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慎觉得这问题不用想了——他从来不自欺欺人。他可以与海棠维持着伪装的夫妻关系,也不是没想过将这假夫妻变作真的,却始终没有真正主动的迈过那条线。不是海棠不够美,也不是他有多正人君子,只是他心中缺了把火。同样,他可以抱着长大成人的杨宝宝一宿安眠,软玉香怀,心中却无丝毫绮念,只因他不爱她。
但他却想着庚衍做了春梦,看着庚衍满脑子乱七八糟停不下来的念头,对方一亲上来下半身就想立旗,这还有什么好疑问的。
他唯一过不去的坎,只是不想被对方像女人一样压在身下怜爱,纠结的也只有这个。至于其他,呵,他当了这么多年的狗,还怕什么。
李慎安静的等庚衍回答,如果对方说不,那他也只能走,脸面、一切都赔上了,再真个给庚衍做了女人,那他自己都不知该靠什么撑下去,活着简直是个笑话。
全长安都知道他是庚衍的狗,现在,他又成了他的女人。他彻头彻尾成了庚衍的附属品,脖颈上拴着链子,手脚上带着镣铐,跪伏在庚衍脚下,听其使唤给其卖命,供其把玩取乐。
李慎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他认了。
他与他母亲不同,他母亲拼了命也要挣开李铁衣的束缚,带着他远远离开对方。而他明明有挣脱这牢笼的力量,却并不想离开庚衍。
他不如她,在这方面,女人总比男人更强大。
李慎看着庚衍,看着对方眼中恢复了理智,从他面前站起身。他有些自嘲的咧了咧嘴角,手撑着椅扶,也跟着站起来。
衬衫的钮扣被扯落了几颗,李慎拄着手杖去衣架上取了大衣,咬着领口套上,将纽扣一颗颗系严实。他没再说什么,也没再看庚衍,走到门口,打开门。
脚踏出去的瞬间,李慎停了停,头也不回道——
“从今往后,还是兄弟。”
他没有等庚衍回答,走出去关上了门。
………………
李慎去找封河喝酒。
“没成?”封河看他一副不爽找醉的模样,就猜出事情不顺利,随即又皱了皱眉,小声问:“你没事吧?”
……他担忧的是李慎的屁股。
李慎锵然拔刀,酒案连着封河一起飞出窗台,李慎一手提着刀,拖着条废腿追了出去,挂满了红灯笼的酒栈区正是热闹时分,两人从屋檐追到街上,李慎一刀挑起个来寻欢的色鬼,封河抓了位孤独招客的半老徐娘迎上去,这厢两人抱了个满怀,那厢两人已经翻上了屋顶。
屋檐上两名工人正在挂彩灯,封河见了玩心大起,抢过彩灯串子做鞭子耍,欺负李慎腿脚不便,将五颜六色的彩灯在他身上绕了好几圈,完后指着对方哈哈大笑。
李灯串一脚崩起满屋顶的琉璃瓦,劈头盖脸朝封河砸过去。
胆子大的女人从楼下探出头来,摇着彩绦给两人喝彩助威,封河回首一笑百媚生,转脸被李慎一灯笼砸到脸上,顿时笑不出来。两人幼稚之极的摘着街上的红灯笼互相抛砸,所过之处,尽是笑声,更有大方的恩客从楼上洒下赏钱,惹得下面过路人纷纷跳起来伸手抢漫天飞舞的纸钞。
到处是欢声笑语,灯火通明。
李慎也终于笑出来。
封河跷腿坐在不远处的屋檐上,手中不知从何处顺了壶酒,摇头晃脑曼声道——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说得好!”楼下有人鼓掌叫好。
李慎翻腕一刀钉入屋顶,刀刃破顶而出,顿时骇的一片鸦雀无声,封河眯眼笑了笑,将手中酒壶给人抛过去。
李慎接了酒壶,仰头痛饮,大笑出声。
“当死则死,不死就活!”
——痛痛快快,抡圆了活。
………………
当晚,庚衍找到李慎的时候,对方已经醉成了一条死狗。
死狗旁边还瘫着一条半死不活的狗,封河迷迷糊糊拽住他裤脚,拧着脸看了他半晌,喷着满口酒气道:“放手……”
庚衍不悦的蹙起眉。
“你要敢,对他做什么,我跟你,没完……”封河扑腾着往起来爬,一只手还死死拽着庚衍的裤脚,庚衍怀中抱着李慎,压下了将对方一脚踹开的欲望,开口道:“我不会对他做什么。”
封河毫不掩饰的嗤笑出声,满脸尽是嘲讽。
“得,了吧,你,不是男人?”他摇头笑的脸都扭巴了,歪歪斜斜的站起身,冲庚衍道,“脱裤子放屁,谁信?就那,傻逼,信你……”
庚衍没心情与他争执,抱着李慎转身便走,却没料后颈蓦然一凉,一柄薄如蝉翼的小刀贴了上来。
“你放下他。”封河带着酒气的吐息吹拂在庚衍耳后,整个人如幽灵般紧紧贴着对方,纵然以庚衍之能,居然也没察觉到他在方才那一瞬间的动作。
庚衍神色不变,淡然道:“不愧是刑教首席刺客,但你的刀还杀不了我。”
被揭出早已埋葬的不堪过去,封河却也没什么反应,他轻笑了声,贴着庚衍的耳廓道:“庚帅想多了,我只叫你放下他而已。”
庚衍眉峰微挑,道:“你试试看。”
话音未落,在他怀中挺尸的李慎突然重重一肘砸在他胸口,庚衍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看着对方从他怀中挣脱,翻身落地。封河的身形一瞬间从庚衍身后消失,来到李慎身旁,弯腰将人搀起。
李慎被封河扶着,摇摇晃晃站稳了身,抬起头来。
他在笑。
“大帅,大庭广众,搂搂抱抱不好。”他笑着一本正经冲庚衍道,“您不要脸,我还要啊。”
封河噗嗤一声笑了,特地撒开手以示清白,结果李慎一个没站稳,又往后面倒,他赶忙给人扶住了。
庚衍的脸色终于变了。
李慎捂着脑袋发晕,强撑着冲庚衍挥挥手:“甭折腾了,您回去歇着吧,我,就不送了。”
庚衍嘴皮张了张,终究把酝酿了一晚上的那句话给咽了回去。
首先,这里有封河在,其次,他生气了。
所以他走了。
——看谁熬得过谁。
第141章 缚
次日,李慎在林国的办公室做自我检讨。
“我不该一时冲动。”他满脸沉痛的坐在办公桌对面,冲林国认真道,“眼下的局面就是这样,阿国,你脑子好用,帮我想想办法。”
林国一手端着咖啡,一手翻着卷宗,连正眼都懒得施舍一个。
李慎已经在封河那碰了壁,按着封河的说法,他要还不想放弃,就干脆把自个洗干净扒光了丢到庚衍床上,心里有障碍就灌点酒,还得注意量,别喝吐了……然后眼一闭再一睁,一切就圆满了。
圆满个锤子。
走投无路李慎只能求到林国这,除了封河和林国他也拉不下脸同其他人谈这个,来之前他有心理准备,林国就是口喷毒汁,他也乖乖咽了。
然而林国压根不理他。
“我知道这事挺可笑的。”李慎平静道,“但你肯定不会笑我,你要想骂就骂吧,别憋着。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我的确喜欢他,之前是没往那块想,可能很早以前,我就喜欢上他了……”
“你喜欢谁不用跟我报备。”林国头也不抬,冷漠打断道,“我管不着,更不想管。”
李慎见人终于肯说话了,眼巴巴道:“我没追求过男人,你帮帮忙。”
林国抬眼看他,像在看个神经病。
“难道我追求过吗?”
………………
从林国那无功而返的李慎没在会馆多留,短时间内他不太想跟庚衍见面,昨天晚上他撂了话说还是兄弟,但话毕竟挑明了,像以往那样做兄弟已经不可能。
他去接穆小白出院。
穆小白的伤本来不用在医院躺这么久,但李慎硬逼着他留在医院多做了两个月的疗养,将他身上日积月累的暗伤好生收拾了一通。之所以不让他回会馆的医疗部治疗,也是不想叫他听见太多庚军或者自己的消息,能够安心养伤。为此,李慎给穆小白安排了个只会用三个字表达一切的护工,那三个字是‘嗯’、‘哦’、‘啊’。
等同于被圈禁了三个月的穆小白一朝恢复自由,走出医院的瞬间几乎落下泪来——他这辈子也不想再看那护工一眼。
“想吃什么?今儿庆祝你出院,尽管开口。”李慎问。
身为一只吃货,穆小白沉思片刻,给出了个李慎没想到的答案:“我想吃上次你带我去的那家牛肉面。”
本来打算放血的李慎挑了挑眉,咧嘴笑起来,揉了把穆小白的头毛,带人直奔丰州拉面馆。说巧不巧,正好又碰上黄沙亲自看店。
两大碗牛肉面上桌,热烫烫香辣辣,暖心暖肺。李慎端着碗将面汤一气干到底,舒爽吐口气,扭头冲坐在旁边的老板黄沙笑。
黄沙给他递了根烟,李慎掏火机给彼此点火,两人沉默抽着烟,李慎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淡了。
“怎么想到过来?”黄沙问。
李慎看一眼对面吃的慢条斯理的穆小白,咧咧嘴:“小白喜欢上您家牛肉面了,放着山珍海味不要,也要来吃一碗面。”
穆小白闻言抬起头腼腆的笑了笑,黄沙也乐了,冲他笑道:“那以后常来,不收你钱。”
“这么大方?”李慎跟着乐。
“小白是有情有义的好孩子。”黄沙道,“我看着喜欢。”
穆小白被说的羞涩低下头,李慎眨巴眨巴眼,戏谑道:“黄爷您这话……有歧义啊。”
黄沙没好气瞟他一眼:“别瞎扯。”
李慎哈哈大笑,笑罢,嘬着烟屁股望向店门外,红灯笼串串,一派热闹喜庆,这店里却萧条的就他们仨,还都是没得团圆的孤家寡人。
“明天是上元节。”
黄沙突然没头没脑的来了这么一句,李慎收回飘远的视线,似笑非笑的看向对方:“怎么,想约人去放灯?”
黄沙居然应了:“嗯。”
李慎突然拍桌大笑,笑完,斩钉截铁道:“别想了,人不会答应你的。”
黄沙将烟头用鞋底碾灭,低着头道:“不试试怎么知道。”
李慎只想给他点蜡,王紫云那是什么人?李慎一向认为女人是柔弱的需要保护的生物,王紫云成功的帮他推翻了这个概念。当年她带着火凤连灭三国,屠了几万人,身上缺了一半零件回到长安城时,李慎打心底里觉得这绝壁不是个女人。后来她用五千万买下江北第一妓玉玲珑的初夜,把玉玲珑划为禁脔时,他只是坚定了这个想法而已。
脸没毁时,王紫云的确是个美人,如今嘛,只有一半能看。除了‘铁娘子’的外号,不少人私底下管她叫‘半面罗刹’。更何况当年她与封河翻脸之后,就似乎对男人没了兴致,身边流连的尽是女人……黄沙喜欢上她,简直是在往铜墙铁壁上撞。
不过李慎自己也没好到哪去。
李慎与庚衍的绯闻闹得沸沸扬扬,黄沙自然有所耳闻,不过他是厚道人,不会像李慎这么没素质,当面拿出来调侃。
穆小白面吃完了,李慎与黄沙的烟也抽完了,于是该走的走,该留的留。穆小白住在会馆,李慎自然要送他回去,如今他自个开不了车,便与穆小白并排坐在后座,说一说如今的情况,他将三支小队调到机动部,为的是不叫他们再受耿连成的气,但是李慎并没有重新亲自带领他们的打算,所以对战兰这个顶头上司,穆小白他们必须得真心尊重、认同才行。
李慎亲手带出来的人,也了解的很,战兰固然是条彪悍的女汉子,无论战力还是手腕都够强够硬,但这帮人肯定不会真心服她……别看在他面前乖巧的很,一个个傲着呢。
作战部有耿连成在,不能呆,到了机动部,战兰最开始看着他的面子不会计较,时间久了,却未必还能容得下这群不听她话的异类。李慎活着,也许没事,等他死了,一定有事。
“楚华死了,铁连是个淡泊性子,你年轻,有野心,才更要跟战兰一条心。”李慎认真提点着穆小白,不知不觉带了点交代后事的味道,“以战兰的心胸,只要你真正得了她的信任,等她退下去,肯定会推荐你接她的位子。你的能力执掌一部没有问题,?7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恍枰侔疽话咀世挥霉思晌遥喔舜蚝霉叵担绕涫钦糯笫凸ǜ纾罢卟挥每桃獍徒幔乙谎皇戮屯撬投鳌9ǜ缒潜呶医心闳デ胨锩Φ骼砩硖澹彩窍肽愀嗲捉⑵茫荒汛蚪坏溃展四憔昧耍匀痪突嵊懈星椤!?br /> 人和事变迁不定,现在说将来很难,但李慎清楚,只要庚军是庚衍的庚军,张普求与龚云就是两棵不会倒的常青树。有这两人护着,穆小白只要不捅出天大的窟窿,就不会有事。
穆小白静静听着,眼睛一眨不眨看着李慎,轻声应是。李慎被他看的心软,忍不住又摸了摸他的头顶。
“就算我不在了,也要好好活着,知道吗?”
穆小白破天荒没应声。
李慎皱了皱眉:“说话。”
穆小白抿紧了嘴唇,不说话。
两人对视半晌,李慎缓缓舒了眉头,合上眼叹了口气。穆小白犹豫着伸出手,握住他搁在腿上的左手,一点点握紧。
“你不会死。”他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喃喃道,“我不会让你死在我前头。”
李慎合着眼睛,心中有某处地方,蓦然变得很柔软。
他一言不发,任由他握着。
………………
庚衍又一次来到张普求的研究室,这一次,他带来了一样东西。
一根肋骨。
在他执意要亲自带队去探索的北地遗迹最深处,那间宫殿的王座上,有一具身披王袍的骸骨,和一柄没有源纹的怪刀。刀,他用十套王甲换回,给了李慎。这根肋骨,却是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到了他的手中。
他当着张普求的面,把肋骨从中折断,将断口对着下面的收集皿,极为缓慢的,有几滴金色的液体从中滴落。
张普求瞳孔微缩,注视着这些滴入器皿后也并未凝结成晶体的金色水珠。
“它对一般人是剧毒,但有人能够吸收掉它,并因此而转化体内源能的性质。”庚衍用笃定的口吻说道,“转化后的源能会出现显化的现象,像血液一样在体内流动,受伤时则会从伤口处化为金色的光粒散溢,这种现象,与我之前拿回来的那枚晶体放入人体后的情况很相似,我认为两者间必定有什么关联。”
张普求点点头,道:“我需要时间解析,你说的那种情况,那个人在哪?”
庚衍摇头道:“死了,死因跟这种转化无关。”
“尸体呢?”
“没留下。”
张普求不再追问,也不再跟庚衍说话,全部注意力已经投入到眼前的收集皿里,陷入了研究状态。庚衍了解他的性子,安静的转身离开了研究室。
在原本的轨迹中,李慎与封河一起探索遗迹,不仅发现了魔刀‘泉台’,还另有奇遇,成就了后来被称为‘金身’的恐怖本领——这转化后的金色源能,不仅令李慎浑身犹如多了一层战甲,刀枪不入,更令其的攻击带上了类似于封河的‘血咒’那般效果,与其对敌者若是被这异种源能侵入身体,那金线所到之处,源脉尽废。
破不了‘霸王金身’,就杀不死长安李慎,任是神坛也莫可奈何。上一世庚衍就为此付出了惨痛代价,而这一世,他同样不想让李慎得到这种堪称逆天的能力。
他不会给他脱出自己掌心的可能。
绝不可能。
第142章 上元宴(一)
大唐历九九九年一月十五日,上元节。
公会和大唐总商会筹办了一系列活动,上元节也是其中重头,尤其是晚上的灯会,更是重头中的重头。凡是有点实力的商家,都精心准备了晚上游街的彩车,环绕着城中心未央宫的几大广场,也纷纷做着晚上灯谜集会的准备,而宫墙下环绕的护城河,更是被收拾的清可见底。
赏了月亮赏了花灯,当然还要赏佳人。没有什么节日比这一天更适合谈恋爱的了,不知多少待字闺中的少女期待着一场灯前月下的浪漫相遇,也不知多少光棍摩拳擦掌准备放手一搏。
说来搞笑,在长安这么多年,李慎只带一个人去看过上元灯会。不是海棠,也不是杨宝宝,而是如今已嫁作他人妇的原酒栈潇湘馆花魁,穆真真。一直以来,李慎都于情爱之事不太上心,那一次,还是对方卖娇央着他,才如愿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