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楼记事----橙子雨
  发于:2009年11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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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兰猛地睁开眼睛坐起,白色的帐子,和梦里的树木一样白森森。不好的感觉萦绕於心,就在一口气卡在喉咙里就要窒息的时候,幸而有人晃了晃他说:“凤管家,凤管家。”
  “你终於醒了,”刘青看凤兰的样子就像被鬼索去了魂一样恍恍惚惚,又在他眼前晃了晃,看他仍旧没有反应,又推了他几下说:“凤管家,将军没事。”
  凤兰这才好像回过神来,眼睛却不像一直以来那样透著熠熠光彩,而是好像生怕是在做梦,生怕醒过来一样小心翼翼地迟疑问道:“真的?”
  “真的,已经醒了一次,没看到你很是担心,说什麽也没用,好不容易才又让他睡下,”刘青叹了口气说:“我才来守著你,你要是没事就赶紧去将军那里吧,省得他醒了又折腾自己……”
  刘青还没说完凤兰就翻身下床了,赶忙跟上去,凤兰刚刚出门就迎面遇到赫连渊,刘青还未来得及阻止他就已经被一把揪起来。凤兰本来就心急如焚,加之从来就不待见赫连渊,伸手就推,却被赫连渊很快把双手都制住吼道:“为什麽你没有事,他却弄成那样?”
  “赫连渊,现在不是时候。”刘青从他手里夺回凤兰挡在後面,赫连渊冷笑一声道:“不是时候?刘大人放走那北漠贼人放得就是时候?你当初不是说他若背叛你当受军法处置,为什麽雪伤得那麽重,反倒是你还好端端地站在我面前?”
  “我的事情就不牢赫连将军费心了,”刘青道:“我知道已犯下大错,但凤公子确实保护将军到最後,其诚心三军有鉴。请赫连将军让路,待将军痊愈後,刘青自当伏法,不敢有半句怨言。”
  刘青说了拉著凤兰就从赫连渊身边走过,擦身而过的时候凤兰听到他在身後幽幽说道:“痊愈?你明明知道他这次是好不了了的……”
  凤兰抖了一下,慢慢回头,赫连渊见状脸上的苦笑染上了几分讥讽看著刘青说:“你没告诉他?要瞒到何时呢?你以为雪现在的情况,还瞒得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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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点也没有爱啊,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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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楼记事60

  “你说什麽?”凤兰问题,继而抬头看著蹙眉的刘青说:“他到底怎麽样了?你不是说他没事麽?”
  “剑尖划伤了肺叶,虽然一时不会致命,却难以复原,”赫连渊低下头说:“加上……雪他本来就有痨病,医者说能活以他之前的身体能撑到现在就是奇迹,现在加上这样的伤,大概真的活不过今年冬天了……”
  凤兰愣了一会儿,继而掉头就走。这种话他听过,刚到镇远将军府的时候雪融咳得厉害,那时候医者就说过他活不了多久,可事实上不是没事吗?事实上在悉心照料下他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好转,这样下去当然可以一起活得很久很久。那些混账医生只会随便就说那种丧气话,根本就不会想著怎样给人好好治病!
  刘青跟上去,替他拉开了司徒雪融的房门,一片昏黄下司徒雪融靠在枕上,看见凤兰露出一丝微笑,凤兰也笑了,走近,那笑却僵在脸上,司徒雪融的印堂发黑,眼眶凹陷,一夕之间憔悴衰弱到可怕的地步。
  司徒雪融看到凤兰心疼的眼神,摇摇头说:“别担心,我没事。”
  刘青悄悄掩上房门,留下屋里两个人。凤兰撩开司徒雪融前额有些凌乱的长发,这种时候千言万语也没有什麽意义,只有紧紧抱住,才能确定这个人在怀中未曾失去。司徒雪融把头靠在凤兰的肩膀上,悄悄收起了之前的柔和浅笑,露出一丝悲凉。
  自己向来是多灾多难的吧?司徒雪融微笑,看著凤兰的眼睛,这一生算是沈浮难测,几经希望,也几次想要放弃,只是从来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明明在他怀里了,却还是止不住悲伤,因为他知道这次他必定会让他难过。
  凤兰轻轻圈住他,额头磨蹭著他的前额,想要吻他,司徒雪融却突然挣扎起来,伏在床边一阵咳嗽,手紧紧抓著前胸,指尖发白。凤兰抱著他替他顺气,手抚过他的胸口一阵冰凉。司徒雪融深深地呼吸了几口,表情却越来越痛苦,凤兰的心整个绞起来问他:“雪融,怎麽办?我该怎麽办?”
  “我没事……咳……”司徒雪融还没说完,又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让他几乎无法喘息。这种每次呼吸都会伴随的痛他太熟悉,一阵一阵仿佛把身体里的力气带走,生命也就这样七零八落。
  凤兰揉他的胸口,却没有什麽效果,站起身想要出去找医者,司徒雪融拉住他哀求说:“咳咳……别走……”
  似曾相识的一幕,望月郡将军府的小楼里,司徒雪融跌在地上拉著他的衣摆求他别走。仿佛是很久以前,又仿佛就在昨天。一切的开始,生命的交集,就在他踌躇著向那个绝望地看著自己的人伸出手的瞬间。
  因为那个时候抱住了他,才得以後来的相知、相爱。
  “我不走,”紧握司徒雪融的手,他轻声说:“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知道你虽然看似淡泊,却容易想不开还怕寂寞,所以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逗你开心,看你笑,不管发生了什麽,绝不放手,绝对不放手。
  ***
  早晨献血去鸟……
  真的变成血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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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楼记事61

  司徒雪融笑了一下,用尽全身力气之後全盘崩溃,别过头去咬紧牙关,却已经湿了枕巾。之前一遍一遍说没事,不过是自欺欺人,身体变成什麽样医者就算不说自己也知道,就是不说凤兰也看得到。
  只是都不愿意面对,说什麽永远不会离开,可是所谓“撑不过冬天”都已经是医者善意的说法。胸口剧痛呼吸困难,会不会撑不过一个月,会不会明天就再也见不到凤兰,他自己也不知道。
  从小上天就不垂青他,母亲、父亲,重要的人被一个个夺走;两年征战沙场费尽千辛万苦算是建功立业,却因为身体的原因功亏一篑;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能够感到幸福的人,却那麽短暂。好像冥冥之中有人告诉他,他终其一生无论如何努力,仍旧什麽也得不到。
  谁会想到在那麽隐秘的地方会有北漠的埋伏,谁会想到之前还好好的期待将来,却一夕之间弄成这样。胸口被刺伤的地方很痛,之前以为已经养好了的肺病也再次开始折磨他,死了也许会不甘也许会恐惧,可真正痛苦的是要丢下凤兰一个人。
  凤兰那样的人,似乎是与众不同的得天独厚,在他身边,每天像是可以分享他的幸运他的幸福一般变得美好,却不曾想反而把他卷入了自己的不幸。还记得初遇的时候凤兰可爱的自我中心的嚣张和上蹿下跳风风火火的性格,不到一年,他变了很多,变得成熟温柔,变得考虑细微,变得愿意默默待在一边帮他,坐在屋子里安安静静等他。
  如果不是他,凤兰应该会更加闪闪发光。为自己他放弃了他的与众不同,放弃了他的快意人生,到头来却只得感伤……
  这一生,没有负其他人,却单单负了他……
  “雪融,傻瓜你哭什麽?不准哭,”凤兰语气凶恶动作却轻柔地抹掉他的眼泪说:“哭那麽凶干嘛,弄得好像……好像……总之,我会好好照顾你的。你别听人瞎说,也别往不好的地方想,听见没有?”
  司徒雪融咬紧嘴唇点点头,即便知道这次和以往不同,也必须抹掉眼泪微笑到最後。已经不能给他将来,不能给他承诺,起码眼前要让他不要那麽担心,不要难过。
  凤兰的袖子下面露出层层白色的纱布,司徒雪融心痛地轻轻摩挲了几下,还记得就要堕入冰冷的时候被灌进口中的温热腥甜,让整个身体回暖,让他有信念要撑下去。
  “那个时候真吓死我了,”凤兰悄悄抽回手,依然心有余悸:“你流了好多血,我以为一切都完了。现在还能抱你在我怀里,我觉得很幸运,真的太不容易了,迟一刻,错半分,都再也没办法挽回。所以雪融,还要继续难为你,也许将来的日子对你而言很苦很难熬,可是我们那麽多不容易的事情都过来了,绝不能放弃,知道吗?”
  “嗯,我知道。”司徒雪融道,纵然前途飘摇渺茫,抓住眼前所有,已经是能够做到的全部。

  凤楼记事62

  初春,万物复苏。漠河完全解冻,春水滚滚,从北疆城城楼望去,洋洋大观。
  司徒雪融近日咳得不是很严重,却也不曾减轻。可喜的是终於能够下床,凤兰扶著他在太阳好的时候出去吹吹风,其他时间则陪他在屋里一起念书偶尔弹弹琴,变著花样做好吃的东西是每日的功课,可是司徒雪融吃得很少,凤兰次次都要下功夫努力填塞才可。
  赫连渊也每日都来,经过此事之後他把雪融受伤都归咎到凤兰头上,对他更是没有好脸色。而凤兰也很不快他在雪融疾病缠身的时候还总是拿地图来烦他,就常常明里暗里针锋相对,可惜司徒雪融仍旧像以前一样对赫连渊很客气,所以被赶出屋子的还是凤兰。
  刘青则很少来,似乎是立场很尴尬。然而凤兰没有忘了那罪魁祸首,只是过去几日实在担心司徒雪融担心得很,才暂时抛之脑後,现在有空,立刻跑去刘青处问他:“那个叫罗琛的在哪?我要杀了他。”
  “他被收押大牢,後日遣送回华都城听候处置。”刘青这样答,凤兰当时就急了,质问道:“送回京城?为什麽不现在杀掉?他做了这样的事情你还要包庇他?”
  “不是包庇,对於那个人,这一辈子我也不会再信他一次帮他一次,”刘青的表情看不出特别的喜悲,略带薄凉地陈述:“可是军法是这麽写的,罗琛能不能杀是皇上说了算。”
  “抓到他的不是皇帝,凭什麽皇帝说了算?要是皇帝说不杀,就不杀了?”
  “凤公子不必担心。以他的现状,十有八九要凌迟处死的,就算皇上有心放他,我也一定力争定他的死罪,倘若仍不行,刘青就算以命相搏,也会杀了他,以赎渎职之罪。”
  刘青语调平淡,听得凤兰却难受。他知道刘青这番话说得很绝了,想起曾经在牢房里他和罗琛之间那种淡淡的温馨,虽然那人对雪融的所作所为让他发指,也怨恨过刘青对他的纵容,可是如今听到这话,不由得觉得悲从中来。
  如果横在中间的是伤害和背叛,要挽回多难,更何况加上国恨私仇。他不能够想象刘青此刻的心情,可是被重要的人背叛是什麽感觉,那样毫不犹豫地拿箭射向他会是什麽感觉,如今想要致他於死地又是什麽感觉,想想就心寒。
  无法想象如果同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会怎样,凤兰心道,如果两人是敌人,雪融会很难过吧。他又是那种不会置国家人民於不顾的人,所以如果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那自己肯定要做那个抛弃自己国家的人了。无论如何,还是无法想象那会有多惨痛,因此能够没有任何顾虑地相爱,真的十分令人欣慰。
  (身为後妈橙的孩子,你俩真的可谓最幸运的一对儿了。放眼望去哪一对不比你们惨得要死要活的……)
  凤兰只再去看了罗琛一次,他虽然蓬头垢面,却还是那麽桀骜不驯,身上的铁链甩得咯咯作响,看凤兰的眼神也一如既往嚣张。凤兰本来不想动粗,可见了他就来气,叫人把他架起来就甩他巴掌,手打疼了就拿了旁边士兵佩剑的剑柄砸,越砸还越觉得不够,真恨不得能拔剑像当初他毫不留情地刺进雪融身体时一样让他尝尝那种滋味。
  罗琛被他打,一点也不痛的样子,反倒哈哈大笑说:“司徒雪融怕是死了或者离死不远了吧,否则你那麽疯干嘛?”
  凤兰暴怒,正抬手还要打下去,就被从後面抓住。回头看是刘青,正以为他要护著罗琛,刘青却从他手里抢过剑向罗琛砸下去,毕竟是练过的,凤兰听到一声清脆的骨头断裂的声音。罗琛闷哼一声,抬头睁大了眼睛,眼泪突然就滑下来,刘青看都没看他一眼就把剑交回凤兰手里,头也不回地走了。

  凤楼记事63

  他走了之後凤兰没能再下手,牢房里只有罗琛低低的啜泣。回到屋里凤兰想了想还是把这件事跟司徒雪融说了,司徒雪融只是轻微吃惊继而自语:“……是啊,早该想到。”
  “雪融对这类事情总是比较迟钝,”凤兰宠溺地揉揉他的头发,心道幸好你迟钝,否则不早就被赫连渊占了先机。一看时间已经不早,而司徒雪融仍旧拿著个什麽图在看著,就一把抢过来说:“该睡觉了。”
  “还不算晚,”司徒雪融伸手拿回来笑笑说:“已经和赫连商定後天向北漠境内出发,以往我们并未进过北漠国境,对地势不熟。我就再看一会儿就好。”
  凤兰没有听说又要行军的事情,立即暴跳:“不行!你身子还没好就又要颠簸怎麽行?混账赫连渊,果然不是他家的他还是不知道心疼!”
  雪融这次的病不似以往,凤兰精心调理了个把星期却仍未见起色。在焦急的同时,凤兰思前想後觉得可能是罗琛伤到他肺叶的那一剑,心疼又愤恨得不得了,几次暗想冲到收押他的牢房把他剁成肉酱。
  “军情耽搁不得,”司徒雪融揉了揉疲倦的眼睛说:“你知道的,这一次全国耗费那麽大的人力物力,我们必须要重击北漠,杜绝疆土之患。这样华都的百姓才能……”
  “军情耽搁不得你就耽搁的得?”凤兰打断他,一把没收他的图吼道:“别拿什麽国家百姓的大道理唬我。怎麽不想想你自己的命比那些乱七八糟的人贵重多了?总之你好好休息快点给我好起来,否则不饶你!”
  说著凤兰揣著图就出了房间,一路直去赫连渊那里敲门。赫连渊开门看到他还没来得及不爽就被凤兰拿著手里的图劈头砸了几下。
  瞠目结舌可以用来反应赫连渊在那片刻的神情,接著怒道:“你这小子发什麽神经?”
  “我才要问你发什麽神经?继续行军的馊主意是不是你出的?你倒是看看雪融那脸色还能再操心打仗吗?你好歹和他同级,还不多担待一点,你想累死他不成?”
  赫连渊面对凤兰一系列的指责,愤愤扔下一句“无理取闹”就要关房门,凤兰立刻拽住他:“赫连渊你别想跑,今天给我说清楚了!”
  凤兰挂在赫连渊胳膊上,无奈对方力气太大,拖拽不成反而被带进了房里。赫连渊瞧见这人如菟丝子一样缠著自己不放,又气又想笑,定了定还是告诉他实话:“你当我不要他留下休息?是他自己提出要快点行军的。”
  凤兰哪里猜不到那其实多半是雪融自己的主意,可是真听见赫连渊这麽说,更是不爽:“那还不是你教唆的!”
  赫连渊可没心思背这种黑锅:“司徒雪融那种顽固之人,你几时见人教唆得了他?”
  凤兰理屈,哼了一声,不料赫连渊低头接著说:“我之所以答应并全力协助,不过因为平定北漠是雪毕生的心愿,我不想他壮志未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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