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珍他娘道,“你去吧,有我呢,这傻孩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存了这样的心事。”
贾小政几乎要被贾敏感动得哭出来,出了荣禧堂便直往东院去了,好在贾赦还没睡,正在葡萄架下和姚谦舒说话。
只是靠得略近了些。
贾赦眼力好,远远瞧见这小电灯泡,有些不高兴地坐直了,“啧,明儿就给东院设个门禁,这叫怎么个事儿。”
“你自己宠出来的弟弟,怪谁呢。”姚谦舒侧身掩了衣襟,“也不知道是不是等娶妻了,就不会这么腻人了。”
“这谁知道呢,说不得遇上个母老虎,更腻着我了。”贾赦深觉夫妻生活不和谐的悲剧,“得给他找个美得让人乐不思蜀的媳妇儿。”
“嗯,然后一家子都色令智昏。”
贾赦不由大笑,“我们家这个传统不错。”
贾政已经近到眼前,有些不解道,“什么事叫哥哥这么高兴?”
姚谦舒笑道,“左不过是又发疯了,这么晚过来是何事?”
贾政便把刚刚金六娘求娶贾敏的事说了,“我借口她失礼,已经先行斥过一次了,他们只怕也不敢摆架子。”
“杀威棒还是下马威?”贾赦道,“不错,长大了啊,只怕明日金六娘还要来我处再赔罪一次,你这段时间只管跟着林小海,看看他为人到底怎么样,要是真不错,也不用死扯着不放。再多的,就别管了,等下了江南再说。”
贾政依言称是,抬头才发现他哥衣服没穿好,领口还敞着,露了半个牙印出来,脸红得要烧起来,也不管说到哪里了,结结巴巴道,“我,我……我先回去了……哥哥早点睡。”
贾赦意有所指道,“我本来是要睡了的,谁知道有个小烦人精来呢。”
说着和姚谦舒相视一笑。
贾小政更是臊得不行,同手同脚的就跑了。
“我想着,是不是给他指两个通房。”贾赦道,“人少,则慕父母;知好色,则慕少艾,我瞧着他怎么好像还没开窍。”
“少管些,你管他想不想睡人呢。”姚谦舒就是看不惯这些个封建大家长做派,“你爹娘当时也没管你。”
贾赦道,“这不一样,我是习武之人,是要晚一些,我不是怕他不行么。”
“没人管你,你也不行了?我怎么没看出来。”
贾赦被撩了个底朝天,低笑道,“不管不管,只是我行不行,你不知道?嗯?”
第二日,东院就设了门禁,早晚都是不许进人的了。
金六娘果然又来和贾赦长谈了一番,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再加上放得下身段,暂且算是把这段给掩过去了。
贾赦并不和他多纠缠这个,他去欢送卫子麒了。
卫子麒寒冬腊月的就要赶赴南疆,惨得飞起,到底也没说出什么把小美人陛下托付给他的话来。
贾赦连敬他三杯酒,“南疆多山林瘴气,你多珍重。”
卫子麒看他眉眼如画,半晌没说话,最后才吐了俩字,“珍重。”
他是真心实意想替贾代善照顾贾赦的,奈何两个强势的人,走到了现在的地步。
掉转马头走了几步,他忽然又勒马转头来,正欲再说什么什么,贾赦身边那位姚先生冷冷看他一眼,“时辰不早了,大军都候着,卫侯爷请吧。”
罢罢罢。
等人送走了,贾赦才道,“我发现你愈发的醋坛子了,师兄弟说话也不许了,他对小美人一往情深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小美人是谁?”
“噫,我什么也没说。”
第113章
冬日冷得厉害, 又要天不亮去上朝,贾赦武艺好,也不是个铁人, 直接改成坐轿上下班了,还被其他人吐槽过骄纵。
“……有本事他也不要坐轿子, 我发现这些个文官真是闲得慌。”贾赦又听了一耳朵的吐槽, 回来和姚谦舒抱怨道。
“且忍忍,开春就去江南了。”姚谦舒随口道, 仍旧在挑面前的原石。
贾赦挤过去道, “你都不关心我, 这些个石头有什么好多看的,你挑的肯定没错。”
“你又不是三岁,我关心你做什么。玉石有灵, 不沾染财气,我又不是透视眼,当然要多看一看。”姚谦舒拍开他的手,“要是嫌累, 就早点退休。”
贾赦命人把原石都收起来, “没眼力劲儿, 还不下去。”
“这是又怎么了?”姚谦舒只好理他一下,“我从前见你爹抽你,总觉得挺心疼的, 我现在觉得他抽的对。怎么会有人像你这么烦。”
贾赦灌了口茶, “敬大哥也经常这么说, 那我就是这么烦啊,我也很绝望。”
姚谦舒服气了,“那你说吧,到底怎么了?”
“还不是那几个老匹夫,我才提了开春要下江南,他们就叨叨了半天。管事吧,他们又要比比我一手遮天。”贾赦抱怨道,“做人好难。”
“选了好的外放吧,能对着你也说出一番教训的,想来里头也能挑出几个忠臣。”姚谦舒又从边上拖了一盒子珍珠过来选,“本来外头各地也缺好人,你和你的小美人商量几句。”
上回那什么世子伤还没好,能当面比比贾赦的,着实算块硬骨头了。
人家难道不怕被殴打吗?
“那是卫子麒家的小美人,你别醋了。媳妇儿啊,总喜欢看这些个东西,你不眼晕么?我瞧着都差不多,大白珠子,有啥可挑的。”贾赦充分显示出了一个直男的审美和可悲的求生欲,“你不是喜欢看金灿灿的暴发户东西么,换口味了?”
姚谦舒是在替贾小敏挑嫁妆,这些个海珠既大又亮,送礼也好,自己镶嵌戴也好,未曾想这哥哥嘴里没一句好听的,他淡淡捏出来一颗不大圆润的,“把你们国公爷请出去,聒噪的很,另外给他收拾间不那么‘暴发户’的屋子出来住,再晃晕了国公爷的眼。”
贾赦还没来得及分辨,已经给撵出去了。
贾小政在廊下朝他笑了笑,已经是十分习惯这个情形了,“下雪了,哥哥要是没旁的事,咱们去园里喝酒,大冷天的正好吃热锅子。”
“你这什么表情,幸灾乐祸是不是?去把林小海叫来,再让先生们一道作陪,考考他的功课。金姑娘就别喊了。”
方才撵人的春雨小声道,“国公爷,姚先生还生着气呢,您这会子走了……”
“你越发会当差了,帮着他欺负我。”贾赦一指她,“明儿就给你找个女婿去,政儿先去安排罢,我等会儿就来。”
春雨如今做着他院子里的管事大丫鬟,也不回嘴,忍笑给他打了帘子。
贾政难免有些疑惑,“媳妇儿都这么厉害吗?”
“姚先生极有本事,莫说国公爷,等闲您几位也不敢招惹啊,旁的媳妇儿大约不这么厉害。咱们太夫人不就很温和。”春雨声音更低了,“再者说,主要国公爷喜欢得紧,其他人哪里能给国公爷这样的气受。您在这儿避雪,奴婢去安排酒菜就是。”
“同去吧,再听见什么不该听的了,就该拿我下锅涮肉了。”贾政道,“我要是娶妻,得找个嘴严听话的,不然哥哥的事儿传出去,又是风波。”
怕倒是不怕,就是贾赦又要嫌苍蝇们烦了。
贾政才走到半路,便遇上了林小海,眼圈儿红的跟兔子似的,贾政道,“这是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林小海急道,“我是来和国公爷、二少爷告辞的,方才得到消息,说是、说是家父病重。”
“春雨,你带人去给林公子收拾东西。”贾政道,“你随我来,冬日行船少,得拿我哥哥的名帖去安排。”
瞧着他可怜巴巴的样儿,多安慰了一句,“你也莫急,林侯爷定然能安然无恙的。”
林小海思忖了半天,难过中又有些不好意思,“能不能请府上帮忙请上一位太医随我一起南下。”
江南不是没有名医,但是到底多一分希望。
林侯的名号肯定是没有荣国府好使的。
难免触动了贾政对贾代善病中的记忆,他伸手摸摸林小海的脑袋,“你放心吧,我来办,给你找两个,信中可有说林侯爷是哪里不适么?”
林小海道,“父亲久染风寒未愈,如今已经开始咳血了。”
贾赦的名帖拿出去,不单请回来两个太医随行,京中名医也被捉来两个,满府的人都忙着给主子们打点行李。
史氏本觉得她们母女二人不便同行,贾赦却道,“母亲既见过了林小海,也得叫林侯夫人见一见敏儿,若林侯真的……只怕这事就要赶着来了。”
史氏本觉得她们母女二人不便同行,贾赦却道,“母亲既见过了林小海,也得叫林侯夫人见一见敏儿,若林侯真的……只怕这事就要赶着来了。”
他是看的中林海的。
“是你瞧得上这个妹夫,还是你媳妇儿瞧得上?”史氏摆摆手道,“罢,从老祖宗算起,咱们也没有出过妻管严的。你别在这儿碍我的眼了,出去哄你媳妇儿去罢。”
“这怎么能叫妻管严。”贾赦正要辩驳两句,见了贾敏进来,便止住不说了。
贾敏穿得雅致又不太过素净,又长高了些,很有姑娘家的样子了,她朝贾赦笑道,“哥哥怎么在这里,倒叫我好找,才做好了个香囊想给哥哥,结果找不到你,交给姚先生了。”
“大姑娘了,还会做针线了,你陪着母亲说话吧。”贾赦又关切了句,“要送礼的东西,你们看着带吧,不拘是什么,珍贵些也无妨。”
这样不过四五日的功夫,一行人便匆匆下了江南,连着年都是在船上过的。
贾赦和姚谦舒也不怕冷,大晚上拎着林小海在船头喝酒,姚谦舒近来仍旧十分做作,披着件宽大的鹤氅,风姿潇洒,见对面林小海鼻头通红,禁不住想要笑,“小公子可真是怕冷,春雨,去取我那件狐裘来予他,多裹一层就不冷了。”
“还是罢了吧,你多高,他多高,那件你穿都到脚背,给他穿,岂不是裹个被子。”贾赦道,“去给小公子多抱几床被子也是了。”
林小海心中担忧他病中的老父亲,成日的郁郁寡欢,只怕还未到江南,自己心里先作下病来了,故而寻常贾赦总要逗他一逗,纾解些也是好的。
他既觉林小海孝顺,又有些担心林小海不经事,怕是肩膀担不住。
可见十全十美的人是没有的,哪怕就是他边上这个妖精,有钱有貌,情深似海,性子却也不好。
性子不好的姚妖精示意春雨去取衣裳,喝尽杯中酒,随后把杯子伸到贾赦面前,贾赦极为狗腿地替他倒满,又给林小海也满上了,“喝两口酒热热身子就不冷了。在屋里暖暖和和的喝酒不好嘛,非出来吹风。”
“你不觉得这里风景好么?明月如霜,江水似练。”姚谦舒指着贾赦道,“俗人!”
行吧我俗,你一个穿金戴银的暴发树不俗。
林小海吸吸鼻子,“不如我给国公爷和姚谦舒吹个曲吧。”
“你这堵着鼻子能吹吗?”贾赦虽然不通音律,但是绝对鼻子还是挺重要的吧。
“不碍事。”
半天凉月色,一笛酒人心。
烟波渺渺,笛声幽咽,在这夜里听,透着无限的哀怨。
贾赦持着酒杯一直未动,直到林小海一曲吹罢,方合着悲凉将冷透的酒饮下,“林小海你可以啊。”
“以情入曲,假以时日,小公子必成一代大家。”姚谦舒笑道,眼尖地瞥到隔壁官船半开掩着的窗户。
那是贾小敏的房间。
林小海整个人窝在狐裘里,跟个球似的,还有些不好意思,“姚先生过奖了,父亲常说我指法尚且不扎实。”
那一头贾小敏隔着水面听了一曲,入耳更是空灵,渐渐竟落下泪来。
好在此时房中只有她一个人。
“他一定心中很难过。”贾敏揪着帕子喃喃道,过了一会儿回过神来,又羞得满脸通红,抬手关紧窗户,“他难不难过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她就是跟母亲哥哥下江南旅个游而已。
姚谦舒见窗户关上了,笑着靠在贾赦身上低声道,“只怕这个妹夫你是认定了。”
“哦?”贾赦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什么也没看到,“神神秘秘的。林小海,再吹一……诶,怎么睡着了,这喝不得酒就少喝些。”
明明是他让人家多喝两杯暖身子的,十分的健忘。
“把小公子送回去睡,莫要着凉了。”姚谦舒正吩咐呢,忽然从身后被个小家伙抱住了脖子,“姚先生!怎么还不睡呀,珍儿都睡了一觉起来了。”
“怎么穿得这么少。”姚谦舒把贾小珍捞到自己腿上,裹进鹤氅里,“又背着服侍的人偷偷溜出来,下次再让我瞧见,就叫你叔叔揍你。”
贾珍搂着他的脖子,撒娇道,“今天要和姚先生睡!”
贾赦:???
第114章
这个先河一开, 之后贾赦就没过上好日子, 贾小珍没黑天白夜地缠着姚谦舒,就是当年贾小赦和贾代善都没有这么像父子过。
贾赦是头疼欲裂,倒是随行的几位幕僚十分愉悦, 哪怕昏君不肯清醒, 妖妃不带他玩儿了也行吧。
“国公爷最近实在太过懈怠了,如今的天下, 断没有守成的道理,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啊, 您和老国公的昔日威名又能用多久,卫侯一旦收复南疆, 您想再过如今一人之下的日子,可就难了。”说话的名作齐云金,众人都喜欢唤他一声齐三, 自赵树留着居庸关, 便是他做贾赦的助理了。
贾赦笑道,“我知道,你们这些个读书人啊,想骂我都是拐着弯的。你们忌惮卫侯, 这我懂,只是我在你们心目中就这样没用?”
他说着从怀里摸出个小纸卷递与他, “你们几个都看一看, 还没抽上空告诉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