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兄……。”段宏兴垂手而立,轻唤中竟带了几分哽咽。或许他已知晓这一唤后自此恩断义绝。
紫谨悄然走近南宫惟,又附耳了几句。不知说了什么,竟令本颓丧悔恨至极的南宫惟突然惊奇道:“你说的是真的?”
“这也是那日佛堂听那柴文益在其母灵位前倾诉所言,断不会作假。就当我附赠给先生的另一个秘密吧。”
“若此事当真,老夫决计要阻止文益那孩子。”南宫惟上下打量了紫谨,点头道:“紫谨,你虽狂妄,为人处事倒还坦荡。此事便当老夫欠你一个人情。”
“我不需什么人情,只求先生告知我一事,便当还了这个情。”
“你要知道什么?”
紫谨道:“晚辈获悉前不久展昭与一众人上了暠山,不知此刻如何了?人又在何处?”
南宫惟一怔,万万没想到问的竟是这个,正待如实以告,突然被一阵响动惊扰,抬眼看去竟是一旁的那个侍从撞倒了铜烛台,惹纱帐烧起来。南宫惟三并两步上前灭了火,扶起那手足无措的侍从道:“小子,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多谢多谢!”那侍从一边唯唯诺诺道谢一边却紧拉住南宫惟的衣袖,压低声线以旁人无法听到的音量唤了声“猫儿师父”。
仅凭这独树一帜的称谓,南宫惟哪还能认不出眼前的是白玉堂。只是不等他说什么,白玉堂又做了个否决的动作,随后悄然指了指紫谨,示意展昭行踪让其三缄其口。南宫惟虽不明白白玉堂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比起紫谨来毕竟多相处几日,终究更多分信任。如此细想紫谨的问话倒也难免有了疑惑。“你问昭儿的行踪做什么?你又怎知他上了暠山?”
不待紫谨说什么,一旁候着的白一突然抢言道:“先生有所不知,展大人伤重至今未有痊愈,我家主人担心暠山天寒地冻,展大人他旧疾复发。”
“谁要你多嘴?!”
紫谨怒声喝斥,似看穿什么的双眸中几乎冒出火花。然白一视若无睹,反趋步上前谄媚巧笑:“主人怎地害羞了?主人对展大人的好我众姐妹可是有目共睹。甚至派人暗中护卫,如今尾随的姐妹只是出了岔子,未能及时回报展大人平安与否,主人便是担扰多思。”
紫谨又要喝止,被南宫惟抬手阻了,并示意白一继续说下去。“你主人为何要派人保护我徒儿?”
白一像是失言后受惊露出惶惶之色。“这话小女子本不敢说。主人之所以会派人保护展大人,绝无恶意,只因……只因展大人那旧伤与我家主人有莫大关系。”遮掩着眼神多番游移,佯装不安频频望向紫谨,思量许久才缓缓恳切道:“其实当日我家主人赶去救人,见展大人已受伤,勃然大怒下要击毙罪魁祸首,哪知一时未能收住,害展大人伤在了自己手中。此事还望不居先生切莫责怪我家主人。为了这个,主人已经痛悔良久,脾气已改了许多,甚至立下誓言不愿再伤人性命。”
白玉堂心中暗道此女厉害。明明句句实言,组在一起却又撒了个混淆视听的大谎。听在不知真相的人耳中只道是紫谨错手伤了为救凶犯的展昭,起因还是两者情谊深重,却哪知白一口中的那个“罪魁祸首”其实指的是他白玉堂?如此避重就轻将展昭重伤的事实说与南宫惟听,哪怕日后翻起旧账,任谁也只得三缄其口,难道还能跳着脚说紫谨是因了嫉恨痴狂下手灭情敌来着?
果然,紫谨听到此处脸色稍霁。南宫惟闻言也对紫谨有了改观,觉得此子如此关怀自己徒儿,实属难得,要不是行事偏激狂妄,倒不妨多多往来亲厚。
“主人此番匆匆赶来大理,也是因得了讯息说展大人上了暠山。虽然之后似乎听说展大人一行已回京城,不过没个准信主人总也不放心,还望先生为我家主人解惑,以宽其心。”
南宫惟本想据实以告,却见那端白玉堂挤眉弄眼拼命使眼色,又想到紫谨对昭儿维护过于偏激,若是让他得知柴文益所作所为,定会冲动下要了小柴王的性命。这么一思量,便是改口顺着白一的说辞道:“我徒儿他们一行应该已经回东京汴梁去了。”
紫谨没留意到白一流露的得意表情,只想着来时的那座不归客栈,更显迫切。“那回程途中可有发生什么?”看南宫惟露出不解表情,想了想,于是换另一种方式询问。“据我所知,此次上暠山锦毛鼠白玉堂也一同前往。如今可还与展昭同行?会不会两人已经分道?”
“为何有此一问?”
“先生且看你手中这柄剑。此剑乃是锦毛鼠的随身佩剑。”
南宫惟大感莫名,仔细端详宝剑,果然似曾相识。
“在前来大理途中适逢有一男子向我求救,只是等我赶到时已不见踪影,残垣断壁间只留下此剑。正所谓,剑在人在,剑忘人亡。若非那锦毛鼠遭遇了什么不测,如何会遗落佩剑?”
“你与那白小子……?”
南宫惟心里很是奇怪:紫谨既能认出白玉堂所持佩剑,应是与其关系匪浅,可若说交好,为何偏偏一口一个“锦毛鼠”如此生分?再者白玉堂那小子见自个佩剑落入他人手中,竟仍强忍着不现身,实在有古怪。
“片面之交罢了。不居先生还不明白在下的意思吗?我担心的不是锦毛鼠。鼠辈死活与我何干?!我想说的是如果展昭一直与之同行,以他与那厮交情,怎会容许其遇险并遗落佩剑?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会不会展昭他……也遇险了……?”
南宫惟至此总算是听懂了,说来说去,紫谨担心的竟还是展昭,看他一番迫切不似作伪,心头又暖了几分,彻底放下芥蒂。然这只字片语落入白玉堂耳中却有如惊雷乍落,脑中只觉“嗡”一声竟是整个人懵了。
事出仓促,暠山险情白玉堂只略略与众人说了个大概,细枝末节处并未在意,以至于南宫惟并不知晓展昭与白玉堂曾易容互换身份之事。故云浪在手,南宫惟只当是白玉堂与柳如蕙同行时遇险遗落,并丝毫未往自己徒儿身上想去。然深晓始末的白玉堂不一样,紫谨尚只是揣测,对他来说那竟成了必然的结果——求救的男子是赵祯无疑,之所以会遗落云浪,坏了,猫儿出事了!
白玉堂突然觉得自己很荒谬,此刻他宁可展昭与紫谨在一起,而不是遗落云浪后的下落不明。至少,紫谨此子虽癫狂难测,对展昭的心思倒犹如明镜般。偏偏事态不如人意,无论如何推敲都恐怕是糟得不能再糟了。
本期待紫谨多说些,好寻得蛛丝马迹。哪知南宫惟直直道出二人分道而行的“事实”。紫谨看探不得展昭踪迹,意兴阑珊,萌生退意,叫白玉堂好生心急如焚,一念冲动下竟想揭破紫谨身份与不居先生共同拿下此子盘问。可思前想后,仍隐忍下去。若将过往和盘托出,倒是不愁拿不下这个觊觎猫儿的祸害,但又将展昭颜面置于何地?怀着同样心思的自己难道能够独善其身,到时又该在两位师长面前如何自处?再者,紫谨如今为博展昭欢心,一改恶行,有向善之意。感情这东西,若说争胜,能断其输赢者唯展昭一人而已,借师尊之手除敌岂不下作?单凭这点,白玉堂觉得自尊无法允许。
南宫惟深恨段宏兴襄助残害柴王府一门,然顾念两国大局,又思及段忠义无辜,仍是请了紫谨设法暗中营救大理太子,但不要伤及柴文益性命。紫谨离去前自是满口答应。只在南宫惟讨要云浪时,小小的为难了下。紫谨说想要当面归还白玉堂,南宫惟怕戳破白玉堂身份,也未敢强索。
似乎是想到与展昭之师南宫惟处得尚算不错,紫谨心情颇佳,随口唤过一旁假扮侍从的白玉堂要他领路出宫。白玉堂正绞尽脑汁想着怎么缠住紫谨等人套话,结果正中下怀。佯装恭敬将一群人迎出寝殿,为了争取更多时间,白玉堂绕道御花园,并状若无意地攀谈起来:“云梦主人高义,我家太子全拜托您了。”
紫谨不理。白玉堂也不气馁,又道:“说来也巧,我家太子与展大人也是熟识。若是云梦主人能救出太子,展大人定也欢喜。”
涉及展昭,紫谨无法装聋作哑了。“你说的是真的?”
“自然是真。这不,太子被抓前还特地上暠山一会故友,却没想到那沧临小柴王心机如此之深,竟趁隙设局囚禁了我家太子。”
“你是说大理太子去暠山是为了见展昭?”思绪叠转。不由想到不归客栈前那个莽撞小子,想到他为求相助轻易许下海口,此刻想来,若非大言不惭却也可能是当真不在意那千金万银。如果那小子便是大理太子呢?想到此处,紫谨突然沉声道:“你可知你家太子是何时何地被囚?可是在暠山之上?”
上钩了!白玉堂心中窃喜,面上却不动声色:“这个,小的不知。只是暠山是雪城派的地头,而雪城派在我大理享有盛誉,雪城派掌门乔天远与我国主私交甚笃。若说那小柴王能在暠山上将我太子挟持住,说真的,小的还真不信。”
“那你以为呢?”
“小的不敢妄言。只是如此凑巧展大人竟也上了暠山,以我家太子与展大人过命的交情,每次回返,太子总是送至沧临。所以小的猜测,被抓之时会不会太子正巧与展大人在一起?展大人会不会也受了牵连?”
“所以呢?”
“所以……!”话音未落,白玉堂已驻足而立。当一柄锋利无匹的宝剑自后方架到他肩头的瞬间,额心一滴冷汗落下。
“精彩!我倒不知锦毛鼠白玉堂何时做了戏子,简直技艺非凡啊。”
视线游移间,见紫谨讪笑着缓步移至身前。云浪剑锋一挑,易容的面具揭落,完好无缺。白玉堂盯视着紫谨将那方面具抓在手里把玩,硬声道:“你是何识破的?”
“何时?自然是第一脚踏进寝殿。”用剑再度压制住气得上前了一步的白玉堂,紫谨冷笑连连:“怎么你不信?难道你没有听展昭说过,我有一种异能,可以看到人散发出的气色以此判断此人当下的情绪念想?呵,看来你与展昭的关系也不过如此嘛!”
“这话什么意思?!”
“我一进殿,你便视我如仇寇,恨意极重,偏偏又隐而不发。我那时只奇怪你的反应,倒并未猜到你便是白玉堂。直到此剑出鞘,你再度心绪大变。试问,一个大理小小侍从,如何能认得此剑?尤其当我问起展昭,你自乱阵脚,竟暗示南宫惟不要向我透露行踪。你以为我是瞎的吗?你以为我又是为何询问南宫惟,难道真指望他能告诉我?”哈哈大笑过后化作高声谩骂:“蠢货!我不过借此试你一试。你不想让我知道展昭的下落,却自作聪明在我面前反复提及段忠义与展昭交好一事,不过是想确保要我救下段忠义罢了。又或者其实你与南宫惟的心思不同,他想保柴文益,而你则不然,想假我之手除去那小子,是也不是?”
白玉堂气极,搞半天他竟浑不知做了跳梁小丑,白叫紫谨看笑话。所幸他的用意尚未被洞悉,正好顺水推舟。“既已被你看穿,我无话可说。那柴文益手段毒辣,我确实巴不得让他得上些教训。”
“哦,那姓柴的小子得罪你了?”紫谨饶有兴趣道。
“他何止得罪我,以展昭的话说,妄想引发宋理两国战端,恐怕已是罪于天下万民。哼,那日若不是你见死不救,大理太子如何会落入柴王府手中?”
紫谨言自己询问展昭踪迹是为了试探于他,这点白玉堂相信。但当时他的迫切不似作伪,想来言辞间必有几分是真。他说来大理途中遇人求救,白玉堂敢肯定那人必定是与展昭在一起的宋帝赵祯,不然后来绝不可能循迹拾到云浪剑。紫谨虽说法含糊,但有一点白玉堂尚能推敲,如果他曾应了赵祯救人,那现在早已知晓展昭所在,而不是旁敲侧击追问其下落。如此便可得到一个结论:他曾对赵祯所求视若无睹,只是后来不知是何缘由又去理会了,却已晚了。
“那日在客栈中的人是你?!那展昭呢?他可曾与你在一起?是不是他出了什么事?”一步上前猛地揪住白玉堂前襟。白玉堂扬手反掌拍去,却被紫谨寻隙生生扭住手臂,将他身体顶到树身上,恶狠狠道:“你休要瞒我!我的感觉不会有错,那日突然痛彻心扉,我便深知不妙。那种痛我尝过,失手差点害他殒命时便是那般痛楚,尤其当见到客栈中满地尸体,心几乎窒息。”
白玉堂瞠目结舌地望着紫谨:“你……也曾莫名感到心痛难当?”
联想到那日大理朝堂上突发心痛,他竟与紫谨同时感应到了……。他是鞭长莫及。而紫谨,明明人近在眼前,若非铁石心肠,或许展昭已然脱困。可笑的是,偏偏是他的枉顾人命害了自己这世上唯一爱的人。如此想着,白玉堂不由又是一番深恨。怒意如火如荼烧红了双目,竟无视架在颈项上的剑刃,身子前探便欲撞向紫谨,却在踏出一步后硬生生刹住。
……等等……不对!冷静下来再仔细想一想,紫谨刚才说客栈中满地尸体,也就是说展昭二人最后出现的地方是一家客栈。设想一下,若是柴文益抓到二人,以他想要谋取天下的谨慎,断不会轻易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何况乎一地尸体?看来,或许有一个更大的可能性,二人已逃出升天。
白玉堂双眸倏地亮堂起来,却只亮了一下便复黯淡。
即便未被抓住,会让二人将他的宝剑遗失在客栈之中,只怕其中必有一人出了大状况。
猫儿,等我。我这便来寻你。
只要能知道那客栈所在方位,要推断出二人的逃亡路线应该不难。
“白玉堂你在想什么展昭也在客栈之中对不对今日你若不给我说出个所以然来,休想见到明日的太阳。你也别妄想能够期瞒我。”
白玉堂冷冷瞪向紫谨,神色丝毫不惧。紫谨的异能并非没听展昭提起,只是他白玉堂向来不敬神佛,匪夷所思之事一向觉得耳听为虚,混没在意。他也听展昭说过应对之法。紫谨的异能看似无法?7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勐鳎翟虿蝗唬遣蹲饺瞬痪饧涞淖匀磺樾髁髀叮羰羌右钥刂疲俺銎叻终妫饫慈旨伲幢匚薹魈旃!#悖何揖醯米辖鞯囊炷芤簿捅炔饣岩枪δ芨妫盗返娜丝梢月鞴饣岩牵鞴辖鞯囊炷芤膊皇鞘裁创蟛涣说摹#?br /> 于是白玉堂平稳心绪调整吐纳,尽力放松舒缓下来:“我何曾几时说过客栈里的那人是我?从一开始我就在暗示,与向你求救之人在一起的人是猫儿。而等我赶到,太子已然被俘,我只得拼尽全力助猫儿脱险,却险些把自己陷在那儿。”
前半段白玉堂故意隐了求救之人身份,后半段又隐去他所说的事发地点其实是在暠山。前后看似说的都是真话,实则已混淆视听。
紫谨果然未有察觉异样。“那展昭呢?你的意思是你们分开时他还好好的?那他去了哪里?”
白玉堂嗤笑:“我怎么知道?不过柴文益妄想颠覆大宋,猫儿绝不可能坐视不理。若我猜的不错,猫儿必赶往某个重兵驻扎之地通报此事。至于是哪个地方……你手里可有地图?”
紫谨回头去看众白绫幽女,只见白二诚惶诚恐从怀中掏出一份西边地图,恭敬呈上。白玉堂也不客气,越过紫谨一手抓过铺在御花园一处石桌上,随后借着月光假意端详起来。“猫儿没有告诉我他究竟去了哪里,不过也就那么几处,倒也不难猜。”此时紫谨也凑将过来,看了看,突然不假思索地大袖一挥。“走!”
白玉堂大惊,将他叫住:“难道你已经知道猫儿去了哪?”
“我不需要知道他去了哪里,我只要知道是谁害了他。展昭既然出事,柴文益自然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可我以为,猫儿未必在沧临。”
“何以见得?”
“若是他擒了猫儿,必会效仿,也拿猫儿安危威胁不居先生置身事外。既然他没有,说明猫儿根本不在柴文益手里 。”
紫谨冷静下来仔细想了想,觉得白玉堂说的有理。随后目光移向另一处。“那么只有这里了。”手指在碧川两字上轻叩了叩。
白玉堂只觉浑身血液突然沸腾起来,答案已经呼之欲出。紫谨曾言是在来大理路上偶遇赵祯,也就是说两人相遇是在宋境,撇去柴家控制的沧临不算,沧临到碧川只有一条官道。是这之间的客栈吗?不行,范围还是太大,还得再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