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有些追忆,这竟与天魔舞颇有些相似之处。
见他似有些恍惚,少女目光一凛,脸上的笑容被煞气取代,长袖一甩,带着突然翻腾的杀气直奔无心胸口而去。
无心摇头,后退一步,抬起右手,一掌缓缓推出。这一掌没有任何气势可言,甚至都没用什么力气。只带起一阵轻风,就如同蝴蝶扇动了一下翅膀。但却顷刻间狂风大作,呼啸着撕碎了少女的身影,也吹散了潺潺水声。
无心立掌呼了一声佛号,说道:“这一剑威力尚可,只是小僧是个和尚,六根清净,这舞跳得再好,在我眼里不过红颜枯骨而已。”(请记住六根清净这四个字,后面敬请打脸。)
苏暮雨神色不变,仿若本该如此。事实上,若是无心破不开这第一式,到让他有些难办。因他的剑法,便是一破一立,不破不立。若不破第一式,便立不起第二式。
第二式,暗河汹涌
若说第一式是曲水悠长,缓缓而行。第二式,便是急流湍锐,势不可挡。
剑气竟比第一式高上数倍有余。
雷无桀虽习三家功夫,但若比较起来,却是以剑术见长。手握着排名第四位的心剑。在场的六人里,没人比他更了解剑气。几乎是第二式剑气爆发的同时,他抬手挡回了迎面而来的一刀。转头看向无心。
苏暮雨的第二式剑法比起第一式少了些花样,但横添了杀气,以攻为守,速度奇快,竟只能看到阵阵虚影。苏暮雨挥剑,皆指向无心要害,迅猛无双。
树叶被狂风吹落,飘摇落下,剑影一闪。似对树叶没有丝毫影响。待树叶落地,便碎成三瓣。
不过片刻,竟已刺出千剑。
“无心!”雷无桀突然吼道。
“他在养杀气!第二式只是虚式,他在用第二式,养第三式剑法!拖得越久,越是不利!”
剑法向来与拳法刀法不同。拳法讲求招招御劲,拳拳制敌。刀法追求锋芒毕露,霸气狂放。
可剑法不同,剑为百兵君子,自有他的规矩。剑的规矩,亦是剑的傲骨。
无心目光一闪,雷无桀的话大多都是废话,可红衣剑仙的话,却是非听不可。原本他摸不清苏暮雨剑中的路数,没有轻举妄动。只是一味的闪躲。可如今,却是不能再躲了。
苏暮雨之强,远非无心表面看上去的那么轻松。若非亲身对上,绝难想象。这第二式只是一式虚剑,便已有如此威力。若真让他聚起杀气,那今日,就很难全身而退了。
无心脚步一顿,不再后退,轻踩树干借力一跃,朝着苏暮雨的方向掠去。身体腾空间,双手在胸前结印,手中的形状若细看,竟刚好能放下一块敕令千军的虎符。
“你既以剑养杀气,我便唤千军万马挡你万千剑气。”
一道剑气突然消失了,却不是凭空消失的。分明有一个人影,挡在了剑气前方。那人身穿铠甲,头戴钢盔,手里握着一把长刀。身影仿若虚幻,却又是真真切切挡住了那道剑气,与其一同烟消云散。
千军万马拔地而起。有的骑着马冲在最前,有的站在站车上,号令千军。有的提刀,有的握枪,有的挥剑。却无一不是视死如归。
无心站在千军万马之中,看着一个个消失的身影,眼中含着悲怆,双手合十,轻念一声阿弥陀佛。
剑势已去。
雷无桀松了口气,萧瑟也松了口气。他已找到破阵之法,虽要废些功夫,但却是唯一的万全之法。他本打算若是无心不敌,便强行破阵,也好过让苏暮雨伤了那和尚。但现在看来,到是他多虑了。
忽的,惊变骤起。
一声惊天嘶鸣凭空而起,距离尚且遥远,却含了内力,高亢而尖锐。在这样的夜里显得尤为刺耳。
旁人尚且觉得刺耳,对于将天耳通发挥到极致的无心而言。这声音几乎要将他的耳膜撕裂,钻进他的脑子里。无心面色一白,堪堪稳住身形,脑中纷杂,似有双手在他脑海中搅动,将他的思绪都揉在一起,竟有些头晕目眩之感。
他身形不稳,内力溃散。四周的千军万马像被风吹似的散去。而剩余的剑气,直奔他而来。
无心定心明神,双掌再合,般若心钟祭起。
可到底还是晚了一步,一道剑气先心钟一步,逼近了他的胸口。无心咬牙,身子一扭,勉强躲过要害。剑气擦着他的肩膀砸进他身后的土里。在他的胳膊上,留下一道三寸长的伤口。鲜血喷涌,瞬间染红了雪白的衣袖。
“无心!”萧瑟眉头皱紧,喊了一声。他虽在破阵,可余光始终关注着这边,本以为无心占尽了上风,却没想到被这一声嘶鸣打乱了阵脚。
萧瑟心中着急,面色阴冷。目光在十二个人身上扫了一圈。也不打算跟他们再耗。一棍横扫,挑起一朵棍花。
棍花一化十,十化百,百化千万。
暗河的地支十二辰乃绝杀之阵,此阵结阵时,十二人如一人,一人便如十二人。若无十成把握破阵,一般人不会轻举妄动。那日如谢宣,也端坐了三个时辰,才破阵而出。如萧瑟这般强行破阵,即便是他半步神游的境界,也未必能落得什么好处。
可萧瑟顾不了这么多了。
棍花一起,十二人同时动了,他们极为默契,动作都十分一致。
萧瑟紧跟棍花之后,一棍击出。
待尘埃散去,十二人均已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虽未死。但也再不能动弹一下。可萧瑟同样有些狼狈,身上虽无大伤,但小口子却是不少,虽不太痛,但却极痒,麻酥酥的并不十分好受。
他连喘口气都来不及,便朝无心那边看去。
心钟已经消失,剑气也已经散去。无心面色如常的站在那里,目光却正好与萧瑟撞上,他的胳膊还在流血,可他却像完全察觉不到一般。
无心叹了口气,朝萧瑟走过去,伸手在他胸口轻拍一掌,理顺了他的内息。道:“急什么。”
萧瑟哼了一声:“怕你死了。”
无心笑道:“哪有那么容易。”
萧瑟皱眉,道:“你的耳朵……”
无心摇头道:“差不多是时候上路了。”
萧瑟朝苏暮雨那边看了一眼,点点头:“我去把唐莲他们弄出来,你小心。”
无心抬手掸了掸衣袖上的灰尘。伸手擦去耳边的一缕红线。负手而立。气质突然变了,方才的戏谑与玩闹褪去。便有一副大师的气息油然而生。
他浅笑一声,淡淡的说道:“暗河啊,还是老实待在黑暗里吧。这种下三流的手段,说出去怕是要被天下人耻笑。”
无心对苏暮雨缓缓伸出一掌,这一掌与方才那一掌又有些不同。这一掌悄无声息,却有银光从指缝间逐渐泛出。凝成一个银色的圆球,这个银球在他的掌心中止不住的颤抖,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倾泻而出一般。
凭空传来一声龙吟,无心身后,赫然出现了一条金色真龙。云雾缭绕中,金龙绕着无心飞了一圈,便在他的身后像蛇一样盘着身子,只立起上半身,同无心一起看向苏暮雨。那表情,竟与无心有八分相似。
无法无相功第九重,真龙相
无心一掌推出,银球迅速拉长,眨眼间变成了一根两尺粗,十尺长的银柱,朝苏暮雨疾驰而去。那条金龙也随之飞出,盘旋在银光周围。乍一看,竟像是一把盘龙开天之剑。
银光瀑泄,金龙呼啸,苏暮雨神色带着七分凝重三分复杂暗叹一声、天大地大,他竟觉得无处可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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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别名《围观叶宗主大型双标现场》
前面和萧瑟说和尚也有七情六欲,这里又跟苏暮雨说六根清净
啧啧啧
第六章 凡事都有他的代价
烟波微茫。
雾气缱绻,烟云弥漫,给山腰围上了一层烟霞锦。衬得群山似在梦里,一时竟不知是山插入了云里,还是云坠落到山头。只叫人觉得,下一刻那绰约仙子就会掬着一束月光,从云雾中飘然而至。
仙子到底没来,可那一捧月色,却已经洒在了湖面上。
湖面静谧,一弯明月沉在湖底。天上月还是湖中月,到叫人分不清了。
古人有云:湖光秋月两相和,潭面无风镜未磨。
大抵便是如此了。
湖中一艘水榭汀舟,闪着一缕微弱的烛光。
船上有一个人,一个穿着蓝袍的青年人,斜斜的靠在船中塌上,修长的手指捏着一只晶莹剔透的翠玉杯子,杯中隐隐有液体晃动。
“葡萄美酒夜光杯。”青年人念了一句。复而轻笑一声,微微侧头。
“暗河已经找到他们了?动作到快,结果呢?”
“败了。”
青年人依旧笑着,也不觉得失望。
“公子不奇怪?”
“不奇怪。”青年挪动了一下身体,半躺似的靠在那里,眼睛也懒洋洋的眯了一半,“萧楚河是什么境界,那和尚又能比他差多少。身边还跟着红衣剑仙,枪仙之女,雪月城大弟子唐莲。若是连暗河都对不付不了,到枉费我一片苦心算计他们了。”
“那公子接下来什么打算?”
青年不答反问:“天启那边如何?”
“尚未有任何动作。”
“他到是坐得住。不着急,还不到我们出场的时候。”他伸手一扬,将指间的杯子扔向湖面,咚的一声响。湖面上冒了几个气泡,杯子沉进了水中,水面上漾起层层波纹。打散了湖底的月亮。
“不过既然要乱,不如就让他乱得更彻底一点。”
马车一路向西疾驰,以这样的速度,要赶到泓渡镇,尚还需要十天时间。萧瑟和无心身上的伤已经简单的处理过。痛已是不痛了。只是衣袖里面鼓鼓囊囊的,一眼便知是受了伤的。
这并不是好兆头。
自从颜战天一事传遍江湖,就像是朝中原武林扔了一块石头,惊起层层波纹。讨伐魔教宗主叶安世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可如今七八天过去了,除了暗河,没有任何动静。
雷声大,雨点小。
说到底十五年前魔教东征一战的阴影还没过去,那叶鼎之是何许人也,以一人之力战整个中原武林。未尝一败。若不是最后百里东君胜了他半掌,恐怕如今整个江湖都要改名叫天外天了。
叶鼎之尚且如此,他的儿子能差到哪儿去?
即便刨除叶鼎之这层关系。一个二十岁入冠绝,已经站在逍遥天境的巅峰,差半只脚入神游,杀了颜战天还能从容而退,逍遥了半个月才被百晓堂发现的惊世之才。
又是谁敢轻举妄动的?
况且金榜上说的清清楚楚,百里东君退世清榜。
是以虽然讨伐魔教宗主的队伍声势浩大,可各世家仍然还在观望,看谁会做那马前卒。为人开出一条路来。
但若是无心受伤了,一切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虽然和尚总是自诩佛陀欲成他,可说白了还是个欲。他到底还是一个人。是人就会有力竭的时候,就会有受伤的时候。
就会有死的时候。
这一点,江湖人明白,萧瑟和无心更明白。
可事实上无心的伤算不得太重,只是天耳通被破,看着吓人而已。
萧瑟双手拢进袖子就是,浅浅长了个哈欠,懒洋洋说道:“明明有更好的办法。”他说的是无法无相功。
无法无相功作为天外天至高武学不是没有道理的,第九重真龙相的威力在江湖中也极为罕见。
强如那苏暮雨,本身未见丝毫伤势,在这一式之下也要重伤落败,由此可见一斑。
可凡事,都有他的代价。
如天资的要求,如内力的消耗。
无心伤势确实不重,可内力没了大半,全拜这一式所赐。
“可我要速战速决。”无心道,“况且,一团乱了的线,是理顺他更简单些?还是扔了他重新牵出一根来更简单些?”
萧瑟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凉凉道:“大师豁达。”
五个人马不停蹄的行了五日,终于在第五日傍晚,赶着在天黑之前,进了临安城的城门,找了家客栈落脚。
临安临安,重点在这个安字。
意义上讲临安城算不上一座城,更像是一座小镇。依山傍水,悠然自得。自给自足,世外桃源一般。是北离少有的几座不崇尚武力的城镇之一,城内以农耕为主,民风淳朴。
可就是在这么一座城里,却有着北离最有名的三家酒庄之一。
莫离酒庄。
“听说莫离酒庄的酒比起秋露白也不遑多让。要不是有事,真应该留下几天喝个够再回去。”
第二天一早,几个人围着桌子坐在客栈大堂里,桌上摆着还热气腾腾的早饭。在这一片烟雾缭绕里。雷无桀唉声叹气。
那摇头失望的样子,活像是酒鬼托生。
客栈里的人不多,只有零星几桌围着客人。
临安城毕竟是个偏僻小城,就算有一家远近闻名的酒庄。也少有人愿意千里迢迢赶来喝这一口酒。
萧瑟黑着脸,瞥了无心一眼,嗔道:“分明是来给你办事,怎么要我付钱?”
无心立掌轻呼一声佛号,佯似无奈的叹了一声,却盖不住眼中的笑意,道:“小僧兜里的银子不都归了萧老板吗?”
“那是房钱,跟这是两码事。”
“可小僧记得中原有句老话,叫为朋友两肋插刀。”
“两肋插刀是这么用的?你这和尚也忒不讲道理。”萧瑟瞪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