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爱上杀猪佬![古代架空]——BY:凉容
凉容  发于:2022年06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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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赤城看也不看他一眼,目光如实物般沉沉压在谢秋石身上,恍若未闻。
  谢秋石被他这样庄重地瞧着,有些心慌,却愈发好奇,干脆一转扇柄,冷笑一声,戏道:“燕逍,你听不懂人话么?”
  燕赤城仍然死死地盯着他,过了半晌才道:“桃源君想问我什么?”
  他声音沙哑,提及“桃源君”三字时咬音极轻极柔,像是在耳语一般,直摄人心。
  谢秋石耳阔微红,脸上却强绷着不变颜色,游刃有余地扯谎:“燕逍,我素来待你不薄,你下界自封为仙,心中诸多筹谋算计,为何要瞒我?”
  燕赤城双目微动。
  谢秋石自然没有错过他的神情,当即一摸下巴,压下嘴角,心道:随口一说,倒是说中了。
  两人僵持片刻,无人置词,谢秋石轻咳一声,只得又半猜半套地问道:“瞒我倒也罢了,为何还要骗我?”
  燕赤城垂下眼,不再看着他。
  谢秋石笑容一垮,心中大叫:竟还骗过我,回头拿大鞭子狠狠地抽你!
  他气着气着,干脆支起折扇挡着半边表情,冷声喝问:“你是哑巴么,燕逍?”
  燕赤城仍未作应答。
  谢秋石恨不得冲上去踩他的脚,又怕露馅,只得徐徐往前走了步,“啪”一声合了扇,拿扇柄挑起燕赤城的脸,逼他看自己的眼睛。
  燕赤城本就比他高半个头,他废了好大劲才挤出个居高临下的懒散讥笑,声音轻飘地问:“燕逍,既然你不答,我就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为何杀我?”
  静室霎时落针可闻。
  细微的“咔嚓”声隐隐想起,燕赤城似乎捏紧了拳头,谢秋石一皱眉,下意识想去看他的左手,就听一声闷哼,眼前之人忽然捂住口唇,指缝间细细溢出血丝来。
  谢秋石当即忘了自己还在演戏,刚要开口,就见燕赤城忽然扣住他的肩膀,将他往身前一拉,继而越过他朝一边目瞪口呆的周瑛莘,哑声道:“出去。”
  周瑛莘看向谢秋石,谢秋石飞快地点了点头。
  周瑛莘踯躅在门前,又喊了声:“仙君。”
  “出去。”谢秋石道。
  周瑛莘这才退出门外,又往里看了片刻,才阖上大门。
  谢秋石只觉肩上的手掌压得他隐隐作痛,斑驳的血迹洇进暗红的官袍中,他心中亦是思绪纷杂,目光闪烁,想开口说什么,又不知如何诉说。
  “谢秋石。”他听见燕赤城低声道,似是在隐忍着某种情愫,细听之下,竟似有些许哀求,“不要再演了。”
  谢秋石怔怔抬头:“哎?”
  燕赤城摸了摸他的侧脸,手掌插入他的发丝间,将他的发冠扯下来,一头凌乱的青丝铺满了绛装。
  谢秋石套在过分宽大的红袍中,颇有些像偷穿长辈旧衣的稚子,眉目间尚有几分茫然无辜,声音也有些磕绊,带着小小的鼻音:“你……你看出来啦?”
  燕赤城低低地“嗯”了声,揽着他将他用力抱在怀里,垂下头,额头顶着他的肩膀,小憩般合上了眼睛。
  “燕赤城。”谢秋石不满地晃了晃,“你都看出来了,怎么还吓成这个鬼样子?”
  燕赤城没说话。
  谢秋石抓着眼前的乌发扯了扯:“你是不是做贼心虚……哎哎哎?你干什么?”
  燕赤城忽地将他打横抱起来,走到那堵雪璧前放下,然后在他面前,俯下身,单膝跪在地上。
  谢秋石瞪圆了眼睛:“燕赤城?”
  燕赤城抬头温和地看着他,无奈道:“不是你要我跪么……还要审我,那现在审罢。”
  “没让你真……等等,”谢秋石盘腿坐着,往前倾身,和燕赤城鼻子贴着鼻子,“我真的是他们口中的‘谢仙君’?在下凡历劫?”
  燕赤城道:“是。”
  “你是冒牌货?这些年一直在冒用我的身份?”
  燕赤城面上波澜不惊:“是。”
  谢秋石“啊”了一声,抬起头,双手捂着脸,小猫洗脸似的把整张脸都搓了一遍,才回过神来,问道:“为什么?你是不是做过对不起我的事?”
  燕赤城迟疑了一下,没有回答,也没有应是,而是点了点头。
  谢秋石沉吟片刻,才问道:“那你……后不后悔?”
  “不后悔。”燕赤城定定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道,“不后悔。”
  谢秋石怔怔看着他,薄唇几度开合,终是没有再吐出一句话。
  燕赤城目光微暗,突然抬掌将他按在光洁的石壁上,一边扯下那身过分宽大的官袍,一边细细吻上了那抹淡到几乎和玉璧同色的嘴唇……
  ……
  一场肃穆的审讯终究因为满室的春情无疾而终,两人分别多日头一回肢体交缠,有如久旱逢甘霖,不约而同地将那几句千斤坠似的讯问抛在脑后,也不顾门外后者的周瑛莘,径自取起乐来。
  事毕谢秋石红衣半解,雪肩半露,面颊上还沾着几根细软的发丝,唇珠更是肿起似的微红,他从燕赤城身上往侧旁打了个滚,郁色一扫而空,边伸了个懒腰,边得意地笑问:“我是不是学得越来越好了?”
  燕赤城轻叹了声,他跪得有些久,双膝酸麻,缓了些许时间才翻身坐起来,松垮地披着锦袍,在谢秋石一旁坐下。
  谢秋石轻轻抓住他的手掌,玩弄琴弦似一根根拨着他的手指,口中哼着不成调的小曲,随口问道:“你刚才,怎么发现我是演的啊?”
  燕赤城低笑一声,伸手将他的头发揉乱。
  谢秋石当即在他掌侧咬了一口,含糊地抱怨着:“说说呗,我哪儿演得不像?我还不懂我自己——要是作威作福,乱摆架子,铁定就是那个样子的。”
  “没什么不像。”燕赤城摇头道,同时伸指弹了弹他的脑门,“只是仙冠戴反了。”
  谢秋石动作一僵:“……”
  “腰带也系错了。”燕赤城掌心下滑,撩拨似轻按了按他汗湿的腰窝,轻声斥道,“教过你多少次,再急也不能打死结。”
  谢秋石整张脸皱成一团,“诶哟”几声,当即伸脚去踢燕赤城的手臂:“别说了!”
  燕赤城顺势抓住他的脚踝,带着旧疤的大拇指在他足心一划:“还穿着双草鞋,哪个不懂事的敢给你找草鞋?”
  “随,随便穿的黛岚的……”谢秋石嗫嚅道,又痒得笑了几声,哼哼唧唧地抽回了脚。
  燕赤城没阻止,松了手,静静地看着他,看了许久又挨上去亲了亲他的嘴唇。
  “别亲啦。”谢秋石笑道,“亲上瘾了不成。”
  “不问了吗?”燕赤城忽道。
  谢秋石讶然。
  “不问了吗?”燕赤城垂目看他,乌目幽幽,“你方才问的那些问题。”
  “不问了。”谢秋石明白过来,摇了摇头,了然笑道,“我明白的,我早晚会想起来。”
  “……”燕赤城沉默许久,才叹道,“你可以质问我,也可以冲我发脾气。”
  谢秋石莞尔摇头:“我从小就是街头巷陌里最能打的,头一回下山就觉得山川风息皆可屏御——我这样天赋秉异、姿容盖世的绝代佳人,本来就该是顶顶了不起的大人物,你要说不是,我才得和你打架呢。”他说得有些兴奋,精亮着一双眼睛,盯着燕赤城滴溜溜转着:“只是大人物又如何?小人物又如何?做神仙又如何?做凡人又如何?当翡翠玛瑙是石头,当砖屑瓦砾也是石头,若我注定要做凡人,我逍遥自在几十年,化作尘土,若我注定要渡劫归仙,那就渡那个劫,再当几百年快活神仙。”
  燕赤城怔怔看着他,良久,又垂下目光,看着乌沉沉的地面:“你就不怕我负你?”
  谢秋石怪异地瞅着他:“你负不负我,问你作数么?青天大老爷断案还能听信你人犯的口供?”
  燕赤城哑然失笑。
  “记着帐吧。”谢秋石嬉笑一声,“待我回到我的路上,自会明白你负不负我,也会决定我饶不饶你,在那之前……”
  燕赤城抬起头,轻轻勾了勾他的下巴:“在那之前什么?”
  “在那之前……”谢秋石面颊微红,眼睛飞快地眨了眨,又瞟到一边,“我开开心心地召幸你。”


第82章 污名不纳垢(一)
  二人离开自省室时,一眼就瞧见了倚在门口,扶着额头,一脸“果真如此”的周瑛莘。
  燕赤城视若无睹,倒是谢秋石讪讪一笑,道:“小周啊……”
  周瑛莘额头青筋一跳。
  “咱打个商量,”谢秋石拿扇子敲了敲掌心,“你看这……”
  “谢仙君,我们是该打个商量。”周瑛莘打断道,“请先把衣服穿好。”
  谢秋石笑容一僵,继而将半开的两襟尽数扯开了,转着眼珠道:“忘了是你的衣服,我这就脱下来还你。”
  周瑛莘连忙掩面摆手:“不必不必。”
  谢仙君这才放过他,道:“说正事儿呢。小周啊,燕逍是本仙君手底下的人,在本仙君的地盘上犯事,顶撞的也是本仙君。就算他天帝是个管事佬,我家的事他插手插一半也就差不多得了,剩下那半呢,得我来……”
  周瑛莘听他一通胡扯,眉头几乎拧成麻花:“谢仙君就是想把人带走的意思吧。”
  “怎么会?”谢秋石夸张道,“我小小一个仙君,怎么胆敢冒犯天威?只是这秦灵彻罚东罚西罚不得要领还罚得没趣儿,我实在看不过去,想亲自出手,周大人,给通融通融呗?”
  周瑛莘暗道:给你罚到床上去才算“有趣儿”呢。嘴上却仍旧恭恭敬敬:“依仙君的意思,当怎么罚?”
  谢秋石立刻道:“来我瀛台宫扫一个月茅厕吧。”
  周瑛莘:“……”
  谢秋石眨了眨眼睛,笑吟吟地看着他,又偷瞧了眼燕赤城。
  燕赤城微不可觉地冲他点了点头。
  谢秋石比了个嘴型:“还真挺想扫茅厕?”
  周瑛莘:“咳咳。”
  谢秋石转头看他:“周大人可是嗓子不好?”
  周瑛莘道:“仙君说笑了,仙君仙体洁净,不食五谷,何来……茅厕之说?”
  谢秋石摇头:“这就是周大人不懂了,本仙君自掌管人界以来,体恤民情、勤勉有加,珍馐美食,来者不拒;拉屎撒尿,人之常……”
  周瑛莘:“咳咳咳!”
  燕赤城抬手捂住了谢秋石的嘴,开口道:“周大人若不放心,便跟过来看看吧。”
  周瑛莘:“……”
  周大人被两尊大佛挟至瀛台宫时,已面色木然,神情僵硬。
  三人一路遇上不少仙人仙童,大都隔了老远便遥遥行礼,飘然而去,偶尔几个胆子大些的会上前同周瑛莘打招呼,问周瑛莘要去哪儿,周瑛莘支支吾吾无法应答,倒是谢秋石笑意爽朗,直言不讳:“周大人要来参观我家茅厕。”
  几个仙子抬目瞧见他,均是小声惊呼,掩面而去,谢秋石讪讪摸了摸脸,转头问燕赤城:“我脸上可是有什么东西?”
  燕赤城摇头垂目,眼底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几分轻蔑嘲弄。
  谢秋石看着稀奇,奈何周瑛莘在场,不好多问。
  回到瀛台山,只见山门洞开,濯泉颍河二仙童早已没了踪影,谢秋石瞧着七歪八拐的石径,心中大叫不妙,就在此时,一只微冷的手掌钻进他袖中,借着宽袍遮挡,在他掌心轻轻写了个“左”字。
  他抬头看向燕赤城,燕赤城侧目,避开他的目光,指尖却在他掌心轻轻一刮,口中温声道:“仙君,引路。”
  “那是自然。”谢秋石忍着笑一缩手指,率先往左走去,燕赤城仅错后他半步,紧紧跟在他身后。
  周瑛莘盯着他俩看了半晌,忽道:“燕逍比从前更近得仙君身了。”
  谢秋石讶道:“是么?”
  周瑛莘讷讷点头。
  谢秋石还想多问几句,掌心又被人轻轻挠过,他当即痒得跳起脚来,甩开了燕赤城的手。
  燕赤城任他动作,微笑不语。
  前方是一条四岔山路。
  周瑛莘驻足道:“此处又该如何走?”
  谢秋石:“……”
  谢仙君屈尊降贵去扯燕赤城的衣角,燕赤城只做不觉,谢仙君用力去拽,两人一拉一扯,好似在摇橹抡桨,看得周大人双眉倒竖,面色铁青。
  “怎么?”谢秋石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整个抱住了燕赤城的手臂,“没见过打情骂俏,动手动脚?”
  周瑛莘瞪大了眼睛。
  燕赤城淡淡一笑,顺势揽住了他的腰,脚下一拐,往东侧的石阶上去。
  不出数步,云雾缭绕中,一阵金光穿透云雾,只见一金碧辉煌的大殿矗立山间,镂金镶玉,香气袭人,尚未近身,幽香已蒸入脾肺。
  周瑛莘摸了摸鼻子,只觉这茅厕之香闻也罢,不闻也罢,待走近门前,之间两根金光灿灿的门柱上草草提了十六个大字:
  “我有茅厕,飘香十里,喜迎四海,宾至如归。”
  周瑛莘:“……”
  谢秋石指着门柱哈哈大笑,边笑边道:“周大人,可要进来坐坐?”
  周瑛莘连头都忘了摇,只叠声道:“不必不必。”
  “既然如此,我便要和燕逍一起去如厕了。”谢仙君携着燕赤城推门往里走了两步,末了还探出颗脑袋,转着眼珠子问,“真不来?”
  周瑛莘转过身,甚至不再看他。
  谢秋石“砰”一声合上门,扭头就像回到家一般,在金碧辉煌的茅厕前庭轻车熟路地溜了一小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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