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文治看了问:“桃子,怎麽了。”
陶遥说:“没事,就是今天肚子难受,没什麽胃口。”
乔文治看陶遥果然脸色差的很,忙拉过他,心疼的说:“不舒服还这麽辛苦给我做饭,你还真是尽职的好老婆。”亲亲他的脸,拉他走上了楼:“好好休息下,看看有什麽药吃点。”
陶遥不响,由著乔文治把他拉上卧室的床,替他盖上被子。又转身去翻药箱。
一会儿,从楼下拿了温水让陶遥就药吃下。
陶遥犹豫了下,自己没真病了,要是吃了反而生病怎麽是好。
看了眼忧心的乔文治,陶遥还是抓过要吃了下去。
俗话说的好,要不能乱吃话不能乱说。
果然,半夜陶遥就腹痛如绞。
挣扎难受的在床上翻来覆去,没一会儿就把睡在一旁的乔文治弄醒了。
乔文治打开灯,见陶遥全身是汗,刘海都贴在额头上,身上穿著的睡衣也被汗给湿了。
“桃子,你怎麽了,别吓我。”
他忙抱起陶遥,遥了两下。
陶遥眉头紧缩,全身痉挛,他咬牙,右手捂著肚子,艰难的喘气。
乔文治急忙给他披上件衣服,冲出家门开车到医院急诊。
在医院折腾了大半夜,终於缓了口气。
“药物过敏。”
医生白了一眼陶遥,“搞成这副样子才送来,还真是‘及时’,你也忒能忍了吧”。
乔文治在一旁捏这陶遥的手,心中暗恨自己发现的晚。
陶遥躺在病床上,另一手拍拍两人握著的手,投给乔文治一个安慰的眼神。
医生一走,乔文治就抱住陶遥,闷闷的声音从陶遥耳边传来:“桃子,都是我不好,一定是我给你吃的药出了问题,我竟然都不知道你会对这药过敏。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陶遥说:“别瞎想,我自己都不知道对那药过敏,你又怎麽会知道。”
乔文治坐直了身子,跟自己赌气般转过头,陶遥在他转过去的瞬间看到他眼眶红红的。
无奈的看看自己身边的吊瓶,陶遥心里叹口气,眼眶也红了起来。
陶遥知道自己不会离开的身边这个人的,就像这个人也不会愿意自己离开一样。
因为这场病,乔文治替陶遥请了好几天的假,让他在家好好好休息。
往常听到乔文治替他请假,陶遥就会反对,这次倒也没怎麽抗议,还说想多休息几天。
乔文治乐得看他养在自家里休息,一面说这样安心。
陶遥笑笑,不说话了。
就这麽过了十多天,陶遥一直待在家里,也没去学校。陶遥不急乔文治就更不急了。
但陶娇急了。
来看了哥哥两次,埋怨著陶遥居然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陶遥无奈看妹妹管家婆似的唠叨著,注意这注意那,这能吃那别吃的。心里感慨著:“小乔也有这样当主妇的一天啊。”自己的妹妹总会在将来嫁出去成为某个男人的主妇啊
因为怕陶娇担心,陶遥有过了几天後,开始回学校上课去了。
但和以前不同的是,陶遥回家都很早。往常这个时候一般都是乔文治开车去学校接陶遥,最近只要乔文治回家,陶遥都在家里了。
陶娇觉得奇怪,自己的哥哥最近待在学校的时间少了很多,而且还常常拿一堆招聘信息在图书馆蹲上一天,好像全天都没课似的。陶娇问:“哥,你急著找工作吗?”
陶遥没抬头,还是在那些招聘的纸上勾勾划划,不在意的说:“恩,我想找份工作。”
“其实现在我有自己做点兼职,妈那边负担也没了,你不必这麽急著赚钱,况且还有乔哥哥在呢,他那麽有钱,你还这麽急著操劳自己干嘛。”陶娇皱起眉。
陶遥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是继续翻看那些招聘资料。
逃之夭夭(二十二)
那天,陶娇想去找陶遥那点东西,就跑到他们上课的教室那边找他。趁下课走到门口观望了半天,却没发现自己哥哥身影。
这时倒碰上上次在食堂遇到过的那个王谦。
王谦看到他,打量了两眼就打了个招呼:“你不是陶遥的妹妹吗。”
陶娇冲他点点头,问:“我来找我哥,你有看到他吗?”
王谦神色古怪的看看她问:“你还不知道?”
“知道什麽?”陶娇不明白。
王谦一听,神色紧张了一阵,拉过陶娇到教室外的走廊边,轻声说:“陶遥已经很久没来了。上次他在校门口被发现和男的接吻的事学校知道了。上面处理的挺过分的,那张公告还贴在公告栏上呢。”
陶娇听了这话,一下子紧张起来:“什麽样的处分?”
王谦耸耸肩,说:“你还是自己去看吧。”
一直到看到学校的公告栏上贴出的那张不起眼的A4纸公告,陶娇才明白为什麽哥哥这麽急著找工作了。
贴满通知公告的公告栏上,左下角那麽不起眼的贴著一张退学通知,而通知的主角就是陶遥。
急冲冲的打电话给自己的哥哥,很快就被接通。
“哥!退学是怎麽回事!”
“……”那边的人沈默著不响。
“怎麽能因为这种理由就退学了!”陶娇气愤的声音有点发抖。
良久,电话那头传来陶遥的声音“……小乔这事就这样了,别气了。”
“跟男的好和跟女的好关学校什麽事,凭什麽因为这个就让你退学,你考上这学校多不容易!”妹妹的声音带著心疼的哭腔。女孩子总是特备容易落泪。陶遥心里长叹口气。
“小乔,这是学校的决定,我们没办法。”
陶娇不语,她不想自己的哥哥受这样的委屈。
“小乔,这事千万别告诉妈,她年纪大了,心里承受不起。”
挂下电话前,陶遥千叮万嘱一定让陶娇对妈保密。
“对了,这事还是别然蚊子知道,他最近也有烦心事。”
陶娇嘴上应声,心里自己盘算著。
第二天,陶遥干脆待在家里,也没再去学校了。
乔文治一早就走了,陶遥借口说上午没课,就待在家休息,下午再去学校。
到了下午,陶遥本想去家教,刚出门手机就响了。
陌生来电,是B市的区号。
陶遥心里纳闷,知道自己手机号码的只有A市蚊子,妹妹,剩下就是在B市的妈,这不认识的号码是谁的?
接起电话来,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请问是陶遥吗?”
“恩,是的。”
“我们是B市XX医院,杨慧娟是你母亲吗?”
“是的。”医院?陶遥心里泛起不好的预感。
“你母亲现在在我们医院,你能替他过来补交下费用吗?”
陶遥听了忙问:“我母亲怎麽了,她得什麽病了?”
对方沈默了几秒,说:“你还是自己过来再说吧,我们这儿电话也说不清楚。”
挂下电话,陶遥奔回屋里找到自己的存折,心急如焚的冲去附近的银行。取了钱马上打了车到火车站买最快到B市的火车。
坐在火车上,他才想起打电话给妹妹知会一声。
电话通了,却一直没人接。陶遥心里奇怪,紧张的心情又多了几分担忧。也就发了消息把事情说了一下。
急急忙忙的赶到医院交了钱,好不容易问道了妈的病房。进去一看吓了一跳。
妈昏迷在病床上,居然还要用氧气管。
一旁的医生见陶遥进来,心知是家属,把他拉到外面。
“医生,我妈怎麽了?”陶遥拽著医生的袖子忙问。
“你是他儿子?”白大褂的医生扶了扶自己的眼镜,不答反问。
“是的。”
医生看了看满脸不安的陶遥,开口说:“请你有点心理准备,杨慧娟得的,是血癌。”
“……”陶遥抓著医生的手一松,顿觉眼前一片混沌,“什麽?医生你再说一遍。”
“你母亲得的是血癌。”
陶遥脸色唰一下白了,医生後来说了什麽,他没挺清楚,他知道,母亲得了绝症!那是癌症!
他想抬起脚迈进病房,看看被病痛折磨著的母亲,但却脚下发软无力,他靠著白色墙,全身颤抖的坐了下来。
陶遥不敢到里面去看母亲,他发现自己心里在害怕,他怕看到母亲的痛,他怕看到母亲的虚弱,他怕看到奄奄一息的母亲。
慌乱中,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胡乱的按下一个号码。
“嘟──嘟──嘟──……”电话那头的声音一直是长音,没人接起。
嘴里发嘛,牙齿咬住下唇,一会儿就尝到了血腥味。蹲坐在医院走廊上的陶遥没力气站起来,他瑟瑟发抖的身体莫名的感到越来越冷,眼角湿了,颓败的低著头。
一会儿,感到手机震动了。
慌张的拿出手机的手错乱的很,差点没把手机又扔了出去。
看也没看,直接接了起来:“蚊子!”
电话那头传来的却不是那个人的声音,而是妹妹焦急的声音:“哥,妈怎麽了?!”
陶遥闭上眼睛,让自己平静点,攥紧手心,稳下呼吸慢慢说:“小乔,你先别急。我已经在B市了,妈住院了。”
“妈身体怎麽了?”
“……”陶遥不知该如何告诉妹妹。
那边的陶娇听到哥哥沈默,知道这次妈的病一定不简单。
“哥,告诉吧,妈得了什麽病。”陶娇的声音已经冷静下来,但做哥哥的知道妹妹心里紧张的很。
“妈得了血癌……”
“……”
逃之夭夭(二十三)
陶遥说这话的时候,脑子已经一片空白,甚是都不太明白自己怎麽能做到平静的告诉妹妹。
小乔一定比自己无措。她会不会立刻赶回B市。她会不会伤心的大哭一场。
脑袋里胡思乱想著很多。一会儿又想到了乔文治。
小乔会不会告诉他。他在哪儿,为什麽没接电话,为什麽自己完全不知道他在哪儿,为什麽……
眼前闪过许多场景,他看到妈虚弱躺在床上,身上插了不少的管子,呼吸不能自给而要依赖仪器,她就一直躺著,一动不动,没有心跳,血压,脉搏的数据就无法相信她还活著。那个一直给予自己和妹妹最多理解的母亲。渐渐的,她的脸和另一张脸重合起来,那是一个男人的──父亲的脸。
也是医院的病床,也是苍白的颜色,也是迷离的混沌。
父亲的瘦弱不堪的身体在床上岌岌可危的坐躺著,明显无力的身子遗留下的只有病痛的知觉,他那痛苦的眼神,充满了不甘和不舍,同时,也无奈而绝望。
他的声音不再是从前的洪亮,吃力沙哑的说上一言半语就需要停顿一会儿休息著喘口气。
陶遥知道父亲在挣扎,他挣扎著从病痛中找到最後一丝尊严。
但父亲失败了。
他无法坚强的面对病魔,也无法承受起病痛带来的身心打击,他渴望的生机在一点点的流失,他珍惜的家人在眼前一点点模糊,他拥有的家庭在一点点的破碎。
父亲自杀了。
鲜红的血液从脑袋那儿流出来,混合著其他的混沌物,面目全非的脸已经看不起他原来想相貌,身体就如同肉泥一般毫无声息。
从那样的高的楼上跳下来,像是演电影一样精彩绝伦的纵身,却不会像主角那样的好运气。
跳下来,就没有生机。
父亲想要解脱,也许这样,他真能解脱。
他像鸟儿一样的自由自在,他可以拜托病魔,他可以在天空!翔了。
陶遥记得倒是自己看到父亲的样子,他忍不住胃里的翻涌趴倒在一旁。
只是柔弱的母亲,两眼无神的闪烁著点点黑影,一步步走近那一团血水中。
母亲的泪含在眼里,她只是走过去望著血肉模糊的父亲很久很久,一直到天黑了,父亲的尸体被处理了,母亲还是站在那个位置。
妹妹和自己走到母亲身边,也只是静静的站著。
失去父亲的家庭,就这样站著,回味著父亲最後剩下的声息。
地上那摊还未洗净的血迹,是父亲在这个世界上最後留下的痕迹。
现如今,母亲也会步入同样的绝望吗?
一步步走入那个黑色的深渊中不可自拔的陷入和父亲同样的轮回中。
母亲的微笑依旧能够清晰的在脑海里浮现,人影晃晃,却仍旧明了。
只是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了。陶遥站在原地,想要拉住那个身影,却怎麽也动弹不了。
他想大声叫喊,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只能在原地眼睁睁看著母亲一点点离开。
他突然很想乔文治。想到他温柔的笑容,想到他不经意的调笑,想到他厚实的胸膛,想到他温暖的怀抱。
乔文治在哪儿?
在哪儿……
陶遥看不见他。周围只有母亲渐行渐远的身影,除此之外,都是一片漆黑。
眼前越来越暗了,暗的心都痛了。
陶遥不想看了不想看了。不想看著母亲离开。
於是,他睁开眼。
还是在医院的走廊上。
黄昏阴暗下来的走廊上已经开启了凄凉的白色的节能灯。
陶遥迷蒙的双眼扫视著周围。
走廊上来往的护士也逐渐少了,医生们也都要下班了。
陶遥站起来,舒缓一下已经麻痹的双腿,走进病房。
母亲就躺在那儿。
很安静,大约是睡著了。
母亲向来就是一个安静的人,她喜欢安静的看著自己的孩子,她喜欢安静的牵父亲的手,她喜欢安静的给全家做饭。
可她也喜欢热闹,她喜欢看儿女热闹的围在她身边,她喜欢听父亲热闹的说话,她喜欢全家热闹的看电视。
陶遥的手摸上母亲的脸,粗糙的触感和几年前相差很多。那是父亲的死带给母亲的苍老。
“哢嚓。”病房的门被打开了。
陶娇跌跌撞撞跑进来,眼里含著泪光。看到躺在病床上的人,陶娇再也没忍住,哭了出来。
陶遥走过去,扶住妹妹。他拍拍的妹妹的背。
“小乔,别哭了。妈还活著,未必医不好。”嘴上这样安慰著,陶遥不知道这样的话是给小乔安慰还给自己安慰。
“对,可以骨髓移植!”陶娇的眼里闪过一丝光芒。她抬头用含泪的双眼看看哥哥,抓住哥哥的手说,“对!还不能绝望,老天不会让我们这麽惨的,妈一定没事!”
陶遥勉强扯出一个笑容点点头。
“对了,哥,我想把这事告诉了乔哥哥,本来想让他也过来的,但他好像被什麽事给绊住了,走不开,没接电话。”红著眼的妹妹说著。
陶遥拍拍她肩膀,说:“没事。”
兄妹俩回家里住了一晚,第二天再赶去医院。
走到病房门口被医生叫住了,说是有话要说。
陶遥本想去,却被妹妹一把拉住,说是要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