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大家都爱霍去病完本[bl同人]—— BY:陆路
陆路  发于:2018年10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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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输了。”一直默默观战的韩太师直到现在才开口。
“他使诈!”被个不知名的新人拿剑鞘抵着脖子,曹襄愤愤地抹了把额上的汗水。
“输就是输。”韩太师面不改色,“放学留下来练射靶,射满十个草人头再回家。”
夕阳的余辉一点不留情面地迅速隐藏进地平线,寒气袭来,令我打了个冷颤。
“你先回去吧,别等我了。”我松了弦,拿袖子擦了把汗,望着远处枯草色的圆球咕碌碌地滚进枯草中。射箭是我的弱项,而射草靶是我的弱中之弱。
“七个。”那头宦者报数道。
早已完成任务,坐在一边盘腿托腮看着我射箭的曹襄,终于不耐烦的从地上爬起来:“弓给我,我来射,射中算你的。”
“不可以。”宦者清清嗓子,一本正经道,“世子若是帮了霍公子,那前面射的都不能作数,奴婢得从头开始记。”
曹襄一屁股坐下,恢复成之前的姿势。这当口我也顾不得他,还剩三箭,我得拼一拼。
又一颗草人头慢慢地倾斜,最终掉下来滚进一片枯草,宦者终于报出了企盼已久的“十”。
肚子饿得咕咕直叫。这几天嘴里一颗牙摇摇欲坠,换新牙疼得我寝食难安,饭量大减,此刻已是晚饭饭点,渐渐觉得拇指肿胀,卡在抉里不得出,肩臂乏力,手腕酸疼,只剩了走路的力气,没剩那牵马的气力。好在宦者通情达理,帮我牵了火云,带着狼狈的我离开靶场。
“世子,明日见。”经过长乐宫北门时,我无力地向曹襄挥了挥手。
转身跟着宦者向清明门行去,此时长安城内外已华灯初上。我忽然觉得背后仿佛有双眼睛正在盯着我,迅速回头望去,却只看得见长乐宫门口那一排站得笔挺的禁军护卫,以及曹襄消失在长乐宫阙下的背影。
一定是今天太累而产生的幻觉。
***
大舅的枣红马正在马厩里欢快地咀嚼,身上还裹着泥水,家仆提了水桶刷子正在洗马。二舅和小舅的两匹马立在一旁,略带嫌弃地偏过头,鼻子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大舅回来啦?”我将火云的缰绳交给家仆,自己四脚朝天瘫倒在正厅地板上,听着厨房里传来的动静。
“嘘,别出声,正吵架呢。”小舅鬼鬼祟祟地从厨房钻出来,将一盘饴糖和几枚小冰块送到我面前,指了指饴糖道,“给你,大哥刚从马邑带回来的新鲜货。”
一见面就开吵?我一边捂着腮帮子一边吃着零食。两位舅父最近轮番往马邑县跑,互相之间见上一面的机会不多,见面也不像从前那么多话。
果然厨房里传来大舅的大嗓门:“孝期过去多久了,你怎么还吃斋素!”
“陛下说要守孝一年……”二舅的回复我渐渐听不真切,不过只需大舅的话语,来龙去脉就能了解个大概。
“他伤心关你什么事?死的又不是咱祖母。”大舅的声音再度传来,“饭都倒了,今晚出去吃。”
陶碗瓷碟竹筷夹杂着一阵“乒里乓啷”的混乱,大舅一边追着二舅出了厨房,一边继续滔滔不绝:“他那么大刀阔斧地撤换人手班底,中朝外朝都被他折腾个底朝天,还大设乐府,搞那些靡靡之音,哪里像是伤心的样子,分明是个摆脱了钳制,正开心地放飞自我的黄口小儿!”
二人脚步戛然停在了正厅。瞥见因为听到蹭外食的可能性而满脸期待的小舅,又望见正躺在地上大啃饴糖冰块的我,二舅神色终于缓和下来,叹了口气。
“兄长说的是,我们出去吃吧。”
小舅拍手笑道:“好好,等我们换身衣服!”便拉我起身,匆匆往房间里走。
大舅明日需回宫报备行程,早早歇息下。小舅又喝多了困得眼皮打架,估计明早起不来,不过小舅在期门军营滴酒未沾,也算是个进步,偶尔开心一次想必也无甚大碍。
明日是董太傅的课,我预习了一会儿《公羊春秋》,把几个不认得的隶书字用右手歪歪扭扭地抄到竹简上,打算明天课上问他。
牙还是有点痛。熄了灯,我在榻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外间传来低声的清吟。
我披上外套,悄悄推开门,赤脚走在夜间冰凉的地上。庭院里,腊梅花的香气浓郁地泛滥于四周,泛着新叶的柳树下,伫立着一个挺拔欣长的身影。二舅还没睡,月光皎洁,洒在他一身青色中衣上,低垂的睫羽掩去一双星目,双颊因早前喝了杏花酒而微醺。他执手击节,轻轻唱道: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我知道这首歌出自诗经,李司业不久前刚教授过,而且这诗歌就是大舅今晚提到的靡靡之音——郑音的代表作,如今被二舅配以卫音的曲调节奏婉转地哼唱出来,却凭空多了一抹凄凉的气氛。
自打有记忆以来,我是第一次听到二舅唱歌。我一直以为擅歌卫音的小姨拥有这世上最动人的嗓音,直到这个晚上我才明白,男人的歌声也可以被称为天籁。
可是,他终究还是要向兄长妥协了吗?
我轻轻走过去,环住二舅,下巴贴靠在他的腰弯处,仰起头望着他。二舅唇角微翘,展开一个恬淡的笑容,抚上我披垂的头发,轻轻叹了口气。
“二舅再唱一遍吧,去病爱听。”
***
连续数日的留堂,加上长新牙的痛苦,令我食不下咽,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萎靡不振过。小痛不如大痛,昨晚我终于忍不住,指挥小舅拿来粗线,一头栓了门上的铜扣,另一头拴在那颗摇摇欲坠的牙上。小舅毫不留情地“砰”的一脚踹开门,白色的乳牙携着一道血线飞向空中。
冰块被扔到嘴里含着,渐渐止住血,但是治标不治本。左臂连日来的过度用力,有被拉伤的趋势,每拉一次弦都会剧痛无比,拇指肿胀,戴上的弓抉估计需要回家用皂角水洗才能摘下来,执笔更是问题。
但是我不能示弱,再射下五个草人头,我的留堂就结束了。我把草靶想象成入侵马邑的匈奴兵,再一次举起了弓和箭。
我怔怔地盯着第六个枯草一样暗黄的人头滚落到地上。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曹襄已然等不及先行离开,远处宦者报数的声音隔空传来,朦胧而不真切。四处的火把照亮了靶场,远处期门军和长安禁卫的地盘上,燃起星星火光,冒出袅袅炊烟,东风挟裹饭菜的香味扑面而来,令我一时分神。
已经没有力气了。或许,把这些草人想象成为那讨厌的韩嫣,可以使我重新振作?
“你的左腕,是不是以前受过伤?”
冷冽的声音自背后响起,吓得我一个踉跄,本能地转身,手中箭矢差点儿脱弦而出,射中来人的面门。
韩嫣单手攥了箭头,示意我松开弓,另一只手伸了出去,抓住我的左腕。三年前的一幕袭上我的心头,我本能地排斥挣扎,却被抓的死死的。
“放手。”
“不放。”我再度坚定地迎上他的目光。
“哼,还真能忍。”韩太师轻笑一声,松开了捏着箭的手,解散我左腕上的绳结,将我的袖套揭开。果不其然,左腕处已经肿的像个馒头。他放开我,取过我的弓,在手里掂了两下,左手持弓,右手搭箭上弦,对面枯草人头应声落下。
好身手!我心中默赞。
“看着我。”他命令道,同时再次举起了弓。
这次,他换了右手持弓,左手搭箭。箭离弦时,我产生了一瞬间的恍惚,直到靶场尽头最远处的草人头骨碌碌地滚到墙角,消失不见,我甚至并未看清箭矢到底去向哪里。
韩太师从我的箭囊里一次性抽出三只箭,依旧保持着右弓左弦的姿势,缓缓拉开弓弦。三箭齐发,三个草人头齐齐应声而落,三箭全部命中,无一脱靶。
寒风中伫立之人一身红衣,我揉揉眼睛,表示没有看错。他竟然也是左撇子?或者说,左右开弓,箭无虚发,他是怎么做到的?
背对着火把,韩太师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目光深邃,却仿佛穿透了我,望向我背后的另一个人。三年前的那晚,这人也是这般地背对着光亮,他吐出的那些疯狂的言语,偶尔在夜深时还会萦绕在我耳边。
“从下节课起,改用硬弓。”韩太师缓缓地说,“一旦用惯了软弓,就不容易再改过来。”
“可是我已经习惯了。”我本能地反驳。这把弓是二舅为我买的第一把弓,我不想这么快就将它束之高阁。
“必须改。”韩嫣的声音不容置喙,“软弓使你的手腕过于依赖弓的质地,早改一天,少一天痛苦。”
见我还在瞪着他,韩太师收回目光,叹了一口气。
“走吧,我送你回家。”
韩太师把我抱到马背上,牵着火云出了清明门。经常坐在长安城根下的几个叫化喽啰看见我们,朝我们围过来,伸着手,嘴里唱着歌谣。我听得歌词大概是“若饥寒,逐金丸”?
韩太师径直从叫化子中间走了过去。
“一群不劳而获之人!”我回头向那些人做鬼脸,换来他们的谩骂。
“他们为什么唱那种歌谣?”甩掉那些人后,我不解地问,“谁会将金丸施舍给这种人?”
“很多年前,有人年少无知。”韩嫣只吐出这一句,便不再言语。
有一件事我没有告诉任何人。今晚经过长乐宫时,之前那种被人窥视的阴森感又冒了出来,然而天太黑,我几乎什么也看不清。长乐宫这个地方,阴气太重,风水不好,看来以后要绕着走。
***
这几年的卫家祭祖,一直是与天子同行,加上今年少了窦家的人,卫家的排位往天子近前移了很多,小姨也携同卫长、阳石两位公主表妹盛装出席。可惜,我没能参加这次的祭祀,最近的劳累,加上总赤着脚跑来跑去,我不幸病倒了。
艳阳高照,舅父们全部去上林苑参加狩猎。我忍受着伤风的痛苦,独自窝在被窝里,抱成个团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灌着苦涩的草药汁。家仆为我端来温水甜食,好生看着我。
自从太傅司马相如的《上林赋》一出,狩猎时卫家老二参乘陪猎的事儿就传到了朝外,那些疯狂传抄《上林赋》的士族们如获至宝,说什么“昔佞宦赵同为孝文皇帝参乘,今卫侍中自谨以媚上”,到处八卦二舅和天子的关系,攻击二舅的声誉。大舅担心之余,最近两年的狩猎也都没什么猎物。小舅一如既往的贪玩,我嘱咐他回来时好好给我讲讲今天的见闻。
一觉醒来,听得院子里马儿嘶鸣吐气之声,舅父们的声音也从门外传来。睁眼一看,一轮耀眼的日头挂在当空。
“怎么这么早就结束了?”我问推门进来的小舅。
“别提了,出事儿了呗。”小舅将弓箭和长剑卸下来挂到墙上,忿忿道,“自从上回死了鹿后,按新规定,开场前总是韩嫣先清场,陛下跟随。那江都王倒好,多少年没回京,不懂新规矩,认错坐骑,却仗着自己是陛下的兄长,在众将面前瞎胡闹,状直接告到了王太后那里。陛下气恼,直接将众人就地遣散,真是扫兴!”
“啊?江都王怎么跑来了?”我吹着鼻涕泡问道。
小舅边解胡服边滔滔不绝:“听说江都王来,是上书请求陛下派他去打匈奴,陛下听了很生气,又不好当面回绝,就叫江都王先去陪猎,使个缓兵之计。这下可好,两人彻底闹掰,陛下肯定不会让江都王出战了。”
“去病,感觉好点了吗?”大舅推门进来,试了试我额头上的温度。
我摇摇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以我的经验,伤风至少得捱十日。
“拿江都王的兵去打匈奴,不是件好事吗?”我不解。
大舅面上现出一丝忧虑,摇头叹道:“这次的备战是中朝绝密。小小江都易王刘非能提前得到消息,就说明一件事——有人走漏了风声。陛下暴怒,是因为现如今整个战事需要重新规划,甚至有可能取消。”
“取消?那你们前两次去马邑县,岂不是白跑一趟?”——还惹上个主父偃,我在心里说。
“本职工作,无所谓白不白跑。”大舅嘴上这么说,面上却现出忧虑之色。他帮我掖好被子,“去病你别想那么多,多睡会儿。步广,咱们走罢,别打扰他休息。”
第14章 14 新人
“二舅呢?没和你们一起回来?”合上门之前,我问。
“中朝如今乱成一锅粥,青儿一时半会回不来。”大舅摆摆手,“你睡吧。”
果然晚饭前有宦者登门,将大舅也紧急召了去。家仆为我们煮了香喷喷的麦饭端到床边,我却没什么胃口,只同小舅躲在房间里,偷吃了很多饴糖和肉干。明日是礼法课,不用去上学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
知了在树上快乐地叫着,若是这么持续高温,势必会影响秋季的收成。我躲在建章宫与天梁宫之间的树荫下,擦拭着手中的长弓。
那晚我告诉二舅,我需要一把新的弓箭,二舅略一沉吟,翌日,自宫中带回了这把紫漆长弓。弓身的材质是产自南海交趾的名贵紫杉木,略硬,且比我握过的所有长弓都要轻,一端雕刻着制造工匠简单的铭文,弓身与箭头反复摩擦的地方略有一些磨损的划痕。弓弦是用上等的牛筋制成,牛筋弦微微泛黄,但韧性依旧十足,仍不失为一把上乘之弓。
“一把好弓。”第一次见到这张弓时,韩嫣的神情变幻莫测,“左手弓,已经被调整过,更适合使用左手的人。”
所以,这弓不属于任何一位舅父。
“手肘抬高,用臂力。单靠手腕的力量,箭不会有后劲。”韩嫣单膝跪地,自背后环住我,双手分别握了我的手,一步一步地指导着我的动作,“箭尾再贴近一些。不用怕,羽制箭尾一般不会造成划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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