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织里这样想的人,绝不在少数。
这边,草野朔还在发表自己的观点:“既然最终选择了同意,这就说明,虽然不会主动背叛……”
“但他对组织也没那么忠心。”
难道他对视为亲父的皮斯克的死亡,没有丝毫怨言吗?
难道他不知道,琴酒只是杀死皮斯克的一颗子弹,真正扣动扳机开枪的是那位大人吗?
但他可以光明正大地找琴酒麻烦,却绝不能对那位大人生出哪怕一点怨言。
与其说他是不想背叛,不如说,在没有足够的筹码之前……
他不敢背叛。
连一个为组织做事的小间谍都知道想办法给自己留退路,何况是这些拥有代号的核心成员。
这个逻辑,听起来似乎完全说得通。
虽然还是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但安室透毕竟没有和爱尔兰接触过,闻言也不反驳,而是点点头,算是认可了草野朔的观点。
没必要在这种事上争执,浪费时间。
“所以,”草野朔话锋一转,“你想好胜山传心那个名额要给谁了吗?”
这两张卧底名单虽然将组织和警方都搅得不得安宁,但在他这里,早就已经是可以被抛之脑后的无关事项。
都一周前的老黄历了,谁还关心那个啊?
闻言,安室透欲言又止,似乎触发了十分不好的回忆,瞬间黑了脸色。
草野朔:“……看来这个人选,应该不是你自己。”
他还以为,按照安室透的性格,这种事绝对要在旁边把控才会安心。
不过想来也是,对方卧底身份差点暴露,虽说现在已经洗清了嫌疑,到底不好像他一样随便失联……
草野朔默默望天,果然是对比产生美,这样一看,他在组织里的待遇竟然已经很不错了。
“有个人。”安室透的声音颇有些咬牙切齿,“自荐到了我面前。”
草野朔:“……”
该说不说,看对方这个反应,他心中已经浮现出某个人名。
不对啊,虽然说是自荐吧,还留了一个建议的余地,但这难道就不算FBI随意插手公安事务了吗?
草野朔察言观色:“你欠他人情啊?”
此话一出,安室透周身气压顿时又低上几分。
其实差不多就是这么回事。
本来,组织内部对警方设局的事情将信将疑,但局势正胶着间,忽然有人提起了最后出现的、将鱼鹰直升机直接击落的惊艳枪法。
自己的卧底自己清楚,自己的敌人也自己清楚,无论是那位高层,还是整个东京,都找不出这么一位枪法卓绝的狙击手。
提到这手足以惊艳组织的狙击技术,但凡有点资历的成员,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同一个人——
那位凭借这项专长一路破格晋升,又在身份暴露后全身而退的男人。
“莱伊。”
最后是琴酒第一个冷声道出他的代号。
贝尔摩德顿了顿:“看来,这其中也有FBI的手笔。”
她忍不住想到美国那场惨败的交锋。
如果这是对方做的……
那的确无愧于银色子弹的名号。
于是,明明警方几乎出了全部的力,然而,只凭借最后那一枪,赤井秀一就将其中一半的锅稳稳当当地揽到了FBI头上。
甚至还有库拉索出面当人证:“我在撤离的路上就遇到过莱伊,他们果然是一伙的。”
警方设下的陷阱,顿时变成了FBI联合日本警方,一边设下陷阱,一边游走在其中浑水摸鱼。
大家还觉得这很合理。
总之,因为赤井秀一主动跑来凑热闹,留下的这仿佛凑热闹般的一枪,反而成为推动这件事盖棺定论的关键。
——这就是针对组织的陷阱。
而且,如果不是对方将直升机打了下来,按琴酒的作风,说不定会当场把他们几个和追兵一起打死。
哪怕再不服气,事实无可更改,安室透也不是那种会自欺欺人的类型。
但听完前因后果,草野朔总觉得有种奇怪的既视感:“听起来怎么感觉这么像在外面惹了事,所以干脆托关系躲进监狱避避风头呢?”
安室透:“……”
不说还好,让对方这么一说……
就算自认为了解那个FBI是什么人,这种奇怪的联想也有点回不去了!
“不过,只要能达成一致,我是没什么意见。”草野朔无所谓地道,“你要是也觉得没问题,就让他来这里找我好了。”
“早做准备,我们很快就会出发。”
安室透在心中过了一遍公安近期要处理的事务,才点点头,表示没有问题。
经过种种退让与利益交换,这个原本脆弱的联盟,在不知不觉中,似乎变得比开始更加坚固了一些……吗?
走出工藤宅的大门,安室透脚步不易觉察地一滞。
随即,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他面色如常地拉开白色马自达的车门,一如往常般坐到驾驶位上。
等启动的发动机盖过一切微小的声音,他才轻轻哼了一声。
“竟然让他蒙混过去了。”
扯了一大堆爱尔兰现在不会背叛的分析,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但……
监守自盗地将卧底名单透露给无关人员,难道不算是背叛?
第185章 第185章
天色渐暗, 阴云笼罩着整座城市,空气中微微泛着潮湿的气息,偶尔要下不下地从云层滴落几点雨滴。
赤井秀一上前两步, 推开虚掩着的门扉。
在踏进玄关时,他向后瞥了一眼,脚步忽然一滞。
这扇门……
长得好像他梦里见过的那扇。
如果不是眼前家具摆设与那道长廊并不相同, 赤井秀一差点又以为自己回到了那天的梦境中。
即便如此,他还是在脑海中捋了捋记忆——从自得知消息、动身出发, 到抵达这栋宅邸,过程完整, 动机明确,没出现任何模糊与缺漏。
应该没问题, 身后的门也没有要自动关上的迹象。
就在此时, 恰好一阵寒风吹过。
一如那场梦境, 在他进入宅邸后,门扉在身后缓缓合拢。
咚。
在只剩下些许缝隙时, 却不期然撞到下方一块特意放在那里的瓷砖, 顿时重新弹开。
赤井秀一:“……”
他转身上前,弯腰伸手将瓷砖移开,这回,大门啪地重新合拢, 将阴沉的天气一并关在外间。
严肃的神色从脸上褪去, 赤井秀一莫名有些忍俊不禁。
这个乌龙似的小意外倒是提醒了他。
束手束脚、瞻前顾后, 这可不是他的风格。
意识到这点, 他原本紧绷的身体放松不少,四下辨认一番,主动走向亮着灯的客厅方向。
一开始, 稍微反应过度也无可厚非,虽然生死一线的紧要关头没少经历,但是……
不管怎么样,他到底没有真的死过。
梦境中的濒死体验过于真实,清醒如他,也在醒来时怔愣了两秒,下意识地摸上腹部被电锯开出的伤口。
从某种方面说来,梦里那个不知是真实还是虚构的杀人犯,做到了组织众人做梦都想做的事。
——拿到莱伊的一血。
赤井秀一并没有刻意抑制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他是来寻求合作的,不是来找茬的,这些情绪反而有助于他保持恰当的态度。
来到紧闭的门前,先礼貌地敲了敲门,并不等里面的人有所回答,便拧下门上的把手。
连宅邸大门都特意给他留了,还差这点客套的程序吗?
然而,在看清客厅众人的一瞬间,赤井秀一就差点想重新退出去。
——听到响动,里面的人齐齐回头向门口看来,其中,某张属于他前女友的脸,在视野中显得格外明显。
与此同时,某个面色冷漠的女人向门口看了一眼,很快便又低下头,处理手中的事务。
她旁边的茶发小女孩也跟着瞥了一眼,又低下头,将他当作一团不存在的空气。
赤井秀一:“……”忽然有种连这里的空气都对他格外不友善的错觉。
但表面上,他只是脚步微顿,视线便自然落在草野朔的脸上,面色如常地向对方颔首。
“赤井秀一。”他平静地说,“之前的事多有冒犯,抱歉。”
表情管理到位,还能屈能伸,不愧是传说中的银色子弹,能成为FBI王牌的男人。
没热闹可看,草野朔遗憾地收起看好戏的表情,同样神色如常地站起身:“没关系,我已经不介意了。”
他觉得自己这话说得特别真诚。
——该报复的都已经报复回去,他当然没什么可介意的了。
既然已经互相爽快地表明态度,草野朔自觉没什么可说的,又坐了回去,仔细地帮人加固脸上的易容。
想着人都到齐了,正好一起交代注意事项,他便直接道:“潜入任务有太多未知意外,持续时间不定,这次的易容会以持久为主,会牺牲一定舒适性和伪装性,到时候要多加注意。”
“有具体解释吗?”赤井秀一立刻询问。
“别做太夸张的表情。”草野朔想了想,放下工具,对面前的人道,“来,你笑一个试试。”
顶着宫野明美的脸,飞鸟井木记依言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只从易容的角度上,看不出任何破绽,贴合得就像是她原本的脸。
“继续。”草野朔指挥道,“笑得再开怀一点。”
原本浅淡的笑容立刻变得生硬古怪起来,倒不是易容出了问题,而是飞鸟井木记并不习惯大笑。
灰原哀抬头看了一眼,无法接受对方用自己姐姐的脸做出那种表情,立刻收回视线。
顿了顿,她却又忍不住偷看一眼。
……好怪,再看一眼。
旁边的宫野明美:“……”
她抿唇忍住笑意,没有戳穿自家妹妹难得的童心。
要是真的笑出声,志保一定会恼羞成怒的。
等笑容越来越夸张时,草野朔才忽然指着某几处细节道:“这时候,像这些地方就会露出破绽,或者运气再差一点,直接对易容造成损坏。”
终于可以不笑了,飞鸟井木记连忙揉了揉了有些僵硬的笑肌,小小地出了口气。
到这个份上,赤井秀一总算知道为什么一开始,草野朔脸上会带着看热闹的恶劣笑容。
还说什么不介意,果然是假的!
随手将最后的工序做完,草野朔后退几步看看效果,最终满意地点点头。
他吩咐道:“广田小姐,之后的事就麻烦你了。”非常体贴地叫了宫野明美的假名。
“我知道了。”
闻言,宫野明美略显冷淡地颔首,将飞鸟井木记拉到自己身边。
当时条件和时间都十分有限,她只用化妆品略做伪装便用假身份混了进去,现在想想,真是十分惊险。
现在,对方也要顶替这个假身份回到那里,她便将自己的经历全盘托出,尽量不放过一点细节。
“我原本是外面监狱的犯人,入狱的罪名是……”虽然表情冷淡,声音冰冷,但话语中仍蕴含着一股熟悉的温柔。
赤井秀一微微皱眉,转眼便见草野朔拍了拍他面前的沙发。
“坐吧。”他和善地道,“现在轮到你了。”
好好一句话,硬是说得让人感觉哪儿哪儿都不对劲。
“胜山传心的资料都记住了吧?”草野朔随口问,实际上并不觉得对方会毫无准备。
果然,赤井秀一笃定道:“熟记于心。”
只要不背刺,对方的个人能力绝对是十分靠得住的。
前提是不背刺。
草野朔一边给他上易容,一边慢条斯理道:“那就来聊聊,干嘛没事跑来掺和公安的内部事务?”
赤井秀一眸光闪烁,敏锐地觉察到,现在的对话很有可能影响到他们后续的合作。
他不动声色地道:“之前的那个梦,我有些好奇,最后那个戴帽子的家伙就是你们此行的目标吗?”
在进房间时,他就将所有人的脸打量了一遍,并没有找到那位黑发绿眼的女性。
想到那天晚上,草野朔表现得完全像是熟知梦里情形,他便留了个心眼,直接将对方当作知情人对话。
“这可不一定。”草野朔的回答却出乎他的预料,“跟他有关系,但那个老家伙却未必是我的目标。”
赤井秀一下意识想挑眉,结果顿时被草野朔制止:“没易过容?少乱动。”
……还真没有。
算上朗姆和贝尔摩德,组织里竟然有三个易容高手……饶是赤井秀一,这样一算也不禁咋舌。
不仅擅长易容,还精通变声,要是把他们全放出来搞谍报,简直是防不胜防。
——谁能想到就算是现在,这看起来威胁十足的三个人里面,有整整两个都在想法设法地划水呢?
“除了这个,还有吗?”草野朔看起来漫不经心,事实上却并不好蒙混,“就因为要帮忙对付那个老头?FBI还挺会日行一善的。”
思虑再三,赤井秀一觉得对方既然与安室透有合作,应当并不会在意他言谈间直言要对付组织。
于是,他直接道:“因为一周前的变故,组织防守愈发严密,颇有些草木皆兵的意味,我认为,现在最好按兵不动,等待合适的时机再主动出击。”
如他所料,草野朔根本不在乎他要对付组织的事,只是嗯了一声:“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