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不勉强吧。”他想自己已经做得够过分的了,眯起眼看着阮悠游:“YOYO,我再说一次,你可以很优秀,不需要老在意你父母,如果在意都没用的话,你在意他们做什么?别做无用功了。”
阮悠游闭上了双眼,眼泪无声地流过他的下巴,以至于他本能地把下巴绷紧了,哭泣的样子就像是个孩子,既倔强又委屈,异常的惨烈。
他想自己其实说的是假话,其实他万分后悔这一次尝试,也许换个时间点,一切都会很不一样。可已经不能换了,每一次选择都是不归路,他鼓起勇气选择了成全自我,却没有被爱情成全,最终仍然是一败涂地。
第24章
若干年后QQ表情包开始流行了,一组叫阿狸的表情包很讨喜,江浩然没事就用来调戏YOYO,说,这和哭得必须绷紧下巴的你有几分神似。而事实上,两者根本不是一个次元的,唯一的联系大概是阿狸有一身红色的皮毛,而阮悠游在某一个夜晚穿着一件红色的毛衣。男人对视觉的体验直接决定了他对一个人的印象,并且在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他们总喜欢把他比拟成动物,似乎动物比人要可爱那么一点儿,也体现出男人对心上人的宠溺。
但那天晚上,阮悠游形容自己的心情为“绝望”,这不仅仅是因为江浩然拒绝了他,也因为他当时的处境不好,没有钱,和他妈闹翻了,放弃了美国的自由包容的氛围,值得吗?
临走前他问江浩然,你把烟头烫在手上是什么感觉?江浩然很认真地说,感觉自己像是个变态。阮悠游认为自己拥有魅力程度不下于赤名莉香的笑容(她是少女和GAY的偶像),微笑着说,再见,江浩然。江浩然叹了一口气,忍着没揭穿那个事实,即失恋只是件小事,明天8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太阳照常升起。
两天后江浩然病愈出院了,他想他这辈子都忘不了高二下学期的经历,他指的是,得了肾结石这件事。
尽管医生一再嘱咐他,今后饮食要格外清淡些,但改变饮食简直比改变性取向还难,所以这阵子他老妈常常和他吵架,逼着他吞下自己亲手制作的清粥小菜。他的心境也因此而雪上加霜,面部表情时不时地流露出阴沉和消极。可奇怪的是,如此一来反而使他越发受异性的欢迎,认识他的女生都一致同意,他一定经历了什么值得人同情的事,不过好消息是,他更酷了。
江浩然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把欠下的作业抄完,疲惫程度堪比撸管一整夜,还和负责收作业的美女组长对喷了几句。考虑到他刚打完石头,没人真的和他计较,大伙儿都宠着他。组长后来主动和他示好,抱着和他拉近距离的目的,说,是不是失恋了啊?你以前不是最喜欢开玩笑了吗?他在看拳皇的漫画,这是一种间接的拒绝和人攀谈的方式。再后来很少有人敢怂恿他开玩笑,那种感觉类似于在邓小平同志逝世的那一天,举国都在默哀着,谁嘴巴痒一下都会觉得自己不是人,不哭已经很不懂事,还敢笑?!
付纯真的休学了,就在江浩然生病的那几天,付纯和他妈到学校办了休学的手续,有人说他又去了广州,那儿的发展机会比较多。
一个星期五的下午,江浩然抱着一沓卷子走进老师办公室,正好蔡鹏飞也找班主任有事儿,江浩然还是那副酷酷的表情,蔡鹏飞主动说:“你病好了?”
“嗯。你最近怎么样?”
开始寒暄了起来。
蔡鹏飞和江浩然一块走在放学的路上,四月天,樱花在空中纷飞着,远远地看去,他俩都像是在拍日剧,男主角的身旁总跟着一个说学逗唱的小喽啰,可蔡鹏飞绝不是小喽啰,在江浩然的心目中,他碰巧就是自己的那个知己。
“其实我不找你是有原因的。你先告诉我,你是不是和付纯分手了?”
蔡鹏飞先开口,江浩然隐约意识到这事儿和付纯有关系,说:“是。和他有关?你也喜欢我?”
“我操。还以为你变了。搞半天你还是你。”蔡鹏飞说罢跳开三尺远,虽然是胖子,可这是一个灵活的胖子。
“你也没变。”江浩然心想,更胖了。
“我有一次无意中碰到他和一个男的在一块,两个人还挺亲密的……”
“是不是那个明星?方文?”一说起这事儿,江浩然承认自己的内心还是无法平静。
“方文?不是。”蔡鹏飞回想了一下:“方文不是那个唱《忘忧草》的吗?那是个娘炮吧。那个男的高高大大,挺威武的,和付纯在一起,给他撑伞还搂着他的腰,后来还亲了他一下。不过我不敢肯定他们俩什么关系,很可能是我误会了。”
“就因为这,你对我不闻不问长达半年?”江浩然冷笑了一下,用后来的话说就是,原来隔壁除了老王还有个老张。
“我和你说啊,你别光听我一个人的。付纯是什么人你应该比我了解,我觉得我对他是有点儿偏见。你自己怎么想比较重要,你认为他会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情?我是这么想的,如果两个人真有点儿什么,那在大街上也要注意点对不对?这么明目张胆,反而不太像……”
“你说话什么时候开始这么模棱两可了?”江浩然不想再听下去了,一种极其不适应的委屈的情绪在他的内心深处安营扎寨,他他妈的上辈子欠了付纯的?背叛他一次还不够?一次两次听起来似乎没有区别,都是背叛,然而江浩然又被恶心了一次,这就是区别。
“我不告诉你是因为这是你和他的事情……其实,我肯定他这人不太对头,可我的原则你也知道,不该我管的我不管,我认为这是一种逾矩……但是看着你的时候我又特别想和你揭发他。这太为难我了,所以我只好暂时离你远点儿。”
蔡鹏飞说话的时候多少有点儿心虚,事实上,除了他爸妈,不管对谁,他始终无法秉持着百分百的善意,也许比例是这样安排的,理智百分之五十,冷漠百分之三十,剩下的有时候是恶意,有时候又会转化为同情。
“你知道吗?我现在特别想揍你。”江浩然浓眉紧锁着,瞪着蔡鹏飞躲躲闪闪的身影,事实上他不是不清楚蔡鹏飞的为人,他们俩截然不同的一点是,江浩然看着很傲气,可内在是典型的古典主义的古道热肠,而蔡鹏飞看着憨态可掬,却从眼神中冷不丁地闪过一丝冷漠。
“你们俩为啥分了?”蔡鹏飞有点儿不敢置信,因为江浩然是一个好男人,谁舍得不要他呀?
“……”在江浩然正式倾诉之前,他先盯了蔡鹏飞一眼:“你猜猜?”
“……”蔡鹏飞乖张地闭着嘴,相信不是什么特别正常的理由,还是请江浩然同志自己说吧。
要再回忆不堪的一幕并没有江浩然想象中的那么困难,事情已经过去快一个月了,他的感受与当时相比已经起了一丝微妙的变化,难受还是一样的,深入骨髓了都,可爱情已经没有了,被扫荡得一干二净,再剩下什么都是对自己的侮辱。
蔡鹏飞提议找一家必胜客坐下来边吃边聊,也可以顺便花掉他包里的券,江浩然说还不是我请客,你这么好心替我省钱?蔡鹏飞呵呵一笑,说你不是失恋吗?今天我请吧。
在必胜客吃饭免不了有一种自己是小孩子的感觉,刚一进门一群开生日派对的小学生蜂拥而上,江浩然马上掉头走,被蔡鹏飞拉着,说就在这儿吃,就在这儿吃。
江浩然很纳闷,蔡鹏飞什么时候这么爱吃西餐了,他瞧得起披萨?
找了个犄角旮旯的位置,蔡鹏飞拿过菜单一看:“服务员!”
他喊得很大声,服务员来得也很快。
“您好,点点儿什么?我们最近推出的新品有……”
江浩然瞪着那个服务员,他穿着必胜客员工的工作服,土黄色的上衣,衣领上系着个咖啡色的蝴蝶结。
“喂,问你吃什么?”蔡鹏飞问江浩然。
“你在这儿打工?”江浩然的第一反应是生气,阮悠游,他又耍什么花样?
“嗯。你们吃什么?”系着蝴蝶结的阮悠游不但不窘迫,还换了副熟人的语气,大方地笑了笑:“我可以给你们打员工折扣。”
蔡鹏飞咳嗽了一声:“那个,我去上厕所,你们慢慢聊啊。”
蔡鹏飞走后,江阮二人眼对眼。
阮悠游转着手中的圆珠笔:“怎么了?特惊讶?我穿制服不好看?”
“蝴蝶结不是女员工才有的吗?”江浩然惊讶于自己的观察力和记忆力的惊人,玩多了大家来找茬,一眼就发现了阮悠游身上的别扭劲是从哪儿来的。
“是啊。不过经理听说我是同志,就发给我这个了,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呢?”
“你还在闹革命?”江浩然有点儿不可思议,他实在没料到阮悠游是来真的,这么个连垃圾袋都不知道从哪头打开的主,还真打算深入一下民间,来一场2001年的微服私访?
“嗯。”阮悠游点点头,表情轻盈而自信:“是啊。怎么了?”
“你别闹了。”江浩然笑了起来:“你这是玩行为艺术吧?在国内出柜你够标新立异的啊。就不能先老老实实地把书念完?”
阮悠游不笑了。
“你妈不是都答应你让你回国了,这就是退了一步你懂吗?你干嘛非得和她死磕?装两天孙子将来再当你的大爷,这道理你不懂是不是。折腾什么呢。这么强硬不适合你。”
“……”说不清是江浩然的哪个字哪个词激怒了阮悠游,原本在指间灵巧飞转如螺旋桨的圆珠笔像是遭遇到了气流,又因为缺乏动力而停止了运动,阮悠游那双桃花眼第一次不含任何好地看着江浩然:“我真没想到会从你嘴巴里听到这种话。抱歉,我还是找别人给你们服务吧。我服务不来你。”
这话贾宝玉也对薛宝钗说过。
“等等。”江浩然蓦地心头火起,怎么跟他就这么说不通呢?性子简直倔到了极点!为他好他听不出来吗?明明十指不沾阳春水,非得跑这儿洗碗端盘子,他自己不心疼别人心疼!
抓着他手腕,江浩然也沉下了脸:“你不是来当服务员的?还能挑顾客?”
“……”阮悠游的脸绷得比拉过皮还紧,江浩然马上松开了他,忽然发现自己真的不敢再伤他。
“这位客人,想吃点什么?”阮悠游开始机械化地介绍,被上了刑一般。
江浩然勉强点了几样小吃和两杯饮料,已经晚上七点半了,阮悠游记完了马上要走,江浩然叫住他:“你吃晚饭了?一块吃吧。”
“我看着你你吃不下去吧。”
尽管阮悠游的态度极其恶劣,可江浩然倒是听出来他话里头的真意了。眼下江浩然的自我正在逐步修复中,他开始相信阮悠游是真挺喜欢自己的,所以被伤害到他一碰他他就必须浑身冒刺的地步。伤害别人不能造福自己,江浩然很清楚,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人总是会伤害到别人,也会被别人伤害,谁都免不了落入俗套。难不成,阮悠游就是那个注定要被他伤害的人?他被自己恬不知耻的想法震惊了。
第25章
蔡鹏飞从厕所回来了,这一去之久啊,中国都加入WTO了。
“披萨怎么样?能吃得下吗?”江浩然一边对他旁敲侧击,一边观察着不停应付着客人召唤的阮悠游,心想这人和人真的不一样,穿一样的衣服有些人看着就是土,有些人就和土字不沾边儿,怪了。
“不好吃。不过不是有咱们的熟人在这儿上班嘛……我承认,阮悠游去美国的时候我们常聊QQ,聊的内容百分之八十都围绕你。”蔡鹏飞很爽快,不但交代了原因,还又附送一个料。
江浩然装作并不在意自己占据了如此重的比例,问:“那剩下百分之二十呢?”
“付纯。”
“靠。”江浩然顿觉自己被卖得连屁股都不剩了。
“他就天天在这儿看人做披萨?以后打算开披萨店是吗?”
“你关心他你怎么不自己问。”蔡鹏飞眨了眨眼睛:“放心,他不像你的付纯,应该还是在上课的,就是老师在上面讲他在下面睡吧。”
当然那天晚上江浩然和蔡鹏飞聊得更多的还是付纯,关于他的背叛,关于他在这段关系中的表现,他的种种缺点一下子被放大了,而优点哪怕举着放大镜都找不出来。“长得也就那样吧。不大气。”蔡鹏飞充分发挥自己的刻薄、犀利,恶毒,把付纯贬低得一文不值。江浩然这么久以来的压力终于被这一场知识分子式的歇斯底里的谩骂给缓解了,因为有些话他说不出口,不是他善良过人,而是有时候他比蔡鹏飞更端着。帅哥都这样。
等蔡鹏飞骂完,喝完了一大杯果汁,江浩然回味过来:“我怎么感觉,你顺便也把我给骂了,他这么不堪我还爱他,我是不是也有责任。”
“没有啊。”蔡鹏飞摇晃着大脑袋:“我没这个意思,你想多了。”
江浩然懒得搭理他了,还是看阮悠游被客人指挥得团团转比较有意思。
一个年轻女人走进了餐厅,她烫着大卷发,涂脂抹粉,长得很娇媚。不像其他客人那样一听说要等位便愁眉苦脸,她笔直走向了正在用对讲机和楼上对话,因为得不到回应而略显手无足措的阮悠游,二话不说,上来就给了阮悠游一个大嘴巴。
“操!”江浩然一下子站起来,蔡鹏飞也愕然了。
餐厅内一片沸腾,阮悠游好半天才回过神,对讲机那头传来同事有气无力的声音:“楼上3号桌的客人吃完了,楼下注意埋单,3号桌空出来了,正在清理。”
“你就是阮悠游?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女人一边骂他一边哭:“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有男的破坏人家家庭幸福的,我们才刚结婚!你和我老公是什么关系!你说啊!”
阮悠游张了张嘴,面部表情就像是被震碎的玻璃片一点点地拼凑回来,女人见他不说话,伸手推搡他,他被又掐又拧,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女人说的话引起了周围的强烈反应,没有人上前劝架,一小部分人更是笑呵呵地看着这一幕。
“喂!”江浩然把被打懵了的阮悠游护在自己身后,挺身而出道:“你这么大个人怎么欺负个小孩?!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动手动脚不嫌丢人?”
“丢人?我丢什么人?”女人冷笑道:“他才丢人,年纪轻轻就拆散别人夫妻,破坏社会安定,搞同性恋……更何况,他自己都无话可说,要你来教训我?”
“他是我朋友。”江浩然回头看着阮悠游:“你没事吧?”
只见阮悠游左边脸盖章似的盖了一个鲜红的巴掌印,类似于古代被判处黥刑的犯人,掌掴的力度之大可想而知。阮悠游低着头,说,谢谢,我没事,转身向只允许工作人员进入的操作间走。女人哪肯就这么放过他,高跟鞋三步并两步地飞跑,拦在他跟前,蔡鹏飞早已经把保安叫过来,指着女人大声喊:“就是她!”
“你想跑是吧。”女人奋力推开拦着自己的工作人员,猛地撞向了阮悠游,两人都倒在了地上,女人像个孩子般嚎啕大哭,痛诉社会的不公,歪风邪气没人管,阮悠游也摔得不轻,打翻了客人吃剩下还没来得及收走的罗宋汤,汤汁洒在他身上,圆白菜散发着一股难闻的酸烂味。
“你今天不说清楚别想走!”女人尖叫道,拨开凌乱的长发,花容失色地怒指阮悠游。
“小姐,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值班经理讨好地走上前,伸出手想扶女人起来,阮悠游不顾自己一身的狼狈,一步步地走向了她。江浩然和蔡鹏飞交换个眼神,一个箭步上前,双手按在阮悠游的肩上,沉声说:“冷静点。别冲动。”
“你相信我吗?”阮悠游定定地望着他:“事情不是她说得那样。”
“……”江浩然愣住了,一时间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毫无条件地相信一个人,这太难了。
“没关系。”阮悠游置之一笑,与他错身而过,江浩然直觉自己犯了个大错,赶紧掉头拉他的手:“我怎么想有这么重要吗?那你听我的话,乖,别和她瞎搅和。”
“都这样了,我想走也走不掉啊。”阮悠游脸色苍白,连嘴唇都失去血色,似乎江浩然的一次沉默,比刚才那一声脆裂的巴掌更让他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