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盯着那处印记瞧了片刻就移开了目光,转而看向佐助。
柱间察觉到按在自己身上的那只手微微用力,目光也落到了黑发少年身上:“佐助同学?”
“我拒绝。”佐助冷冷的发话。
这边鸣人已经把衣服迅速穿上了,挠了挠头发打圆场:“他身上什么也没有,算了吧。”
“你怎么知道?”斑皱起眉横了他一眼。
“他是我室友的说。”鸣人回答得一脸正直。
斑不理他的插科打诨,走到了佐助的面前,微微眯起眼。柱间揉了揉眉心,没有阻止的意思——他知道斑会很有分寸的,何况某种意义上这是他们家族内部的事。
佐助在斑出手的前一刻就敏锐的避开,但斑的速度显然比他想的要快得多。斑想要扣住他肩膀的手落空后,顺势一把掐住了他的手腕,然后轻而易举的把他制住。鸣人看到斑动手下意识的想帮佐助,却被一株藤蔓按住了手。
柱间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冲动。
斑撩起佐助的衣服——少年的身上一片光洁,除了有些苍白,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伤痕。他松开手,目光有些疑惑,最后一言不发的坐回桌前,同柱间交换了一个眼神。
佐助咬牙站起身,拉着鸣人一并走了出去,重重的摔上了门。
办公室里的两人并没有阻止。
“他身上并没有你说的疤痕,难道那只龙真的是在别的地方躲藏起来了?”柱间看着门口,神色渐渐严肃了起来,“可是……”
“可是龙类以骨骼的形式苏醒,必须在短时间内吞噬一具肉体才能存活。”斑补完了他的疑惑,冷冷的阐述了下去,“你派出去的专员是个血统不差的混血种,也承受不住龙类苏醒时的龙威,但他们两个,居然还有机会看见孵化苏醒的龙骨。现场并没有龙骨留下,只有两种可能。一,它确实吞噬了一具肉体彻底醒来,然后逃窜;二,它被在场的某一个人吞噬了。”
柱间侧头看着他:“所以你才觉得是佐助?”
“如果是宇智波一族的血裔,确实有这个可能。”斑一手指着下巴,一手轻叩着桌面。
少年手插在口袋里快步向前走着,鸣人紧紧跟着他。
“佐助,我们这样走了真的好吗我说?好歹是校长和教授啊!”长长的走廊里空空荡荡,回响着少年的叫嚣。
佐助停下脚步,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别在我面前提起那个男人。”
鸣人毫不退让的看着他,反握住他的手,格外用力:“那你得告诉我为什么你要向他们隐瞒在阿瑜陀耶底下的事,还不让我开口。”
佐助别过脸,看着走廊边雕花的栏杆,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那个时候,”鸣人的呼吸有些急促,显然是想起了当时的场景,“炼金领域活了过来,我们被分开,到处都是死路,我找不到你。一抬头只看见那个龙骨飞了起来,冲向某个地方。我赶过去的时候,你就被一团大火包裹了,我怎么叫你你都没反应!后来我就失去知觉了。你当时到底遇上了什么事,佐助,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为什么要告诉你?”黑发少年像是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
鸣人依旧理直气壮:“我们是室友啊!”
多少有些无理取闹。但他知道,这个时候和佐助讲道理是没用的。
“前几天,我看见你脖子上分明有个伤疤。和这件事也有关系对吧。”鸣人握着他的手紧了紧,口吻严肃。
佐助目光一动,最后终于转头正视着他:“不许说出去。”
鸣人看着那双深邃如古泉似的眸子,心里的某一处软了下来。他放松了手上的力道,摩挲着那有些瘦削的手腕:“让我看看。”
他们僵持在走廊尽头,阳光被云翳遮蔽,光线昏暗,四周听得清的只有风声。
心头某一处的烦躁渐渐平静了下去,佐助终是拗不过他,垂下眼帘,将手从鸣人手中抽出,摸索着后脖颈,撕下一层假皮,露出底下那个三勾玉状的黑色疤痕。鸣人伸手去触碰那个形状诡异的印记,手指一挨上佐助的脖颈,就好像被什么蛰了一口,让他下意识的收了回来。
“我不会说出去。但如果有什么不适你一定要告诉我。”鸣人郑重的开口。
“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佐助冷漠的回答。
鸣人想了想,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挠挠头发,有些苦恼。
佐助盯着他看了片刻,先一步转身:“没事就回去。”
他觉得有些事情确实没必要说出来,就好像鸣人口口声声说自己失去了知觉,却根本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腕,那里似乎还留有余温。从火焰中被拽出来落在祭坛边以后,似乎有人靠近抱起了他。从感觉上判断,那应该是一双长满了鳞片的手臂,动作笨拙而小心。
他忍着剧痛睁开眼,看到的是一双血红的眼睛。
但那是那个白痴才有的眼神。
一直在电脑前坐着的男人似乎有些倦了,懒懒的靠着椅背,从内侧口袋摸出烟盒,抖了抖却发现已经空了。柱间在旁边批着报告,抬头看着他:“少抽些烟。”
“混血种又不会得癌症。”斑不耐烦的皱眉。
“你每次抽烟都有心事。”柱间一语道破,走到他身边。
斑将烟盒丢到一边,左顾言他:“这个讨论区的版面看着太累了。”
“那我下次让他们看看能不能调一调。”柱间关了网页,站在椅子后面伸手帮他揉了揉后颈和肩膀,“等我把最近积攒的事情处理了,我就带你去看冰海铜柱的文献。那只龙的事我会让驻扎各地的专员注意的,你不用太操心。”
“看到那小子我心烦。”
柱间想了想:“你说佐助?小孩子嘛,难免有些叛逆。”
“我看他中二得不轻。”斑冷嘲一声。
“其实你还是很看好那个孩子的吧。他资质很好,教授们时常夸奖起。”柱间笑了起来,指尖把玩着斑的刘海,“而且我觉得,他那种傲气,有点像你。”
斑沉默了一下,抓过他的手贴在颊边:“他更像我弟弟。”
柱间微讶:“你也有弟弟?”
“我弟弟比你家那个小子讨喜多了。”斑哼了一声。
柱间想了想觉得还是有必要为扉间讨一个公道,绞尽脑汁的想着他的优点,正要开口,又听斑将话语补完:“可是他死了。”
血红的眼眸黯淡了色彩,像是蒙了一层灰。
落日时分的校园一片宁静,昏黄的余晖铺洒在哥特式的建筑上,那尖锐的顶部设计就好像是森严军队手中的戈矛。雕花窗棂在办公室里投下阴影,细碎的边缘轮廓被光线拉长。男人一动不动的坐着,俊美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像是中世纪被顶礼膜拜的神像雕塑。
如果不是因为指尖传来那人肌肤的温度,柱间几乎以为坐在面前的真的是一具冰冷的蜡像。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宇智波斑。
这仿佛并不难理解,哪怕他们的关系发展再迅速,几乎可以媲美弹道战略导弹,但实打实的算一算,他们也只认识了半个多月。虽然从约会接吻上床到同居他们做尽了一切情侣之间能做的事,其间还掺杂了屠龙纵火等危险系数极高的情趣,可是柱间不得不承认,对斑,他称不上了解。
迄今为止,他也不知道他过去经历过什么,遇见过什么人,碰到过什么事。
就好像他还在哈佛留学,陪着女孩子走过长长的河岸,聊着艾耶尔的逻辑证实主义时,斑也许正独自在普林斯顿大学的燧石图书馆钻研Kac–Moody代数;当他在学院里教授着学生们龙族血统论,告诉他们混血种这个世界的残酷时,斑也许正提着那把漆黑的镰刀将巨龙的头颅斩下,烈烈的火焰将他的背影衬得茕茕孑立;当他还在为扉间闯入自己办公室斥责他行事太过温和而辩解时,斑也许正孤身一人的站在荒凉古旧的墓碑前,默默的拔去四周肆意生长的野草。
这样的画面光是想想,就让柱间觉得莫名的悔恨。
悔恨自己没能更早的遇见他,陪他走过那样孤独漫长的岁月。
对于斑的话,柱间没有出声询问——如果要了解眼前这个人的前提是要伤害他的话,那么他宁愿对他一无所知。
他会安静的陪着他,直到斑自己愿意在他面前剖白伤口。
就算不了解又如何呢?爱情之所以美丽,某种意义上要归咎于它的神秘。
“他小时候也是个很优秀的孩子,长大以后渐渐能独当一面。”斑终于开口,声音冷涩,像是极地的冰川裂开了冰山一角,“他在屠龙上很积极,带着密党扼杀镇压了不少龙类。直到三十六年前,他死于‘爆血’。”
柱间一愣。“爆血”是一种在混血种中被明令禁止的技术,它强行激发体内的龙类基因,将血统大幅提升,以此增强自己的言灵与力量。将龙类本质的杀戮与残暴激活是极有风险的行为,使用过爆血的人到最后往往控制不了那样强大的侵蚀力,血统突破临界血限无法挽回,成为了死侍。
但惊动他的不仅仅是这一点,更多的是三十六年前这个时间点。
“三十六年前新西兰的卡皮蒂岛?”柱间低声确认。
“恩。”
“居然,是那次大地与山之王的苏醒。”柱间有些不忍的闭上眼,“学院当时也有人在,报告上说,龙王的苏醒事先毫无预兆,之前只是因为周边海域的水温和鱼类分布异样才会派人调查。没有人能想到,竟然有一只龙王把自己和岛屿融为一体,在那里长眠。”
斑不再言语,冷漠的脸上有种罕见的迷惘。
“他那个时候在新西兰度假,顺路跟着密党派出的调查队一起去了。”斑握着他的手覆上自己的眼睛,“他在给我打的最后一通电话里说,新西兰北岛的奥克兰是一个景色很优美的城市,什么时候我有空了可以来看看。他出事以后我去了那里,可是什么意义也没有。无论在哪里,都不过是周而复始的生活,这个世界的本质就是麻木苍白的。”
柱间可以感觉到他细长的眼睫扫过自己的掌心,听着那波澜不惊的话语,其间暗藏的苍凉绝望让他忍不住想要紧紧拥抱这个男人。于是他走到斑身边,一把将他从椅子上捞起,用力的揽入怀中。
斑没有拒绝这个拥抱,也没有给予回应。
“胡说些什么。”柱间把下巴搭在他的肩头,伸手抚过他背后凌乱的长发,“这个世界就算有再多的苦痛,也总有值得期待的美好存在。比如……我们的相遇。”
“强词夺理。”男人皱起眉。
柱间侧头看着他冷漠的脸,索性直接吻上了他的唇。他一贯是温和而有节制的风格,这一次却霸道得不似本人。他一路攻城掠地,舌尖叩开齿关,探入对方的口腔,强迫斑与他一起沉溺于这个放肆的吻中。柱间想用这种方式告诉他,他已经不再是孤身一人,不需要那种窒息似的绝望。
斑最后还是微微张开口,回应这个亲吻。背后被抚摸的感觉让他几乎忍不住颤栗,可是偏偏又抗拒不得。这个男人,千手柱间,熟悉他身体的每一处,在这种时候,轻而易举的就拿捏到了他的七寸。明明应该反感这种被掌控的感觉,但一想到是他,就不由自主的纵容他肆意妄为。
既然如此,何不来得更激烈些?
“唔,你……”柱间在察觉到斑滑到他腰间的手不规矩起来后,想要抬头说些什么,却被反咬住嘴唇,陪着他继续纠缠下去。
斑一手解开了他的裤子,一手揽住他的后颈,加深这个吻。透明的津液顺着唇角流下,滑过下颌,沿着白皙的脖颈淌下,看起来放浪形骸。可这个男人的动作是如此自然而理直气壮,他索取着深吻,毫不掩饰身体的欲望。
“这里是办公室。”柱间在这个漫长的亲吻结束后,终于得了空隙发话。
“所以?”
“当我没说。”柱间笑了笑,握住斑的手腕,将他压倒在宽大的办公桌上,顺手一把拉上了旁边的窗帘。
办公室里的光线顿时变得浑浊而暧昧,阴影投落在玉蕊木地板上,一切的不堪都被掩饰得恰到好处。交叠的人影紧紧纠缠在一起,动作迷乱而投入。情事的发生是如此不合时宜,突如其来,像是夏季轰轰烈烈的一场暴雨。雨滴接二连三的落下,大风恣意的抚过,深沉的雷鸣渐渐急促,身体仿佛被闪电击中一般,酥麻与颤栗从尾椎骨传达到了脑海。
手指还相互紧扣着,连带着发丝也纠缠到一起。身上的汗水分不清是谁的,桌沿的痕迹也不知是被谁弄脏的。
这些都不重要,他们互为共犯,共享罪孽。
“门好像没锁……”
“认真些。”斑扯着他的头发示意他贴近自己。
“你总是这么嘴硬。”柱间如他所愿,低头吻了吻他的眼角,带出一点殷红的色彩,看起来像是一笔媚气的眼影,配上那俊美的脸,并不女气,反而像是一抹妖刀的刃,英气而好看。
斑抱紧他,彼此胸膛相贴:“今天我看见一个帖子。”
柱间更深的进入,在他耳边落下一吻,话语间的热气让身下的男人喘息粗重了些:“在讨论我们谁上谁下?我刚才关网页的时候看见了。”
“还开了盘下注。”斑嗤笑一声。
抬手抚开他额前的碎发,柱间与他额头相抵,忍不住开口调笑:“你回复了些什么?”
“我说赌你在下面的会血本无归。”斑与他四目相对,氤氲了水汽的目光里隐约带了戏谑,将腰抬高了些。
眼前这具身体做出的挑衅,柱间选择了直接给与回应。
“你啊……”
回宿舍的路上,鸣人一直在呱唧呱唧的说着还有多少功课没有赶完,佐助一言不发的走在前面,没有半点搭理他的意思。但在鸣人突然停止讲述的时候,他还是会微微侧头瞥了他一眼。小道被镀了层温暖的橙色,花坛的边缘反光,像是镀了一层金。黄昏时分的学院仿佛被粉刷了金色的粉末,宁静而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