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捏着下巴，他凑近了去看碎片，“话说，五条君，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五条悟抽空扫了太宰治一眼，并未接话。
　　“看来你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太宰治了然地点了点头，继而，他意味深长地接了一句，“话说回来，虎杖君还有一片这样的碎片呢。”
　　五条悟猛然抬头直视太宰治。
　　顶着五条悟炽热的目光，太宰治慢悠悠地将手放进口袋里，翻找了好一会儿才掏出一块颜色与五条悟手里的碎片相差无几的晶体。
　　那正是虎杖悠仁在巷子里，蜘蛛胸前那颗头颅幻化出来的碎片。
　　“这是哪里来的？”
　　五条悟死死盯住面含笑意的太宰治。
　　太宰治把玩着晶体，丝毫没有被抓包的窘迫，他脸颊上浮现出两朵红晕，“我想想啊，可能是之间和虎杖悠仁擦肩而过的时候，一不小心顺走的？”
　　五条悟面无表情。
　　“呀嘞呀嘞，开个玩笑而已，五条君不要那么严肃嘛。”太宰治摆了摆手，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我之前看过了，在我手里，这块晶体除了形状都有类似拼图的凹槽以外，这和普通的红色玛瑙没什么区别。”
　　在我手里？
　　五条悟抬眼，将视线放在捏着那块碎片的太宰治身上，看着对方照着他之前的动作，将晶体正面对着强光。
　　他眯眼看向那块晶体。
　　里面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接着，太宰治把从虎杖悠仁手里偷走的碎片递还给五条悟。
　　五条悟接过，很迅速地将碎片重新朝着灯光照射。
　　散落在晶体四处的絮状物变成了“血管”。
　　再拿下，那些弯曲的痕迹又化成了棉絮般的形状。
　　“看来，这碎片，也是你们世界的东西。”
　　太宰治低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低头思索着什么的五条悟。
　　五条悟没有说话，双手各拿一片碎片，而后，他毫不犹豫地将两块晶体的凹槽部分重叠在一起。


第14章
　　凹陷处完完全全贴合在一起，就连两块碎片的连接处留下的一条弯曲细线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五条悟举起手里那一片几近完整的晶体。
　　就像是从另一个拼图里面切割出来的一部分。
　　太宰治蹲在五条悟面前，他仔细端详了那块碎片半天，然后若有所思地开口道：“看样子，除了这两块，应该还有其它碎片存在。”
　　五条悟没有说话，他下意识地握紧手里的拼图。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两块碎片彻底拼接在一起后，他莫名觉得这片晶体仿佛忽然有了类似于人的温度，宛如真切的肌肤贴在掌心。
　　这种感觉，令人毛骨悚然。
　　就在五条悟蹙紧眉头沉思的时候，江户川乱步从身后绕过，他压了压帽子，眼镜在灯光的照耀下反射出白光，他道：“只有碎片全部集齐了，你才知道这是什么。”
　　“换句话说，有谁在引导你们收集这些血色晶体。”
　　五条悟抬头看了江户川乱步一眼，旋即又将视线放在躺在手术台上直冒冷汗的虎杖悠仁。
　　的确，江户川乱步说的话没错。
　　在进入这个世界后，五条悟就敏锐地察觉到，有谁在暗处监视着他们。
　　而在这里发生的一切，犹如是被人安排好一样，他们就像提线木偶一样，被动地按照规定的剧情走下去。
　　“啧！”
　　太令人不爽了。
　　五条悟砸嗤一下嘴，他攥紧了那片拼图，天蓝色的眼眸闪过一丝隐晦，“杂鱼，迟早杀了你们！”
　　太宰治和江户川乱步对视一眼，继而不约而同地转移目光。
　　“晶子小姐，虎杖君没事吧？”中岛敦站在手术台旁边，他担忧地注视着嘴唇没有一丝血色的虎杖悠仁。
　　五条悟将注意力转移到手术台上。
　　与谢野晶子弯下腰，她伸手细细地在虎杖悠仁身体各处摸索了一番，“身体上的伤没有什么大碍，不过，有些奇怪。”
　　手掌附在虎杖悠仁的心脏处，与谢野晶子无意识地屏住呼吸，感受着手下心脏跳动的频率，她说：“有一瞬间，他的心跳停止了。”
　　“停止？”五条悟上前一步，眼睛死死盯住与谢野晶子，“这是什么意思？”
　　抽空瞥了脸色宛如冰霜的五条悟一眼，与谢野晶子收回手，徐徐说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她的目光落在清浅呼吸着的虎杖悠仁身上，“虎杖君身体的各个机能很好，就连之前受到的致命伤也恢复得很快，有着比普通人——不，甚至超于普通人的体质。”
　　“可是，不管是我刚刚检查，还是不久前治疗的时候，他的心脏都出现过骤停的情况。”
　　五条悟眼睛微眯，答案呼之欲出。
　　“也就是说，虎杖君的心脏就是一个定/时/炸/弹，他随时都有可能因为心脏停止跳动而死亡。”与谢野晶子慢悠悠地把接下来的话说了出来。
　　“原因呢？”
　　“很遗憾，我不知道。”
　　与谢野晶子将手放在腰间，别在发间的蝴蝶栩栩如生，她说：“你们出现在这里，本身就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太宰没跟你们说吗？你们是怎么出现在侦探社的。”
　　说着，她将视线转向一旁的太宰治。
　　五条悟回头去看还在装傻的太宰治，眼神里已经稍显杀意，“就只是，突然出现？”
　　音调毫无波动，就连情绪也完全隐藏了起来。
　　后脊梁的汗毛猛地竖起来，太宰治率先举起双手表示歉意，“呀嘞呀嘞，就只是开了一个玩笑嘛，五条君不会介意吧？”
　　五条悟总算知道了，眼前这个看起来毫无攻击性的男人，嘴里满是谎话。
　　就在他要发动咒术的时候，与谢野晶子适时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突然出现，用这句话来形容你们，也并没有说错。”
　　“什么意思？”
　　与谢野晶子并未立即回答五条悟的问题，她只是从腿侧抽出一把手术刀，又从一旁的桌子上拿起一张白纸，折叠成一个方块的模样。
　　“这把刀就是你和虎杖君，这个方块就是我们的世界。”
　　接着，与谢野晶子缓缓将手术刀从方块的一侧刺穿，刀尖进入方块空白的部位。
　　“你们是撕裂开一个空间缝隙，进入到我们世界的。”
　　对上五条悟冰寒刺骨的眼神，太宰治这才毫无隐瞒地回忆道：“当时，侦探社门口突然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漩涡，我们伸出手去触碰，都被弹了回来。”
　　“然后，没过多久，你们就从那条裂缝里面出现了，而那个涡流也消失不见。”
　　太宰治摆了摆手，语气里带着一丝委屈，“我这不是为了试探五条君和虎杖君是不是真的忘记自己怎么来到这里的嘛。”
　　没有理睬太宰治的辩解，与谢野晶子继续说：“你和虎杖君原本并不属于这个世界，强行进入另一个世界的后果，我们谁也不知道。”
　　“更别说，虎杖君心脏骤停这件事了。”
　　五条悟与与谢野晶子四目相对。
　　顿了顿，与谢野晶子又说了一句话。
　　“五条君，你和虎杖君才是一个世界的人。”
　　※※※
　　血海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牢牢地将虎杖悠仁连同吉野顺平笼罩在了一个巨型茧中。
　　虎杖悠仁眼前一暗，再睁开眼睛，他正坐在台阶上。
　　不远处，残阳落下余晖，河水潺潺流过。
　　“好久不见啊，悠仁。”
　　身旁有人说着话，虎杖悠仁缓缓地转头，吉野顺平正笑着冲他挥了挥手。
　　“啊。”
　　虎杖悠仁喉咙里弹出一个音节，可是接下来却是什么也说不出，只能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活生生存在的人。
　　“哈哈哈哈，你干嘛呀？傻愣愣的样子。”吉野顺平见虎杖悠仁呆头愣脑的，他不由得捧腹大笑，伸出手肘顶了顶虎杖悠仁结实的腹部，吉野顺平擦着眼角笑出的眼泪，“这么久没见，只知道说这一个字吗？”
　　撞击在腹部的是真实的疼痛感。
　　虎杖悠仁哑然了很久，等到吉野顺平平静下来，他才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顺平。”
　　“嗯？怎么了？这么快就不认识我了吗？”吉野顺平坐在虎杖悠仁身边，原本被头发遮住的右眼完全显露出来。
　　额头上还残余着好几个烟头的伤疤。
　　见虎杖悠仁的视线落在自己额头上，吉野顺平抬手摸了摸自己凹凸不平的伤痕，他漫不经心地说：“这个啊，受伤太久了，想消也消不掉了。”
　　说着，吉野顺平不满地瞪了表情呆滞的虎杖悠仁一眼，“真是的，难得见一面，难不成就只有我说话吗？你也说些什么啊，悠仁。”
　　“你，还活着吗？”虎杖悠仁迟疑地开口。
　　“怎么可能还活着啊？”
　　“那你——”
　　“残余的灵魂碎片啦！”吉野顺平摆了摆手，“你不是在干尸里面找到了一片血红色晶体吗？我的灵魂融进了一点进去，所以我现在才能跟你这么说话。”
　　“另外，我这样子维持不了多久，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吉野顺平抬眼，直勾勾地看着虎杖悠仁。
　　可是，突然恢复记忆的虎杖悠仁一时语塞，他只能呆呆地看着吉野顺平，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那好，接下来，我说的话，悠仁，你要牢牢记在心里。”
　　吉野顺平竖起一根手指，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凝重。
　　“首先，悠仁，剩下的最后一块晶体就在侦探社里。”
　　“侦探社？”虎杖悠仁飘忽的思绪这才回归，他错愕地看着吉野顺平。
　　“是的。我在晶体里的时候，意识是能够感知到最后一块碎片就在这儿附近。”
　　“你一定要快点找到它。”
　　对上虎杖悠仁困惑的双眼，吉野顺平语重深长地说：“如果碎片在咒物体内，一切都好说，可是，晶体一旦落入这个世界的人手里，它就会异体化。”
　　“异体化？”
　　“类似于改造人。”
　　眼前忽然一闪而过眼角流着血泪的干尸的模样。
　　虎杖悠仁嘴唇下意识地抿紧，然而，目光在接触到吉野顺平的脸的时候，他愣住了。
　　后者的半张脸已经被黑色的血水所覆盖，就连不远处的夕阳和河水都逐渐变红。
　　“顺平，你——”虎杖悠仁就要抓住吉野顺平，但是掌心直接在对方身体里穿过。
　　吉野顺平摸了摸自己的脸，看着指尖随着血水融化，他也只是笑笑，“看来，我时间不多了。”
　　他抬眼，直视着虎杖悠仁，“悠仁，最后一件事，你要记住，你不能死。”
　　“在这个世界死去，你就再也回不到原来的世界了。所以，悠仁，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渐渐的，整个空间开始崩塌，血水不断滴落下来。
　　吉野顺平的半个身体已经完全化作了血水，他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最终，他还是只挥了挥残余的那只手，脸上带着笑，“悠仁，这次是真的再见啦！”
　　“顺平！”虎杖悠仁站起身来，橘红色的眼眸注视着吉野顺平，嘴巴张大，想说什么，可是喉咙里老是像梗着什么一样。
　　吉野顺平就这么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虎杖悠仁。
　　“顺平，我会活下去的。”
　　“然后救回五条老师。”
　　虎杖悠仁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吉野顺平笑了，然后，最后一只眼睛完全混进了血水中。
　　虎杖悠仁揉了揉肉眼睛，然后转身，面对着眼前源源不断冲他席卷而来的血水。
　　他的眼睛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望着远处残阳连带着河水都被血海淹没。
　　“接下来，该离开这个地方了。”


第15章
　　“五条君，你和虎杖君才是一个世界的人。”
　　与谢野晶子踩着高跟鞋，视线落在脸上没什么表情的五条悟身上。
　　五条悟抬头，和与谢野晶子四目相对，“所以呢？”
　　“没什么。”沉默了几秒，与谢野晶子重新把目光放在手术台上的虎杖悠仁身上，“只是希望有一天，你不会后悔罢了。”
　　后悔？
　　五条悟冷哼一声，他低头看着还紧紧攥住自己衣角的那只手，而后毫不犹豫地从虎杖悠仁手里挣脱开来。
　　我是最强的，怎么可能会后悔？
　　往旁边走了几步，五条悟手里仍旧握着那枚晶片，“怎样才能让他醒来？”
　　他将视线放在脸色明显好多了的虎杖悠仁身上，语气稍显清冷。
　　与谢野晶子扫了一眼看不出明显情绪的五条悟，她转过身，转而在一旁的桌子上拎出手术箱，从里面翻找出一把锋利的手术刀。
　　她淡淡地说：“要虎杖君立刻醒来也不是没有办法。”
　　五条悟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手中泛着银光的手术刀，放在身侧的手无意识地捏紧成拳。
　　与谢野晶子指尖抚挲着锋利的刀面，声音无比平静，“我的能力是‘请君勿死’。”
　　她缓缓地伸出手，将手术刀架在了昏迷中的虎杖悠仁脖子上，“是异能中，极其少见的治愈能力，但是，我的能力成功实施是有条件的。”
　　“在治疗前，被治疗者必须是处于濒死状态，这样我的治愈能力才能完美实行。”
　　听到这些话的江户川乱步感觉到自己的肩膀似乎还在隐隐作痛，他摸了摸根本就不存在的伤口，看了脸上露出微笑的与谢野晶子一眼，本能地往后退了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