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爱上杀猪佬![古代架空]——BY:凉容
凉容  发于:2022年06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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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凡人克己修道,道至纯,便成仙身,天帝自然也是如此。”燕赤城徐徐道,“秦灵彻贵为至尊,杀伐果决,更曾冲冠一怒,将鬼界一族夷为平地。一声令下生灵涂炭,掌下人命无数,他所染之孽煞,非凡人可想。”
  谢秋石讶道:“既然如此,他为何能活到现在?”
  “……因为劫火台。”燕赤城垂下眼睫,声音缓缓放轻,“他曾无数次下劫火台,无数次为凡人,受死、受累、受饥饿、受贫苦,继而创大业、立大功、救苍生,名成千秋,以德消煞。”
  “啊……”谢秋石轻叹一声,“无怪乎众人便是成仙,也要尊他为帝。”
  燕赤城不语。
  “我做不到。”谢秋石忽然闷闷道了声,“若是身染孽煞,我做不到像他这样……”
  “你不用做到。”燕赤城打断了他。
  谢秋石:“啊?”
  “纵使轮回一百世,你也要逍遥自在一百世。”燕赤城低声道,似是说给他听,也似是在自言自语,“每一世我都会找到你,叫你开心,叫你有路可走,不必去遭那些罪,也不必拿一身自在去换什么功名。”
  他说得认真,谢秋石怔怔听着,不自觉间轻轻地捉住了他的手掌。
  燕逍的掌心比冰块还要寒凉。


第85章 鬼气镇山河(一)
  两人黏黏糊糊了一路,仙鸽的速度逐渐放慢,谢秋石揉了揉眼睛,往前看,果见武陵山间奇巧玲珑的小楼渐渐出现在眼前,正是来时那所谓的“仙君陵”。
  仙鸽发出“咕咕”两声,在小楼屋顶盘旋片刻,双爪一松,将谢燕二人从半空中丢下。
  燕赤城抱着谢秋石,也未施术法,只是轻飘飘转了个圈,两人如轻云落月般,慢悠悠落回了来时的屋室。
  谢秋石复又站在杂乱无章的房中,此情此景却全然是另一番心情。
  “这房间乱虽乱,”他站在满地打翻的书册杂物间,“却比瀛台山那间像样多了。”
  燕赤城默然不语,目光沉沉地扫视着陈旧的屋舍,末了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眼前栩栩如生的铜鸟香炉。
  “你来过这儿?”谢秋石眨着眼睛问道,“这里也是‘非传召不得入’的地方?”
  燕赤城微微一笑:“我们一起住在这里。”
  谢秋石讶道:“你这么爱清净,也能住得这鸟窝似的破烂堆。”
  燕赤城偏了偏头,莞尔看他:“却也不全是破烂,还算有件宝贝。”
  谢秋石:“嗯?”
  只见燕赤城轻车熟路地绕过博古架,搬起一摞旧书,露出被各色器皿压在下头的床铺,床上跟鸟儿筑巢似堆满了亮闪闪的珠玉翡翠、手串颈圈。
  谢秋石眼睛一亮,燕赤城却越过这满目琳琅,俯下身去,从床底拾出一只扁扁长长的黄纸盒子。
  谢秋石一瘪嘴:“这算什么宝贝?”
  燕赤城道:“你打开看看。”
  谢秋石三两下扯开盒子,本以为会灵光闪烁亮彻天穹,不料什么也没发生,纸盒里头只摆着一杆色泽古旧的折扇。
  他长长地“嗳”了声,抬手握住扇柄,指尖触及那微微泛黄的昆山玉时,一股熟悉奇妙的滋味涌上灵台,那扇子竟如沾在他掌心一般,被他轻飘飘拾起来。
  “这是……”他“唰”一声展开扇面,扇面素净古朴,未题一字,却锐意逼人,这锋锐之感同当日拔斩雪不同,不陌生、不可怖,倒像是自然而然就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
  燕赤城缓缓道:“杀生扇。”
  “杀生扇……”谢秋石唇舌间细细地念了这三个字一遍,忽然笑起来,摊开手掌,扇头在掌心轻击了两下,对着扇面低语,“是你。”
  “开心吗?”燕赤城问道,“它从前便是你的老朋友。”
  “谈不上开心不开心。”谢秋石摇了摇扇,点头道,“只觉得合该如此。”顿了顿,又笑道:“哎,走啦,不想那么多,出去把那群混蛋老头吓一跳!”
  说着他走在前头,抬脚便踢开了小楼紧闭的大门,晨光悠悠浸入楼中,他张开双臂,临风展袖,笑道:“各位掌门久等,本仙君亲自……”
  “嗳?”他话说了一半忽然哑了调,只见小楼前空荡荡一只燕雀、一株草木也无,更别提半个人影。
  不仅如此,茫茫云霭间,弥漫着淡淡的死气。
  中峰试剑堂。
  “传闻武陵这试剑堂轻易不迎客,想不到今年,不过相隔数月,就开了两遭,”灵山老道叹道,“还遭遭给我们几个老家伙见到了。”
  “嘿嘿,事出反常必然有妖,”曲苏阳冷冷笑道,“只是这‘妖’从何而来,算计多久,就不是我们这些‘外人’能知道的了。”
  “你莫要含沙射影,血口喷人!”余黛岚喝道。
  岑蹊河这回不再拦他,只是静坐一旁。
  “诸位稍安勿躁,”峨眉掌门江浣英匆匆赶来,沉声道,“几位各执一词,孰是孰非,解大人此番远道而来,定会明断。”
  “明断什么?”东侧座忽传来阴沉沉一阵笑声,只见一名白衣蒙面的男子坐东朝西,微微倾身转头,扫视众人,“山下那群东西,我还等着几位掌门给我一个交代呢。”
  “解元春!”曲苏阳叫道,“武陵派招来的祸事,跟我们又有甚么关系?”
  余黛岚:“你!”
  “吵什么吵?”解元春冷测测抬头,手中捏一支令箭,把玩似的拨弄着,隔着面纱能瞧到他约莫三四十岁,面色病如金纸,颧骨奇高,几乎瘦得脱相,“我来时便说了,只给你们三天时间,要么把那群东西解决了,要么交出祸首,否则,哼哼哼……”
  岑蹊河缓缓抬眉,淡声问道:“否则如何?”
  他生着一张斯文面孔,此时瞧起来也冷意逼人,武陵上峰峰主修为不输此间任何一人,此刻不敛气势、不拘神采,瞧得解元春心头一怵。
  解元春眉头僵硬,隔得片刻才咬牙一字一句道:“否则我背后三千‘白衣道军’,必将你武陵群山夷、为、平、地!”
  “解大人三思。”岑蹊河声音依旧不温不火,“我武陵群山自不如都城寸土寸金,却也不是哪里的鬣狗都能张嘴啃咬。凡尘霸主要置喙半仙之事,恐怕还须多服些灵丹仙草,磋磨磋磨,历练历练。”
  解元春闻言,脸色陡然一沉,偏生喉头又涌上一股腥气,像是印证岑蹊河所说之话一般,他喉咙一梗,将一口血咽入腹中,尖声道:“岑峰主分明是个读过书的,说话竟如此蛮不讲理!天地明鉴,我解元春虽身在朝中,却也与你们一样,每日修道问心、卜算天命,如今星运称东陵有叛逆、桃源有孽兆,陛下命我明察秋毫,我一路东行,正好撞见你武陵施用邪法,蛊惑百姓,人证物证俱在,事实清楚无可辩驳!怎么反倒成了我解某人‘张口啃咬’?”
  “胡扯!”余黛岚叫道,“祝百凌亲口承认,金缕衣是她命人所制……”
  “谁不知道祝百凌是你们所奉伪仙燕赤城之妹?”解元春一声冷笑,“可别是兄妹同心,意图谋朝篡位,践足我大庆天下,将来,男的登基为王,女的,娼和为后……”
  余黛岚岂容他如此出言污蔑,抬手便欲拔剑,就在此时,解元春一仆从匆匆跑来堂上,并行而来还有数名武陵弟子。
  仆从附口在解元春身边,武陵弟子则躬身对岑蹊河禀述,二人齐齐抬头,神色各异。
  岑蹊河眉眼舒展:“来了?”
  解元春斜眉倒竖:“动了?”


第86章 鬼气镇山河(二)
  武陵山下,密密麻麻罗列着无数小小的黑点,远看之下如蝇头簇簇。
  谢秋石蹲在山崖上,皱眉瞅着看了半晌,道:“燕赤城,你知道他们是怎么回事么?”
  燕赤城垂目看着,面色比谢掌门尚要凝重些。
  “燕赤城?”谢秋石又问道,“和东陵那群人……”
  “不一样。”燕赤城皱眉道,“它们闻起来更像鬼。”
  “嗯?”谢秋石动了动鼻尖,“确实丑得慌——我记得祝百凌说过,金缕衣中有一味生魂树的枯根,可是与它有关?”
  燕赤城缓缓摇头:“不可能。”
  他言辞坚定,声音果决,谢秋石忽然觉得有些奇怪,便扭过头,瞪着眼睛,定定地看着他。
  燕赤城道:“怎么了?”
  “我突然想起来,秦灵彻召你回天庭时,你对我说,他通晓万事,早就清楚你的身份作为。”谢秋石徐徐问道,“他命人灭绝鬼道,你身为鬼仙,他为何包容你至此?”
  燕赤城动了动唇,尚未开口,下头忽然传来一阵高呼:“谢掌门!!你回来了!”
  谢秋石听得熟悉的叫喊,忙回头笑道:“诶哟,小伏啊,这都怎么回事儿呢?”
  伏清丰急道:“谢掌门,你去了哪里?”
  谢秋石“哎”了声,挥了挥手道:“先不问我,这儿怎么回事?乌压压好大一群客人。”
  “一半是东陵百姓变的。”伏清丰叹道,“另一半是帝都临尧来的——掌门,你且跟我下来看看,燕……燕仙君也请。”
  三人腾云而下,越往下,越能品味到那滞滞悬于头顶的死气,谢秋石原本跟在伏清丰之后,到了山下,便不知不觉间站了首位。
  “这都是……石像?”谢秋石讶然看着周围。
  只见从桃源渡口到武陵三峰,遍地站满了或老或少的男丁,一动不动,伫立在地,似死物,却隐有声息,似活人,又静若雕物,好似一支自鬼地而来的石塑大军般,阴煞煞积聚着冷意。
  谢秋石单手捏着扇柄,随意选了个“人雕”,左右拍打了几下,“人雕”仍然静无声息,倒是一阵尘埃随扇而落,谢秋石伸手一拂,触感粗粝,有些像干枯的树皮。
  “老树能成精么?”他瞅着燕赤城问道。
  燕赤城目光一闪,道:“生魂树枯死后,世间便不再新生妖鬼精怪。”
  谢秋石“唔”了声,背负着手,兜兜转转绕过几尊“人雕”,仔细打量,只见“人雕”面目与常人相比,五官更为拥挤,嘴唇下耷,眉眼鼓胀,好像颅中生了张向内收紧的树皮,把整张人脸收缩拉扯成一团。
  谢掌门被丑得皱了皱眉:“清丰,这群东西什么时候来的?怎么进的桃源津?”
  “说来惭愧,我们也不知它们是何时进来的。”伏清丰略恼道,“岑师兄被五大门派分了心神,我又去了趟东陵,倒是黛岚门下几个弟子,晨起练功的时候,忽然发现演武桩前多杵了几根‘木头’,仔细一看,好家伙,哪里是木桩,不仅有个个有四肢五官,还有呼吸……”
  谢秋石“啧啧”两声:“怪瘆人的。你到东陵去,可有发现什么?”
  伏清丰点了点头,又摇头道:“乱得很,乱得很,岂止是东陵大乱,说是天下大乱也不为过……病人行尸走肉般满街游走,不是哭爹喊娘,就是变成这副木雕似的模样。幽冥教徒四处抚恤妇孺家眷,官府设了‘病迁坊’隔绝病患,不料郡守听信了星官谗言,为了灭绝疫患,一夜间将十三处‘病迁坊’连人带室地付之一炬,幽冥教又趁势怂恿妇童作乱,杀了东陵不少官兵,闹得满城腥风血雨……”
  “等等,星官?”谢秋石一怔。
  “朝廷养的一批修仙者。”燕赤城低声解释道,“为炼丹制药,卜算天命之用。”
  “当朝钦命大星官姓解,叫解元春。”伏清丰道,“星官道心不坚,大都假借丹丸草药之效,延年益寿,进益术法,只是多半成不了仙,也活不长久。”
  说话间三人已越过“人雕”群,走向桃源渡口,未见渡口,已闻鬼哭阵阵,尖啼隐隐。
  “那群穿白衣服的,”谢秋石看着远处成片的白影,挑眉道,“又是谁?”
  “朝廷为治东陵之祸派来的星官,”伏清丰顿了顿道,“以解元春为首。”
  谢秋石轻笑一声:“要治祸怎地不去东陵,反倒来了这里?”
  “东陵哪儿有这儿安全?”伏清丰冷笑一声,又道,“这群星官自称白衣道君,实际上既不高洁,也无道心,一群灵丹妙药灌出来的竹篓子,岑师兄也不准备放他们进来……”他话音未落,忽然眼尖瞧见了什么,高声叫道:“你们在干什么?!”
  只见桃源渡口,落英深处,逐渐浮现出骇人的景象来——数十名星官身着白衣,漂在烟云笼罩的江面,徐步近前,若非那呜咽哀哭之声正从他们脚底传来,倒真看起来像一群俗世谪仙。
  谢秋石定睛去看,只见桃源津无舟无渡,这几十个星官脚下所踩竟是一只只干枯嶙峋的手掌,手腕用马缰辔头拴着,与星官们的足踝绑在一起,白衣星官每踩下一脚,那手掌的主人便发出一声细细的呜呃。
  伏清丰面色铁青,目若冰霜,眼看着白衣星官洋洋得意渡过了“凡人不可逾越”的桃源津,被他们所驱策的“手掌”终于浮出水面,一个个面色惨淡的男丁四肢僵硬地爬上河岸,观其面目,果真与那满地的“人雕”一般无二!
  “你就是武陵掌门谢秋石?”乘“人雕”而来的星官抱着臂笑道,脚尖有一搭没一搭碾着岸口的碎石,“都说武陵派的大能,都是半只脚踏进仙门的经世之才,看谢掌门的样子……传言也不可尽信啊?”
  伏清丰眉头一跳,转头去看谢秋石,就见谢秋石神色淡淡,闻言嘴边却忽然绽开个笑来。
  谢掌门话也不曾多说半句,一挥折扇,“扑通”一声,那白衣星官面色一变,尚未来得及动作,已重重跪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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