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手放在沈清秋肩上,一脸沉肃:“每一段真挚的爱,都是建立在彼此信任和了解的基础上的,按照你的描述,男主大大对你几乎可以说是百分百信任,而按照男主的情商,他完全能够想通,你没必要编一个天花乱坠故事骗他。他为什么不信?他要是知道了故事本来的样子,所有下流龌龊的事情,也就不用你来做了,让他自己杀自己都能充满热情。何乐而不为。”
他用力地拍着沈清秋的肩,抑扬顿挫地道:“这,就是爱情的力量!一切皆可轻!风雨无阻!”
沈清秋:“……”听来听去,怎么感觉向天打飞机这个亲爹在毁原著上有一种奇异的热衷……
沈清秋没心思吐槽他,掐了掐眉心,心烦意乱道:“打飞机大大,打飞机巨巨,你这个话说的也太轻松了。你知道把真相告诉洛冰河会有什么后果?他信是一回事,接不接受得了是另一回事,他这段时间情绪一直不太对,再刺激他不是找死?抛开这些不说,万一剧情因为男主提前先知而崩坏了,这个世界可能都会有危险!到时候,你的小康梦,也只有在梦里实现了。”
尚清华顿了几秒,明显被震慑到了。他抬着眼皮思考了一会,贴心地道:“瓜兄,看来你这些年没少想,真是辛苦你了。不要这样。顾虑太多可不是什么好事,老得很快的。”
沈清秋:“向天打飞机我——”
尚清华连忙道:“别!瓜兄,我知道你下面的话不符合文明社会的标准,且打住。”
马车在清静峰山门外停下,尚清华放下缰绳,“来来来,沈大大,我问你一个问题。你上一世,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
沈清秋被问住了。
说真的,他那一世后悔的事情罗列罗列能有一大筐,一下子也说不上来那一件事情最令他后悔。
沉思一阵,沈清秋叹道:“好吧。要说上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把洛冰河坑得太惨了。”
尚清华打了个响指,“point。但是我觉得,你还没有说出根源性问题。”
沈清秋道:“你的意思是,我从一开始就不该什么都不和他说,就把他推下去?要是当时说清楚了,后面的这些破事就不会发生了?”
尚清华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沈清秋挽了挽袖口,从马车上跳下来,面无表情地道:“总而言之,且不说他会不会信,这件事情一旦被知道,会引起什么麻烦还不可知。有这个计算后果的功夫,我都能编好几套说辞哄他下去了。”
尚清华摇头道:“沈大大,你还是没有理解我要说的意思。你不能总是骗冰哥,那可是男主,带buff的那种,很容易玩脱的。”
沈清秋看着清静峰的山门,心不在焉地随口道:“那怎么办?”
尚清华若有所思:“难说。可能需要一个契机……卧槽!”
沈清秋随着他的目光抬头望去,也石化了。
洛冰河不知何时站在了清静峰山门内的那块青石前,腰间悬着正阳剑,白衣如雪,下摆随风微潋。
见二人齐刷刷投来目光,洛冰河快步而来,看着沈清秋,露出一个笑容:“听守山门的师兄弟们说,师尊回来了,弟子特意来迎接师尊。”
沈清秋和尚清华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心虚。
片刻,尚清华相当有眼力见地一拽缰绳一挥鞭,“那什么,沈师兄,我就先走了哈。回头再找掌门师兄汇报。”虽然现在的冰哥还是个阳光灿烂的好好少年,尚清华还是胆子战战,赶紧溜之大吉。
尚清华的马车一路走来慢慢悠悠,这时简直一骑绝尘。沈清秋尴尬地咳一声,“……走吧。”
两人在山路上一前一后的走着,洛冰河突然道:“五日。”
沈清秋回头:“什么?”
洛冰河道:“师尊去了整整有五日了。可之前师尊说,两日便能回来。”
他就知道洛冰河会提这个!他就知道!!!
要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他肯定会和从前那样,给人摸摸头顺顺毛,好好哄两句。可是现在,他这只爪子,实在有些伸不出去。
沈清秋刚要解释,洛冰河却极轻地说道:“师尊是在躲避我吗?”
沈清秋下意识地脱口道:“胡说。”
洛冰河喃喃道:“从第二日开始,我就在山门口等着师尊,希望师尊一回来,就能看见我。可是这两日,弟子却想明白了,是弟子自作多情了,师尊故意躲着我,我却总还想缠着师尊不放。”
沈清秋听着,心里仿佛被一把小刀割了一下,完全没办法无动于衷。
他觉得这个问题,实在有必要和洛冰河认认真真,好好地说一说了。
走入一片深深竹林,沈清秋停了下来,洛冰河跟着他,止住脚步。
沈清秋把手放在洛冰河头上,叹了口气:“你才多大,知道什么是喜欢吗?或许只是因为你觉得为师对你很好,你感激、依赖我,仅此而已。”
洛冰河摇了摇头:“师尊觉得什么才是喜欢?我可以为师尊做任何事情,只要师尊不嫌弃,我就永远守在师尊身边,说什么也不走。”顿了顿,又坚决地道,“不,师尊就是嫌弃我,我也一辈子都不走。一辈子都不走。”
他说的是真的,沈清秋当然知道。而且,面对可怜兮兮地剖白自己心意,小心翼翼地追着自己缠着自己的洛冰河,沈清秋那“不能答应否则无间深渊更难下手”的想法,逐渐地动摇了。
和尚清华一路分析利弊,目前他所能想到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编出一套说辞,让洛冰河乖乖地下去,三五年后再回来,皆大欢喜。而且这个办法,和眼下的困境,并不冲突。
可是想想,又觉得哪里不对味。
沈清秋想起尚清华刚才的话,发现不管自己觉得这个方法多么有道理多可行,自己好像的确下意识地对“骗洛冰河”这件事情存在抵触感。
上一世骗得还不够?还来?
或许是他脸上的表情没能收住,内心的纠结暴露无遗,洛冰河勉强笑了一下,道:“不要紧的,师尊。那个时候是弟子太冲动了,什么也没想,什么也没管。弟子可以慢慢等。”说着,恍惚了一下,“多久都行……我早就习惯了。”
沈清秋愣了愣,觉得有点不对劲。突然抓起洛冰河的手,仔细探他的脉。
洛冰河的脸,红得有些不正常。脸眼眶也变成了红色,连瞳孔也在微微泛着红光,收缩不止。沈清秋几乎可以断定,那绝对不是哭红的。
这是怎么回事?
他是表现得冷淡了点,但洛冰河不至于生气成这样吧?
沈清秋皱起眉,叫道:“冰河?”
洛冰河茫然地捂住眼睛,猛地转过身去。沈清秋心中越发奇怪,隐隐地担忧,抓住洛冰河的手腕,想将他的手拽下来。
没想到,这一拽,直接将人给拽倒了。沈清秋吓了一跳,往自己怀中带了一把洛冰河,让他不至于直接摔在地上。
沈清秋抱紧他,拍拍他滚烫得吓人的脸:“冰河?洛冰河!”
洛冰河还没有恢复神志,迷茫地看着他,喃喃吐出两个字:“师尊……”
沈清秋盯了他一会,一伸手,把人打横着抱起,向一处修行打坐用的灵洞走去。
第三十八章
洛冰河身体腾空,瞬间清醒了。挣扎着要下来,被沈清秋严厉地一瞪,脸色涨得通红,乖乖地不说话了。
沈清秋抱着洛冰河,也不管路过弟子惊疑的眼神,在偌大的竹林里七拐八拐,找了一处灵气充沛的洞穴,才将浑身绷紧的洛冰河放下。
洛冰河在沈清秋严厉的注视下,手无足措,隐忍着体内横冲直撞的灵流,难受得恨不得找个地方缩起来。
沈清秋看他那个样子,叹了一口气,将洛冰河蜷缩在一起的手脚拆开来,扶他坐好,无奈道:“洛冰河啊洛冰河,为师这是第几次替你调息了?”
洛冰河眼眶通红地摇着头,说不出一句话来。
沈清秋看着洛冰河,突然觉得,自己这么久以来的所思所忧,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重来一世,他自认开了两世天眼,万事都要求个稳妥。
可是一路剧情重刷过来,该打的怪都打了,孩子也带大了,却枝节横生,情况百出,若是平心而论,实在是称不上一句“稳妥”。
上一世,他曾无数次的想,如果再来一次就好了。
可是再来一次了,至少眼下,他却并没有让洛冰河快乐多少。
至少曾经那个十七岁的洛冰河,陪在他身边时,是实实在在的阳光向上,满心欢喜的。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沈清秋轻轻按住洛冰河的肩,仔细地替他理顺体内的灵流,一边用灵力快速的在洛冰河体内过了一遍,意外地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他指的“异常”,是他大致可以探出洛冰河体内仙魔两套不同的修炼系统。没想到反复尝试,他却只探出了一套正统的修炼体系。
而按照剧情,此时的洛冰河,早在三年前,就已经开始修炼魔道了。
沈清秋十分郁卒。难道他的水平,已经差到连人体内的修炼系统都辨认不出来的地步了?
那他还修炼个鬼!
回去洗洗睡吧!
等洛冰河逐渐平复下来,眼中异样的红色褪去,脸颊犹自灼烧一片,心跳极快。
他听见沈清秋用一种无奈至极,又尽量温柔的语气道:“冰河,为师说过,你不需要做到最好。你若是不能平安清醒,就算再强大,再优秀,对我来说,又有什么意义。”
洛冰河听着沈清秋的话,耳内阵阵嗡鸣。
师尊用的是,“我”。
洛冰河记得,在对他无数次这样的教诲中,师尊说的都是“你自己”。
洛冰河,你这样做,对你自己有什么意义。
可是这一次,师尊用的是“我”。
洛冰河呜咽一声,眼眶一下子湿透了,一颗颗泪水顺着脸颊,终于滚滚而下。
洛冰河咬着牙,泪流满面地坚持地道:“……有意义的。”
“自从与师尊相识,弟子心里想的就只有师尊一个人。我无时不刻不在怕,不在想,这次不能把师尊弄丢,绝对不能。我心里很清楚,如果没了师尊,我就什么也没有了。”
饶是心里阵阵闷疼,沈清秋依然忍不住失笑:“你怎么会把为师弄丢?”
洛冰河伤心地道:“会的。每一日我都想,该如何让师尊高兴,好让师尊不会厌弃我,不会有一日不要我。”洛冰河哽咽着控诉:“师尊当然可以觉得弟子所做的事情,不可理喻,没有意义,可是师尊……”
洛冰河呜咽一声:“师尊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洛冰河又道:“师尊,是弟子错了。可是我改不了了。”
听着洛冰河的喋喋诉说,沈清秋还没来得及从揪心中回过神过来,就被摁在了潮湿的石壁上。
猝不及防,头撞上了石壁,眼冒金星间,嘴唇就堵上了一片温软,接着便是一疼。
洛冰河一只手胡乱垫在他脑后,在他嘴唇上发泄一般的啃咬厮磨,带着咬牙切齿的味道,又像是受尽了委屈,终于吃到了心心念念的糖果的孩子。
咬着亲着,洛冰河的眼泪却从来没停止过,弄得两人相贴的脸颊间,尽是湿漉漉地一片。
沈清秋浑身僵了僵,半晌,认命地闭上了眼睛。主动启口,纳入洛冰河无章法翻搅的舌,一边伸手,用力地回抱住了那具微微颤抖的身体。
洛冰河的眼睛微微睁大,彻彻底底底地愣在了原地,脸上尽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他支支吾吾地喃喃:“……师尊,我是不是又在做梦了。”
沈清秋忍不住笑了,伸出手,在他滚烫却柔软的脸上捏了捏。洛冰河却反而不敢再动了,脸上尽是呆呆愣愣:“师尊,你,你真的……真的答应我了吗?不是因为可怜我吗?”
他一遍又一遍地问,生怕错过沈清秋任何一个表情,任何一句话。沈清秋被他问得实在心烦:“别哭了!”
洛冰河被训了一嗓子,终于不再哭了。眼泪汪汪地狠狠地将沈清秋拉近,再一次吻了上去。
沈清秋的嘴唇被咬得生疼,牙关时不时重重地磕在一块,丝丝血腥的味道蔓延开来。
这种迅猛又蛮横的亲吻,让沈清秋无比怀念。
洛冰河含含糊糊地低声道:“师尊,我真的好想你……”
沈清秋:“不过才五日未见……洛冰河你属狗的吗!”
沈清秋被压在石壁上,后背咯得生疼,想抽出一只手将身体撑起来,没想到他这一挥袖,一样事物便从袖子里掉了出来。
两个人都停止了动作,看着那本摊开来的旖旎小话本,大眼瞪小眼。
沈清秋连掐死自己的心都有了。
他怎么没想到回峰之前偷偷的找个地方把这本书给烧了或埋了!
尚清华把这本春山恨给他的时候,他随手一塞,一路带了回来,竟然完全忘记了这一回事。
洛冰河眨了眨眼,目光深深,伸手要去捡,沈清秋眼疾手快地捡起来,尽量面无表情地往怀中一放,站起身来。
如果不仔细看内容,应该不会往那方面想的吧……
方才的气氛被打破,洛冰河极不甘心,转了转眼珠,道:“师尊,那是什么?”
沈清秋咳了一声,“呃……一本典籍。”
洛冰河偏了偏头,疑惑道:“这些年弟子将清静峰书阁内的典籍都大致读了读,却从未曾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