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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握着场内唯一的□□,今泉昇成为了最具话语权的人。
Witch的人姑且还算乖顺,他们在枪口下瑟瑟发抖地解开金属床上的束缚带。那些被迫参与实验的人质,在方才的黑暗中无人出声,今泉昇也是这时才发现,这些人毫无全都睡着了。
“是头部受了影响吗……?”他凝视着那群人,不禁蹙眉。
江户川柯南一眼就寻到了毛利兰,向少女的床位大步奔去。
卸下头盔的少女无力地瘫软在床间,她阖着双目,眉心不安地紧锁,身体不由自主地蜷缩,似乎做了什么阴森可怖的噩梦。
灰头土脸的男孩看向少女,眉眼在一瞬间柔和了下去,他抬起幼小的手掌,为少女拂开被汗水淋湿的发。
他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女孩,似是梦呓又似是叹息,沉缓地默念着她的名字:“兰……”
而少女竟似有所感般,眉宇间的阴霾慢慢化开,她仍然没有清醒,却用力地握住了男孩的指尖。
“新一……”她轻声呢喃着。
江户川柯南的目光闪动了片刻,紧紧回握住对方的手掌。
灯光亮的有点突然,但是时间却卡的刚刚好——和江户川柯南从他的头顶下落一般,准时的微妙。
今泉昇想,这应该是弹窗的手笔。
今天经历的事情曲折离奇、险象环生,但竟被它一句轻描淡写的“安排妥当”拂去。
这中间哪怕出了任何一步岔子,他都会和所有人一起交代在这里。
那东西可信吗?他的心中再次闪过这一疑虑。
他很想试着信任弹窗。
可是三年前,就是这东西大费周章地引他爬上灯塔,一手策划了他的“死亡”。现在这东西又救了他,但复杂而庞大的网却将所有人笼罩其中,一切好似都逃不出弹窗的掌控,遵循着它计算好的每一步,不差毫厘地上演。
——它到底是什么?它的目的又是什么?
今泉昇不知道,也毫无头绪。
连同自己为何会与漫画App绑定,生活被搅弄得天翻地覆,也困惑惘然。
人质被陆续搬出。今泉昇走向西泽楠光,低头观察着他胸口的装置——很难评价这装置的外观。不规则的金属圆筒,连接着数根长线,被这个疯狂的德国男人嵌入胸膛,包裹着心脏。
他仔细端详了片刻,这才注意到——装置上方极其隐蔽的角落,有一块微小的屏幕。屏幕上,显示的正是西泽楠光的心率。
125次/分。
这一数据落入青年的眸底,他立刻回归了提心吊胆的紧张状态——
“嘀。”金属装置发出一道微弱的鸣音,上方的数字随之继续跳跃:126。
“快——!!”今泉昇朝着那些人高呼:“动作加快,就要爆炸了!!!!”
人质仍在被陆续外搬,他们都处于昏迷状态,没有行动能力。
在场仅有的几名Witch员工不由加快了脚步,可是还是十几人没能搬到外面。
今泉昇立时站起身,加入运送人质的队列。
他优先挑着体重较轻的,肩头扛一个、手边拎一个。他的手腕还没止血,搬人的过程中,殷红的血花跟着落了满地。
再成功运出两个人后,失血与脱力一度令他眩晕。今泉昇强迫自己站起身,却不由向前踉跄,甚至朝侧边歪去——
“啪。”一只宽大温暖的手掌落在他的肩后。
今泉昇眨了眨发黑的眼睛,熟悉的灰蓝瞳眸落入眼中。
他终于舒展开紧绷的肌肉,用仅剩的力气轻唤:“零……”
“抱歉,前辈,我回来晚了。”戴着兜帽的男人轻吻他的额头,“坐下休息,我去把剩下的人搬出来。”
“不行。”今泉昇立刻扯住了他的衣袖,“还剩三个,我们一起搬。”
会厅内,Witch的员工又合力搬出了两名,正在朝门边移动,当下仅余下最后一个人。
那是位体重超标、满身赘肉的男性,体型很像国内的小重量级相扑员,他同样昏睡在金属床上。
两道修长年轻的身影一齐冲回会厅,奔向床边。
“你搬头,我抬脚。”今泉昇比了个手势,他们默契到一言一行都没有停顿,降谷零飞快绕向了男人头颅那侧。
这人的确很重,手臂用力的一瞬,今泉昇再次体会到了尖锐的痛意。
他紧咬下唇,愣是半点声音都没发出,只眨了眨被冷汗浸湿的眼睫,呐喊道:“快!!!”
他们一前一后,步伐一致地奔出,躺在不远处的西泽楠光,心率仍在无声地高彪。
装置上的数字持续上升着:128……
今泉昇和降谷零跑到了门口,大门近在咫尺。
129……
他们跑到了门外,暂时将男人堆在了墙角。
手握大门开关的江户川柯南,眼疾手快地按下了关闭按钮!
130。
心率飙升到爆炸线的那一刻,厚重的金属大门“嘭”地合并,而一门之隔的会厅内,竟立刻爆发出轰天巨响!!!
——西泽楠光爆炸了。
金属大门在轰炸中扭曲,甚至被强劲的力道冲出外凸的金属薄壁。
整座地下甬道宛若历经了高级地震,颤动着四下摇晃。上方的天花板倾泻大片沙石,在空中激荡起一阵灰蒙蒙的齑粉。
降谷零张开手臂,将身边的青年用力护在怀中。
震荡还在持续,但地下建筑的地基坚硬,眼下没有要坍塌的架势。
彼时,六十七名人质无一伤亡——全都完好无损地昏睡在外面。
而Witch的人被江户川柯南那条可以拉伸数十米的特制腰带捆束,无人在此逃窜。
“前辈。”降谷零凑向青年耳畔,他的眉宇仍然紧蹙,内里弥漫着难以溢散的担忧。
但他还是深吸了一口气,颤抖着、却有力地陈述这铸满荣光的瞬间:
“——你的计划,成功了。”
黑发青年无力地倚靠在他的肩头,血红点染了满身。
他虚弱地牵扯着嘴角,连同眼睛都睁不开,却还是张开苍白的唇瓣,用着几乎没有分贝的声音强调:“是我们。”
八年前,在那片警旗飘逸的宽阔操场,国仲总教官威严肃穆的声音,在耳畔再度响彻:
‘你们——就是那缕可以划破黑夜的光!!’
第123章 Chapter123(二更)
Chapter123
当今泉昇有意识的时候, 扑鼻而来的便是熟悉的消毒水味。
五感逐渐归位的时刻,他隐约察觉到了尖锐的疼痛感。身体很疲惫,四肢泛着酸意, 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甚至有些费力。
入目是洁白的天花板,他转动着眼珠,覆在眼前的迷蒙薄雾逐渐消散。最后,他确定了自己正在病房躺着。
最近真是和医院留下了不解之缘。
他自嘲地牵扯着唇角,于心中挪揄着自己。
——但是还活着就好。
他还有好多事情要去做。
【醒了吗?】是弹窗的声音。
周围没有人,单人病房空旷而安逸, 于是今泉昇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发出一声鼻音浓重的“嗯”。
回应的时候,他顺带转了个身, 绒被的布料间轻轻摩挲, 空中漾起窸窣的响声。
也是翻身扭头的时候,今泉昇才发现,自己的左臂被绷带缠得严严实实,微微一动便会扯到伤口,传来火辣辣的痛感。
值得庆幸的是他没被打上石膏或者夹板,这意味着他的手臂没有骨折。肌腱应该也没有断,手腕还能活动。
身上还有打斗时形成的些许擦伤, 这样一看,他还是皮外伤居多。
“现在是晚上了?”今泉昇问。
他记得弹窗好像说过,它需要休息, 晚上的时候再来找他。
【晚上六点三十四分。】弹窗慢悠悠地,【你的男朋友刚离开没多久, 他去给你带晚餐了, 预计三分钟后就会回来。】
今泉昇点点头, 大脑昏昏涨涨的,他发了一小会呆,才温吞地:“情况如何?会展中心……”
【好得很。六十七名人质没有伤亡——你可能是所有人中伤得最严重的。】
【NBC赶来的很快,当地警署的警察刚过来没多久,NBC的车就到了。西泽楠光死的很透,NBC的警察进去的时候,连巴掌大的肉块都找不到了。那些游戏设备被毁得七七八八,所幸残骸还剩了点。】
【总之结局还算不错。人质全都被救出去了,唯一可惜的是情报方面会大打折扣,知道事情具体情况的西泽已经死了,剩下那些Witch的爪牙都是一问三不知的角色——但不妨碍我看到了主机里的资料,虽然不能作为提供给日本警方的证据,但我之后可以和你细说。】
【另外,会展中心还关着几个主办方负责人,他们吃饭的时候被下了药。】
主办方里一定有人在协助Witch。虽然没有证据,但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Witch不属于主办方,这次的行动必须要有会展内部人士与西泽楠光里应外合,否则实验场地、包括他们清空会展中心群众的操作,都难以实行。
没有其他人在暗中帮助他们,根本就说不通。
“所以呢?”今泉昇挑了挑眉,“协助Witch的公司——是哪个?”
【TTCL.】弹窗回应。
今泉昇一怔,险些发出一声惊疑。
TTCL的总经理是大内胜,也就是给毛利小五郎寄送邀请函的人。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个男人似乎还是毛利侦探的铁杆粉丝,毛利侦探还有恩于他。如果今天会展中心发生的事情,大内胜一早就知道,那岂不就是……眼睁睁地看着毛利小五郎去送死?
尽管今天毛利小五郎因为懒惰,压根就没从温泉酒店出来。
【我只说协助Witch的公司是TTCL,】弹窗的机械音轻飘飘的,【我可没说协助人是大内胜。相反,大内胜昨天晚上回了酒店没多久,就死了。】
今泉昇睁大眼睛:“什——”
“吱呀。”病房门被推开的时刻,今泉昇立刻收了声。
留着浅金发的青年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手里还拎着两份打包好的晚餐。
降谷零似乎正在沉思什么事情,面色凝重,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地板上,反手关上门的时候,才注意到病床上的男人已经醒了。
他的眼睛亮了亮,嘴角立刻绽开,惊喜道:“前辈!”
“感觉怎么样?”他迈着大步走到了今泉昇的床边,拉开椅子坐下,满脸担忧地盯着黑发青年的手臂。
“胳膊是不是很痛……?医生说你的左腕损伤很严重,伤口很深,所幸没伤到动脉,但还是缝了两针。”
今泉昇垂眸看了看他那疼痛感最剧烈的腕部,随即满脸厌恶地皱眉——西泽楠光应该是属狗的。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疯的人,张口闭口不离“人类变革”,还把自己改造成了不人不鬼的样子……这家伙还是组织德国分部的代号成员。
那个组织现在到底在研究什么?
“有点痛,但还在接受范围内。”他抬眼目视着青年,知道对方在担心,于是便温声说:“我有在努力保护自己,尽量降低自己的伤势——我的身上都是外伤,最多留点疤,修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感情方面偶尔迟钝的今泉先生,非常精准地一步踩上恋人的雷区。
“前辈!”降谷零厉声打断了他。
今泉昇梗着脖子,缩回了被子里,小心翼翼地眨了眨眼睛。
“无论是什么伤,我都会担心!”金发青年蹙眉指责着,“你总是拿自己的性命去搏,现在是、三年前也是……”
降谷零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隐忍着什么,紧咬牙关:“我知道有些事情在所难免,理智时常告诉我你是个富有责任心的优秀警察,设身处地地去想,在那些紧急情况下也许我也会这么选择。你没有做错——但我、我……”
青年弯下背脊,垂着头,额前略长的金发遮蔽了他的眼眸。
他宽阔的肩膀轻颤,喉结不受控地上下滑动。良久之后,他抖动的话语才伴着气音从唇畔流出:“我不想再看见……你躺在病床上,浑身插满输液管的样子。无论我问什么,都只有心电监护仪的滴滴声在回答……我、”
话音戛然而止。
今泉昇抬起手,用力地拥住青年。手上还有伤,他抬臂的时候有些别扭,但不妨碍他的拥抱用力而热切。
“对不起。”他说。
“我以为我可以做的更好的,结果每次都会出现始料未及的意外……谢谢你愿意理解我,零。”他垂下头,埋向金发青年的肩颈。
“我从来都没想过要离开你——从来没有。”
连同距离死亡那么接近的时候,脑海里仅剩的念头都是你。
今泉昇太明白降谷零此刻的感受了。
就像他不愿意再看见恋人中弹,失血休克,苍白脆弱的模样一般——
他们都是一样的。
“但是,前辈。”降谷零缩在他的胸口,声音闷闷的:“我也以你为荣。”
这个男人像光一样耀眼。
从他在全国大赛的观众席上,第一次见到尚且年少的今泉昇时,一切就已经注定了。
他合该被这个披满荣光的男人吸引,眼神时刻寻着他的脚步,不离不散。
今泉昇的眼里有光,而他——降谷零,就是那个追光的人。
“零。”病床上的男人轻垂眼睫,完好无损的右手,轻抚着恋人顺滑的金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