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航船完本[耽美]—— by:黑纸
黑纸  发于:2017年11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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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数次与江浩然的接触中,阮悠游敏感地意识到自己喜爱这个人,渴望接近他,去了美国后,也许是距离的原因,他发现这种喜爱和渴望比他原本以为的更强烈,无数次他想要给江浩然打电话,可是他又不敢,他怕自己不小心吐露出了心声,而江浩然和付纯又和好了,那他算什么呢。
诚然美国的空气更自由,氛围更宽松,他也尽力接触新的人,新的事,新的物,产生一些新的感受,可一个个独自面对自己的深夜,他想的还是江浩然,江浩然在做什么,吃了什么,喜欢喝什么饮料,有没有爱好的音乐,电影,会不会偶尔对这个世界产生怀疑不安和不自信。他见过江浩然高高在上的那一面,也见过江浩然看着自己时想控制又想放纵的那一面,他轻轻碰到了热的那一头,也已经尝到了冷……
校园内有个大湖泊,阮悠游常常一个人去散步,当水边的月色照耀着他,他看见自己在月下的影子,疯狂思念着在地球另一边的江浩然,简直无可救药了。
所以当阮悠游发现自己可能有机会的时候,好像回国就是他唯一的选择了。在飞机脱离重力的那一刹那,他也彻底摆脱了长久以来困扰他的枷锁,意识到这的的确确是他想做的,再一次背叛了亲人,也不要美国的新事物了,恋爱吧,他要去恋爱了。
在阮悠游轻拢慢捻抹复挑的盘问下,江浩然时不时地沉默,时不时地发火,被问到关键处,抓一个茶杯摔打在阮悠游的身上,没想到阮悠游比蔡鹏飞还不讲情面,还他妈的自以为是,江浩然最后怒吼道:“你想怎么样?老子把你踢出去你信不信!”
阮悠游没有被他吓到:“付纯是不是真出轨了?”
“……”江浩然一脸凶狠地瞪着他。
“你这手是怎么回事……”
室内并不冷,江浩然的双边袖子是挽着的,灯泡闪了闪,阮悠游眼尖发现了不对劲,好一会儿,他呆呆地盯着江浩然左手臂上那几个梅花形状的香烟疤,只见被香烟烫过的地方,肉的颜色比其他地方稍稍淡一点儿,一个比一个残暴地延伸至上臂。
“为了付纯吗……你有没有想过,爱你的人看到你这样会多伤心?”
江浩然冷冷地看着他,胳膊一甩袖子回去了,遮住那些自我折磨的凭证,略有些轻蔑地回答他:“这是我的事儿,你想怎么样?给我开个人生讲堂?教育我要懂得自爱?关你屁事啊!你管好你自己!”
“以后别再这样了。”阮悠游哭了。
江浩然沉默了片刻,扔了一盒纸巾到他怀里,目光却没有一点儿柔情,只有厌烦和抗拒:“擦干净了回去,别被护士看到以为我欺负你。”
“我不走。我要看着你不让你再伤害自己了!告诉你吧……这次回来了我就不打算走。”
“什么意思?”江浩然皱了皱眉。
阮悠游盯着他,很多想说的话说不出来,原本练习了很多次,可现在一切都变了,江浩然刚刚受过伤,能接受他吗?
“我说了我和你没可能。”江浩然换了个说法:“你别剃头担子一头热。”
这句话刚一出口,江浩然开始担心纸巾是不是不够用了。
那天晚上阮悠游就趴在江浩然床边,江浩然始终没睡着,转过身,阮悠游的睡脸与他近到了咫尺。连黑夜也掩盖不了,这张脸那么安静,那么恬美。他心想,这难道也是装的?像付纯一样?心又刺痛了一下,痛得他难以呼吸,他把带有自己余温的被子也一并盖在阮悠游的身上,疲惫地闭上了眼睛。阮悠游的脑袋就挨着他的手臂,靠着他,像靠着温暖,一秒钟也舍不得离开,沉沉地在他身边睡去了。
第23章
“今天好点了吗?”
“操,我让你进来了吗?出去!”
江浩然把刚脱掉的内裤又急急忙忙地穿了回去,阮悠游也吃了一惊,说了声不好意思,把门带上了。
没给阮悠游缓冲的时间,江浩然再次把门从他身后拉开,一手还在系衬衫的扣子:“你怎么又来了?”
阮悠游的脸还是红的:“我不能来吗?”
“……”江浩然的教养让他没法真的把阮悠游扔出去,阮悠游径自往里走:“不说话那就是能了。”
拦不住他,江浩然只好顺手带上病房的门。
床头柜上摆着一碗红豆粥,几样下粥的小菜简约但不简单,不知是谁的肚子在叫,还叫得很生动,江浩然作为主人理应问一句:“你没吃早饭?”
“没有,”阮悠游看来是真饿了,客气了两句就开吃,等咽了下去,口齿清晰了方才回答他:“我的钱都花光了。机票还让我倒欠了别人的钱。我妈这个月还没给我打钱。回答完毕。”
“……谁问你这么多了。”江浩然给他递了一杯水,看他吃饭的速度慢归慢,不过颇有点儿蚂蚁吞象的气势,难道是饿了好几天?
“总的来说目前我挺惨的。不过我……。”阮悠游被掐住了话头,江浩然把半截油条塞进他的嘴,不允许他再这么博取同情,他边吃边点头,确实没法再多说话了,表情写着:还不错。
“你别胡闹了行吗?”江浩然在原地走了两圈,这两天阮悠游神龙不见尾地没露面,他还以为人家放弃了,没想到今天又卷土重来。
“你怕什么?”阮悠游吃完了早餐,慢悠悠地收拾着床头柜上的垃圾,看得出来也是个养尊处优做不来家务的主,连垃圾袋的开口在哪一头都研究了半天:“对了,怎么没见你家人呢?你住院了没人陪吗?”
“放着,待会有人收。”江浩然的话音刚落,他老妈带着阿姨驾到了。
“我朋友,阮悠游。”
阮悠游第一次见到江浩然的妈妈,叫了声阿姨好,被夸长得比江浩然秀气,他略显腼腆地笑着。
江浩然把床头柜上的那些垃圾一指:“吃完了。今天的。”
“你终于会饿了?”江浩然他妈欣喜地和阿姨对看了一眼,兴冲冲跑过去检查,江浩然趁机把阮悠游嘴边的油花用指腹一抹,若无其事地说:“偷吃完了记得要擦嘴,花猫儿。”
江浩然今天要做第二次碎石手术,进了手术室,医生再一次提醒他,稍微剧烈一点儿的呼吸都会导致脉冲打不到石头上,因此他要做的就是忍耐着疼痛,尽量地忍耐。在那个持续不断的忍耐过程中,一颗颗豆大的汗水沁出了表皮,他没吃止痛药,完全凭借另一种疼痛取代了肉体的刺激。当时心里只有一件事,被背叛是他这辈子最大的耻辱,他如何从耻辱中走出来?他告诉自己,那一次心痛就让它飞灰湮灭,男性的自尊受到的伤害大于其他一切,他要报复!可当付纯这个名字在他的脑海中闪过时,他听见医生的警告声:“别动!”好像动一下就表示他也怕,疼痛的力量使他也退缩,一切之前的忍耐都失败了似的。
手术后会出现尿血的现象,他妈心疼得直掉泪,阮悠游只在头两天消失了,后来便隔一天来一次,总是算得恰恰好,他妈前脚走,阮悠游后脚来。一天江浩然到楼下的小卖部买打火机,打火机坏了,刚要上楼时,他发现阮悠游就在院子里转悠着,背靠着一棵大榕树,默默地抽着烟。
阮悠游的样子看起来又不像是那个在江浩然的床边趴着睡着的少年了。他孤独,郁结,往深了说,像是个有话没处倒的成年人,只能以抽烟来缓解缓解生活的苦,不时地抬起头望着天空,一架飞机开过了,红光在深邃的夜空中如一星半点烧着的花火,纵织的电线杆是黑色的,众多深沉的色彩分别呈现出或冰冷或火热的感觉,使画面感美得不像是真的,却也美得过分。
江浩然诚心想吓他一跳:“你在这儿傻站着干嘛?”
“靠,你怎么下楼了?”果然阮悠游夹香烟的手指一抖,差点把烟灰落在了自己的羊绒大衣上,江浩然看着他,嘴唇抿紧了,略带一丝上司对下属的口吻:“我不能下楼?”
“没有。”阮悠游连忙笑了起来,表情一扫方才独处时的愁闷:“是不是今天我还没上去,你就自己下来等我了。”
“我下来买打火机。”江浩然为了表示自己没说谎,打火机就一直握在手心里,阮悠游任凭他打击,又是笑了笑,没再主动开口。
两人相对无言地站了一会儿,江浩然看了看门口,他妈今天也还没来:“你什么时候回USA。”
“不回了。”阮悠游吐了一口烟圈,摇着头说。
“为了我?别说你是为了我。你问过我的意见没有?”
“……”阮悠游习惯性地耸耸肩:“我已经和我妈妈说过了,她也同意了,答应帮我办好重新回来读高中的手续,然后就再也不管我了。”
“什么叫再也不管你?”江浩然没怎么当回事:“不给你钱了?让你自生自灭?”
“嗯。”
“哦。”
“你如果想劝我放弃,大可不必。因为早在我回来的那一天我就预想过她的反应,甚至她今天说的话我都猜到了。”
“回去吧。”夜色中,树枝瘦棱棱的,蝙蝠开始在空中盘旋,江浩然叹了口气,眉头深锁地凝视着阮悠游,视线竟有些心疼和无奈:“回去好吗?你这样,你让我怎么办?你知道吗?你每出现一次,都是在给我出难题。我不想伤害你,可是你想要我爱你?很抱歉,我不爱你。”
“我知道。”阮悠游很快地回答他,又像是被自己给噎住了,安静了几秒钟,很突然地崩溃了:“可我已经回来了啊!我以为你会喜欢我,会和我在一起!你知道吗是你给我造成了错觉!你难道就想一句话摆脱我?!”
说罢,他背过身,不让江浩然看到自己失控的模样。
“我承认之前对你的方式有问题,可事已至此,咱们都还年轻,”江浩然突然发现自己是多么的不善于言辞,从善如流,指点江山的过去简直像是一万年前的过去:“你以后前途远大,在美国什么帅哥找不着?你干嘛非死缠着我不放?”
阮悠游的后背都抖了一下,香烟落了地,手指神经质地颤抖着,注视着那棵饱经沧桑,结满了形状如肿瘤的丑陋的芥子的树干,他摇了摇头:“我不会回美国。美国太远了。小时候我爸爸和妈妈感情本来很好,就因为他跑去了美国,爱上了他的一个学生,我妈连想去找他挽回都很难。”
“如果我一直呆在美国,那我和你会怎么样?你也许无所谓,可是我在乎。”
江浩然认为自己有必要提醒他:“你留在这儿我们也不能怎么样。”
阮悠游问,能听我把话说完吗?
“抱歉。你接着说吧。”
“刚到美国的时候,我租的房子出了问题,我爸接到我,让我上他家住去,还有他后来生的好几个小孩,还有那个女人,我继母。说实话,他们那么一大家子人,我当时也觉得很不方便。可我爸爸很坚持,再加上我继母看起来也很温柔很民主,对我又嘘寒问暖,我去了没多久就开始生病,也是我继母照顾的,老实说我觉得很温暖,当时还偷偷哭了好几次,觉得这个女人不如我想象中坏,相反比起我妈,她真的更像个女人。”
“继母看出我喜欢同性,她告诉我她不反对,很支持,不知道为什么,我真的相信了她那些理解和安慰的话,而且我和她特别有话题,聊什么都能聊到一块去……”
“直到有一天,我无意中听见她和我爸说,说我已经长大了,从外表上看已经发育得比较完全,而她是个三十多岁的少妇,家里还有小女孩……可是她明明知道,我喜欢男人啊!她为什么要装作对我好呢?”
江浩然幻想了一下阮悠游和一个丰乳肥臀的少妇在一块,那场面也说不好是谁占谁的便宜:“她很漂亮?半老徐娘有风韵?”
“……我妈一直没告诉我爸我的事儿,她说没必要和他说,她认为我爸根本不会管这事儿。的确。后来我爸就跑来问我,在家住是不是不习惯,房子没我在国内的大,是不是让我受委屈了,需不需要给我另找房子。我说不用,我想一直住下去。是他要我搬进来的,我就要如他所愿。再后来有一天,我终于受不了自己再和他们虚与委蛇了,于是就又悄悄搬走,我对我爸的感情其实也不深,这么一计较,就更是什么也没了。”
“我看其他美国的小孩儿巴不得父母别管自己,虽然我英语说得很流利,可是这一点我和他们不一样。可能是因为太缺少了吧……还记得那一次我被警察逮住了吗?我猜你应该知道。”
江浩然本来以为自己的演技还可以,这么看来可能很一般:“你说吧。”
“那我接着说吧。那次我从派出所出来,是我妈的秘书接的我,她都没现身,一直过了大半个月,我才在她公司找到她。我给她编造了好多的理由,比如,她太忙,再比如,她也觉得无法面对这个事实,有抵触情绪。再再比如,她很内疚这些年对我的疏于管教,而她很不擅长处理内疚这种情绪,所以就逃避了。可不管我怎么编造吧,那十天半个月,就是我这一辈子最恐惧,最黑暗的日子,她不出现,我真的觉得,我和她已经……我们已经开始互相恨对方。起码我已经恨她了。”
阮悠游说着说着,开始抽泣。
“说完了亲人,再说说朋友吧。我最好的一个朋友,在我出事儿以后就像是变了个人,想方设法地躲着我,他怀疑我暗恋他,又怕别人误会他也是,没过几天,就找了个女朋友证明他的清白。”
“我说这些不是想让你觉得我可怜,我知道世界上可怜人多了去了,我不想当冠军。我只是想让你明白,你的出现,哪怕是之前那些若即若离的暧昧,就是我这一年以来最开心的事,甚至是我这么多年以来最期待的事。所以我选择回来找你了,不止是因为你,也是因为我自己。我讨厌以前的自己,我想我为什么不能去追我喜欢的人呢?以前我顾虑自己是GAY,后来我顾虑你有男朋友,等到我不需要顾虑这些的时候,你又说你变了,你没法和我在一块……我真的,我真的一时半会接受不了,我本来还以为……我本来还以为自己非常有魅力呢,只要我说出口,你一定会答应我。”
“你长得很好看,而且很勇敢。别哭了,我承认我的确很喜欢你。”听完了这么一长段话,江浩然转过YOYO的肩,眼前这张梨花带雨的脸庞是很难不让江浩然动心,可到底有什么牵绊住了他,只要他想说,我答应你,我们在一起吧,胸口就剧烈撕扯一般地疼,想起那些曾经和付纯的山盟海誓,全都荒唐到了极点,他很难再对爱情抱有什么想法了,有多远躲多远吧。
“那我们为什么不……”阮悠游期待地看着他:“我不觉得一次背叛就能让你变成另一个人!我不觉得!”
阮悠游的美好是毋庸置疑的,可江浩然却怀疑自己到底是什么人,能不能承受得住这份不远万里漂洋过海回来的期待。
“你会碰到一个比我对你好得多得多的人。”江浩然直接复制了一句昨天晚上在电视剧里头出现过的台词。
“可我不要别人啊……我只要你……”
江浩然想不出任何话来回答这句话:“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在这儿傻站着?”
阮悠游着急把鼻涕抹了,无论如何也不肯露出丑八怪的样子:“你妈不是还来看你吗?我不想再和她碰上。我看得出来,她非常爱你,对你期望很大。我怕你妈听说过我的事情,怕她发现你……”
江浩然伸手把他扯入了怀中,就这么在榕树下静静地抱他,正当阮悠游为自己的感情得到了回应而激动、雀跃时,江浩然亲手打破了他的幻想,低声问:“我抱着你的时候想着的是另一个人,哪怕是恨他,我想的也是他,这样也行?”
“……”
“行的话,我们就继续。”黑夜遮挡住了江浩然的行动,他肆意抚摸着阮悠游的身体各处,双手邪恶地游走着,从腰肢到屁股,每一下的爱抚都像是在施虐,无比有力,借着阮悠游来发泄对另一个人的愤恨和不满。
“不要……”
当江浩然的气息在阮悠游的耳边萦绕时,当他握着他青涩的部分狠狠一捏时,阮悠游彻底僵住了,一把推开了江浩然。
“嗯。”江浩然捡起那个早已经掉在地上的打火机,又从裤兜里摸出了烟盒,点燃后,一簇蓝色的火苗在空中划了道弧线,他静静地吸了一口,树叶在头顶发出沙沙的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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