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奥多尔眼神有些迷蒙, 坐在沙发上疑惑地看着西川绫人换衣服,他本以为西川绫人会要求他穿浴衣的。
西川绫人把西装脱掉,拿起了一件白衬衫, 红色长发搭在□□冷白的肩背上, 很性感很养眼。
可惜他还没看两眼,西川绫人就□□着上身走过来, 把他坐着的单人沙发一百八十度旋转, 低头在他耳边蹭了蹭:“亲爱的, 别看我,我会有反应。”
费奥多尔:“……”
没出息。
等西川绫人解决好了生理问题,两人才慢吞吞的下楼。
沿河两岸都是樱花树,宽阔的人行道边上是各式各样的小吃摊,红灯笼挂了两排,虽然不是什么节日,但却很有氛围感。
叫卖声,交谈声,玩具摊叮叮当当的BGM,异常热闹。
路上的行人大部分都穿着浴衣,两人穿着常服在人群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西川绫人完全没有自己是个异类的自觉,甚至伸手将费奥多尔衬衫的第一颗扣子扣上了。
别说是不怎么出门的费奥多尔了,曾经每年都在满世界乱飞的西川绫人也没有来过这么休闲放松的场合。
他在小摊上买了一份鲷鱼烧,刚出炉还有些烫手。
西川绫人拿在手里散了会儿热,等变温了才塞到费奥多尔手里。
费奥多尔没尝试过这样的日式点心,鲷鱼的形状,有些轻薄的外壳,咬开是甜腻的红豆内陷。
在遥远的雪国居住过的人,大多都会喜欢这种高甜度的食物,费奥多尔也不例外。
不过他晚上的胃口向来不太好,只吃了一半,剩下的半个都交给西川绫人解决了。
两人来到了西川绫人之前挑好的观景点,在河岸的石拱桥旁边,人有点多,河堤下还有人在放花灯。
西川绫人对花灯非常感兴趣,可惜卖花灯的商贩距离他们有些远,“亲爱的,等我一下。”
费奥多尔站在原地,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不明白一个冷心冷肺的人怎么到了他的边上就烧得跟个火炉一样。
灯火通明到有些刺眼,费奥多尔觉得有些不适,站到了街口小巷的阴影里。
藏在黑暗里的感觉才让他整个人放松下来,如果是失忆前的他,估计是不会同意和西川绫人来这种地方的。
他站在黑暗中,看到远处有个穿着侦探服的金发青年走过,他本能地觉得这人有点古怪,视线正要跟去,身后却突然传来一个有些嘶哑轻佻的声音。
“美人,那小子付了多少钱买你一晚?我给双倍。”
嗯?
费奥多尔回头看去,一个穿着昂贵西装一身酒气的中年男人站在不远处,衣衫凌乱,面色涨红,三角眼色眯眯地盯着他看。
刚刚费奥多尔就察觉到小巷里有其他人,没理会是没想到这人冲他来的。
费奥多尔从成年起,但凡出入声色场合都有西川绫人跟着,不管是失忆前还是失忆后,还是第一次被人堂而皇之地调戏。
酒精似乎完全侵蚀了这人的大脑,没有察觉到这个美人虽然漂亮,却完全是朵带刺的黑玫瑰,更难得的是,边上还有个脾气不太好的护花使者。
这人的运气不太好。
费奥多尔看了眼手上那隐隐泛着银光的手链,如此想道。
中年男人继续上前,手不知死活地往他残留着红痕的脖颈处伸。
费奥多尔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居然有人送上门来让他试试西川绫人的手链到底有什么作用。
藏在暗处准备偷袭的三岛由纪夫也没想到还能遇上这种好事。
等魔人动了手他在下手,那简直是名正言顺的保护境内公民,在他的职责范围内。
他是个机会主义者,只要能抓住绫辻行人动手的空档,就万无一失。
当然他也不会贸贸然地对魔人下杀手,他会把握得很精准,不会伤到魔人的性命,但因为异能上附带的功能,估计会让魔人再昏睡个十天半个月。
在中年男人的手触碰到费奥多尔之前,费奥多尔手腕上的银色链条自动从延展处伸长,并不尖锐的尾端却速度极快地向前窜,对着那个男人当胸穿过。
中年男人的手僵在了半空,瞳孔逐渐涣散,身体向费奥多尔的方向倾倒过来。
耳边有轻微的风声,西川绫人发动异能回来了。
红发青年在他身边站定的第一件事就是抬脚把这个骚扰者踢了出去。
男人沉重的身体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
西川绫人心跳加速,拉着费奥多尔的胳膊,让恋人往自己的身边靠近。
正要问费奥多尔有没有被碰到,心口突然一阵心悸,整个人都僵了一瞬。
费奥多尔微微皱眉,背后猛然涌现一阵寒意。
西川绫人瞳孔骤然紧缩,身体却不能动弹。
只有仅仅半秒的时间差,银链探过去的时候已经晚了。
西川绫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把凭空出现的尖锐冰刀和银链擦身而过,从费奥多尔的后心口处贯穿过去。
鲜血从雪白的衬衫上晕染开来,费奥多尔嘴角溢出血液,身体向后倒去。
费奥多尔被西川绫人接入怀中,手立刻在心口的伤处发动治愈的异能,但已经来不及了。
鲜血在胸口晕开,口袋里那张照片被血浸透,照片背后凹陷的字迹在血红色的浸染下慢慢浮现出来。
第一簇烟花恰好在此刻的天空中绽放,时间仿佛被随意拨弄的钟表,在此刻暂停。
暗处的三岛由纪夫身边还泛着刚刚发动过异能的寒意,河岸边的绫辻行人手里拿着一枚磨损的弹壳。
而西川绫人表情空白,一双红眸里满是痛苦。
照片纸上的字迹越发清晰,字块悬浮起来,组成一段因果。
这是那半张不翼而飞的“书”的残页。
残页上写道:“继七三石板异动发生的世界融合之后,此间世界的基石‘书’在冲撞中分裂,下卷代表邪恶的残念出逃,寄生在一个穿越世界夹缝的人类身上,世界变成以‘书’所在地为中心。当因果律与‘书’的规则相遇产生悖论,‘书’的下卷再次出逃,世界碰撞再次发生,分庭抗礼的世界基石同时被新的规则压制、泯灭,世界的中心转变为——东京,米花町。”
代表着规则的力量像波纹一样以此半页残卷为中心向外扩散,时间的钟表不断拨动,旧的因果线上,人与事都像泡沫一样消失,新的故事出现在时间的枝桠上。
四月,神奈川的某个高中内,睡在樱花树下的红发少年从睡梦中惊醒。
樱花落了满身,视线迷离间,他突然习惯性地抬手摸了摸右耳耳垂,却摸了个空。
他有些愣神。
自己在做什么?
不知道,但好像那里应该有个重要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是活在费佳理想国里的高中生西川哒~?
63、六十三
“西川——你怎么躲到这里来了, 社团活动要开始了。”一个穿着校服的男生站在不远处招呼他。
这张脸,这个人,有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他明明知道这是自己的同学, 潜意识却还有另一种思绪在拉扯,告诉他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可有什么是比参加社团活动更重要的?毕竟如果不能积累到足够的相关学分,可是没办法参加升学考试的。
西川绫人捏了捏眉心, 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非常漫长的梦, 此时有些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他从樱花树下站起身,有些呆愣的应声:“哦……就来。”
他活动活动有些僵硬的脖颈,跟着男生从僻静处来到校园的主干道。
正是新生入学季, 各色社团都在主干道上摆摊招新,堪称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空气中弥漫着厨艺社现烤的松饼香气。
西川绫人闻着味道有些愣神, 他觉得这松饼糖放少了,烤制时间上也差点火候, 最重要的是应该撒上蜂蜜而不是味道不太纯正的枫糖浆。
最好要陪一杯红茶解腻。
“哦~填表送现磨咖啡唉, 西川,我看你没睡醒,不如去蹭一杯吧。”跟着他的男同学在耳边撺掇。
西川绫人下意识地反驳:“不要咖啡。”
男同学愣了一下, 疑惑道:“没听说你不喜欢咖啡啊,昨天通宵之后不还硬灌了两杯吗?”
盯着那个摊位上运转的咖啡机,西川绫人没由来的一股厌恶情绪, 他没有回答同学的疑问, 继续向前走,视线却突然在某个摊位上停住了。
男同学跟了上来, 见他直勾勾地盯着动漫社看, 打趣道:“你不是从来不喜欢这些东西的吗?”
西川绫人指着摊位前的一片空地有些焦急地问他:“这里, 原来是不是放着什么东西?”
男同学挠了挠头,回想片刻,道:“好像是,应该是一个刚开播动漫的立牌吧,立牌上是个大反派,奇怪,我怎么想不起来是哪个动漫。”
西川绫人眉头紧皱,盯着那片空地,只觉得心里有一块地方空落落地漏风。
他有些无措的环顾四周,声音、气味、影像,一切都真实得要命,真实得让他发疯。
不该是这样的。
他的理智告诉他,他叫西川绫人,福利院出身,被好心人资助上学,马上就能考上理想的大学摆脱跟随他前半生的贫穷,
可这样不对。
头很疼,剧烈的耳鸣声折磨着他的神经,身边关切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西川绫人扶着额头摆了摆手:“我没事,你先走吧。”
说完他立刻转身往回走,踉跄间,和一个拿着一摞报纸的男同学相撞。
周围一阵惊呼,拿着报纸的男同学被撞翻在地,手里的报纸落在地上,标题上清晰可见的一行大字:“高中生侦探工藤新一又破杀人案!”
男同学连忙将报纸捡起:“呜啊,幸好没被踩脏,这可是我的偶像。”
西川绫人没有注意到报纸,只低声说了句抱歉就走,他要回之前那棵樱花树下看看。
“喂,你这人怎么回事!?”
“啊不好意思啊同学,他不太清醒,我赔你一杯咖啡吧?”
身后喧闹的声音不断减弱,西川绫人循着记忆中的方向往回走,远远地看到一个人影。
他立刻心跳加速,加快了脚步。
然而走至近前,没等站在树下的这人转过身,西川绫人就已经知道,不是他想找的那个人。
他明明不知道那个人的姓名长相,却相信只要他出现,自己一定认得出来。
西川绫人停下了脚步,站在樱花树下的人也转过了身。
这是一个穿着米色长风衣的黑发男人,长着一张俊秀的脸,尤其一双鸢色的眸子格外瑰丽。
任谁来都会夸一句的长相,在西川绫人眼里却丑得要命。
西川绫人露出死鱼眼,连自从醒来就萦绕在心间的焦躁都散了些许。
为什么他就是觉得这个男人非常讨厌呢?
“你那是什么表情啊?无能的西川先生。”黑发青年维持着淡笑的表情猛然破功了:“你知道在世界规则下抢出一个夹缝有多困难吗?差点就没赶上。”
大病未愈的太宰治心情很不好。
如果按照原本的计划,他应该有充足的时间和彭格列交涉,拿到足够的交易物品,从次元魔女那里换走他最后一张底牌——被魔人交出去的那截与‘书’同源的银链。
这东西能让他在世界规则的压制下勉强保留记忆,不,或者说在规则的压制下留下一条命。
这次规则转换非常霸道,直接将与此世界相悖的存在全部抹杀殆尽,七三石板代表的火焰力量体系,‘书’代表异能体系,不清楚基石在哪的咒术体系,全部消失。
与之相关的人,存活下来的除了太宰治这个偷跑的人之外,就只剩下面前的西川绫人,这个属于此间世界,在世界夹缝中被‘书’选中的宿主。
太宰治差点没能撑过那一次精神崩溃,险些就让魔人得逞了,他还是太狂妄了,这种人格上的剥离还是对他的精神造成了极大损伤。
但即便争取到最后一线希望,他也没有多少时间了。
仔细看看,他面色的确极为苍白,眼下的乌青清晰可见,呼吸也极其微弱。
此前太宰治虽然能将魔人的举动推算个八九不离十,但唯一超出预料的就是那场在骸塞的三方操盘,他唯一一件没有弄明白的事就是魔人如何通过那场操盘,确认东京就是此间世界的基石,也是能让规则反转时发挥出最大力量的地方。
但拿到那截存留着宿主记忆的银链之后,他全都明白了。
西川绫人没能见到相见的人,心情也不太好,他问:“你是谁?找我做什么?”
还说那些听不明白的话。
太宰治将那截银链拿出来,黯淡得几乎看不到光亮的链条立刻向西川绫人飞去。
接触到链条的一瞬间,西川绫人似乎听见那人微弱的低语:“真想直接下手干掉你更直接,可惜以我现在的状态做不到了,好好去看吧西川先生,想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西川绫人在银链上感觉到强烈的求生欲,他明白了银链的恐惧,如果被新的世界规则压制太久,他恐怕就会完全泯灭。
银链会记录共享宿主的记忆,它将西川绫人带到了另一重空间,在这里他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经历了那个人的一生。
*
从第一次觉醒异能开始,费奥多尔就认为,那并非救赎他的东西,而是无法从身上剥离的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