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没工夫斗嘴,只得插着腰无奈道:“那我一个人去寝室楼那边,你先去文学社的活动室那边找信件。总之我们分头行动,加快效率——”
要证实松田阵平的推测,他们还缺乏一个关键性证据——小田切慧写给千岛和杏的回信。
小田切慧的两处住处中,只在那处肮脏狭窄的仓库里,才翻找到了一封来自千岛和杏的信件。而她租下的那处公寓,在今天天还亮着的时候,他们二人就进去仔细探查了一番。
并且他们都双双都注意到了现场的某种强烈违和感——公寓实在过于空旷了。
这个“空旷”不是指房子像板房那般,只有寥寥几个必备家具。
真要谈起家具布置,那栋房子甚至能够称之为相当齐全,属于可以直接拎包入住的类型。
但他们反复勘察了房子的每一角,却都没能在房子内搜索到任何的生活痕迹,更没找到一星半点属于小田切慧的“痕迹”。也就是说,那栋房子里见不到任何小田切慧的个人私有物品,那栋房子可以说是小田切慧的,也可以说是毫不相干的人的。
至于千岛和杏邮寄给她的信件,曾更是不见分毫踪影了。
他们在后来刚离开那栋房子的时候,松田阵平还皱着眉频频驻足。
“她不住在可以轻易查到的住址,反而住在一个非法雇佣她当帮工的餐馆仓库。但凡是个正常人,都没必要给自己找这种罪受。”松田阵平分析道。
“所以佐藤。”
“你觉得关于这间公寓——小田切是‘不敢住’,还是‘不能住’?”
…………
佐藤美和子很快就找到了千岛和杏的宿舍。
米花大学作为米花町最为有名的大学,其教学质量和环境设施也都居于东京前列。虽然每年学生的人数都颇多,但校方还是为学生们设立了大量双人寝室。
而尤为巧合的是,千岛和杏的那间寝室里,只住了她一个人。
佐藤美和子拿着从管理员那得到的钥匙,打开了这间寝室的房门。
将近一周无人触碰过的房间,此时落上了一层浅薄的灰尘。
但屋内的设施都被摆放的尤其整洁,远处的窗边还养了一盆花,可惜长时间无人浇灌,已经呈出了枯萎的状态。床边的书架上则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文学书籍,佐藤美和子凑过去简单地看了看,发现还有几位是她学生时期十分仰慕的当代作家。
现在她要开始搜查,在这间寝室内,是否存放着小田切慧寄给她的信件。
佐藤美和子将首先目光落向了书桌,抬手拉开了置于一侧的抽屉。
在人落座书桌后,这个抽屉就在人的手边。如果她是千岛和杏,她会为了方便搁置物品而将信件全数收纳在抽屉中。
但是抽屉似乎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在拽出一小半之后再想拉扯,便显得尤为艰难。
她皱皱眉,只好屏住呼吸,抬手抓住把手,在一瞬间加大力度——
“咚!”抽屉竟然顺着她的动作直接掉落了下来,重重地砸落在了地板上!
随之掉落出来的,还有一串小巧的金属钥匙。看来刚才就是这串钥匙卡住了抽屉后方的滚轮处。
佐藤美和子蹲下身,默默地捡起那串钥匙。
…………
半个小时过后,佐藤美和子带着那串钥匙,前往文学社的活动室,与松田阵平汇合。
她将千岛和杏的寝室从头到尾翻了一遍,连衣柜后面都没放过。最终确定了她的寝室内并未存放任何的信件。
而反倒是松田阵平,在文学社的活动室里发现了一大排储物柜,很多储物柜都是可以直接打开的,但唯独某个置于最尾端角落处的储物柜,被挂置上了一把精致小巧的金属锁。
“你在活动室发现什么其他东西了吗?”佐藤美和子快步赶来之后,直接掏出那串钥匙,开始对着锁芯一个接一个地尝试。
“还没。”松田阵平打了个哈欠。
“这间活动室平时来的人也不多,多半都是千岛和杏一个人在这里看书。”他指向不远处的一张长桌,“那上面的书全都是千岛和杏一个人的。”
“她的性格似乎挺孤僻的。”佐藤美和子应道,“我刚才出了她的房间之后,去周围的寝室问了一圈,大家和她竟然都不熟。”
男人靠坐在了一处课桌上,低头懒洋洋地看着她:“所以不就显得小田切慧的身份更加特殊,更加弥足可贵了吗?”
“啪”试到第三把钥匙的时候,佐藤美和子发现锁头被打开了。
她终于拉开了储物柜的柜门。
“哗啦——”堆积如山的信封,从中接连滑落在地。
这场发生于厨房的闹剧,最终以降谷零从厨房端着一锅完美的咖喱走出而终结。
青年身上系着围裙,手上则戴着今泉昇自己都不记得究竟是什么时候买的隔热手套。那一锅咖喱被熬煮的金黄浓稠,充斥着食欲,满屋都溢散着咖喱独有的香味。
今泉昇今天晚上的确没太吃东西。通夜仪式的全程,他都坐在星野鹤子的对面听一人她倾诉,没有吃饭更没喝酒。但其实他一开始会走进厨房,纯粹是因为他觉得要给自己找点事做。
最后反倒变成了给零找了一大堆事情做。
厨房当下被降谷零收拾得干干净净,洁净如初,那一大锅黑暗料理也被尽数处理掉了。
他望向在远处轻车熟路地解着围裙的青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太不冷静了。
活了二十六年,他好像从来都没像今天这样,一口气犯下如此之多的傻事过。但具体会犯傻的原因是什么,今泉昇自己相当清楚。
那点因为听见盥洗池的水声而无限飙升的肾上腺素,此时也已经降回了正常水平。他托着一侧脸颊,再回顾自己刚才的一系列行为……
今泉昇深吸一口气,只觉得有点窒息。
“降谷,你刚才……辛苦了。”他轻咳了一声,试图平静地说道:“你身上还有伤,不该这么麻烦你的。”
降谷零看了看他,随即歪头笑了笑:“不,没关系的,就当是前辈为我包扎伤口的回报。”
他将一碗米饭推到了今泉昇身前。
明明用的是同样的食材,同样的工具,但被降谷零煮出的大米却颗颗圆润饱满,透着一股清甜的稻香。
“而且,我自诩自己的厨艺还算不错,能被前辈品尝是我的荣幸。”青年又盛了一碗米饭,坐到了今泉昇的对面。
算了。今泉昇扬起唇角。
他突然又觉得,偶尔犯点傻似乎也没那么糟糕。
凌晨十二点,他的公寓内部仍然灯火通明。
餐桌上方的吊灯向下投射出暖黄色的光辉,被呈放在中央的佳肴冒着腾腾热气,略带辛辣的浓香气息萦绕在四周。不远处还开着的电视,传来某个综艺节目的欢笑声。
而端坐在他正对面的青年面朝着食物,微笑着闭上眼睛,作出了双手合十的姿态。
今泉昇愣了愣,随即同样闭上双眼,虔诚地双手合十。
“我开动了。”他们一同说道。
第26章 Chapter26
chater26
降谷零离开的很早。
具体是什么时间离开的, 今泉昇也不大清楚。总之在关上手机的闹钟,走向客厅的时候,他就注意到玄关处的另一双皮鞋已经消失了。
而餐桌上则摆放着一盘热腾腾的咖喱烩面, 旁边是一杯温度适中的牛奶。
没留下字条或是其他的讯息, 但是那滩金黄色的咖喱酱汁最上面, 是一个用胡萝卜切片雕刻出的笑脸图案。
今泉昇笑了一下。
今早赶到警视厅的时候, 今泉昇发现——那位自爆炸案结束之后, 每天都在踩点上班乃至摆烂翘班的松田警官, 竟然规规矩矩地坐在了位置上。
桌面上还摆着一堆正在逐个拆封的信件。
——看来案子终于有进展了, 松田阵平的坚持并没有白费。
于是他径直走了过去:“早上好, 松田。”
而松田阵平则慢吞吞地扭头, 大咧咧地朝他说了一句:“早上好啊——今泉。”
松田阵平是唯一一个不会在他的姓氏后面添加任何敬语的下级。但是无所谓,今泉昇从始至终都没介意过这件事。
生活态度能像松田一样豁达的人并不多, 今泉昇偶尔也会羡慕像他这种敢爱敢恨的性格——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心里想什么, 就亲身去做什么的。
他将视线落回那一桌的信件上, 和缓地问道:“小田切和千岛的联络信件?”
松田阵平努努嘴,露出了一副满是鄙夷的神情, 懒洋洋地拖着声音:“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啊——”
今泉昇摇摇头:“没有,我只是觉得二人存在什么间接性的联络关系。”
之所以会产生这样的想法,还是因为他之前以川江熏的身份,在濑目酒吧留下了一张存放着头发的信封, 再由使用原身的自己过去取走了它们。
但之所以会朝这方面想,还是因为在ktv案子的事发当天,他使用着川江熏的身体,亲眼目睹了千岛和杏从包厢惊慌失措地奔跑出来, 一路直奔小田切慧, 紧抓着对方的手不放的情境。
如果二者是毫不相干的人士, 那么千岛便不该下意识地向小田切做出这种近乎于“谋求心理安慰”的肢体动作——这便是今泉昇早先就注意到的一点。
松田阵平眯着眼睛哼哼了几声,显然没相信他的说辞,但还是和他简述了一遍他昨天的收获。
“我这效率都能顶一整个搜查本部了吧?前头可是好几个人过去查,但什么都没查出来呢。”
他满脸得意地歪头看着他,“从前天下午开始我可就一直在外面挨个走访,昨天更是在外面呆了一整天。”
“所以……”
今泉昇挑眉,“所以?”
松田阵平满脸踌躇,犹豫了半晌后,还是干巴巴地:“所以昨天能不能算我出勤了。奖金我可以不要,但是就别扣工资了……”
昨天下午见到佐藤美和子后,他先是被对方向劈头盖脸地训斥了一顿,然后他才发现:自己这个月的工资条已经凄惨到没眼看了。
奖金可以没有,薪水也不是不能扣,但是……
但是人毕竟还是要吃饭的。
他算了一下,这样持续下去,就算顿顿在食堂吃,他的房租和车子保养费也会成为大问题。
今泉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恐怕不行。我只负责管上面发配下来的案子还有行动指挥,管不到你们的薪水。”他满眼笑意地摇摇头,顺手拍了拍松田阵平的肩。
“还有就是,下次喊自己不想上班的时候,最好别站在警视厅的大门前喊。”今泉昇颇为诚恳地眨眨眼睛。
“会被所有人听见。”
“……”松田阵平张了张嘴,石化在了半空中。
杀人诛心。
搜查一课课长室
黑发青年身着职业正装,身姿笔挺地站立在办公桌前。
办公桌的另一边,是手握一张信件,眼角留着一道细长疤痕的中年男子。
对方的目光紧紧注视在那张附有折叠痕迹的白纸上,神色凝重。
最后,刑事部现任搜查一课课长松本清长抬起头,他的眼尾带着历经时间沧桑的细纹,但眼神却明亮而锐利。
“具体情况我已经了解了,今泉君。”他放下信件,但仍然直勾勾地盯着他:“你的意思是想要再成立专案组,重新调查这个案子?”
“是的,松本课长。”今泉昇回答。
“这些物证都是由松田警官和佐藤警官发现的,他们二位功不可没。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您能让我负责这起案子。”
这起案子上次是由搜查一课的另一位管理官负责的。
今泉昇和那位管理官并不相熟,但他有理由对那位管理官保持怀疑态度。
先前琴酒为了探查零和川江熏的身份,刻意安排他们前往会经过交通警察排查的道路,并且要求他开工厂内部的车子去接应零。
关于这件事情,首先需要一个最大的先决条件:琴酒必须率先掌握详细的情报。
他必须了解在什么路段,在什么时间,交通警察才会对过往的车辆进行排查。这样才能保证计划的成立。
而像排查车辆这种事情,为的就是一个突击性,因而更加不会昭告民众。
——那么,琴酒是如何掌握这一情报的呢?
这是最令今泉昇最为担忧的一点。
他知道其实只要关注过晨间报道,就并不妨碍推出一个交通警察会对车辆进行排查的结论;也有一些多嘴好事的警察,可能会向媒体说一些有的没的……
但这都无法阻止第三种令人心悸的可能性横空而出——在警视厅内部,有人将这一消息告知给了那个组织。
他情感上实在不愿如此怀疑和自己坐在一栋大楼里工作的同事,但是理智告诉他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那个组织甚至能把隔着一个太平洋的fbi招惹来,可见其规模和分布究竟有多么宏大。
青年的眼底逐渐变得暗沉,瞳孔深邃无比,像是凝着一滩浓黑的墨汁。
关于今泉昇的请求,松本课长考虑了一会,但最终还是点了头。
起初听说今泉昇要从长野县调任过来的时候,松本清长还对这个人的能力保持着怀疑。
他在警视厅干了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人都见过。那种水平一般,名气很大,只会做做表面工作的废物更是比比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