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事情我听过一点。”柱间见斑陷入沉默,这才出声,“依稀和校董会有关。”
斑立刻皱起了眉。
柱间回忆了一下,不确定的开口:“他被送到学院的时候只有五六岁,似乎校董会和某个人做了一笔交易,以学院的名义答应会一直庇护这个孩子。后来等他大了点,就给他办了入学手续,让他继续以学生的身份呆在学院里。这么些年,也没见有人来探望过他,恐怕也是举目无亲。”
“混血种的孤独感是与生俱来的,他那副中二的样子让人不爽。”斑低头找了一圈没找到拖鞋,索性赤着脚走到柱间身边,“学院的教育方式不合适他。”
柱间握笔的手一紧,但语气没有丝毫波澜:“你的意思是?”
斑弯下身与他对视:“等这边的事情结束了,我要带他回美国。”
“这要他本人同意才行。”
“他没有理由拒绝。”
两个人对峙片刻,柱间先一步挑了话头:“学院会把他保护得很好,你何必把一个孩子领进那么残酷的世界里。”
“宇智波不需要被保护,继承了这个姓氏的人生来就是要在战场上厮杀到最后一刻的。让他留在学院里,靠着一个绩点第一的成绩就能算优秀了吗?”斑冷笑扬之,“温室里的花朵没有见识过死亡与血腥,等待他的就只有无能庸碌这样的形容。”
柱间放下笔:“我不能答应你,学院必须遵守约定。”
“你知道我从不把学院放在眼里。”
“斑。”柱间叹息一声,“这个话题改日再谈吧,我不想和你起无谓的争执。”
“你觉得我是无理取闹?”斑一挑眉,微微眯起眼。
柱间揉了揉眉心,摇摇头:“宇智波一族的血裔特殊我能理解,但是他先是我的学生,才是宇智波的后代。作为一个老师,我希望自己的学生能单纯安宁的活下去。学院也教出了很多优秀的学生,你为什么就固执的认为我们的教育方式是错误的呢?”
斑眉头皱得更紧:“那个贤二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贤二?”柱间屡屡听闻这个名字,但一直找不到对应的人物挂钩,“是那个给你打电话总是大呼小叫的孩子?他和学院有关系?”
“他以前是学院的学生。”斑的目光深处带了凛冽的锋芒,“宇智波带土,这个名字你有印象吗?”
柱间愣住了。
“十八年前,别林斯高晋海,学院比密党先一步击杀了海洋与水之王。我带人赶到时,出于谨慎下令进行打捞,看看会不会有残留的龙骸。结果捞起了一个右半边身体冻成冰块的小子,他的左眼被挖了出来,只剩下一口气。我在他身上感应到血统的共鸣,所以将他带回了佛罗里达。”
柱间终于回过神来,第一件事就是摸索自己的手机。
“你干啥?”斑一怔。
“……让资料库改档案啊。”
斑立刻抓住了他的手,目光一沉:“按他本人的意思,他希望学院的人觉得他已经死了。”
“所以,你是信任我才告诉我这个秘密的对吗?”柱间微笑起来,反握住斑的手,“那你为什么不相信,把佐助留在学院,我能把他教导成一个优秀的男子汉呢?”
僵持的气氛渐渐有所缓和,但在宇智波的问题上,斑并不是一个会轻易退让的人。其实有那么一瞬间,他都要被柱间这番柔和下来的话语说服了,但心底莫名的生出一种抗拒。他抽回手,连带着收回了目光,转身向卧房走去。
柱间看着他的背影,苦恼而又无可奈何。
他一手支着额头,隐隐约约觉得眼前闪过某些画面,可是又捕捉不到。依稀是一片漆黑惨淡的环境,只有一点明光闪烁。
柱间这才惊觉,和斑在一起后,自己再未做过奇怪的梦境。
——无论是大片红莲绽放化作火焰,还是深海冰川下被封冻的人影。
斑带上卧房的门,隔绝了外面的灯光,把自己置身于昏暗的空间里。他躺在铺好的炕席上,却并没有多少睡意。身边空荡荡的,居然一时间会有些不适应,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习惯了一伸手就能抓到一把柔顺笔直的头发,把它们一圈圈绕在指尖,好似作结。斑翻了个身,盯着门缝透进来的光亮。
客厅里的灯熄灭了,随即传来细微的脚步声,但并不是通向卧房的。
男人闭上眼,哼了一声,索性将两人份的被子全都裹给了自己,侧过身背对门口。就这样维持了五分钟,他又睁开眼,摸索着丢到一旁的手机,解锁了屏幕后一直盯着桌面。
大概过了一分钟,有了短信提示。
是柱间发来的,当然也只有可能是他发来的——早餐想吃点什么?
斑思索了一下自己是应该拉开门走出去把手机摔他脸上还是该直接把他从沙发上拽下来,最后还是选择了把手机塞回枕头底下。
“晚安。”
他低声对着空无一人的黑暗开口。
熹微的晨光蔓进屋内,连带着还有牛奶蜂蜜的甜香。
斑是被厨房里鸡飞狗跳的动静吵醒的,在不必要的时刻,他的生物钟算不得有规律。他带着一腔起床气披衣拉开门,迈出一步才发现一双拖鞋被放在了门口。
侧头看了眼厨房的方向,就算什么也看不见,也能想象那个人手忙脚乱的样子。
心头的火气消了些,斑穿过走廊来到厨房门口,靠在门框边,在看到那个稳重淡然惯了的男人往锅里打鸡蛋的笨拙模样时,火气又去了大半。他看着柱间把一个鸡蛋在锅沿处磕破,然后打入锅里,热好的油溅起细碎的沫,煎蛋的香气弥散开来。
柱间回头冲他一笑:“鸡蛋你想吃几成熟的?”
连带着昨天晚上的火气也没了。
“我不吃鸡蛋。”斑看了眼锅里蛋黄和蛋白混在一块的煎蛋。
柱间又转身递给他一杯兑了蜂蜜的热牛奶:“这个呢?”
斑握着温暖的玻璃杯,并没有喝的意思——厨房里乱七八糟的,看得出来他并没有多少下厨的经历。旁边还摆了切片面包与黄油,加上锅里的煎蛋,这些都是偏西式的早点。显然,这个男人还记得他常年生活在美国这个细节。
“这个也不喜欢的话……”柱间把斑的出神误作是拒绝,于是转身端了个盘子到他面前,上面整齐的码着一排饭团,“尝尝我做的这个?上次在银座,我看你很喜欢豆皮寿司。”
斑拿了一个放入口中,稻米还有些生硬,味道却很清甜。
那么一瞬间,他才反应过来,他和柱间不仅仅是谈恋爱,还是在过日子。没有什么打打杀杀尔虞我诈,就是单纯的早上起床,有一个人拿着锅铲问你想吃几成熟的煎蛋,然后你可以随心所欲的挑剔,于是那个人就能如你所愿。
柱间看到他唇角微微扬起,也笑了:“喜欢吗?喜欢就亲一个。”
斑抬眼看着他,因为才起床的缘故,眉梢眼角都带了些散漫的妖冶。他拿过柱间手中的盘子放在一旁,上前一步,把他抵在灶台边沿,径直吻了上去。
唇齿间还残留着豆皮寿司的味道,舌与舌的纠缠意蕴绵长。索取间又忍不住回味,进退有度,且细腻温和。
锅里的鸡蛋被彻底遗忘,直到泛出了焦糊的味道也无人理睬。
“啧啧啧,你快看校长。”
“艾玛,嘴唇都咬破皮了,他对象挺辣啊。”
“要不怎么说是密党领袖呢?不枉我压了半个月工资赌校长受。”
“出息呢?为了学院的颜面也要压校长攻啊!”
柱间牵着斑走在校园里,就如同移动的照明弹,走哪里闪瞎哪里,而且两个人还毫无觉察。围观群众大多在讨论区下了赌注,一心都想求个真相,无奈那画面根本不能直视。敢于正视这一对年纪加起来已经两百多岁的情侣的人除了表示,除了天造地设一词简直找不出别的形容,至于攻受那就是个谜。
校董会那边三个被气晕了两个,只有团藏还巍然不倒,冷嘲一句伤风败俗。
据新闻部不完全统计,校长带着他对象强势回归的这几天,学院中的情侣分手率上升了好几个百分点。
“我男朋友抱着我从三楼跳下来都崴了脚!”一位接受采访的同学这样陈述了他的分手理由。
木叶学院,委实是一片言论自由,思想开放,逻辑不能按常理判断的地方。
带土在那个占据了半个客厅的青铜落地钟面前站了一整晚,拿捏着手中那块被送回来的残片一点点比对着,寻找着最合适的位置。
“你已经拼了快十个小时了。”黑绝看了眼时间,“准确的说是九个小时五十三分。”
“别吵,你当是拼拼图吗?”为了仔细观察青铜器上的纹理,带土并没有带上那可笑的面具。他横了黑绝一眼,又把注意力放回了手中的残片上。虽然隔了层手套,他仍能感觉到残片内部传来的,好似血脉流淌的细微动静,“老家伙这次弄回来的这个玩意儿似乎和以前不一样,应该是挺关键的一块。”
黑绝诧异的看着他,好像看见了从西边升起的太阳。
带土怒了:“你那是什么表情,我也是炼金分析七十分高空飘过及格线的男人!”他说完又仔细的打量起这块残片,像是连每一处锈迹都要看透,“你不懂,有些痕迹血统不够是看不出来的。”
黑绝看着他就好像看着一只下蛋的公鸡。
带土默默地拿起了旁边的珐琅彩花瓶就要糊他一脸。
黑绝立刻板起脸:“家主说你要是能在十个小时之内完成就给你个假期。”
“你怎么不早说?”带土听到这话登时炸毛了。
“因为我觉得给你二十个小时你也拼不上。”黑绝体贴的开口,“何必让你空欢喜一场。”
“狗眼看人低。”带土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他的左眼也许是因为脸上伤疤的缘故,看起来比右眼多了分狰狞。他蹲下身,自下而上的打量着这个古怪的落地钟,手指摩挲着那粗粝的表面,看起来毫无规律可循。
“友情提示,你还有三分钟。”
带土不理睬他的风凉话,手指游移在古老的花纹间。趁着黑绝不注意,他脱下手套,低头咬破了自己的手指,挤出一滴血沁在那块残片上。
残片上繁复的纹路像是有了生命一般明灭了一下,带着自己的意识靠近这巨大的落地钟。就好比从树上飘零的落叶终将归根一样,它主动牵引着男子的手,最后顿在了顶部下方两英寸的一个缺口处。
带土松开手,残片却并没有掉落下来,而是和钟身融为一体。
“九小时五十九分。”他潇洒的竖了个大拇指,“搞定。”
“我还忘了补充,”黑绝看了眼拼好的残片,“家主还说就算你拼出来了,假期的兑现也待定。”
“……”
千手扉间,男,外表年龄二十五岁,单身,为人严谨冷静。
就职于木叶学院,任副校长一职,同时被评定为学院的终身教授,同时荣获“冷面挂科王”“最不近人情的教授没有之一”等称号。
以上资料除开那串画风不对的荣誉称号,再附上一张他本人的正面照,往征婚网上一挂,一定分分钟有各式各样的姑娘打来暧昧的电话。哪怕不靠征婚网,副校长在学院里走一圈,也能迷得还没有上龙族古代历史研究的一年级女生晕头转向。
这样一个物质条件与外貌条件无可挑剔的男性,却像他那位当校长的大哥一样,单身至今。
啊,不,千手柱间校长已经于一个月前成功脱团。
于是单身的扉间副校长成了分析部重点关注的对象。虽然是在外考察,但是他们都没有忘记刷讨论区这一项了解时事的日常,对于校长的八卦他们统统了如指掌。曾有人猜测,扉间副校长是为了自家大哥所以才选择单身,无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校长和密党领袖坠入爱河一去不复返,所以副校长悲恸之下才选择离开了学院这个伤心地,自我放逐,独自舔舐伤口。
当然,没有谁会作死的把自己的脑补说出来,只会在副校长研究遗迹图腾的时候报以同情而悲悯的目光。
这让扉间一度以为分析部的成员或多或少的患上了间歇性脑残这种病症。
扉间也是刷论坛的,只不过他素来以高冷的形象示人,所以刷论坛这样接地气的行为往往发生在四周无人时。
自家大哥和那个男人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他每天一打开论坛就能被闪瞎熬夜研究的眼睛。他不是不恼火,只是盛怒之后他发现自己对于这个事情一点办法也没有。他先是气自己大哥居然和人开房,后来气一起开房的居然是个男的,再后来气他居然还要明目张胆的把那个男的领回学院。到最后,他刷论坛听了柱间在艾达华尔明目张胆的告白,知道他对象是密党领袖之后,他已经气不起来了。
他认真想了想,觉得自己过去一直致力于教书育人,考古研究,也没造什么孽。要说造孽,也就只有那么一桩事情让他耿耿于怀。三十多年过去了,还像一根刺扎在心头,伤口虽然结疤,但一回忆,还是觉得钻心窝子的疼。
于是千手扉间只能把柱间这段离经叛道的感情归咎于是天意弄人。
不过平心而论,自己大哥还是很有眼光的,至少找了个会龙族古代历史研究的人回来帮忙代课。
何况他现在身处泰国的阿瑜陀耶,一大堆的龙族遗迹等着他分析研究,根本无暇插手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他能做的只有在讨论区开盘赌校长和他对象攻受的时候,压一张工资卡赌校长攻。
阿瑜陀耶旁密林里临时搭起的帐篷中,扉间关闭了学院讨论区网页后,调出了近几日炼金领域废墟中采样的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