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次,是乔天行把乔文治叫来的。
乔文治喝了口茶,入口甘苦,下腹生津,唇齿之内醇香四溢。
好一会儿,乔天行说话了:“文治,你外公来了。”
乔文治拖著茶杯的手顿了顿,状似无意的回应:“哦?”
乔天行犹豫一下,皱了皱眉,说下去:“昨天就到了,让我先别告诉你。酒店在凯悦,他让你下午过去。”
乔文治面无表情的看了眼自己的父亲,问:“外公这次来,为私事?”
“大概吧。他的意思我也不懂。”乔天行站起来,走过乔文治身边,拍拍他的肩膀,说:“一会儿我们我过去就知道了。”
乔文治心里泛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他早上才送走了陶遥,人还没离开火车站,就接到父亲的电话,说让他过去。乔文治知道,乔天行平日里也不联络自己,这次主动打电话过来一定有事,隐隐就猜到与外公有关。到了这里乔天行这麽一说,乔文治心里就“腾”一下子雪亮了,一定是为了让自己去北京的事。外公来了A市却不直接告诉自己,反而让父亲来通知自己,这让乔文治的心里的不安更加强烈起来。
逃之夭夭(十五)
下午,乔天行开车到凯悦,电话通知一声乔文治的外公,带这乔文治上楼去了。
进了房间,乔文治看见那个头发花白却梳理整齐,脸上带笑却面目威仪的老人。他笑著走过去,抱住老人,叫了声“外公”。
老人笑著拍拍他的背,说:“有个两三年没见你了,文治啊,果然是大人了。”
乔文治松开外公,拉著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门口的乔天行也走了进来。
聊了一会儿闲谈,乔文治问道:“外公这次来是有事?”
老人家笑笑,看著乔文治的眼睛透著精光:“文治啊,上次我和你提起的,你也已经毕业了,既然不打算从医想要从商,那你跟著我到北京也有个照应,比你自己一个在A市干方便的多,况且了,你搞地产,何必和你爸在一块地上争呢。”
果然是为了这事来的。乔文治心里暗暗叫苦,嘴上却不落下:“外公,北京是好地,有你照应也确实方便,不过我在A市还没几年,这麽快就走总还是有些留恋的,不如让我在这儿待几年,给我一点时间发展一下,这样我就算去了北京也不算在A市一事无成的逃回你的羽翼下。”
老人听了,皱了皱眉,良久,他叹口气,说:“文治啊,你想自在的玩几年,我也不是不同意,但有些事,玩过闹过明白过就好了,别真当回事了。你在A市也待的够久了,该玩该闹的也差不多了,是时候收收心了。”
乔文治听了,心知不好:“外公?”
“文治,你在A市,我挺不放心,所以一直有关心你怎麽过的。”老人眼神在乔文治的脸上逗留了一会儿,看不出有什麽愤怒的神色,才又说下去:“你那套房子里的事我是不知道的,不过原来你在学校里的那点破事,我还是知道的。我知道现在年轻人爱搞些新奇的玩意儿,我也不想说太多,但你要是当真了,我可不能不管了。”
乔文治脸色不变,心里却凉了。原来外公早就知道自己的一切动态,是说呢,怎麽这麽急的召回北京去,原来是这麽回事。沈默了一会儿,他站起来直视老人,说:“外公,我不管你怎麽想,我现在是和个男的一起了,而且我打算和他过一辈子。你同意那最好,就算不同意,我也不会和他分开的。”
老人看著他不语。乔天行在边上扯了扯儿子的衣服,把他拉到一边:“文治,对外公好好说,别为了一个乱七八糟的男人毁自己的将来。”
乔文治冷笑一声,说:“他不是什麽乱七八糟的男人,是我认一辈子的人。我不管他是男的女的,就只认他了。”
坐在椅子上的老人眉皱的更深了,眼睛微微眯起来,神色冷酷深沈:“文治,你是我唯一的血亲,你为了个外人就这麽忤逆我?”
乔文治看著他外公的眼睛,眼神没有犹豫,攥紧了自己的手,胸口闷的难受,他说:“外公,只有这事我不会听你的。”
屋子里的气氛冷了几分,乔文治执著的站在屋子中央,一动不动,他外公坐在椅子上,手里握著火柴盒,上下摩擦桌面,两人都沈默不说话。
乔天行在一旁替儿子捏了把汗,急忙圆场:“爸,小孩子不懂事,一下想不通,给他点时间,他就明白了。”
沈默半响,那边总算出了个声:“也好,你们先回去吧。文治,我在A市还住段时候,你想通了就联系我。”
乔文治只是看了眼外公,就跟著父亲走出来饭店。
回去的路上,坐在车上,乔天行问乔文治:“你养著那男孩,就是陶愈的儿子吧。”、
“……”乔文治不说话,只盯这窗外看。
“就两年前来找我的要钱那会儿认识的?”
“……”
“我说你怎麽那时会突然来找我,原来那时候的事就是为了那小子。”
“……”
“你也是,和你外公叫什麽板,真和他闹翻了对谁都没好处。”
乔文治没转过头,只冲乔天行冷笑了声:“是对你没好处吧。”
乔天行不可置否:“我没好处是一定的,你自己也得不了好果子吃。何必为了男人闹僵。”
周末的路上人流多,车子是不是刹车停顿,这会儿,有一红灯停了下来。
乔天行撇了眼副驾驶上的乔文治,他的手撑在车窗上架著头,不看自己。乔天行说下去:“文治,你要真为那男孩想,就不该和你外公翻脸,你知道你外公的本事。这麽闹只会让你小情人没好日子过。”
乔文治这才转过头,他看了眼乔天行,刚才支著脑袋的手抖了抖。
前面绿灯亮了,乔天行开动车子,不再说话。
乔文治呡起嘴,略有所思。
乔文治这边的情况,在家里享受一家团圆的陶遥自然完全不知道。
短信消息里,只字未提,乔文治的短信也没有什麽情绪上的不同,在陶遥看来就和往常一样。
和乐融融的在家过了一个周末,终於在周日下午和妹妹一起准备回校。
陶妈妈把两人送到火车站,还拎了一些吃的用的,嘱咐他们平日里注意身体,努力学习。
陶娇依依不舍的扯著陶妈妈的袖子,说:“妈,你自己注意身体,别操太多心。”
陶妈妈说知道知道。
陶遥把一张纸条塞进她手里,说:“妈,你一个人住很多事照应不过来,这是我和小乔的手机号,出什麽事第一时间要告诉我们。”
陶妈妈一直知道陶遥在在外面有赚点生活费,只是两人都用上手机,还是让她吃了一惊:“你两都有手机了?这可不便宜啊。”
陶遥有些尴尬的说:“这不是为了让你少操心才没说的。”
“呵呵,”陶娇在一旁好整以暇的看著哥哥的样子,出来帮腔:“妈,你都不知道哥在学校除了学习的第二件大事就是他的家教。”
陶妈妈听了,抓著陶遥的手,有些担心的说:“虽然你自己赚钱妈是挺骄傲的,但别为了打工忙坏自己身体。”摸了摸陶遥的脸,又说:“我说怎麽感觉瘦了。”
陶娇扑哧一声笑出来,嚷嚷道:“妈,你哪里看见哥有瘦下去,我看他是过的滋润。”
陶妈妈埋怨的瞪了眼陶娇。陶娇耸耸肩。
直到两人上了火车,陶妈妈才离开火车站。
坐在火车上,陶遥有些忧心,一旁的陶娇安慰他说:“哥,别担心,单凭个手机妈不会想到的。”
陶遥说:“我总觉得不安。”
“不安?”
“说不上来怎麽回事。心里挺慌的。”
“没事没事。”
妹妹拍著哥哥的手,笑这说道。
回到A市以後,乔文治开车过来接他们。因为有点晚了,陶娇就没回学校,住乔文治他们那儿了。
意外的,陶娇本以为会有些不高兴的乔文治没什麽反映。
第二天乔文治把两人送回到学校。
中午陶遥照例要和妹妹碰头,结果被教务处老师留下,说是有事要谈一谈。
“陶遥同学,坐。”教务主任戴著方大的老花镜,头发已经半百了,坐在办公桌後的椅子上,指著一旁让陶遥坐。
陶遥忐忑的坐下後,教务主任悠闲的喝了口茶,慢慢的开口:“最近学业忙不忙?”
“还好。”
“呵呵,你们学生其实空的很,整天油条似的混来混去,年轻人嘛,是非就是多的。”说著,笑呵呵的看著陶遥。
陶遥看著那假笑直发愣,还不明白教务主任这嗑瓜子似的一拨一口究竟是什麽意思。他只点下头,表示认可的应了声“恩”。
对方也抬起老花眼镜,仔细打量了一番陶遥,继续说:“陶遥同学啊,前几天我在学校里听了点事,是和你有点关系的。”
陶遥一听,心下明白他说的是上次他和乔文治接吻被看见的事。
对放看陶遥脸色一变,知道陶遥明白他的话,继续说道:“你们年轻人要过什麽生活照理说学校不能干涉太多,所以有些事能视而不见也就当没事了了,可你们也不能因为这样就那样明目张胆,学校好歹要讲究名声,如果太出格,学校为了将来发展,也不得不采取措施的。”
陶遥心里一紧,他“蹬”一下站起来看著教务主任,眼神急切又渴望,他想解释,想说明什麽。可等他看到教务主任凉凉的视线的时候,他突然发现自己张开嘴也什麽都说不出来。
想解释什麽?
现在他要做的,应该是要澄清什麽,可当他真正想说出口的,却不是撇清了自己和乔文治的关系。内心深处更多的,是一种委屈,一种无望。
他想,他错了。
可他有不明白自己错在哪里。
教务主任到是被他突然站起的动作吓了一跳,身体急忙往後一靠贴在了椅背上。
陶遥呡了呡唇,不响。
教务主任看他又老实起来的样子,仍有点後怕,好一会儿,终於开口说道:“陶遥同学,你先回去吧。过几天我们再谈。”
逃之夭夭(十六)
陶遥从教务处出来再和妹妹碰头的时候,妹妹已经打了饭在等他了。
外面下著雨,陶遥撑著一把伞走进食堂,脸色不太好。陶娇扬手招呼他,让他过来,但陶遥眼神游荡,好似没看见妹妹一般,从她身边走过。
陶娇一把拉住他胳膊:“哥!”
陶遥这才回过神来。“小乔,坐这儿啦。”他坐下来,把伞放在一边。陶娇把菜放到他面前,说:“菜都冷了,哥你去哪儿啦?”
“没去哪儿。”陶遥看也不看眼前的菜,一个劲看著外头的雨天,他一点也不觉得肚子饿。
陶娇见这样子,心里明白哥哥有了心事,刚才一定发生了什麽。
“哥,刚才那老师把你叫去干嘛了。”陶娇试探的问。
“……”陶遥不说话,垂下眼睛。
“不会是上次传的事到了老师耳朵里了吧。”
“……”
“哥,你别担心,这没什麽。先吃饭,妈说过的,让你别饿著自己。”陶娇安慰自己的哥哥,心下想等会儿告诉乔文治这事。
陶遥听了慢慢拿起筷子,拨动饭菜,却一直不见塞进嘴里,一会儿,他开口说道:“小乔,这次是教务主任找我,他的意思,这件事挺严重的。”
“哥……”
“他们的意思大概是想让我和蚊子分开,这样学校就不再深入追究下去。”说道这儿,陶遥塞了口白饭进嘴里,含含糊糊的轻声喃喃说:“可我不想。”
陶娇几乎以为自己没听到刚才的话,她担心的看著自己的哥哥。
陶遥没有再开口,他一口一口扒著饭往自己嘴里送,可饭都吃完了,却一点没有碰过菜。
下午上完课还早,3点半左右,雨还是一直没停。本来陶遥说了要去家教,然後自己回去。走到校门口手机就响了,接起电话是乔文治,说已经在路口那儿了,要送他去家教,然後在送他回家。
陶遥说不用。
乔文治说我来都来了,反正没事。
陶遥推脱之间已经看到乔文治的车开了过来。
上了车,陶遥又想起中午在教务处的事。情绪低落也没多和乔文治说话,倒是乔文治笑著说公司里的事。陶遥也只是淡淡笑笑。
到了目的地,陶遥下车前,乔文治说:“桃子,我一会儿来接你。”
陶遥本想说不用,但想到刚才也反对无效就不多此一举了。
可真等到他家教完出来的时候,乔文治的车还停在老地方。陶遥想:“蚊子不会一直没走吧。”
敲敲了车窗,见乔文治放下车窗,露出一个笑脸。
“桃子,上车吧。”
陶遥皱著眉问:“你一直等著这儿?”
乔文治状似认真开车,只说个“没”。
陶遥知道他这话不是真的,想了想,说:“蚊子,不用这麽不放心,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乔文治看了他一眼,笑著说:“我知道,我的桃子有腿,自己会跑。”
“说正经呢。”陶遥埋怨。
“我说的不正经?”乔文治笑著反问。
“……”陶遥懒的理他,过了好一会儿,转过脸对著被雨水淋的看不清楚的车窗,轻轻低语:“我跑不了的。”
这声音轻的像根针落地的声,乔文治耳尖的听到了,嘴角勾起一抹几乎看不清楚的笑。
从那天以後,陶遥去哪儿乔文治都要开车送他来回。一开始陶遥还会反对,到後来也就随他去了。只是这样以来,陶遥的时间就完全控制在乔文治的掌握中了。
对这点陶遥倒不是特别在意,之前他的生活中心就是围绕著乔文治,所以也不觉得现在有什麽区别。只是他担心的是学校对他们的事的处理。所以每次让乔文治送到离学校还有段距离的地方就下车自己走过去。但乔文治不放心,每次一定要开车跟著,看著他进了校门才肯走。
到了学校,妹妹也跟著自己寸步不离。自从上次跟教务主任的谈话後,也不见再来找过谈话了。但妹妹却神经紧张的要命,除了中午时间,现在连下课时间都要凑一块,即使有时候两人的课时间上错开,妹妹也会让自己陪他一起去上课,说的好听可以指导一下,陶遥奇怪有老师在还要指导什麽。
这天,下了课没有家教,陶遥在老地方等乔文治来接他。但等了半个多锺头,还是不见乔文治来。他打了乔文治的手机,也是无人接听状态。路上的车已经开始多起来了,下班高峰期要到了。
心里有点担心乔文治,陶遥发了个消息过去,问乔文治在哪儿,有什麽吗?
可消息发去好久也不见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