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这里就是鬼医谷吗?!”少年一手叉腰,一手挡在额前嫌弃的望着破破烂烂的门匾。
赵丹阳咬牙切齿的警告道:“我再说一遍!我不是你爹!”
少年水灵灵的大眼睛无辜的眨了眨,“好得,爹爹!”
赵丹阳:“……”
算了,随他去吧……
他要是真的听话了,也不会跟死缠着自己跟来了。
少年丝毫不介意,吹着口哨悠哉的跟了进去。
鬼医谷内宁静和谐,忽的被一声清脆的爹爹打乱了。
循着声音看过去。
读医书的齐衡,习武的连城璧,砍柴的秦安,撅着屁股抓鱼的铜钱,楞成一片……
赵丹阳生无可恋的解释:“我是他非要认的爹,当然,我并不是很想认他这个儿子。”
是吗……
“大家好,我叫赵有余,这是我爹!”粉雕玉琢的娃娃自我介绍着。
众人的表情变成了怀疑的目光。
赵丹阳怒道:“你不是叫余有余吗?!”
赵有余道:“我随爹爹姓!”
“孽障!”丁愁举着手中的榔头冲了出来,“我让你去找雪莲!怎么又生了个儿子!鬼医谷弟子不准有后你不知道吗?!”
赵丹阳被追的满院子跑,榔头一下一下砸下来,贼疼。
赵丹阳连滚带爬的上了树,哀嚎道:“听我解释!”
经过一番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的解释。
屋内一阵的唏嘘声。
哦,原来如此啊。
铜钱异常天真的问了一句,“有余哥哥,雪莲很好吃吗?”
赵有余稍稍回忆了一下,舔了舔嘴唇道:“好吃,甜甜的,冰冰的,吃了之后我感觉浑身都是力气!”
赵丹阳双目呆滞,心中那叫个恨啊,那特么是我摘得!全被你个祸害给吃了!
齐衡算是听明白了,总结了一下:“所以是这个孩子受了伤,然后吃了你的雪莲,想要报恩,就直接认了爹爹?”
赵丹阳艰难的点了点头,“总共找了三朵,他吃了两朵……”
把最后一朵雪莲交给了丁愁。
丁愁抱着最后一朵雪莲老泪纵横,这他娘的得都是什么世道啊……
连城璧推敲了片刻,遂问:“他一个孩子能受什么伤?”
赵有余抢着话说道:“被我娘追杀!派了好多杀手!”
齐衡:“……”
小兄弟,请说出你的故事。
赵丹阳无声的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那小子脑袋有问题,别搭理他。
赵有余把赵丹阳的小动作看在眼里,不服的哼了一声,眼睛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看向了连城璧。
赵有余挑衅的勾勾手指,“你的武功最高,敢不敢跟我过两招?”
连城璧嘴角轻抽,眉尖饶有兴趣的挑了挑。
起先连城璧还处处让着,只抱着玩玩的心思。
没想到这十几岁的小孩子武功高的出乎他意料。
连城璧认真起来,也用了六七成功力才让赵有余败下阵来。
余下众人也皆对他刮目相看,这是捡到宝了啊。
齐衡拍了拍还在兀自惊讶的赵丹阳,劝道:“有这么个儿子,不亏。”
赵丹阳:“……”
只希望他娘不会来杀我。
一旦众人开始接受了这个设定,也就慢慢习惯了。
连城璧的伤养好了,出谷的时间也就到了。
丁愁恨连城璧当年带走了赵丹阳,如今连徒孙也不放过。
索性一道去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了鬼医谷,去往汴京。
自从齐衡被连城璧带走之后,齐国公府的气氛一直处于十分低沉的气氛中。
平宁郡主每天以泪洗面,她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是死是活。
一切都是自己的过错啊,她无时无刻不在后悔,可这世上本就没有后悔药。
庆俞跌跌撞撞的跑进来,礼数都忘得一干二净,“娘娘!娘娘!公子,公子回来!”
“什么?”平宁郡主豁然站起身,一双泪目装满了不可思议,“你说哪个公子?!”
庆俞又惊又喜道:“是小公爷啊!小公爷回来了!”
一辆低调的马车停在齐国公府门口。
先下来的是连城璧,他站定后转过身牵出一只白净的手,齐衡随之跳了下来,向连城璧莞尔轻笑,两人并肩走了进去。
路上看见的仆人一个个惊讶的都不知道自己是干什么的了,呆愣在原地看着璧衡二人从他们面前经过。
铜钱从来没有觉得这么神气过,不自觉的挺了挺胸脯,走出了几分赵有余六亲不认的步伐。
不过只有他们三人来了齐国公府,剩下的几人连城璧没让他们跟着。
回来也只是为了他们俩的事而已,也用不着那么多人都跟着。
齐国公同平宁郡主不顾形象的跑了出来。平宁郡主看到真的是自己的儿子就站在那里,泪瞬间像断了线的珠子落了下来。
“元若!我的孩子!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平宁郡主哭着要去抱住齐衡,却被连城璧的手臂给拦了下来。
连城璧的脸色说不上友善,但绝对会让人觉得倍感压力。
面对连城璧这一举动,齐国公夫妇二人又是羞愧又是不甘。
齐国公搓着双手,哀求的看向齐衡:“元若,你回来就好,我和你的母亲都快担心死你了。”
齐衡按下连城璧横在他面前的手,责备的瞪了一眼连城璧。
齐衡恭敬地向父母行了大礼,“父亲,母亲,儿子让父亲和母亲担心了,儿子这次回来只是看看,以后我会经常回来的。”
他的话,已经足够明白了。
平宁郡主顿时停下抽泣,看了看他身边的连城璧,颤抖着声音问道:“元若,你要跟着他走吗?!”
连城璧一听她说话的语气,眉头间戒备的皱了几道深深的沟壑。
齐衡弓着腰,颔首轻道:“是,儿子不孝,不能为齐家留后,但连城璧是齐衡余生相伴之人。”
这次回来,他不会在放下姿态去求,他只是想要告诉他们,仅此而已。
齐国公一看苗头不对,忙上前解围:“元若,你和谁在一起都好,但是你若是离开,你让我们两个依靠谁,元若,留下来吧。”
这个问题,齐衡不是没有考虑过,先不说连城璧愿不愿意,如果他们留下来,也是涂添不自在。
齐衡道:“父亲,母亲,儿子已是鬼医谷弟子,好男儿志不在眼前,我此番出去历练,悬壶济世也算我的心愿,请二老放心,儿子一定会常常回来探望。”
连城璧微微一侧身,挡在齐衡身前,标准的护崽行为。
连城璧清声道:“两位放心,元若和我在一起,绝对受得半点委屈,你们想念了也可随时来无垢山庄,倘若元若想要回来,我也不会拦着。”
平宁郡主即便心中后悔万分,可此时见了连城璧也还是不情不愿。
“元若,你想悬壶济世,让你父亲在朝中给你安排御医的职位,岂不是更好?”平宁郡主上前一步抓了齐衡的手臂,力道大得惊人。
连城璧刚想有所动作,齐衡袖中的手轻拍了他两下,他这才一再忍下。
“母亲,”齐衡清亮的双瞳流露着丝丝感激和包容,在平宁郡主希冀的眼神下握住了抓着自己的那双手,那双手冰凉,颤抖,齐衡温柔的抚摸着那冰凉的手背,幽幽叹道:“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有志向,有抱负,有我珍重的人,从国到家,我想要去守护这些,哪怕尽我的一点微薄之力。”
是的,他已经长大了。
子有四方之志,困浅滩而不得所为。
所为之,囚龙即出,跃九天之势俯瞰山河。
平宁郡主觉得自己大错特错了。
呜咽声中放开了齐衡的手,依靠在齐国公身边用沉默妥协了一切。
齐国公那袖子擦掉眼角的泪,不自然的笑道:“好,好男儿志在四方,那你便去吧,记得多回来看看。”
说罢,又颤颤的看向了连城璧,对于这个上门女婿,他这个岳父当得十分有压力。
齐国公有些犹豫在连城璧手背上拍了两下,哽咽道:“我们就这么一个孩子,你可千万不能辜负了他,不然我不会轻饶了你!”
连城璧哼笑道:“放心吧,你不会等到那一天的。”
他稍稍放低了姿态,向二老弯下腰,恭敬了行了一礼。
二人并没有在府内停留,说清楚之后,一并离开了。
当天,他们便离开了汴京城。
夜空披星戴月,繁华的汴京城也笼罩在万家灯火之下。
他们听不见城内的歌舞升平,这座城市的喧嚣沉寂在眼前的繁华中。
他们站在崖边,任由微风轻拂,安静的将一切尽收眼底。
多余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的走远了些,识趣的不去打扰。
连城璧握上齐衡的手,问他:“后悔么?”
齐衡摇头,“我不想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他不再是以前那个齐衡了。
他学会了勇敢,学会了坚强,学会了奋不顾身。
甘心把这些全部的奉献出去。
为了他。
齐衡转过身,映着星空的瞳孔让连城璧的身影挡去了大半。
他说:“有时候我会想,为什么是你?”
听的人似乎有些不悦。
齐衡感觉腰上出现的手猛地向前一勾,他整个身体不受控制的更加靠近到连城璧的怀中。
“你命中该我连城璧的,就算你逆了天,改了命,我也不会放过你。”威胁的语言,霸道的口气,仔细一听,语气中又喊着淡淡的宠溺的笑意,叫人回味,末了,连城璧亲昵的凑到人的鼻尖,两人的呼吸都要交织在一起,“你合该是我的人。”
齐衡的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月牙儿似得眸子洋溢着淡淡的温馨,主动凑上去蹭了蹭那贴上来的鼻尖,笑道:“那我是不是该说荣幸至极?”
那越来越燥的呼吸,终于不甘寂寞一样,催促着两人吻上了对方的唇。
躁动起来的情意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稀薄。
明月之下,一双相拥的人影久久不愿分开。
这一吻,恍若天荒地老。
番外篇
近来,无垢山庄多了一位庄主夫人,而且是个男的。
别看是个男的,可那模样生的好生俊俏,说话也好听,不仅如此,就连庄主脸上的笑都比以前多了。
平时他们看见庄主那张冷冰冰的脸,就算是笑也让你觉得毛骨悚然的。
现在可是好多了,他们这些做属下的,都敢跟庄主开玩笑了。
玩笑开对了,庄主高兴起来能送一座宅子。
这不,前几日某外地的商人来和庄主谈生意。
那商人金发碧眼,说出来的话得拐好几个弯。
商人同连庄主去花园逛逛,恰巧碰到了在花院子里种药草的齐衡。
齐衡一见有客人,自己又灰头土脸的,吩咐着铜钱、有余忙把泥巴填进去,趁着人没走来赶紧离开。
连城璧从一进院子就看见了刨土挖坑的齐衡,连旁变大金毛说了点什么都没听进去。
大金毛说了老半天,才发现人家连庄主根本就没在听。
啊,好忧伤啊。
连城璧看着人要溜走,出声唤道:“元若,过来。”
齐衡扶着额头无奈的叹口气,不想过去,可是腿他就是不争气。
赵有余一把拉住要跟过去的铜钱,“大人的事,你跟过去做什么?!”
铜钱委屈的点了点头,“我快长大了吧。”
长大了是不是就能跟过去了吧。
赵有余插着腰往那一杵,比划了一下和铜钱的身高差距,煞有其事的说道:“大概你长到我这么高,就是长大了。”
铜钱掰着手指头,软声软气道:“你没有连庄主那么高,我想长到连庄主那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