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茫然的摇摇头,只觉如坠云雾,脑海中茫? 3 页, 且有你姨丈和舅舅拘束着,这搬出去的事,日后再说吧。”
薛蟠暗地里撇嘴,细思从金陵到贾府这一路的事,暗道这宁荣二府藏污纳垢,子弟不肖者甚多,反而把他勾坏了呢。只是深知此事不能仓促,如今且有时间,等到他做出一番事业来,自然就能听他的话了,因此只是点头。
宝钗自带了香菱进去不提,薛蟠自和薛姨妈治了酒席送张德辉等一干人回去,又叮嘱了一番,说定了明年回来的日子,薛蟠言道明年必去接的,铺子里自己也会学着照管,让他们自去行事。
薛蟠又到当铺看了两日的账,只觉稍微入了点门道,能大略看懂一些,便来了兴头到底下坐着记账,同时盘算托贾荣引荐戴权的事应该有了消息才是,晚上回去后倒要问一问他。
此时当铺人少,便和张吉闲话起来,也没人管他们,不外乎是说些家乡风物、平日所见客人等语,薛蟠自来不在意这些,此时乍听,倒觉新鲜有趣。
正得意间,忽听外面轻咳了一声,薛蟠抬头,见是那日来赎簪子的公子竟然又来了,手里捧着一个盒子,不知装些什么。
伙计们忙迎上去,薛蟠也起身让伙计们上茶,请他坐了。
李长吉坐下,将盒子放在桌子上,扫了薛蟠一眼,说了句死当。
薛蟠点头,他是没做过朝奉,不过虽不能估价,看东西的眼力还是有的,将盒子打开,看了一眼是块古玉,玉质细腻,散发出盈盈微光,一看就是好东西。
李富贵正在边上弯腰候着,薛蟠看了一眼便将盒子合上递过去,让他估个价。
“哎呦,这位爷,这可是好东西,您要是死当可是可惜了。”李富贵一看那玉,就知道是好东西,也知道能有这东西的,纵然现在有了难处,只怕来历也是非凡,因此提醒这么一句。
李长吉点头,说声知道了,李富贵便作价五百两银子,李长吉皱了下眉头,不大高兴,“这位掌柜,你可看清楚了,这是汉代的古玉。”
李富贵笑呵呵的,“这位客官,这玉虽是好玉,不过一来这最近玉收的多了也就不上价,二来,自来银贵钱贱,这五百两已经是不少了,三来,能戴的起这样玉且识货的,自然都是家里有传承的,只怕看不上外头来的,我们若要出手,只怕也难。”
听他这么啰里啰嗦的说了一大堆,李长吉心中不耐,冷笑道,“你只说是看我急等着用钱,所以压价不就成了。”
李富贵讪讪的,笑道,“您可误会了咱们,自来都这样的行情。”
李长吉闭了瞎眼睛,点头道,“那就当了罢。”
薛蟠看他面上似有不舍之意,忙道,“不如这位兄弟再考虑考虑,总归是家传之物,这般当了,怪可惜的。”
李长吉眼睛瞧过来,凤目潋滟间似带着无限风情,看的薛蟠心尖一颤,身子一软,忙道,“兄台说当便当了,可我看五百两银子也太少了,再加五十两罢。”
李富贵犹豫一下,看着薛蟠到底应了,五百五十两自然也是不亏的,自去收好了东西,写当票去了。
薛蟠在外间犹让人只管喝茶,李长吉在他再三劝下在,总算端起茶盏来喝了一口,挡住自己的冷笑。
他心中自以为薛蟠是个因色忘情的纨绔,想着可以好生利用一番,只是薛蟠虽被美色所迷,却也只是欣赏,不敢有所想法,他今生学了个乖,为保小命计,还是乖乖的远离是非,一应关系复杂之人,只是不理才是。
如今对李长吉这样,只不过是因瞧着他似乎是个落魄皇族,心中有心事,想要打探一番而已。
待李长吉拿了银子,薛蟠叫住人,涎着脸道,“不知这位李兄现在可有空闲,眼看现在正是午饭的时候,不如在下请客,一同用些。”
李长吉本打算拒绝,转身看了看薛蟠殷勤的样子,忽然改了主意,笑道,“如何不行,但凭兄长的意思,也是交个朋友。”便随着薛蟠往酒楼吃饭去了。
虽有两个人,薛蟠还是要了个雅间,打发薛平薛安到外面伺候着,亲自给他把盏,笑道,“李兄,请用。今日是我唐突了。”
李长吉笑着饮了一下,口中说着不妨,又故意问薛蟠何事。
薛蟠踟躇了一下,还是据实道,“不瞒李兄,我正有一件事要劳李兄相问。”
“李兄的身份,我也猜着几分,我是直性子的人,便也实说了,如今家妹正要入宫去做伴读,兄台想是有几分知情的,不知道哪位公主郡主的脾气好些,也可为家妹略择一二。”
李长吉原是做好了被调戏的准备了,不想他说的居然是这件事,回头见薛蟠神色,虽有些羡慕之意,却无狎昵之态,不知怎的,心中反不舒服起来,原是将自己当做了十分落魄要靠当东西过日子的王孙贵族。
因此故意道,“原来是这事,今日白得了兄台五十两银子,少不得直说了,如今要挑伴读的各位公主郡主我也略见过几个,若说最好的自然是延庆公主,这位公主如今十三岁,乃当今皇后的嫡公主,脾气最是温柔和顺,只是这伴读的位子也是难得的。剩下的嘛,自是各有各的好处,只是总不及公主罢了。”
听说这脾气最好的竟然是公主,薛蟠心中踟躇了一下,觉得以自家的身份地位是够不上的,只怕这番算计是打了水漂,不觉有些遗憾,虽如此,还是殷殷的劝李长吉吃了饭,方才作辞。
第8章 第 8 章
薛蟠又回到铺子看了一会儿账,恰来了两个客人,记上两笔,见账房说并无差错,忍不住得意起来,想着这看账管家也没什么难的,因此有些飘飘然。
正飘着,家里有小厮来报说是东府的小蓉大爷正等着见,说有要事。薛蟠一听,放下笔就急忙往回走,这个时候也只能是那件事了。
如今有了事情,他深恨自己没骑马不能走的快些,还是薛平机灵,雇了辆马车坐着,等到了宁府门口,一个小厮正等着,见他来了,连忙请安道,“薛大爷赶紧的吧,已经等了您多时了。”
薛蟠整衣而入,随着这小厮一路小跑到了正房的花厅上,见贾蓉和贾珍正陪着一个面白无须的客人喝酒,薛蟠一下子就猜着了这人是戴权,赶紧相见。
贾珍过来扶了,装模作样的介绍一番,几人厮见,各论宾主坐下。
薛蟠留心看,这戴权看上去四十来岁年纪,面白无须,喉结不显,一双细眼,未语先笑,看起来是极为和气的一个人,但他知道,若是真以为这人和气,那就大错特错了。
酒过三巡,贾蓉劝酒,贾珍和薛蟠使了一个眼色,他端起酒杯给戴权敬酒,戴权喝了,把玩着杯子笑道,“这位薛大爷虽然是第一次见,人却是极爽快的,我虽没见过,却没少听说,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
薛蟠陪着笑,看着贾珍,贾珍亲自给戴权斟了一杯酒,笑道,“说起来,这位薛兄弟如今正有一件难事想要求人,思来思去,也唯有您有这个本事,因此特请您相见。”
“哦?”戴权放下了杯子,细问何事。
薛蟠忙将宝钗参选侍读结果落选的事说了,赔笑道,“我听说舍妹落选后,急的夜不能寐,找了无数的人都不成,听说您是个有能为的,特来求一求。若您也不能,那我再没法子,只好认命了。”
戴权冷笑道,“我当是什么,只怪你有眼无珠,若早来寻我,何苦煎熬那么些时候,实话告诉你罢,负责这个差事的就是我的结拜兄弟,王为王公公,如今他在皇后身边当差,内宫的事务,多半由他负责的。这事我知道,后儿个这名单就送上去了,只有一样,本有一个入选的小姐,家里忽然坏了事,她父亲被革了职,所以如今正好有一个人的缺,不知多少人听说,疯了似的想要补上呢。”
“如今你求别人是没用的,我们的交情最好,我打发人去和他说一声就完了,几日后旨意下来,必定有令妹的。”
没想到这事真能成,薛蟠喜之不尽,忙拱手作揖道,“如今竟麻烦公公了,大恩大德,真是没齿难忘。只是,您打发人去说,必然要麻烦小厮们跑腿的,府上的马匹,也必要费些草料,这银子合该我来出。”
戴权噗嗤一笑,夹了口花生米放在嘴里,嚼完了才道,“我说薛大爷是个爽快人,果然是个爽快人,如今我也不好小器。值什么,赏他们五百两银子跑腿也就是了,也算没白跑一遭。”
薛蟠点头应是,借口更衣出来,令薛平立马到铺子里去五百两银子并两颗明珠,飞速送来,复又进来喝酒。
一时薛平进来将东西递给薛蟠,薛蟠点头先看了一眼,然后将东西递过去,笑道,“戴大哥,这是五百两银子,我近日愁的睡不着觉,这事成了只好回去补觉,来不及去您府上了,这银子就麻烦您替我赏了吧。”话一说完,众人都笑了起来。
贾珍笑道,“可不是,瞧他这个样子,戴大哥就帮帮忙吧。”
又将装明珠的盒子递过去,“这两颗珠子,不值什么,您留着镶在鞋上,也是咱们兄弟一场,认识一回的意思。”
没想到这个薛蟠竟然如此大方,除了五百两银子,另给了两颗不小的珠子,戴权果然心喜,笑咪咪的收了,看天色不早,要回宫伺候,遂做辞而去,叮嘱道,“你放心,三五日内必有旨意下来的,下完旨意,十日过后就要入宫比试,只是到那个时候全凭各位公主郡主们的意思,咱们是再做不了主的。”
薛蟠点头,连连应是,几人送了戴权出去,又谢过贾珍贾蓉,许了戏酒,因今日连喝两回,觉得心脏突突的,脸上作烧,遂回去休息,薛姨妈见他这样,只当又犯了老毛病,叹息一番也不理论。
次日照旧是早出晚归,去铺子里看账,自己试着记一记,顺便看看以前的,现在他倒是能看懂大半了,若有不懂的只管相问。
这日刚吃过早饭在铺子里坐定,看伙计们烧水磨墨,就见家里有人飞速来报,说是宫里来了旨意,让赶紧去接旨,薛蟠心中有数,忙往家里飞奔。
等他回去了,贾赦和贾政已经代为接旨,那传旨的太监也回去了,恩旨已下,打赏已毕,正是要宝钗十日后入宫参与伴读的终选,只看各位公主郡主的心意。
薛姨妈得知了消息,忙换衣服往这边来,贾母、王夫人和凤姐儿等也各有恭贺,园子里众姐妹知道了消息也都来贺宝钗,一时王家得了消息,也差人来相问,薛蟠和薛姨妈是忙得团团转,既要应付众人的恭贺,又要打赏家下人,还要抽空留心别的事务。
因薛蟠果真没有说谎办成了这件事,且宝钗入了次选,薛姨妈自觉面上有光,今日脸上的笑意就没停过,在贾母跟前说笑不绝。
园子里的姐妹们听说了,也都一齐来贺宝钗,独黛玉心里又是喜又是愁,喜的是她素日有心事,觉着宝钗和宝玉太过亲近,如今她去了,自然是喜,可是又深知皇宫内苑,要复杂的多,特为宝钗发愁。
唯有宝玉不但不喜,反而跌足长叹,对薛蟠道,“大哥哥,你也太糊涂了些,宝姐姐在家和我们一处玩乐,难道不好吗?你非要想尽法子送她到那见不得人的去处,我看你素日虽糊涂,大体上还好,怎么如今净是办些糊涂事呢。好好的一个女儿,又被你糟蹋了。”
众人听了都笑,薛蟠知道他的脾气也不与之计较,剩他长吁短叹只后与黛玉一处说笑去了。
如今旨意既下,宝钗得了消息,心中虽是喜悦,也没大表现出来,不过整理自己的东西,招待来贺的姐妹,一时想到日后也不在这园子里住了,都有些伤感,各位姐妹从未经过这样的事情,都争着给她出主意。
因家里元春入宫,有服侍过的老人大略经历过,李纨便派人去请,不想凤姐早打发过来了,众人便听着,宝钗一一的记在心里,慢慢记着规矩,准备入宫事宜不提。
晚上的时候特意和凤姐说了声要家去,便带着丫鬟莺儿文杏,香菱带着丫鬟臻儿一同归家,薛姨妈和薛蟠应付了众人一天,早已疲乏,只是还撑着,见宝钗香菱回来忙迎进来,一同坐下说话。
薛姨妈笑道,“我的儿,你今日可累。”
宝钗摇头,“不过是姐妹们一起说说话,出出主意,倒是妈和哥哥忙了一天,合该早些歇息。”
薛姨妈看她脸色还好,也就放心,“如今你哥哥总算是办成了一件事,不枉你素日待他的好。可是听说这十日后就要入宫考校,不知你准备的如何了。”
薛蟠忙到,“妈,妹妹的本事你还不知道吗,比我强出三座山去,如今还有什么不成的,便是不成也不要紧,左不过是亲戚们知道,谁还敢笑话不成?”
宝钗也点头,“成事在人,谋事在天,如今哥哥已经把路铺好了,说不得我要去搏一搏了,便是败了,就当是入宫见识一遭,回来也好和姐妹们说嘴。”
听她如此说,薛姨妈方才放心,又嘱咐了些事,便让宝钗在家歇息,明日再进园中,宝钗也和凤姐打过招呼的,点头同意。
吃过晚饭后便各去安歇,薛蟠发现香菱又到了他屋里伺候,顿时有些头大,但也知道是不能让她走的,否则薛姨妈就要起疑了,因此自在灯下看书,香菱在旁边叠被铺床,剪烛花,看书。
薛蟠看了一会儿便觉眼睛疼,他如今也颇认识两百来个字了,只是写的不好,回头见香菱正拿着本书看,不由去念上面的字,“李义山全集。香菱,谁是李义山?”
香菱怕他误会,便将李义山讲了,薛蟠听了个大概,虽没听懂,也知道了是个死了几百年的诗人,不由有些刮目相看,“你去了园中几日,竟然学会看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