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警官立即向Rossi汇报情况。
“你是对的。”在这么长时间之后，终于有了一个可能的方向，那位始终紧张不安的警官似乎略松了口气，“我们和学校联系，他们的老校长记得十多年前发生过一起儿童失踪案。有名学生没有来上学，但逃学对学生来说是常态，没有引起注意，直到他该回家时家长才发现他不见了……他现在依然对此非常自责，觉得如果自己早些发现可能会不一样。我们联系了家人，母亲赶过来做了DNA检测，那是她孩子。”
“父亲呢？”
“还没找到，孩子失踪后他们总是争吵不休……婚姻很快结束了，两个人断了联系。”
Rossi点头，这不奇怪，涉及孩童的犯罪所毁灭的往往是整个家庭，“其他人受害者呢？”
“我都不知道我们曾经发生过这么多儿童失踪案件。”警官叹了口气，“有几个对上了，还在等待家属和DNA结果。”
Rossi看上去对于自己的判断正确并不非常振奋，反而有些惆怅，没有立即回应。
“糟糕的案子。”警官看着他面前的照片，低声道。
Rossi看了他一眼，“可能比你想的还糟糕。”
警官愣了愣，有些疲倦地坐下，“我还以为FBI会接手整个案子，我是说，只有你一个人来，这可不是FBI的办案风格。”
“局里本来想直接出动凶杀组，我说服他们让我先评估情况。”Rossi靠在桌上，略有点意外于他的问题，“如果你们不能承受压力，我可以让他们马上接手。”
“你在开玩笑吗？”警官抬头瞪他，“我们的调查刚刚有所进展，你不能这时候让FBI接手。”
“别担心。”Rossi拍了拍他的手臂，“我暂时没有这种打算。”
FBI部门之间一贯关系微妙，Rossi并不想过早将案子交给凶杀组，如果他的推断没有错，那么这显然并非以谋杀为目的。
Rossi摇摇头，“这不是一个人干的。”
“你是说团体作案？”
Rossi点点头，“一个人同时控制几个年青男孩近十年？这可能性太小了。”
如果可以，他还是希望将案子交给更擅长这个的有组织犯罪部门，将所有人一网打尽，“而你觉得如果他们在失踪的这十余年间，一直被控制与折磨，他们为什么会被杀？”
“他们想逃跑？”
“我不这么认为。”Rossi将几位受害者的照片排好，尸检显示虽然旧伤不少，但并没有最近的自卫性伤痕，“并且，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他们可能是被抛尸在他们失踪的地点。”
“也许，他们觉得麻烦？”
“那他们可以直接抛尸在无人理睬的地点，我说过，图书馆门口并不适合抛尸，学校和地铁口也一样。”Rossi一一将尸体发现的地点写上去。
“那是……为了引起注意？”
“很有可能。”
“为什么？”警官又看了几眼照片，他们花了不少时间才得到现在的结果，甚至最初根本没有引起他们太多注意。
“一般来说，这样的组织绝不希望自己和阳光扯上任何关系，他们会小心地处理尸体。”Rossi解释道，“如果他们想，你们绝对没有这么容易找到尸体。”
“那么这是为了嘲讽我们？”
“相信我，他们对此毫无兴趣。”Rossi看了他一眼，“这些尸体被抛弃时衣着干净完好，用来作案的注射装置也是新的，虽然不排除是为了避免追踪。但我想，更大的可能是，这代表一种愧疚。”
“什么？”警官张大了眼睛，“他们绑架了这些孩子，折磨他们，可能强迫他们出卖自己……最后杀了他们。你说这是在愧疚？尽管我不确定这些孩子活着会不会过得更好，但这听上去不怎么可信。”
Rossi嘲讽地笑了笑，“我说的是某种意义上的愧疚，虽然这个人并没有勇气直接对抗这个组织，但他确实将受害者送回了最初的地方。”
“所以——他们为什么会被杀？”警官勉强接受了他的说法，回到了他之前提出的问题。
“也许，以我对他们的了解，这很可能只是因为——他们长大了。”
第129章
Rossi看见了一位坐在椅子上发呆的中年女士，有些微胖，手里抓着个汉堡，神情迷惘而疲倦。
毫无疑问是某一位被害者的家属，他走上前，坐在了她身边，“你好。”
对方甚至没有费力气抬头，只是迟钝地扫了他一眼。
“很抱歉打扰你的生活。”
女士轻轻叹了口气，“我宁愿没有找到他，我还能骗自己他还好好的活着……比在我身边过得好多了。”
“很抱歉。”Rossi很清楚这个词没有任何意义，但他实在想不出其他的话来安慰。
“不管怎样，你们找到了他。”女人试图给他一个微笑，然而最终只虚弱地勾了勾嘴角，“我只是没法忘记那天。”
Rossi没有催促，等着她说下去。
“他爸爸说得对，都是我的错，那天我不该带着他去公园。”女人定定地看着地面，又沉默了一阵，才继续说道，“他爸爸去干活了。我本来也是要去工作，给别人家看孩子，可他一直吵着要去公园……后来我就想，也许我可以带上他，还有孩子一起去公园。Al一直很乖的，他会跟着我，不会有问题的。”
她胡乱抹了一把眼睛，“都是我的错。”
“他跑远了？”
“我不知道。”女人摇摇头，“我只记得我看的孩子哭闹，我哄着他给他塞奶瓶，然后等我再抬头，我就找不到我的Al了。”
“能想起任何让你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吗？”Rossi递给她一张纸巾。
“没有。”女人眯起眼睛想了半天，“没有，公园和以前一样。”
“阳光，风，跑来跑去的青少年。”Rossi低声说，“你推着婴儿车，而Al跟着你……”
女人眨了眨眼，“Al缠着我说想吃冰激凌。”
她的嘴角流露一丝怀念的微笑，“Al喜欢冰激凌，可他牙不好，医生说不能给他多吃甜食。”
Rossi皱了皱眉，他一时间没发现问题，但本能告诉他，这里有些东西不对。
“Al很兴奋，他在叫……”女人稍有些慌乱，“然后孩子哭了。”
她睁大眼睛伸手抓住了Rossi，“我试着让他安静下来，Al……Al边叫边跑远了。我哄好孩子抬头，他就，就不见了。”
“他在喊些什么？”Rossi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臂。
女人努力地回想着，“……冰激凌，他在喊冰激凌。”
Rossi放开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们会抓住他吗？”
“我们尽力。”Rossi犹豫了一秒，没有给出保证，警官在走廊另一头朝他招手，他再次拍了拍她，起身走过去。
“有新的发现？”
“又确认了三位受害者的身份。”对方带着他走向堆了更多卷宗的桌子，拿起其中一份纸张已经有些泛黄的递给他，一边回头看了看走廊上刚刚和他对话的女人，“其中一个是她儿子。”
Rossi一目十行地扫过去，被遇害时间吸引住了目光，“11月？”
“对。有什么问题？”警官探头看了一眼，不觉得这个时间有任何特别之处。
“他妈妈说他失踪前吵着要吃冰激凌。”Rossi有些错愕地望了望走廊，又审视了一遍手里的报告。
“唔，就算是冬天——我孩子也喜欢这个。”
“但他在公园失踪。”Rossi看向他，“公园里没有商店。我猜正常情况下，不会有人在冬天推冰激凌车出来.”
“你是说？”
“这有可能是我们的嫌犯。”
警官的眼睛一亮，但很快又黯淡下来，“就算是，我们也没有办法去寻找十几年前的这辆冰激凌车。”
“我一直在想，我们一直在忙于确认受害者。但很显然，这些受害者从长相来看没有多少相似之处，他们找的就是容易下手的猎物。”Rossi抿了抿唇，“而我们无法从当年的资料里找到他们。”
警官叹了口气，“我知道，但这已经是我们最接近的线索了。”
“不，我是想说，如果他们一直在抛弃他们认为已经不合适的受害者，那么他们会不会也依然在补充孩子？”
“什么？”
“我猜你们没有筛选过近年来的失踪案。”Rossi快速扫过桌上的档案。
“没有。”警官缓慢地抬起头，“——我们马上办！”
“我们得抓紧了。圣诞假期快到了，那对他们来说可是一个绝佳的动手时间。”
第130章
“这个看起来像我们要找的案子。”在近年来的失踪案卷宗里挣扎了大半天之后，终于有警探发现了可疑的案子。
大部分的儿童及青少年失踪案被证实是误报或离家出走，再排除那些以勒索钱财和复仇为目的的，以及那些在短时间内发现失踪者被害的，真正类似他们想找的这种案件并不太多。
年轻的夫妇带着两个5岁的孩子在商场的室外游乐场玩耍，一转眼其中一个就消失在了人群中，没人注意到任何异常。
警官接过档案看了看，然后递给Rossi，“我记得这起案子。”
“你的案子？”
“大部分人都出动了。”警官点头，“那是个大型商场，当天是周末，很多人。”
“有任何线索吗？”
“没有。”警官叹气，“没有人注意到有孩子被人劫持，或者有鬼鬼祟祟的人员出没。”
“不奇怪。”Rossi并不意外，“他们能作案如此长时间而不引起注意，显然他们非常专业，完全能融入这些环境，甚至有可能他们作案时会带着孩子。”
“我们认真检查了所有的录像，但是很不幸，角度不好而且孩子太小，在人群中很难发现。”
“他们有摄像头？”
“商场在重要的出入口都设有摄像头，但游乐场在室外，只能看到一部分。”警官回忆了片刻，“能勉强看到孩子跑出摄像范围，但现有录像没法看到任何嫌疑人。”
“我能再看看吗？”
“当然。”
技术人员播放着录像，警官很快指出了失踪者，Rossi仔细地检查着，试图找到是否有任何人试图接近他，但只能看到他在父母身边、和妹妹玩闹了一阵，然后自己跑开去，从镜头里消失了，甚至没有其他孩子在他身边逗留过。
可这个游乐场的有很大一部分不在监控范围内，显然孩子并没有马上失踪，从父亲的视线方向来看，应该是在盯着自己的孩子。
过了一阵，小女孩被似乎有些闹腾，父母哄了她一会。
再之后，就看到母亲开始寻找孩子。
反复看了几次这一段不算长的录像之后，Rossi终于只能承认他们并没有运气好到能从中找到这位带走孩子的劫持者。虽然很难说他是单纯的运气好，还是事先了解过监控的覆盖范围。
警官有些挫败地撑着头，“当时我快看过一百遍了，如果真有线索我早该发现了。”
Rossi沉默接近一分钟，然后他眯起了眼睛，“能让我看看之前几天和之后几天的录像吗？”
“我们收集的证据里只有事发之前3天的，设备会自动覆盖更早之前的记录。至于之后的……很抱歉。但是为什么？”技术人员一边调整着时间轴，一边摇头。
“那不会是他们第一天出现在那里。”Rossi仔细盯着调快了速度的画面，“他到了商场，正好有一个脱离父母视线的孩子朝他跑去？没人能有这么好的运气。”
“你是说他们有内应？我们调查了商场的工作人员，包括清洁工、维修人员……都没有嫌疑。”警官似乎有些理解他的意思。
“不，他们不需要内应，他们只需要在那里。”Rossi摇摇头，“在那里等着，父母总会有分心的时候。但我猜他们不会在同一地点短时间内再次作案。”
“可如果不是工作人员……每天出现在那里难道不会引起怀疑？就算他带着孩子，没有人会天天去游乐场。”警官有些困惑，“需要我们去调取它最近的录像吗？”
“等等。”Rossi突然伸手按了暂停。
警官和技术人员看了看画面，里面没有任何特殊情况，这是晚上，商场已经关门，画面上的人也已经不太多了。
“怎么了？”
“冰激凌车。”Rossi指了指屏幕一角进入的半个车身。
“可这是游乐场，有冰激凌车很正常。”
“所以他们不会引起怀疑，但据我所知，这样的大型商场一般会有固定的商铺位置，他们不需要冰激凌车。”
警官愣了愣，回想了一下商场结构，随即冒出了冷汗，“是的，他们门边就是DQ。”
Rossi眼神一亮，示意调整速度。
在几帧之后，他们得到了一张不算清晰的照片。
第131章
第二天清早，Rossi收到消息立刻赶到警局。
疲惫的警官几天来第一次有了轻松的笑容，“这次我们运气不错。”
“抓到他了？”Rossi精神一振，往审讯室看了看，里面关着个看上去年龄不大的青年。
“是，实验室对照片进行了处理，我们向执勤人员分发了照片，清晨有个巡警在一个小公园门口看见他推着冰激凌车。”警官点头，“他没开口，但也没有很强烈的反抗。我们还没正式开始审他，说实话，证据不是很充足，冒然行动万一搞砸……”
他摊了摊手，“而且我有点怀疑我们是不是错了。”
“什么？”Rossi扭头望了他一眼，他很确定这名年青人非常紧张，并且慌张，绝对不会是无辜者。
“他不可能是十几年前拐走孩子的人，十几年前他自己都还是个孩子，而且我们真的没有证据他就是我们杀人案的嫌犯。”警官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