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三便没忍住弱弱地讥讽了一句道, “国公爷日理万机,咱们还不知道么,今儿听笛,明儿饮酒的,啧。”
贾赦抬手一推窗户,警告道,“你自己下去,还是我扔你下去?”
齐三弱弱地低头看小纸条,假装没听见。
一圈人看完,纸条又回到贾赦手上,他捏成团抛江里去了,还指着齐三道,“它就是替你挡灾了,你知道么。”
“咳咳,不枉费国公爷和二公子在南疆公主身上花了心思,您这次南下,只怕那位公主还会借着旧情来暗算您。”旁的小伙伴忙搭把手,将话题岔回去了,“咱们有一说一,暗算您,要比暗算卫侯对咱们有利,毕竟卫侯身边儿没有姚先生这样的能人,那些个虫虫蛊蛊的,卫侯未必应付得来。”
贾赦道,“这便是问题了,我们也不过这一个有用之人,可虫蛊,你们也见识过一二,要是南疆人真大把撒出来,情况就不妙了,所以我想着,还是得拿下这位公主再说,南疆几派近年打得十分热闹,若有一方能为我们所用,便可作牵扯。”
齐三虽十分碍眼,但也拼死得说句客观的话,“到底是治标不治本,这一方若是再反目,咱们难免又有新麻烦。山林瘴气,天然的屏障,火都烧不起来。”
“我明白,你们都下去吧,我要想一想。”贾赦道,他虽以骑兵大胜过北狄,可这南疆,也难说了。
卫子麒这个倒霉蛋儿哟。
众人赶紧下班,在门口遇着姚谦舒,齐三心虚地拱手道,“姚先生。”
姚谦舒摆摆手道,“船上少鲜蔬,今晨和其他船家淘换了些时令瓜果,都给你们送过去了。”
齐三松了口气,又听得姚谦舒道,“听说齐三琴技颇佳,下回饮酒喊你一道来助兴。”
齐三:……裹个被子弹吗
“无事,我也赏你一件裘衣,你身量总比林小海高些。”姚谦舒抬脚进去了。
身后一干人齐齐放下了心。
老板娘真难伺候。
这边船上的暂且不提,且说一说“病危”的林侯这一头。
午时三刻,砍头的时辰。
小厮在正院前搓着手,自觉这前程也在这催命的时辰里保不住了,他赔着笑又和面前的大丫鬟商量道,“到底是侯爷要小人传的话,姐姐瞧着是不是去通传夫人一声,我出来时辰也久了,侯爷还等着我复命呢。”
这还是侯爷特意挑了午时来的,就怕夫人没起床,结果夫人今儿赖床又赖得久了。
“不是咱们姐妹和你为难,实在是夫人昨晚没睡好,我等都不敢打扰。扰了夫人休息,谁都没好果子吃。”大丫鬟拦在门口,瞧着他急得满头的汗便给他支招道,“你瞧着就是新来的,就回去跟侯爷实话实说便是了,侯爷断不会恼的。”
侯爷也是被夫人起床气无差别攻击过的,肯定能体谅。
小厮也别无他法,只得提着脑袋回去见林侯。
林侯正在外书房用膳,听罢眯起眼,十分霸气侧漏,完全没有给他儿子信里垂危的悲惨,小厮的腿抖了老半天,就见林侯搁下筷子道,“我亲自去。”
……陛,侯爷这是要去亲自对懒散的夫人发作了吗?
是不是会牵连我T-T
小厮战战兢兢地跟在林侯身后。
林侯走了两步又停下来,“你去的时候,夫人当真没有醒?不是在闹脾气?”
“是,小的听得真真的,房间里头半丝儿声音都没有。”
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感觉侯爷松了口气的样子。
正院离着林侯的外书房不算远,侯爷走得又快,腿着过去,一刻钟都不到。
还是那个大丫鬟,见了林侯先摇了摇头,这才行礼。
“就从我走了睡到现在?什么也没吃?”
“是。侯爷今儿动作轻,没吵醒夫人,奴婢方才进去……”大丫鬟说到一半,就听到里头有碎瓷声。
林侯侯爷大步就往里走,大丫鬟却不管了,拎着裙子就跑了。
留下小厮在门口,略有一点尴尬,努力缩在角落。
内室里昏暗得很,林侯掀开床帐,正对上一双笑眼,瞧着和林如海相似得很,林夫人懒洋洋朝他一伸手,“饿。”
“该。”林侯冷着脸坐在床边不理她,“醒了就叫人,又砸东西。”
“懒。”
“你就快变蛆了。”
“我要生气啦。”林夫人从被子里爬出来。
林侯闭嘴了。
这时候外头伺候的才敢进来服侍她梳妆,夫人坐在镜台前,随口问道,“听说昨日有丫鬟吵起来了,还打了一架?”
大丫鬟屈膝回禀道,“人已经抓来了,夫人要问话吗?”
“带上来吧,叫我清醒一下。”夫人对着镜子里的林侯抛了个媚眼,“我要教训侯爷新来的小心肝儿啦,侯爷是不是要心疼呀。”
她说话又娇又软,听得人心口都甜了。
林侯选择继续闭嘴。
果然,夫人也没打算真问出个什么,支着下巴笑道,“我长得真好看。”
江南也已经有了纤毫毕现的水银镜,镜中照出笑颜如花,容色倾城,丫鬟们也跟着笑起来,“夫人就是好看呀。”
林侯也跟着看得出神了。
我媳妇儿真好看。
林夫出身不高,父亲是个翰林院呆了多年的老翰林,却是老夫人亲自挑了的儿媳妇,老侯爷原还嫌弃她生得太好了。
如今府里也就她这一个女主子。
她爹给她取名李娴雅,寓意娴静雅致,不想女儿并没有GET他爹的点,反而越长越美,越长越骄纵,完全背离了他爹的期待。
李老爷子如今每天都要去祖宗面前跪上十分钟忏悔,自己是想送个贤内助辅佐林侯的,不想变成了苏妲己,整个江南都没听说过谁家主母这样的。
真不是故意的。
想要收拾床榻的丫鬟也不好硬赶走看呆了的林侯侯爷,只能偷笑着先等在一边。
林夫人的头发刚刚被梳完第一遍的时候,那俩打架的小丫鬟被带上来了。
“为什么吵架?”林夫人瞥了一眼。
按理说是不用她亲自来处置的,但是林夫人最是喜欢听八卦,下头人权当给她解闷了。
“奴婢……”高些的哪个抢先开口,刚说了两句就被林夫人打断了,林夫人有些不悦道,“说重点,我不想听你讲故事。”
“她骂我娘。”
“是你先针对我。”
两个人又吵起来了,丫鬟忙分开她们,警告道,“夫人面前,仔细着说话。”
二女戛然而止,惴惴不安地跪着。
林夫人的头发梳完第二遍了,第三遍要用掺了香露的水了,她在一堆瓶子里挑拣着,“嗯……侯爷来帮我挑吧。”
侯爷沉着脸,维持着霸总的基本风采,其实心里慌得一笔,比这俩女的还要惴惴不安。
“栀子吧。”
“把栀子的扔掉,前天使了一回,打了十几个喷嚏。”35" 红楼之荣国公贾赦0 ">首页37 页,
“桂花?”
“不要,围着总像家门口那个摊子的糖炒栗子。”
“梅花?”
“一听就很霉,我爹说梅花在身上就是霉气。”
“荷花?”
“现在是冬天,用荷花不搭。”
“牡丹?牡丹是花中之王。”
“去岁园子里开的都是牡丹,还不如等春天到了摘新鲜的来熏屋子。”
“我忽然想起来,还有折子没有写,我先……”林侯爷企图逃跑。
林夫人一把抓住他的袖子,仰起头眨眨眼,憋着嘴道,“我要生气啦。”
她灿若星辰的眼睛生得最美,偶尔装起可怜来,蕴着水光,幼鹿似的,让人还没想到拒绝,就已经答应了,“陪你陪你,我再替你挑挑其他的。玉兰花好不好,我记得你们家门口常年有个老婆婆卖玉兰花,你喜欢买来别在衣襟上。”
林夫人笑了,“噗,那个叫白兰花,就它吧。”
待得头发挽好,她又拖着林侯陪她选发钗耳环,大半多时辰方才梳洗好,靠在林侯身上喝恰好入口的粥。
活脱脱一个骄纵跋扈的样子。
只是林侯还没来得及放松警惕,就听得林夫人道,“唉……也不知道儿子到哪里了,我好想我儿子啊,不知道哪个王八蛋把我儿子赶出去了,嘤嘤嘤。”
第115章
林侯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不舍得, 但是贾家对儿子来说, 是最合适的靠山。”
“我对于你们男人的事,懂的并不多, 所以我从不开口干预。”林夫人翻脸跟翻书一样, 垂下眼淡淡道,“只是,我儿子的婚事,你也只是通知我, 甚至交给金六娘去办, 那还要我这个主母做什么?”
“我同她并没有什么。”
“此事放久了,只怕要成为你我心头大患。我只把话放明白了,你若提前与我商量, 我亲自去往京城也是应当, 你却将事全权托给金六娘。”林夫人将喝尽的碗递给丫鬟, 坐直身子道, “金六娘得罪了荣国公, 我已经以你病危的名义, 召他们回来了。”
要是旁的男人,绝对是要翻脸的,奈何林侯爱妻如命,一时不知是该恼还是该怒, 只得讪讪坐着。
“你和她男女有别, 我瞧得却清楚, 一个女人,生得貌美,又颇有才干,心气是低不了的。”林夫人转头和他对视,“她自觉鹤立鸡群,素来瞧不上我骄矜,可说不得外头人都嫌弃她腿长得古怪呢。你不过是欺我一惯大度罢了,这是头一回,再有一回,你可以试试,别怪我要剁你的左膀右臂了。”
再以礼相待,也没有几个女人能接受自己老公的亲密下属里有绝色美女的。
尤其还越过她把儿子的终身大事交过去了。
林侯夫人不大发火,一旦恼起来,整个林府一时间都瑟瑟发抖。
这样战战兢兢熬过了半月,终于有个好消息打破了这悲惨的氛围。
“侯爷,夫人,公子回来了。”丫鬟欣喜地打了帘子。
林小海紧跟着就进来了,并没有他想象中凄凄惨惨的老父亲,父母还焚着香下着棋,十分的悠哉轻松。
一路上的凄凄惨惨都憋在了喉咙里,委委屈屈地红了眼睛,“骗我。”
“你,出去。”林夫人不耐烦地拍了林侯一下赶人,充满母爱地道,“来娘这儿,娘给你解释。”
“不了,娘肯定有原因,只是国公爷借给我的太医和大夫还在外头等着,您看这怎么办?”林小海道,“还有荣国公说明日回来探望。”
林侯脚下一滞,“荣国公也来了?”
林小海接过他娘香喷喷的帕子,一擤鼻涕,“来了,还有太夫人和他们家大姑娘,爹不是叫金姨去给人家提亲么,人家一个是来看你死了没有,一个估计是来相看的。”
在外面小白兔似的,回家说话一句句地戳他爹肺管子。
“你爹且不会死呢,荣国公他们在何处落脚?娘亲自去请。”林夫人扶正发簪,“这支好像有点太俏皮了,你等我一下,我换一身衣服。”
她虽把妆扮换的文雅温柔了,到底还是镇住了史氏。
年纪比自己小一些,显得年轻些也正常,可这位林夫人也太年轻了吧。
难怪金六娘这等绝色给林侯当幕僚,林夫人都不带反对的,金六娘直接就被比得木讷无趣了。
不过啊,俗话说,多年媳妇熬成婆。
勋爵人家不缺服侍的,可是儿媳还是要在婆婆跟前立规矩的,如今婆婆瞧着就不好相处啊……别说贾敏了,她都觉得有些犯怵。
林夫人见了史氏的神情就能明白一二,笑道,“太夫人不必忧心,我虽性子直,却也不是那等磋磨人家女孩儿的人,说不得她还觉得我开明好相处不是。”
……也有这个可能吧,瞧着跟姐俩似的。
这一头艰难却努力地沟通,那一边的贾赦就没有这么努力了,不过他对林侯态度很好,“天下是陛下的天下,侯爷想要离开江南建功立业,也应当和陛下说才是,我这个不学无术的粗人,说不上话。”
林侯笑道,“荣国公没有济世的情怀吗?如今外敌将定,可纷争却还没有停,如果不是这几年风调雨顺,只怕陛下的天下也要不稳了。”
“说不得要称您一句亲家老爷。”贾赦道,“只是这等废话不要再浪费时间了,难道林侯没有济世的情怀吗?自古文臣治世,这么大的地儿给您施展,您在这儿跟我墨迹,不如这样吧,还是躲江南吧,春江水暖的时候吃吃鸭子,舒坦。”
文化人说话就这个毛病,喜欢绕来绕去打机锋。
林侯就这么后头那些个高深莫测的台词被他噎在嗓子眼里了。
贾赦又道,“我就算答应这门亲事,也是图林小海这个人,大人的事儿,不归我管,亲家相互扶持有,可是只想着借力,就没意思了啊。林侯,你的诚意还不够。”
那些个真挚感人的台词直接被捅进肺管子了。
林侯只得思量着道,“诚意肯定是有的,只是我也不敢大大咧咧往您面前送呐,只得小心翼翼露出一分半毫的,探探您的口风,不然我自作多情,也是得罪您的。”
金六娘也确实是比较冤枉,撞在贾政枪口上,如果她把要结亲的意图,悄悄儿地递给史氏,反而更好说话些。
金六娘也确实是比较冤枉,撞在贾政枪口上,如果她把要结亲的意图,悄悄儿地递给史氏,反而更好说话些。
这就是幕僚和女眷的区别了。
幕僚直面主事的贾家兄弟,却用女眷的方式才开口,可不就是悲剧了。
贾赦没说话,场面一时比较尴尬。
不是贾赦要给林侯脸子看,关键是贾赦此刻并不满意这桩婚事,如果林侯快死了,林家式微,他把妹子嫁给林小海,二话都没有,如他所说的,图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