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Hotch，大概除了他自己，没有人能发现他和之前有任何区别。Gideon甚至无法去判断他在过去的某些时刻偶尔流露出的情感是否真的存在过，同时他进步迅速，无论判断力还是行动力都逐渐成熟，看上去已经完全适应了这里。
无论如何，这么过了好几个月之后，时间终于来到了圣诞节假期前夕。毕竟他们不算一线部门，如果没有突发紧急事件，他们没有留守的必要。
就算是工作狂如Hotch，对假期也还是有所期待的。
但他们在那之前还得完成手头的案子。
目前需要立即处理的是在纽约发生一系列纵火案件。大多数时候，除非有明显的证据，在纽约这样巨大的城市里，这一类案件分散开之后绝不起眼，很少会被认为是同一个人的系列作案。而将这三个月的十一起纵火联系到一起的，是被遗留在火灾灰烬中央、被认为是起火点的地方的，手掌大小的圣母像。
尽管纵火本身一直就是很严重的罪行，但更糟糕的是，纽约警方在最近一次赶到被扑灭的火场后，发现了被锁链绑在椅子上的已经烧焦了的屋主，以及端正的放在她对面的圣母像。
圣诞节临近，这位纵火者明显在迅速升级，一向倾向于自行处理案件的纽约警方一筹莫展，考虑到他的危险程度和圣诞期间再次发生火灾的可能性和后果，选择了向FBI求助。
Gideon正带着几个探员在遥远的迈阿密，而原本这种明显带有宗教色彩的案件是Rossi绝对不会考虑让Hotch独自参与调查的，可他实在没有别的选择。
他们接手的另一起案件情况甚至更加不明朗，目前只能说是可疑的针对儿童及少年的长期囚禁折磨案。
最初的时候，是某中学的门卫在早晨发现有个少年倒在门边，尸体已经开始僵硬。
少年十四、五岁，极其消瘦、营养不良，身上戳满了针孔，身边还扔着一支注射器，法医考虑死因是药物过量。
没有人报案，没有人认领尸体，而校方确认了不是他们的学生。于是警方当时并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似乎是典型的流浪街头的小混混死于不良行为的意外。
哪怕在三年时间里，类似的尸体被发现了十余次，他们也没有被联系起来，毕竟确实有这么一群群的青少年无处可去，在街上日复一日的游荡，被毒品和暴力所包围，随时可能因为各种原因倒下，这种故事屡见不鲜。
直到一具尸体被发现在图书馆前，发现尸体的那位工作人员坚称那是他失踪十多年的孩子——虽然他当然不可能知道他十年后会长成什么样子。但，父母似乎总是能在多年后认出自己的孩子。
他竟然是对的，DNA检验确认，死者的确是他的孩子。
警方原本依然认为是意外或是帮派寻仇，但通过各种方式调查之后，发现这名死者并不属于任何存在于那个区域的帮派，或者说，所有人，线人和其他帮派成员，都表示从未见过他。
案情立即走向了更糟糕的方向，警方试图寻找他的生活，却令人惊恐的发现，似乎在他失踪之后，这个世界就失去了他生活的痕迹。于是他们不得不回顾曾经的案件，最终发现这十余起案件的死者，都并非当地的流浪者，然而谁也没法确认他们是谁。
仿佛一群没有来历的孩子，遭受饥饿与其他折磨至死，最终被突兀地展示在正常世界的入口，图书馆、学校、地铁站、公园……
之后FBI接手了案件，并要求BAU派人协助。
相比之下，Rossi甚至更加不愿意Hotch去处理这一类可能涉及儿童虐待的案子。
第123章
所以现在，Hotch站在纽约警局里，试图在圣诞到来之前找到这位被媒体称为“圣火制造者”的疯子。
他面前摆着一大堆救火后的现场照片，房屋和摆设几乎都已经被火和救火措施彻底破坏了，那座小小的雕像在混乱中尤为显眼。
“一开始这没有引起我们注意。”纽约警方已经为此工作了数周，负责的警官Lee显得有些疲惫，他指了指标明的日期，“这是目前统计到的最早的一起案子，一座空了几十年的废弃仓库，里面堆着些没人要的家具。没有人员伤亡，消防队最初认为是流浪者乱扔烟头引发的火灾，虽然发现了雕像，但没有太注意。”
Hotch点点头，“那么是什么引起了你们的注意？我想对纽约这样的城市来说，这样的火灾数量分散在全城不会太起眼，而且直到最近才有人丧生。”
“对，毫不起眼，大多是废弃的空屋，有些是无人的后院，没有人员伤亡。”Lee点头，将其中某张照片摘下来交给Hotch，“直到上周教堂失火之前，没有人意识到出现了一个连环纵火犯。”
照片上隐约还能看出教堂的结构，但大多数长椅都只剩下灰烬，十字架砸在地上，在一块相对干净的地面上，突兀地竖着小小的雕像。
“这是城郊一座老教堂，失火的时候是深夜，很庆幸里面没有人在，木制的桌椅助长了火势……而神父坚持这不是他们的东西。”Lee停了停，在厚厚的一叠资料中抽出一张，“这位消防员记起有其他地区的朋友和他提起过这个，失火的空屋和诡异的雕像。所以我们进行了案件回顾……”
他叹气，“然后我们发现了这些。在那之后类似的案子都会第一时间得到处理，我们试图确定他下一次作案的时间地点，但没能成功，直到三天前我们有了第一位受害者……然后我们开始害怕他在圣诞作案，那可能造成可怕的后果。”
“这位消防员？”Hotch扫了一眼手里的个人资料，至少看上去履历干净没有犯罪记录。
“嗯，我们第一时间调查了他，已经干了快二十年。全家都是消防员，几乎所有朋友都在这个圈子里。他没有嫌疑，虽然不是每一次，但大多数案件发生时他都有可信的不在场证明。”
“这位死者有任何特殊吗？”Hotch看向最后那起案子，长长的锁链将死者固定在躺椅上，地毯和床单上有助燃剂的痕迹，严重的烧伤毁掉了大部分证据,无法轻易判断在起火前是否有其他伤害，但可以肯定，她当时穿戴整齐。
“独居的老妇人，没有显而易见的仇人，以前是中学老师，有个女儿不在本地工作。”Lee撇了撇嘴，“至少我们没发现任何问题。”
“你们确认……这起案子和之前是同一个人干的吗？”Hotch眉头紧锁，“助燃剂，锁链，这绝对是谋杀案。”
“它是和之前的不一样。”Lee有点迟疑，“但……他们总会改进作案手法不是吗？还有这座雕像？”
“你们知会消防员注意它，他们也会谈论它。”Hotch指了指桌上的当地报纸，那上面头版头条用粗体字写着“圣火制造者”配着惊悚的图画，“这个城市里的每个人都知道它。”
“你认为这次死亡是一起模仿案件？可雕像……”
“不。我认为这是谋杀。为什么他会选择这位老人？他是怎样把她锁在椅子上的？他还做了些什么？我们需要更详细的尸检报告。”Hotch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摇头，“而且这不像同一个人在作案。每一位纵火犯都有自己的标记，这位纵火者用了两个月时间，在这个城市里寻找空屋，点燃它们，似乎并不想引起人员伤亡和你们的注意，他很成功，直到教堂失火你们才意识到他的存在。至于雕像——有太多消防员见过它。”
Lee有些困惑，“那么他的目的是什么？只是烧着玩玩？”
“大部分纵火者从火灾和毁灭中得到满足。”Hotch凝视着那尊圣母像，“而你们叫他圣火制造者。”
“这是纽约。我没法制止媒体。”Lee无奈地看了一眼报纸。
“除去最后一起，所有的案子都在星期天发生。”Hotch并没有评价这个称呼，而是将那些日期圈出来，很明显的间隔七天一起或两起案子。
“那意味着？”
“礼拜日。或者……”Hotch遮住了雕像，“或者只是他那天不上班。我要去这座教堂看一看，而你需要让你的手下再次调查这名死者。”
第124章
毫无疑问，这确实是一座教堂。
哪怕已经烧毁坍塌，只剩下残留的框架和一地焦黑，曾经高挂的十字架也砸在地上裂成数片。但当Hotch走进残骸的时候，他依然清晰地感受到，这是一座历史悠久、曾经有无数信徒虔诚祈祷的教堂。
当然各种宗教总是会伴随着激进的反对者，纽约这样巨大的城市体，也当然会充斥各种矛盾。
甚至在他自己小时候也不是没有幻想过那座建筑失火，从而他不需要被折磨。
而此刻他站在这里，诡异的不适感仍然纠缠着他，闪电般的疼痛一阵阵撩过脊背，当然——那比曾经要好很多。
Hotch轻轻摇头，吐了口气，低声说，“我只是来寻找那个毁掉你的人。”
没有回答，当然不会有回答，不适感也并没有减退。Hotch在废墟中走着。根据照片，十厘米左右高度的圣母像被放置在这些桌椅的正前方，下方的一片漆黑的焦痕，鉴证人员认为是起火点无疑。
Hotch蹲下仔细观察着地面，没有发现通常所说的助燃剂的痕迹，但地面上覆盖着一层细密的燃烧过后的碳灰，Hotch伸手碰了碰，似乎只是普通的木头彻底燃烧后的产物。
但就算Hotch并没有特意研究过这个，也很清楚空地是不可能引燃的，就算教堂是木制地板，这里也必然曾经有过些什么东西能够让温度一直升高到点燃不算干燥的木头。
这是精心准备的犯罪。
但Hotch很难说，它是否真的源自对这所教堂所代表的信仰的仇恨。
在宗教里，火是很微妙的存在，它辨别真实与虚伪，洗涤罪恶。曾经它被用来甄别所谓女巫，而很多人相信，在末日来临，圣灵之火会清洗整个世界。
如果是这一类极端宗教主义的纵火者，和所谓的义警型连环杀手类似，他们常常会认为自己是神在人间的代言，显然，他们绝不会选择空屋，更不会去清洗一座老旧的教堂。
除非他们认为这里有罪恶。
Hotch当然知道有多少罪恶隐藏在那些看似神圣的场所中，但通常，被针对的不会是建筑本身。
同时他们不需要在各种空屋进行练习，他们也并不在意他们反对的人是否会受伤，甚至可以说，他们需要那些人付出代价。
除非他们组织严密、另有目的。而这正是当地警方所担心的。
当然，他也可能只是一个单纯的纵火者，那就很糟糕了。
火是权利的延伸，是毁灭的工具，它所能造成的伤害，远远超过一般的武器。当被烈焰带来的温度笼罩时，大量的人为此惊恐万分，而纵火者从中感受到操纵的满足。
严格来说，空屋失火确实不算少见。游荡的青少年的确可能造成这样的火灾，甚至有些地区会对此视而不见，废弃的房屋可能为各种犯罪行为提供场所，反而当它们被烧毁，政府可以轻易的进行处理。
但这样的青少年纵火很少形成这样的模式，他们可能会从屋后的杂草开始，沉迷烈焰带来的兴奋感，最终造成越来越严重的火灾伤亡。但几乎不太可能在纵火的形式上有任何标志，那远不是他们追求的部分。
二者的综合体，一个精神失常、对宗教有着极端感情，沉迷火焰的青年？
非常有可能。也非常难以追查。
或者，真的是有组织作案？
Hotch在思考的是，他究竟是在某个夜晚突然走进了这间教堂，还是他本来就属于这里。
“嗨……”Hotch突然听见了身后的动静，年青男性的声音含糊地在他身后响起。
在思考之前他已经抽出了脚踝的枪转身站起来，过快的动作伴随着突如其来的剧烈疼痛感让他一阵眩晕。
所幸对方似乎只是个路过的少年，看到枪立即举起了双手，连退了好几步，“我，我，我只是……看见你在这里好半天了，你是警察吗？”
Hotch眯起眼睛打量着面前的人，乱糟糟的头发，有些旧的短袖，带着几道划痕、磨得发白的牛仔裤。他露出一个笑容，慢慢收起了枪，“是的，我是警察。你呢？”
“我？我……我是John Hart。”
“John，你想要帮忙吗？”
“不，我没——帮忙？是的，是的，我想帮忙的。”
第125章
Hotch没费什么力气就将Hart哄到了警局，离开教堂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背上的衣服已经完全被汗水湿透。
Lee警官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被他带回来，安置在接待室里显得格外不安的Hart，“别告诉我你出门一趟就找到了纵火者，这会让我们觉得……”
Hotch不由失笑，“不，我不知道。他叫John Hart，在我调查火场的时候自己凑过来，以往的经验告诉我们这明显有问题。”
“不需要审讯室吗？”Lee怀疑地看着他，“说实话，Hotchner探员，你看上去像刚刚和歹徒搏斗过，你还好吧？”
Hotch一愣，随即明白自己可能看上去是有些狼狈，但他没法解释只能掩饰道，“我没事，只是走得有些急。不需要，我不认为他真的是你们想找的人。”
“他不是纵火者？”
“至少不太可能只有他。”Hotch看着Hart轻微抖动的双手，“他还不太可能脱离自己的安全区去干这个，整个纽约郊区？那需要车和时间，不是他会干的，可他应该知道些事情。”
“我叫人查查这个John Hart。”Lee点点头，然后将怀里的一叠资料递过去，“那名死者的进一步调查资料，以及尸检报告——死因是突发心脏病，肺里没有吸入烟雾的痕迹，她在起火前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