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此景,赵匡胤也不禁诗兴大发,吟道:“犹记当年,画舫初相见……”
李煜正喝着茶水,乍一听见他这四六不通的句子,直接就呛着了,他咳嗽了好几声,直咳得满脸通红,等好不容易缓过来了,才摇着头笑道:“不通风雅。”
“有你通不就够了?”赵匡胤含笑道。
李煜想了一想,觉得有理,于是点头道:“甚好。”
游船漫无目的地向前划着,划过了丛丛芦苇,划过了半圆拱桥,窗外风景正好,引得李煜也忍不住痴痴地看着,赵匡胤看着心上人的侧颜,心说他的心就算是铁做的,此刻也得融化成一滩湿热热的水了。
“阿煜……”赵匡胤低声叫道。
李煜转过头来看他,“怎么了?”
“等明年开春,我可能得离开京城一阵子。”赵匡胤低声道。
李煜身形一僵,半晌才问道:“所为何事?”
“北伐。”赵匡胤道,“幽燕本就是中原的领土,却被契丹强占多年,我得把它收回来。”
李煜一愣,”元朗莫不是想御驾亲征?“
“唔……”赵匡胤含糊道,“十之八九吧。”
他看李煜神色间似有不豫,话不经思索便道:“阿煜可愿与我同去?”
“官家说笑了。”李煜一讶后便道,“官家筹谋此事多年,非同小可,带我这么一个累赘去干什么?”
赵匡胤此时也回过了神,明白这的确不大可能,便叹息着点头道:“也好,你在京城待着,我也放心些。”
他顿了顿,又恳道:“阿煜,等我回来。”
李煜点头道:“好。”
赵匡胤握住了他的手,“等我回来了,再好好教导教导德芳,这孩子聪颖慧达,是个可造之材。再过两年,等德芳大了,我便立他为太子,教他为君之道,教他驭人之术,再让钟寓辅佐他,你说好吗?”
李煜点了点头,“钟寓与我不同,他自小便有大志向,如今也算是通史懂政,若非……只怕也能成就一番大事业。官家若能重用他,也算是他三生修来的福分。”
“放心。”赵匡胤道,“你们父子,我一个也不会亏待。”
李煜笑了笑,举杯敬道:“那便多谢官家了。”
“当罚。”赵匡胤含笑道,“我刚刚说让你叫什么来着,怎么一转眼就忘了?”
李煜哑然,笑道,“是,我的罪过。”他招了招手,道:“元朗过来,我给你赔罪。”
赵匡胤不明所以地凑上前去,道:“什么?”
李煜站起身,弯下腰凑到赵匡胤的耳边,一字一顿,如语天籁。
“我喜欢你。”
皇宫,万岁殿外,回廊之上,赵光义与王继恩擦肩而过。
“动作快些。”王继恩低声叮嘱道。
赵光义看着手心中凭空多出来的一把钥匙,嘲讽般地笑了笑,转身若无其事地走进了大殿。
殿内空无一人,连扫地的小宫女都被王继恩打发到了别处,赵光义大摇大摆地走着,一直走到最里间的一处暗房,在墙壁上敲敲打打一阵,那墙壁竟兀自旋转开来,露出了一个狭小仅可通一人的暗道。
赵光义跻身进去,走至暗道尽头,里面赫然是一间密室,密室的一角摆着一个柜子,许是尘封多年,柜子上积满了灰尘。
他深吸了一口气,打开柜子,取出了里面的一个小匣子。匣子通体纯金,开合处锁了一把繁复的铁锁。赵光义拿出钥匙 ,开那把锁时,双手颤抖得几乎拿不稳钥匙。
那是尘封多年不见天日的秘密,是他这十几年来颤颤巍巍不明所以的心疾。
咔嗒一声,锁开了,露出里面暗黄色的锦帛。
赵光义迫不及待地拿出锦帛,不顾哆哆嗦嗦的双手,逐字逐句地看了起来。
正当这时,暗道外传来一阵的脚步声,急促而迅速,仿佛眨眼间就要冲到他的面前。
赵光义慌乱中一把合上锦帛,声色俱厉,大声喊道:
“谁!”
第43章 第18章
“钟寓哥哥!”赵德芳扯着纸鸢,边跑边笑着喊道,“你快过来啊!”
“德芳!”李钟寓气急败坏道,“你都多大了,还这么贪玩,等你父皇来了,看他不教训你!”
“父皇一天天的都快忙死了,才没空管我呢!”赵德芳做了个鬼脸,一脸得瑟地反驳道。
“好了钟寓。”赵德昭在旁笑着劝道,“德芳年纪小,玩闹些也无妨。倒是你,怎么整天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
李钟寓一噎,心说你堂堂皇子又怎会懂我少年坎坷的痛苦,只好道:“我可不想像他一样整天疯跑。”
刚说完这句话,李钟寓便觉后背被人砸了一下,他转身看到地下的一块石头,忍无可忍般地怒道:“赵德芳!”
“谁叫你说我疯的?”赵德芳大叫大嚷道,“唉?你别过来啊!你不是不玩儿吗?反悔啦?别别别,好哥哥,我把纸鸢给你还不行吗?”
眼见着李钟寓一脸怒气地越走越近,赵德芳咽了咽口水,直觉大事不好,撒丫子就跑。
最后李钟寓还是和赵德芳一起放了纸鸢,纸鸢越飞越高,直飞出了宫墙之外。
等俩人终于玩累了,已是大汗淋漓。
李钟寓躺在地上,边喘着粗气边问道:“夫子布置给你的功课你写完了吗?”
赵德芳一僵,李钟寓看他这反应,狐疑地问道:“你不会还没写吧?”
赵德芳眼珠子一转,转头看向一直立在一旁看着他们嬉闹的赵德昭,可怜兮兮道:“大哥……”
赵德昭抽了抽嘴角,道:“你叫我干什么?我可不会帮你写!”
“大哥……”
“钟寓功课比咱俩好多了,你怎么不让他帮你写?”
“他?可得了吧,他宁愿替我挨手板也不会替我写的。”
李钟寓气得打了赵德芳一下,“你还好意思说!都连累我多少次了?”
赵德芳嘿嘿地笑了笑,赵德昭无奈,向前走了几步,伸出了手道:“快起来,地上凉!”
“那不行,你得答应我我才起!”赵德芳躺在地上,耍无赖道。
李钟寓实在被这人的厚脸皮给震惊了,当即回道:“我可去你的吧!”
赵德昭倒是好脾气地笑了笑,道:“你写不完的我再帮你写,这总行了吧?”
赵德芳一个鲤鱼打滚从地上跳了起来,“成交!”
他拍了拍身后的土,又把李钟寓从地上拉了起来,催促道:“那我们赶紧回去写吧。”
“你这会儿知道急了?刚才不知道谁玩儿得疯。”李钟寓讽道。
“你刚才不也玩儿了吗?”赵德芳牙尖嘴利地回道。
“我……”李钟寓被呛得说不出话,眼神飘了飘,正巧儿看到不远处的大槐树地下似乎躲着个人,一时间竟愣了愣。
“行了,别吵了。”赵德昭道,“快回去吧。”
赵德芳点头,跟着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发现李钟寓没跟过来,疑惑地向后看去,“钟寓哥哥?”
“你们先回吧。”李钟寓连眼都没移一下,紧紧盯着那处,快速道,“我去去就来。”
说完,他径直往槐荫处跑去。
与此同时,皇宫内,垂拱大殿外,刚刚禀告完北伐事宜的曹彬与潘美并排走着。
“你今儿倒是舍得把他带进宫里来了。”曹彬道。
潘美摆了摆手,道:“他都这么大了,也不好整天让他在府里拘着。”
曹彬点了点头,“仲询,依我看,你大可不必这么小心,圣上当初既留了他,如今也不至于加害他。”
潘美苦笑一声,“我又何尝不知呢,只是这孩子身份特殊,总归是小心为上。”
曹彬沉吟了下,道:“惟吉怎么说也算我半个外甥,以后若是真有什么事,能帮得上忙的,我会尽量帮。”
“如此,我就先替犬子多谢曹将军了。”潘美含笑道。
李钟寓疯玩了许久,此刻不过是几步路,等跑到了那人的面前,已是气喘吁吁。
他看着眼前这个身形单薄的少年,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胡乱地擦了两把汗,一低头却发现衣袖已经被染脏了。
刚才玩得疯,弄得一脸灰尘,如今又出了汗,此刻他怕是已成了一个花脸。李钟寓局促不安地又擦了两把,只觉这辈子都没如此狼狈过。
少年定定地看着他动作,自始至终面无表情,一张脸上带着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冷漠与阴郁。可即便是如此,也丝毫无损他俊秀的容颜,反倒为他添了几分冷冰冰的美感。
“你……你是谁?”李钟寓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一双眼黑得深沉,叫人根本看不清他心中所想。
李钟寓吞了吞口水,突然想到了什么,胡乱地在怀里掏了掏,紧接着献宝似的捧到少年面前,“给你,桂花糖。”
少年低头看了看,手心是黑的,糖是白的,被他捧着,无端生出了几分虔诚。
少年面无表情地抬手,啪地一下,打落了他的糖。
“惟吉!”潘美在远处遥遥叫道。
潘惟吉深深地看了李钟寓一眼,转身跑开了。
“怎么跑这么远?”潘美看着跑过来的潘惟吉,问道。
潘惟吉摇了摇头,依旧没说话,潘美也不勉强,牵着他的手,一步步走开了。
李钟寓怔愣愣地,他看看潘惟吉渐行渐远的背影,又看看地下的桂花糖,脑子里一片空白,心却跳得飞快。
直到赵德芳在他身后喊了他好几遍,李钟寓才回过神来,几步走了回去,还不忘对着赵德芳问道:“刚才那人是谁?”
赵德芳翻来覆去地看着自己的手,漫不经心道:“潘家的老幺吧,平常天天在府里,没见过他怎么出来,这倒是头一次在宫里看到他。”
李钟寓皱眉,“看他模样,也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怎么天天在府里窝着?”
“钟寓哥哥。”赵德芳突然正色道,“有些事,不是我们该过问的。哥哥听我句劝,别去招惹他,更别和他走得太近。”
“为什么?”李钟寓急促地问道。
赵德昭冲他摇了摇头,“钟寓,听德芳一回吧。以前的事,我们也不清楚。”
李钟寓哑然,知道不能再继续问,识趣地缄了口。
许久之后,李钟寓才明白,为什么两个皇子会对一个臣子的儿子如此讳莫如深。
潘惟吉,本是……前朝周世宗柴荣之亲子啊。
作者有话要说:
我心心念念的副cp终于出场了!
有关潘惟吉的身世,各版本记载不同,以下摘自百度百科:
赵匡胤夺取皇位后初次进入皇宫,见到宫中嫔妃抱着一个小孩子,问是谁,回答说:“这是周世宗的儿子。”
当时范质、赵普、潘美等人随侍赵匡胤左右,赵匡胤回头询问对赵普,赵普等人说:“除掉他。”
潘美与另一名元帅在赵匡胤身后不说话,赵匡胤招呼潘美询问,潘美不敢回答,赵匡胤说:“我即位于周世宗,如果杀了他的儿子,不忍心这么做。”
潘美说:“臣与陛下曾都是周世宗的臣子,劝说陛下杀掉这个孩子,则辜负了周世宗,劝说陛下不杀,陛下必定对我生疑。”
赵匡胤说:“送给你做侄子。周世宗的儿子不可以做你的儿子。”
潘美于是带着这个孩子回家。之后赵匡胤也不问这个孩子的情况,潘美也不说。
这个孩子就是潘惟吉,后来做到了刺史。潘美本来没有兄弟,潘惟吉只称潘美为父亲却不说祖父。
这个版本出自王巩的记载,他声称听说自潘惟吉的后裔。
第44章 第19章
这章不用理,是空的。
第45章 第19章
深夜,礼贤宅后院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赵光义拎着两坛子酒,轻而易举地翻过了围墙,进了内室。
周薇早已心如死灰,在后院里过上了青灯古佛的日子,任凭赵光义甜言蜜语也好,威逼利诱也罢,都自岿然不动,好似古井般毫无波澜。
听见响声,周薇停止了诵经,缓缓睁开了双眼,看着眼前的佛像,问道:“王爷何必再来?”
赵光义晃了晃手里的酒坛子,“给你带了点儿好东西。”
周薇从蒲团上站了起来,看到赵光义手里拎着的酒蹙了蹙眉,道:“王爷若想喝,不妨换个地方喝。”
赵光义点了点头,“也好,省的扰了佛祖清静。既然这样,那就夫人挑个地方吧。”
周薇也不多说什么,兀自走了出去,到了一处幽谧的小院,挑了个凉亭坐下。
赵光义紧随其后,把酒坛放在了石桌上,又从怀里掏出一个酒杯放到周薇面前,紧接着打开了酒坛,给周薇倒满后,说了句“喝”便自己灌起了自己来。
周薇看着眼前的美酒,凄然地笑了笑,一饮而尽。
“王爷……我日日愁苦,方须借酒浇愁,王爷您千金贵体,搁这儿喝什么酒呢?”周薇死死攥着酒樽,痴痴地问道。
“怎么,我就不能有愁了吗?上至天子下至百姓,有哪个心里没点儿愁苦呢?”赵光义一口气喝了半坛子酒,才道。
“王爷愁什么呢?”周薇问道。
“你又愁什么呢?”赵光义反问。
“我?我愁明月照沟渠,真心错付。”
赵光义盯着她,笑道:“我愁的也是这个。”
“不。”周薇笃定地说道,“王爷绝非因此而愁。”
赵光义自嘲地笑了笑,“你倒是看的清楚。”
他不欲多谈,干脆继续喝酒,周薇打开了另一坛酒,也跟着一杯一杯地喝了起来。
直到一坛酒喝了个精光,赵光义才轻轻开口道:“我愁江山易改,人心难测。”
周薇懒得理他这酸话,又喝了一杯酒,才嘲讽道:“这天下都是你们赵家的了,你还愁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