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秋:“……”
他觉得现在的洛冰河,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骂也骂不动,赶也赶不走,黏人得死紧,又乖顺的要命。
沈清秋心里生出一股莫名的烦躁,道:“为师今日要去穹顶峰,早些去也好,你今天不用做饭了,歇着去吧。”
说完,也不看洛冰河,径直跨出门走了。
走出一段距离回头看,洛冰河还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他。
沈清秋一直走到洛冰河看不见他的地方,才慢慢地停下了脚步,伸出手按在心口的位置,揉了揉那个快要疼炸裂的地方。
他不是不愿意回应,只是他太知道,心里的念想越多,越是执念生根。
毕竟横亘在他和洛冰河面前的,还有一个大坎——
在给了洛冰河那种期盼之后,依然将毫不留情地将人推入无间深渊,那样对于洛冰河的打击,只会更大。
要是因为他的缘故,洛冰河一蹶不振,直接在无间深渊里挂了,导致系统再重来一次或者直接把他遣返,他是真的伤不起了!
春山恨的神作!绿丁丁的传奇!全都没了啊好可惜。
……算了。
他现在是真的没有心情,再和自己插科打诨了。实在是高兴不起来。
在穹顶峰后殿第二把交椅上落座,沈清秋并不与其余人寒暄,端着茶盏,兀自发愣。
岳清源关切地问道:“清秋,你今日脸色不对,可是昨晚没睡好?”
沈清秋勉强笑笑,岳清源面露一点担忧,拉过他的手仔细探查灵脉。
齐清萋吐出一口瓜子,挑眉问道:“你那位徒弟洛冰河呢?每次总见他跟着你来的。”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沈清秋揉揉眉心,敷衍道:“他今日有事。”
齐清萋“哟”了一声:“我说沈师兄,徒弟能干也不是你这么用的。我前两年还听说,他出任务受了不轻的伤来着,你当真一点不心疼?”
旁边立马有人道:“齐师妹此言差矣,听说当年在双湖城,沈师兄以一之身护他,想来平日更是没少费心栽培,哪里有不心疼的道理。”
魏清巍笑道:“我们这些人,以前哪个不是跟在师尊身后成天跑腿的?年少时多受些磨砺是好事,日后才能担当大任。”抓了一把瓜子,边磕边道:“说来那正阳剑在万剑锋压了多少年箱底,之前一直未能有人拔出,沈师兄,你那个小徒弟,前途无量,前途无量。”
齐清萋挑了挑眉:“还是他沈清秋运气好,收的徒弟又长脸又体贴。次次一同出任务,洛冰河跟在他身边,端茶倒水递点心,就是贴身丫鬟也没有更周到的了。溟烟再取些瓜子来。”
沈清秋:……
诸位,咱们换个话题不行吗?
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讨论起洛冰河!
沈清秋有一种现在并不是在开十二峰主会议,而是一堆人凑在一块,边嗑瓜子边进行八卦茶水会的谜之错觉。
有人调侃道:“齐师妹莫非是嫉妒了?”
齐清萋“啐”了一声:“我有溟烟,谁稀罕他的徒弟了?”
柳溟烟站在齐清萋身后,听着众人的言论,轻纱笼罩,一双水眸似笑非笑。
沈清秋看了一圈,问道:“尚师弟怎么没来。”
闻言,其余的人皆露出一点难言的表情。沈清秋莫名其妙,岳清源轻咳一声,道:“苍穹山一带近日出现了一些小本册,内容不甚……雅观,尚师弟下山处理了,务必不要让此册继续流通。”
沈清秋也没多想,点了点头。本来有事想和尚清华商量,看来还得跑一趟安定峰了。
岳清源道:“今日召各位前来,要说的事情,诸位师弟师妹想必已经知道了。”
岳清源朝代理尚清华前来的安定峰弟子点点头,那名弟子站起来,将一叠手里烫金的红纸一一发了下去。
岳清源道:“这便是此届仙盟大会的邀请贴。”
第三十四章
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从岳清源口里听到“仙盟大会”四个字,沈清秋心里还是揪着沉了一下。
躲不过的终究是躲不过,该来的也一定是要来的,这些年沈清秋在心里也不知道给自己做了多少思想工作,但是每次一想到洛冰河那张阳光小白花的脸,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心肌梗塞。
岳清源道:“仙盟大会历来是修真界仙门百家的盛会,还有几个月的时间,各峰各自监督弟子加紧修炼便好。另外,仙盟大会筛选放入绝地谷内的魔物,还需各派一同审核把关,以保证此次参会弟子们的安全。”
岳清源看了众人一眼:“之前尚师弟和我提过,准备代表苍穹山派前去参与审核。按照各派约定的日期,这两日便要出发,哪位与之同行?”
向天打飞机的算盘,沈清秋心知肚明,立马举手:“我去。”
岳清源看他一眼,微微颔首:“好。”
散会后,沈清秋也没急着走。一想到回清静峰要面对的情状,心中一股焦躁便挥之不散。
岳清源一直注意着他的脸色,此时温声道:“清秋师弟,前些日子昭华寺送了我一些茶叶,我还没来得及喝,今日便迟些再走,你与我一同品品。”
穹顶峰弟子奉上新的茶水,沈清秋接过,喝了一口,顿时清香沁口,脱口夸道:“好茶。”
岳清源笑道:“这是昭华寺的无尘大师亲自种晒的,你若是喜欢,我便叫弟子送些去清静峰。”
提起这位无尘大师,沈清秋心里顿时生出几分亲切与敬意,是故也不推辞:“多谢师兄。”
岳清源看了看他,沉吟一下,才问道:“清秋,方才诸位师弟师妹提起洛冰河,我见你神色有异,今日也不见你带他前来,可是出了什么事吗?”
沈清秋心中一虚,嘴上却道:“师兄挂心了,仙盟大会将近,我让他在清静峰勤加修炼,这次就没带他过来。”
岳清源点头道:“此次仙盟大会,我也对他抱有很大期望。只是万事不可强求,修炼还是需要稳扎稳打,我之前问过木师弟,两年前洛冰河为魔族圣女所伤,是将近走火入魔,心神大乱之故。”
沈清秋烦扰地按了按眉心:“我也是这么和他说的。”
岳清源突然道:“他……可是心有所系?”
沈清秋心中一虚,道:“呃,师兄指的什么?”
岳清源看着他,淡淡一笑:“心中若非有一线执念,便不会如此。只是——若不是什么关乎死生的大事,修炼之事,还是循序渐进的好。”
沈清秋握着茶盏的手微微收紧,忍不住道:“掌门师兄……”
岳清源欲言又止,却终是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毕竟修为此物,全天下值得拿来换的,也只有那么几件了。”
比如,一生只有一次的义气。
沈清秋沉默了一会,心中一片叹惋,却只能装作完全不懂其间真相,若无其事地点头应道:“是。”
在岳清源那一直坐到将近日暮,沈清秋才慢吞吞动身,御剑回清静峰。
从竹舍外的竹林里绕出来,沈清秋顿时脚底一滑。
洛冰河抱着剑,正静静地坐在竹舍的门前等他。
白衣的少年眼睫低垂,盯着竹舍屋檐下的白雪,忽然听见踏雪的细微声响,猛地抬起头。
接触到洛冰河那炙热的目光,沈清秋心尖一颤。
他想起洛冰河刚刚入清静峰的时候,经常跑来竹舍来找他请教,有时候他不在,洛冰河便坐在竹舍门口,抱着心法乖乖等他。
所以很多次他回竹舍,门口便会有黏糊糊的一团朝自己扑过来,久而久之,也成了习惯。
他这一晃神,洛冰河已经站了起来,眼神紧紧锁在他身上,却犹豫着不敢上前,两人隔着一段距离,沉默地对望。
……这气氛,是在是太诡异了。
这种电视剧里两个人相爱却求而不得,只能默默望着彼此的狗血桥段即视感,弄得沈清秋浑身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小疙瘩,口中却发苦发涩。
讲真,即使他和洛冰河说过“全当没有发生”一类的话,可是谁都知道,若无其事是不可能的。
那一层一旦捅破,就再也无法回去了。
洛冰河看见沈清秋走了过来,呼吸立马为之一滞,手上便塞了薄薄的一物。
沈清秋与他错身而过,跨入竹舍,道:“仙盟大会的请柬。把清静峰参会弟子的名单拟一份出来,这些日子便叫他们各自准备吧。”
洛冰河拿着手中烫金的邀请贴,正当愣神,沈清秋突然回头道:“冰河,你也要好好准备。”
洛冰河无声了许久,声音有些发哑:“是。弟子不会让师尊失望的。”
沈清秋点头,洛冰河问道:“师尊用过晚饭了吗?”
沈清秋愣了愣,还真没有。岳清源原本有意想留他一同吃饭,没想到突然有弟子通报要事,岳清源抽不开身,他便提前告辞了。
洛冰河转身跑去厨房,将早就准备好的晚饭摆在了沈清秋面前。沈清秋一看,都是他平日的喜好,一如既往的色香味俱全,还在冒着热气。
……唉。 吃了这么些年,也不知道还能再吃多久。
沈清秋赶紧挥开乱七八糟的思绪,拿起筷子,随口找话道:“为师明日要离开苍穹山一趟,和你尚师叔一道,前往绝地谷审核仙盟大会的魔物。”
洛冰河下意识地道:“那我陪师尊一同……”
沈清秋道:“你既然是参会弟子,避一避嫌是最好。绝地谷我和你尚师叔两人去就够了。”
看着洛冰河又低落下来的神情,沈清秋有些不忍心,放缓了声音,道:“这段日子,清静峰的事务便交给其它弟子去做,你只管潜心准备仙盟大会,但也不要怕失利会让为师失望。”
他的本意是让洛冰河放松心态,别把自己弄的太紧张,没想到洛冰河闻言,仿佛被狠狠地敲击了一下。
洛冰河的脸色白了白,声音微微发抖:“师尊……可还对弟子报有期望?”
沈清秋愣住:“什么?”
洛冰河道:“师尊让弟子不必怕失利会让你失望,是不是因为,”咬了咬牙,接着说下去:“……师尊已经对我失望透顶。早就没有期望了。”
沈清秋皱了皱眉,训斥道:“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洛冰河的眼眶早已红透,被沈清秋一训,反而稍稍稳定了心神,咬紧了嘴唇。
拿着筷子,沈清秋突然有些难以下咽。
洛冰河现在这样,就好像时时都绷着一根弦,随时都会断掉,心思细腻到一点风吹草动都要波澜乍起,敏感万分。
一想到这,沈清秋心里好像被压了一块石头,难以移开。
饶是他自诩了解洛冰河,可是眼下的境况,沈清秋也是没了辄,甚至有些手无足措了。
这一世的剧情总不在他的预想和控制之下,还是一次比一次劲爆的那种,就算他沈清秋心理韧性再好,再计划通,也一时间头脑空空。
他觉得自己现在,好像被卡在了一种不上不下的位置上——退一步怕受敌,进一步又怕摔死的那种。
唉,算了。
他自己心里不爽,那肯定要找别人的不痛快。至于好虐而且虐起来比较爽的,肯定也只有向天打飞机那写出无间深渊剧情,气质堪比后爸的亲爹了。
第三十五章
沈清秋百无聊赖地站在山门外,过了半天,才看见一辆马车从旁边山路上缓缓过来。
沈清秋挑起眉毛,刚要开口,马车上一人跳了下来,比了个打住的手势:“瓜兄,我没有故意让你久等。你御剑过来倒是又帅又快,我可是要辛辛苦苦把马车弄过来的。”说着,痛心疾首,“绝地谷审核又不准弟子跟随,我一个峰主众目睽睽下自己赶马车,丢人啊丢人。我不要面子的啊?”
沈清秋反问道:“面子这东西,你有过吗?”
尚清华严肃道:“……至少目前还是有的。”
沈清秋啧道:“菊苣,说这种话之前,先把脸上的伤遮一遮行不?漠北君又揍你了?”
尚清华:“……闲话少提。你上不上车?”
沈清秋从善如流地跳了上去,端坐进车内,正色道:“走吧。”
“……”尚清华:“为什么是我赶车?”
沈清秋眨眨眼:“沈某似乎不会。”尚清华脸一黑,沈清秋摊开双手:“原装那位你也知道,在苍穹山当弟子做峰主,眼睛长在头顶上,十指不沾阳春水,你能想象沈九那样的人会赶马车?压根没培养过这项技能嘛。”
完全是扯淡。其实他就是懒,却还是一脸坦荡无辜:“你要是不怕车毁人亡,我倒是可以试一试。”
尚清华:“……”
捏上缰绳,尚清华转头道:“我不信你和柳清歌出来的时候,也是叫他赶车的。”
沈清秋拍拍他的肩膀:“这你就想多了。那种风一样的男人,是劝不上马车的。”
两人一路插科打诨,马车离开苍穹山延绵入云的山峰,又穿过山脚下的山城,进入一片野郊时,沈清秋见四周无人烟,不用顾忌形象,便随手抓了把香瓜子,坐到了尚清华边上。
一坐近,沈清秋又发现了尚清华脸上的几块於痕,脖子上还有隐隐青红痕迹,简直惨不忍睹,忍不住问道:“你这到底是怎么弄的?漠北君为什么老是揍你?”
说实话,他从上一世开始,就不太明白漠北君教训向天打飞机的方式。漠北君这种级别的boss,教训手下居然会有耐心用打几拳踢几脚这种类似夫妻间家暴一样的方式,完全不符合人设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