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田阵平晃悠到他身后,头部探过青年的肩膀上方,有点好奇地垂头,看向他手中的几页白纸。
几秒过后,卷发警官竟倍感有趣地弯了弯嘴角:“这个女孩——毛利小姐是吧?她是第几号?”
“房间号吗?”降谷零眨了眨眼睛,“毛利小姐的包厢就在我们隔壁,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在D区12房。”
紧接着,松田阵平哼笑了一声,毫无顾虑地伸出手,直接从诸伏景光的手中夺走一页白纸——这完全是以下犯上的行为,但诸伏景光显然习惯了,甚至微微松开手指,任由白纸脱离。
黑发黑眸的警官晃了晃那张单薄的纸,直接摆在了今泉昇和降谷零的眼前:“看看吧——”
那是一份简讯对话的截图。
通讯人名为“大内胜”,这是神田七优和大内胜的对话。
首先是东京游戏博览会,开展前一日的对话消息:
我:我在D区13号房间,主办方之后会在抽奖时显示这个号码。我已经安排好了,东西放在光盘里就好。
大内胜:知道了。
接着就是昨天的消息,算算时间,刚好就在TTCL的抽奖结束,大内胜下台之后——
大内胜:怎么是D区12号?你换房间了吗?
大内胜:真没想到啊,你竟然是位这么年轻美丽的女孩吗?成年了吗?
大内胜:怎么不说话?东西拿到了就准备跑了吗?放心,我又不会报警……我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大内胜:喂……你的目的都已经达成了,难道不能聊点什么吗?
面对大内胜的信息轰炸,神田七优没有回复他任何一个字。
今泉昇一眼就发觉到了这一对话的盲点:“等一下。”
“大内胜不知道和他对话的人,是他的助理神田七优。是吗?”
诸伏景光予以肯定:“他不知道。”
“这部手机里只有两个通讯人,很显然不是神田七优的常用机,这个号码大内胜并不认识。”
面对一个陌生的号码——只要他们不见面,那么隐藏在屏幕后的人是谁,大内胜就绝无可能知晓。
“神田七优想要拿到大内胜抽奖发放的光盘?”今泉昇思忖了片刻,又轻轻摇了摇头:“光盘里放着的东西,不可能是游戏。”
“如果是游戏,神田七优作为公司的内部人员,恐怕早就被拽去作为体验者,测评无数次了。所以光盘中刻印着其他东西,而他们选择了以在开幕式抽奖的形式进行对接。”
江户川柯南紧跟着搭腔:“但是神田七优发送给大内胜的房间号,是D区13号房——在兰的隔壁。”
话及至此,在场的几人一同抬起头,眸中充斥着明悟——
神田七优是主办方的工作人员之一,大内胜不在,那么她就是TTCL话语权最重的人。只要她联络负责抽奖摇号的工作人员,将抽奖号码定在D区13号,就可以保证抽奖时可以上台领奖。
但是不知中途出现了什么变故,最后摇号竟摇到了她的隔壁房间12号房。
所以那张原定应该被神田七优得到的光盘,竟落在了毛利兰手中。
大内胜不知道和他对话的人是谁,只以为毛利兰就是那个和他在简讯上联络的人——但实际情况却并非如此。
今泉昇揉了揉眉心,呼出一口疲惫的气:“……你们确认神田七优的行踪了吗?”
他知道铃木园子在哪里了。
刚才那张毛利兰的照片,想必是通讯录里的另一人告知了神田七优——拿走了光盘的人是这个女孩。
于是神田七优必须想办法,从毛利兰的手中夺回这张光盘……
但是今天,铃木园子恰好戴了一顶黑色假发,着装甚至和毛利兰昨日的打扮及其相仿——从远处看去,二人就像一对双胞胎姐妹。
所以,神田七优把铃木园子——认成毛利兰了。
“还没有。”诸伏景光蹙眉,“科搜研的人还在定位,但是目前没有消息。”
他温润的声线刚刚落下,屋内便响彻起一阵清脆的手机铃声。
诸伏景光愣了愣,很快便反应过来,是自己的手机在响。
他翻出电话,按下接通键:“喂?”
黑发凤眸的青年背脊挺得笔直,仔细倾听着听筒内的话语,表情仍然很平静,末了回以一句温和礼貌的:“好,我知道了。谢谢。”
诸伏景光收起手机,抬眸扫视着屋内的其他人:“定位到神田七优的手机讯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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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睁开眼睛。
她低垂着头,不知已经保持这个姿势多久了。
只是当五感渐渐回归于身体时,她的脖颈便传来了一阵刺痛,大脑深处伴着深邃的寒意,几乎在一瞬间炸开,径直蔓延下她的脊髓。
她眨了眨眼睛,视线边缘的漆黑,随着她眼皮上下开合的频率逐渐散去。
铃木园子这才得以观察起周围的环境。
她无法说话,嘴被胶带封住了,手臂也被缠绕在后方的座椅上,绳索阻隔了血液循环,麻木与钝痛时刻冲刷着神经中枢。
一间小屋。
房间狭窄逼仄到,恐怕不及她衣帽间的大小。
屋内没有开灯,但是旁边的窗户只拉上了一小半窗帘,借着清幽的月光,她可以肯定自己是在一间卧室里。
窗外对着一片居民街,没什么行人走过,也没有标志建筑物。
这里是那里……?
“咔哒——”房门在这时,被人拉开了。
铃木园子一惊,浑身的汗毛顿时竖立,她像是一只缩成一团的猫咪,避无可避地抬起头,颤颤巍巍地望向来者。
脚步很轻,对方没穿拖鞋,黑色的丝袜率先踏向木质地板。
“你醒了?”一道冰冷而浑厚的女音。
来者没有开灯,只迈着小步,平稳地走到她的身前。
“我翻过你的背包了,里面没有我想要的东西。”只见女人一脸平淡地掏出一把长刀。
铃木园子一抖,被胶带封住嘴后,只能发出囹圄在喉咙中的惊叫。
——她在刀刃上清晰地瞥见了尚未拭去的血迹。
“我已经没什么好失去的了,毛利小姐。”她将刀刃利落地抵在女孩脆弱的长项。
“光盘在哪?——交出来。”
……
……
……
引擎声在车厢内嗡嗡四溢。
平直高大的路灯,自上方的穹顶逐个划过。
“所以……”被挤在后排坐在正中间的松田阵平,满脸不爽地耸着肩膀。
“为什么你们全都跟来了?”他抬手,指向坐在前方的两个男人。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今泉昇没回头,风轻云淡地:“因为这是我的车。”
降谷零握着方向盘,同样理所当然地:“前辈手上有伤,开不了车。”
“那你呢——?”松田阵平低下头,打量着乖巧抱着滑板的柯南。
“他不占地方。”今泉昇抢先一步,漫不经心地靠向后背:“如果你觉得挤,可以下车。零,一会靠边给他停一下——”
“免了。”松田阵平撇撇嘴,思忖片刻后,又不由得感慨:“今泉——相比以前,你的话真的变多了。”
“是好事吧?”
“不。”松田阵平难得真情实感地珍惜起往昔:“你不如做曾经那个高岭之花管理官。”
神田七优的手机讯号被定位到了。
她的手机先前关机了,但是就在几分钟前,她似乎开了机,讯号持续了几秒钟。科搜研的人动作很快,一经发现便立刻进行了侦查。
定位的位置距离会展中心并不算远——隔了三条街,在一处老化严重的居民区。
想要赶往信号发射点的时候,诸伏景光才想起来——他们开过来的两辆警车,当下都不在酒店附近。一辆去了科搜研取资料,一辆载着鉴识课的警官和证物回了警视厅。
于是他们便乘着今泉昇的车子来了。
“神田女士在小兰姐姐上台领奖前,被一个人抵着手/枪带走了。”江户川柯南说,“昨天包厢的门关上的一瞬间——我刚好看见了。”
今泉昇终于转过头,半挑着眉:“你昨天是因为这个,才跑去了盥洗室?”
“嗯。”男孩点了点头。
“结果我在他们隔壁的马桶上睡着了——应该是那台机器的副作用。”玩完Witch的那台游戏过后,他一直觉得头晕眼花,一开始还以为是睡眠不好,游戏玩得太多了。
现在一想,绝对是那款机器的问题——佩戴过后对人体产生的副作用。
事情逐渐串联起来了。
晃现在脑海中的一幕又一幕碎片,渐渐被拼成一展宏图。
“我知道了……”今泉昇疲倦地揉了揉太阳穴。
“神田七优下在主办方午餐里的药,是‘那个女人’给她的。”
‘那个女人’——伪造成医生的贝尔摩德。
“我送你去医务室的时候,刚好看见神田要从医务室离开。算算时间,他们在盥洗室交谈没多久,就去了医务室。她从医务室离开的时候手里还握着一瓶药。”
江户川柯南恍然大悟:“所以……号码出现变动,也是那些人的手笔?”
主办方里有人协助了Witch,为他们提供了场地的布置。
那个人来自TTCL,但不是大内胜——所以那个人毫无疑问,就是神田七优。
她除却和Witch达成了某种共识之外,还被那个组织背刺了一刀——她没能得到她想要的光盘。
“景光。”黑发青年探出身子,目光落下坐在他正后方的青年。
“是不是该说了?——那个和神田七优进行联络的‘未命名用户’……”
“就是‘野格’吧?”
第127章 Chapter127
Chapter127
科帕奇的车轮转速逐渐下降, 缓慢停滞在人行道旁。
他们的目的地在一段老化严重的街区。
车窗只开了一道微小的缝隙,但今泉昇依然能嗅到垃圾的酸腐味和浓厚的灰尘味。
四周夜深人静,不见行人通过, 道路逼仄到恐怕只能单行车辆。这大约是整个东京都鲜少未重修的老路。
“我们下车了。”松田阵平推开车门, 又一脸警觉地盯着坐在前头的两个人, “你们俩就别跟来了,一个带伤人士、一个最好别参合进刑事案里。”
关于降谷零的事情,松田阵平其实知道一些。
不多,但半年前诸伏景光带着高到离谱的警勋空降搜查一课后,他就多少察觉出来点端倪了。
刚毕业的时候他们五个人还有点联系, 诸伏进了公安部,降谷零去了警察厅,这些他们都心知肚明。
在诸伏景光第一次带着搜查一课侦破一起大案子后, 课室的同事们便办了场庆功宴。
当时借着酒劲,他就暗戳戳地问过诸伏景光这些事, 对方不愧是受过训练的——即便被酒精麻痹了大脑, 也格外恪守自我,至始至终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但是不回答, 就是最好的回答。
否则直接否认就好了。
诸伏景光对待朋友总是秉持着真诚态度,面对敌人他可以缜密措辞、张口就来, 却很难在松田阵平明亮的注视下扯谎。
于是他选择沉默, 什么都不说。
见他不说话,松田阵平便明悟了许多。
当时他们都坐在霓虹灯闪烁的KTV间里, 松田阵平咧开嘴角笑了一会, 又自顾自地给自己斟满酒, 然后举起酒杯, 朝黑发凤眸的青年致敬——
“辛苦了, 欢迎回来,诸伏。”
他就这么没头没尾地说着旁人无法理解的话,然后豪迈利落地,一饮而下。
……
“零。”
诸伏景光下车的时候,难得叮嘱了一句,语调很温和,却透着不可忽视的严肃:“你们两个在车里等着,真出问题了我会联系你们。不要让昇哥乱来,也不要跟着他乱来,他身上还有伤——你要看好他。”
宛如在跟监护人要求,要他看好自己家的小朋友。
今泉昇刚想扯下的安全带的手,悻悻地收了回去。他不由得扭过头,啼笑皆非地:“我什么时候乱来过?”
松田阵平满脸鄙夷地扫了他一眼,冷哼道:“你可真好意思说。”
今泉昇通常情况下都保持着至高理性——就因为理性过头了,所以在判断一件事情几乎不存在挽回的可能性后,便会进行一系列的疯狂措施,来进行最后的博弈。
——玩命的那种。
这家伙要是真疯起来,恐怕没几个人拦得住。
神田七优很有可能就藏在前方不远处的老式公寓楼里,她是涉嫌大内胜死亡的嫌疑人——死者被捅了足足34刀,这意味着她极有可能是个暴/戾嗜血的疯子。
没人知道她会不会突然爆发而起,做出更加危险的行为。
“我知道了。”降谷零点点头,他最开始甚至没打算让今泉昇过来。
“我会照顾好前辈的,你们去吧。”他拉下车子的手刹,朝着两个站在外面的男人比了个眼神:“注意安全。”
降谷零关上了车灯,前方照射在黑夜中的两束光线即刻消散,两名成年男性的修长身影逐渐消散在夜幕中。
车内短暂地陷入了沉寂。
冷风将车厢内部充盈,时刻飘散来的凉意,恰好抵御了夏夜的热浪。
见二人彻底走远了,今泉昇重新靠回车座上,这是一个相当闲散又放松的姿势。
他瞄了一眼正在沉思的恋人,问道:“神田七优的事,你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