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需要你的力量。”
　　夏油杰目光灼灼地盯着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的宿傩。
　　“我拒绝。”
　　宿傩漫不经心地抬脚搭在椅子上，侧卧着身体去看嘴唇紧抿的夏油杰，他砸嗤道：“你算什么东西？敢踩在我头上跟我说帮我？”
　　“再说，这小鬼身上，你也动了手脚吧？”
　　抬起手，宿傩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里，和其他地方不一样。”
　　没有说话，夏油杰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微笑。
　　“这小鬼的记忆，不全。”
　　宿傩的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
　　“确实。”夏油杰没有否认，他耸了耸肩，“虎杖悠仁的记忆，有一部分被遗忘了。但是，”他顿了顿，音调上升，“这并不代表，他的记忆回不来。”
　　目光对上宿傩，夏油杰眼神没有丝毫闪躲，“你应该可以感觉到，这个世界，并非是我创造的领域。”
　　“这是个真实的世界，是一个与我们原本世界完全不一样的空间。”
　　“所以呢？”宿傩挑眉。
　　“在这个世界，我们完全有机会创造一个新世界。”
　　夏油杰的瞳孔没有丝毫亮光，他的眼里倒映着宿傩的影子，仿佛下一秒就会将对方给吞噬殆尽。
　　※※※
　　“它抢走了一颗头颅。”
　　“我们还看见，有一个男人，在操控着那只蜘蛛。”
　　江户川乱步神情凝重地直视与五条悟面面相觑的太宰治。
　　“男人？”太宰治沉默了几秒，然后转头去看沉思的五条悟，“五条君，你是怎么想的？”
　　五条悟抬头，刚想说些什么，巷子里突然飞蹿出一大片黑色的蝴蝶，它们的翅膀扑腾着往一个方向奔去。
　　没有丝毫犹豫，五条悟朝那群蝴蝶追去。
　　“五条君！”
　　太宰治没来得及抓住对方，五条悟便左右灵活地绕出他的视线区消失不见了。
　　五条悟跟着蝴蝶往巷子深处走，越往里走，黑色蝴蝶就越来越少。
　　最后的一只蝴蝶向着不远处悬停在半空中的漩涡飞去，最后完全与涡流融合在一起。
　　和蝴蝶一起消失的，还有胸口在流着血的虎杖悠仁。
　　来不及叫住对方，五条悟急速飞奔而去，踩着最后一秒进入了漩涡中。
　　“夏油杰——”
　　耳边传来虎杖悠仁的声音，五条悟一抬头就看见对方背对着自己，额顶一道疤的男人面对面地与他站立在同一个视角线上，。
　　但是，奇怪的是，两人似乎都没有看见他。
　　消失的黑色蝴蝶忽然出现，它扑哧着翅膀降落在五条悟指尖。
　　五条悟低头扫了一眼，胸前涌起一股很怪异的感觉，只是，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眼前两人的对话给吸引了。
　　“——在这个世界，我们完全有机会创造一个新世界。”
　　五条悟死死盯着那个名为“夏油杰”的男人，心脏那个部位一直在叫嚣着，他不由自主地向夏油杰走近一步。
　　而夏油杰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猛地抬眼，往五条悟所在的那个方向看去。
　　与此同时，黑色蝴蝶由一只霎时变成无数只牢牢笼罩住五条悟。
　　下一秒，五条悟便站在堆着碎石块的巷子里，原本停靠在半空中的漩涡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
　　是错觉吗？
　　之前残余的气息一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夏油杰的手指轻轻动弹了一下。
　　察觉到夏油杰的视线凝聚在自己身后，宿傩嗤笑一声，“真是不愉快。”
　　说着，宿傩站起身来，懒懒地伸了一个懒腰，“你之前说的，我一点都不感兴趣。”
　　夏油杰重新看向露出猖狂笑容的宿傩。
　　“换人吧。”
　　宿傩拍了拍胸口，原本还在流血的伤口很快就消失不见。
　　他的眼睛慢慢阖上，宿傩盯着夏油杰的脸，“小子，等我们下一次见面，就杀了你。”
　　说着，虎杖悠仁的脑袋耸勾下来。
　　再次睁眼，虎杖悠仁眨了眨豆豆眼，一脸迷茫地张望着四周。
　　只是，目光在触及到一旁微笑看着自己的夏油杰后，虎杖悠仁整个人都呆滞了，他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脑海里浮现的满是对方捏着封印五条悟的魔方，在对他说些什么。
　　“游戏好玩吗？虎杖悠仁。”
　　夏油杰脸上露出一个诡谲的微笑。


第10章 番外
　　00
　　虎杖悠仁双手被附满符咒的麻绳紧紧锁住套在身后，四周点燃了蜡烛，昏黄的烛光映射在他脸上，像是在向日葵上点缀了阳光，他笑着仰头望向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说：“五条老师，动手吧。”
　　01
　　很多人说，五条悟是个冷血的人。
　　即便是身为五条悟的挚友，夏油杰也很难不认同这句话，有时他甚至会以为五条悟骨子里流动的血液都是带着剧毒的红酒，初品时甘醇，可到了最后这“酒”会在无声无息中要了你的命。
　　夏油杰最初意识到五条悟的冷血，是在一次执行任务的时候。
　　那时，五条悟还戴着一副墨镜，圆圆的镜片底下的眼睛幽蓝深邃，近距离看过去好似望进了一片深不可测的大海中，随时都可能被里面暗涌的海浪给席卷过去。
　　夏油杰曾经调侃过，“悟，你的眼睛就是一双假眼。”
　　五条悟音调拉长，“哦？是吗？”他往上托了托眼镜，然后轻笑道，“小心哦，就算是‘假眼’，也很可能致命。”
　　夏油杰只是嗤笑一声，并未将挚友的话放在心上。
　　然而，之后的那次任务，让夏油杰彻底明白了五条悟话里的含义。
　　特级咒物被五条悟赤手掐住了喉咙，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早就被咒物打飞，原本被眼镜遮掩的双眼彻底暴露在空气当中。
　　“你彻底惹怒我了啊。”
　　五条悟唇角上扬，贴近咒物的脸，风从他耳侧略过，带起一阵浓烈的血腥味。
　　咒物的一只眼睛早就被五条悟硬生生抠掉，直面五条悟的时候，它可以看见五条悟放大的瞳孔里自己的狼狈不堪的倒影，咽喉紧紧锁住，咒物只能含糊地泄出一两声痛吟，就算四肢没有被束缚住，它也不敢轻易地动弹。
　　因为，眼前的男人，很强。
　　夏油杰站在满是狼藉的废墟里，他抬头仰望着悬浮在半空中的五条悟，见咒物已经被控制住，他扬声道：“悟，赶紧收拾完回去吧！”
　　五条悟没有理睬。
　　“悟？”
　　夏油杰接下来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便瞅见五条悟扬起一抹邪笑，空着的那只手慢条斯理地将咒物恢复一半的眼睛挖了出来，顺便也将另一只完好无损的眼睛给扯出扔在地上。
　　“啊啊啊！！”
　　咒物恢复力很强，但是痛觉仍旧存在，眼睛被挖出时，它可以很清楚地听到五条悟手指在眼眶里动作的轻微响动。对方并不是利落地挖出，而是一点一点地从眼白开始，手指亲吻情人般地贴近瞳孔，再缓慢地吸附住整只眼睛，在痛觉填充满大脑整个神经时，眼珠也脱落出来。
　　夏油杰下意识地退后了小半步，他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泛红的月光下，五条悟唇角嚅笑，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等咒物眼睛恢复，抠掉，恢复，又抠掉……
　　五条悟修长的手指满是鲜红的血液，手指插进眼眶时，带起的血液溅上了他的脸，等到咒物奄奄一息地将手搭在他青筋暴起的手臂上时，五条悟转身又把咒物的四肢给硬生生掐断。
　　酷刑持续了很久，就算是夏油杰也看不下去了，他打了个寒颤，吞咽了一下唾液，又叫了一声，“悟，可以了！”
　　五条悟低头与夏油杰四目相对，诡谲的气氛持续了很久。
　　最终，五条悟猛地松开了握住咒物的手，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啊啊，累了~剩下的你解决吧。我要去喜久水庵买‘喜久福’了。”
　　夏油杰低头看了一眼双手抱头瑟瑟发抖的咒物，他目视着五条悟远去的身影。
　　五条悟，真的是一个冷血的人。
　　夏油杰在心底再次确认。
　　02
　　“虎杖悠仁？”
　　夏油杰看向端着一杯酒细品的硝子，“这是谁？”
　　硝子意味深长地说：“你回去看一眼就知道了。”
　　“？”
　　硝子仰头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她放下酒杯，托着下巴慢悠悠地开口：“悟可是很中意那孩子呢。”
　　五条悟，很中意一个孩子？
　　夏油杰只觉得硝子是在开玩笑，像五条悟那么冷血的人，怎么可能会中意别人？要说五条悟中意某只特级咒物可信度还更高些。
　　夏油杰并没有把这句话当真。
　　只是，现实给了夏油杰真正一击。
　　那个笑着把自己甜品分给身边笑得很灿烂的男孩的白发男人是谁？那个屁颠屁颠跟在男孩身边无辜撒娇的白发男人是谁？那个赖在男孩身边不肯多走一步还要人背的白发男人是谁？
　　哦，那是五条悟——
　　放屁！
　　夏油杰脸上的笑终于绷不住了，他颤抖着手指着对面那个还在抢橘红色头发男孩冰淇淋的白发男人，扭头不可置信地问：“硝子，我眼睛是不是出问题了？怎么感觉好像出现了一个假的五条悟？”
　　硝子不知从哪里捞出一个冰淇淋，边吃边翻了个白眼，“你没眼瞎，那就是五条悟。”
　　“那……”
　　“那就是我上次我跟你说的虎杖悠仁。”
　　夏油杰大脑停顿了一秒，然后他问了一个更重要的问题：“等等，你上次说的‘中意’只是师生间的深厚情谊对吧？”
　　硝子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瞟了夏油杰一眼，“你觉得呢？”她努了努下巴，指了指五条悟那个方向。
　　夏油杰下意识地扭头。
　　阳光下，五条悟蒙着眼罩，他低头撸了一把虎杖悠仁柔软的头发，然后指腹在对方唇角轻轻一抹，指尖沾着的奶油被他卷入舌尖。比五条悟还矮一些的虎杖悠仁仿若什么也没发生，男孩笑着把手里的冰淇淋举向五条悟，嘴里说着些什么，五条悟停顿了一会儿，也便弯下腰，在男孩之前舔过的地方也舔了一口。
　　夏油杰：“……”
　　硝子：“……”
　　夏油杰：“……我现在报警还来得及吗？”
　　硝子默默捂脸看向另一边。
　　不远处的五条悟似乎感觉到什么，他抬头往四周看去，只看见对面马路上簌簌掉落一地的樱花。
　　“五条老师？”虎杖悠仁歪头困惑地看向忽然警惕的五条悟，他也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去。
　　五条悟不着边际地挡在了虎杖悠仁面前，他笑眯眯地开口：“悠仁，我们继续逛吧，老师还有好多地方想去呢！”
　　虎杖悠仁很快转移注意力，他抱怨着向前，“真的是，五条老师还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呢。”
　　五条悟笑了笑，他伸出自己的手，“那悠仁要不要牵住孩子的手？老师怕走丢。”
　　虎杖悠仁停下脚步，他扭头直勾勾地看着五条悟，眼神落在那只比自己大上很多的手，静默好几秒。
　　就在五条悟要收回手随便扯几句话糊弄过去的时候，虎杖悠仁一下就握住了五条悟的手，他一边向前走，一边很认真地说道：“那五条老师就握紧一点，不要松手。”
　　男孩的手很小，五条悟轻轻一握就可以抱住那只小手。
　　五条悟埋头轻笑一声，他紧了紧手，“好，不松手。”
　　03
　　夏油杰一脸恼怒地将五条悟拉到角落里，然后一下把他推在墙上，“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宿傩的容器迟早是要被处死的！”
　　五条悟脸上没有任何笑意，他背靠着墙壁，阴影遮挡住了半张脸，夏油杰根本猜不透自己这位挚友心里的想法。
　　夏油杰接着说：“你动心了。”
　　没有任何疑问。
　　“对。”五条悟也没有否认。
　　夏油杰怒道：“你脑子有问题吗？！你知不知道虎杖悠仁是谁？！”
　　听了这句话，五条悟笑了，他摆了摆双手，“我的学生和我的心上人，还能有谁？”
　　夏油杰被气得浑身颤抖，他现在恨不得掏出砖头恨恨砸一砸五条悟的脑袋瓜子，看看是不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
　　一贯冷血的五条悟，竟然会对别人动心，还是自己的学生，还是宿傩的容器！
　　五条悟笑脸吟吟地看着几乎就要爆粗口的夏油杰，他上前拍了拍挚友的肩，“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放屁！”夏油杰一巴掌甩开五条悟的手，“对容器有了感情，等20根手指真正集齐的时候，你下得了手？”
　　“我会的。”五条悟轻声道。
　　“什么？”夏油杰愣了。
　　五条悟整个人埋在阴影里，他一字一顿地说：“因为悠仁让我杀了他，我就一定会杀了他。”
　　“因为，这是他的愿望。”
　　夏油杰彻底呆了。
　　“五条老师，你在这里呀！伏黑让我来叫你去集合了！”
　　虎杖悠仁从阳光里走来，他站在光下，冲五条悟挥舞着双手。
　　“来了！”
　　五条悟从黑暗中走出，往虎杖悠仁那边走去，在经过夏油杰的时候，他按了按夏油杰的肩，“放心吧，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走了。”
　　一如多年前那次任务一般，夏油杰站在原地，目视五条悟远去。
　　那次，五条悟是一个人向黑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