抹布!”藤井说。
  “我洗得很干净!不信你闻!”广子觉得离开设施快三年的自己真是性格豪爽了很多,她都没想,就把抹布伸到了藤井的鼻子下。
  藤井的鼻子下面是嘴,嘴下面是下巴,下巴的正下方是咖喱饭盆……
  被广子洗得很干净的抹布上好像还是有东西掉进了藤井的饭里,连广子自己都看到了。
  “我……我帮您捡出来……要麽……我的这盘换给你……我才吃了五口!”吃咖喱饭数口数的,除了设施出来的可怜孩子不做他人想。
  藤井什麽都没说,广子默默地交换了两人的饭盆。
  “他人呢?昨夜没有回来?”广子知道藤井问的是自己的男人。
  “他打电话回来了,说有应酬……”广子低头仔细看著黑黔黔的咖喱,脑袋里根本没有出现过正一这麽个人!刚掉进去的东西在哪里?怎麽找不到?
  藤井看著对面的孩子。她不漂亮,但嫁给自己的儿子并不是她提出来的!自己儿子没有权利这样对待她!唉……自己那个不争气的该死的儿子!
  “怎麽我发现……你这盘的肉比我那盘多很多?”藤井以为自己终於找到个转移广子伤心的好借口,没想到,广子盛咖喱的时候真是有意给自己多加了很多肉。一是她觉著藤井老了,肉吃多了恐怕反而对他不好,不容易消化。自己还年轻,可以也应该多吃一点。还有她不想否认,自己想吃肉!还有……最重要的!这肉本来就是用自己的钱买的,我多点是应该的!往盘子里装的时候,广子真这麽想。
  广子跟藤井换盘子的时候把肉的事给忘了,现在被藤井发现,她真的非常不好意思。再怎麽著,今天起自己和藤井也算一家人了,一家人在一起就不该耍小心眼。
  “对不起!”广子老实地垂下自己的双手,低著头,诚心地道歉。道歉虽然是在设施养成的最起码的习惯,但今天,广子没有在设施那时的那份不甘,她说得发自肺腑。
  “为什麽道歉?”藤井看著眼前的这个孩子。她跟自己的儿子不一样,她跟自己教过的任何孩子都不一样。她身上的那份胆怯和诚实,不是一般孩子身上能具有的。
  “一家人就应该平等!我不该给自己肉多而担心森塞吃多了肉不消化。”
  天!藤井在心里叫。我真的老到这种地步了?这孩子是在耍我吗?
  “你没有做错!我……是不大爱吃肉。你说的对!今天起……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我喜欢你这麽说……那个抽屉里有现金,今後……这个家就交给你了。这是这里的风俗,年轻人来了老年人就要退到一边,我……也不能例外。”
  “您真的要把这个家交给我来管吗?”广子突然满面红光,刚才还一脸的愧疚,一下变得太快,吓得藤井有种家里进贼的恶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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