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笑长安 完结+番外完本[古耽]—— by:流亡
流亡  发于:2017年10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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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手打了个哈欠,被庚衍瞅见,一水盆丢过来,正中脑门。
“没事干就去买午饭。”庚衍甩着洗好的衣服往衣绳上挂,头也不回道,“我要焚琴楼的鹤煲,还有秦子馆的灼白菜,一品阁的凉拌笋干……愣着干嘛?快去。”
李慎露出忧郁的小眼神,这一家家东南西北都有,是叫他跑遍整个长安啊……吃个饭,用得着吗?
不过他还是乖乖去了。
等他拎着大盒小盒回到家,一进门,就见满院衣摆飞扬,忙活完了的庚衍坐在栏杆上,解开脑后的发带,抖落一头灿金的发丝,侧过脸,从翻飞交叠的衣角中,眯眼笑着望过来。
李慎站在院门口,顿了顿,绽开了笑颜。
“我过两天要去北地一阵子,你照顾好自己,别惹事,别拿这破烂身体跟人玩命。”
“去北地?”李慎停下筷子,诧异的看向庚衍,“那边出什么事了?”
“去一趟空山寺。”
纵是轻描淡写,空山寺三字出口,却也如大锤击在李慎心口。他拿着筷子,面色变了数遭,最终抬起头,认真对庚衍道:“不要去。”
“说过不会让你死。”庚衍夹起一条笋干,神色平淡,“我说过的话,什么时候不作数了?”
李慎沉默。
——能被人如此对待,死也无憾了。
“等我从北地回来,你就搬去白山,跟我一起住吧。”庚衍夹了一筷子鹤肉到李慎碗里,脸上带着几分笑意,“到时候请几个好厨子,把你脸上的肉养回来,看看这都瘦成什么样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虐待部下呢。”
李慎闻言搓一搓下巴,正想点头,突然意识到不对,瞪着眼瞅向庚衍:“你别打岔,刚说空山寺呢,你要去的话,那我跟你一起……”
“你先把东荒的事情办完了再说吧。”庚衍打断他,似笑非笑道,“一个空山寺,还算不上什么龙潭虎穴,你乖乖养着身体,等我的好消息。”
李慎还待开口,却被一块鹤肉塞住了嘴。
“吃饭。”庚衍瞪了他一眼,“菜都凉了。”
吃完饭,庚衍换回自己的衣服,交代了李慎几句加衣饮食的琐事,便要离开。眼见着人走到院门口,李慎终究没忍住,拔脚追上去,拉上了庚衍的胳膊。
“去空山寺可以,但别勉强,量力而行,不行下次我跟你一起……”
他被庚衍搂进了怀里。
“你的命,是我的。”
庚衍的话音轻轻在他耳边回响,不容置疑的,任谁也无法否认那当中的决意。
“除了我,谁也拿不走。”
第98章 大雪扑面透骨寒(一)
到十一月,长安的天也真正冷了。
李慎把晒起的衣服收下来,叠好了放进箱子里,那几件绣得有字的,被他单独装了个箱,等什么时候看着不会难过了,再拿出来。
他收拾行装,准备动身去东荒。
没了副官,诸般事情都变得有些麻烦,但也不是没法过了。李慎在出发前去了趟火星学院,那边如今已经有点样子,多半不是他的功劳,是庚衍上了心。他挂着个院长的名头,在学院里转了一圈,看到几个团里的熟面孔,想必是被打发来当轮值讲师。看着人似模似样在那教育那些青涩未消的少年人们,他有点好笑,也有些感概。
给年轻人开一条路,这一点,似乎已经有些样子了。
没有庚衍,就不可能有这样的场景,李慎没去数过对方为自己做过多少,他只将这条命抵给对方,要生要死,一句话的事。
李慎驱车往燕破原。
他的车刚刚驶出南门,就被人拦下,拦车的是个陌生面孔,突然从路边冲进来,一下子跪到路上,若不是李慎反应的快,恐怕当头就撞上去。
“你有病啊。”李慎摔了车门,朝人走过去,却见对方哐哐哐给他磕了三记响头,双手递上一张信函。
李慎皱着眉接过来,展开一看,上面写着——速来见我,署名是李铁衣。
这才是真有病,李慎捏着这纸信笺,无声笑了笑,他倘若猜不出对方在这时找他有什么事,那就真是傻了。看来余老头终究不敢冒欺瞒主子的险,明哲保身将他卖了,就不知他那句话,有没有如实的被对方传达给李铁衣。
何必呢,就当没有这回事多好,也犯不着几十年过去了还要纠缠的难看。如今两人身份摆在这里,闹开了大家都很麻烦……他撕了信。
老实讲,知道了母亲的往事后,他对李铁衣很有点火气,忍着不撒,已经是足够理智。
“告诉李铁衣,不想我拆了他家会馆,就别来惹我。”
对方跪在地上还想说点什么,却被李慎一把拎起远远向后抛开,小车一溜烟窜出去,飞快的没了影子。
………………
长安南城,庚军会馆。
“我是不是忘了点什么?”同样在打点行装准备出发的庚衍,问坐在办公室一角喝茶的龚云,后者气度雍容的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用下巴点了点那只趴在办公桌上午睡的懒猫。
庚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伸手将已经长肥了好几圈的霸王抓起来,抛进龚云怀里。
“你帮我看几天。”
“一个两个,都拿我这当托儿所啊?”龚云嘴上抱怨着,手里却把被吓了一跳的猫搂进怀,轻轻撸了两把,对于庚衍执意要孤身去空山寺这事,他是不太赞同的,但架不住人铁了心,也是无可奈何。
“小慎那边,你为什么不让他留下来休养,又去东荒做什么?他那个性子,杀红了眼不管不顾的,你也不怕他出事?”
庚衍吐了口气,似有所指道:“他留在长安,我才更不放心。”
龚云皱了皱眉。
办公室门突然叫人推开,一脸匆忙之色的李西风喘着气站在门口,冲庚衍道:“大帅,出事了。”
半个钟头后,三十三楼会议室。
被临时紧急召来的有情报部,参谋部,以及外交部的干部,庚衍双手交叉支在桌上,示意李西风将情况讲出来听。
“中午辉光内部发了一条通知,说李铁衣脑中风住院,团内大小事务由李慕白暂领。”李西风没心情卖弄嘴皮,直奔正题道,“目前李铁衣住院的消息还没被证实,但李慕白的确有了动作,他在团内会议上罢免了一批忠心李铁衣的元老,将人软禁起来,算是强行监禁了……”
“李慕白?”有干部质疑出声,打断了李西风的话,“他在辉光根本没有嫡系吧?谁会听他的?”
李西风露出‘你他哔听我讲完’的暴躁眼神,正要开口,却被一旁的林国轻飘飘抢了台词。
“是杜忠。”
庚军的首席军师端着茶盏,头也不抬道:“杜忠跟着李慕白,反了。”
这消息太惊人,一时之间会议室里静可落针。李铁衣就算年过七旬,仙路九步的修为摆在那里,脑中风,根本就是个笑话。这父子反目的戏码来得太突然,李慕白的动机也不够充分,他还那么年轻,何必着急?李铁衣就他一个独子,迟早会把辉光交到他手上,何必闹这一出?
众人想不通,所以才困惑,所以才震惊。
当然,更令人想不通的,还得数杜忠了。杜忠是什么人?辉光最忠实的狗。他的忠诚心早经过无数次事实考验,几十年如一日,现如今他却跟着李慕白造反,这……太古怪。
“辉光必然要有大乱,召集你们来,也是为此。”庚衍开口道,“查清楚李铁衣到底是死是活,是真的被除掉还是逃脱了,跟紧辉光内部的风向,盯住李慕白和杜忠的动作,尽快把准确的消息带回来。”
“大帅。”有干部犹豫着提问道,“我们要插手吗?”
“不。”
庚衍漠然摇了摇头。
“至少目前不,有必要的话,可以跟血屠演场戏……林国,血屠那边有什么动作?”
“很安静。”林国言简意赅回答道。
无论庚军还是血屠,自然都希望辉光越乱越好,但正因如此,他们才反而不能轻举妄动,至少现在不能。还要等,等矛盾扩大到不会因外力介入而停下来的程度,换言之,等到李铁衣或者李慕白之间死掉一个。
简短的临时会议结束后,龚云本以为庚衍会留下来把控这边的局面,却没料对方还是打算去空山寺。
“短时间内还不会发酵的那么快,几天时间,我也就回来了。”庚衍系着腕甲的别扣,低声同龚云解释道,“李慎的身体每天都在恶化,拖一天就多一天危险,我放心不下……”
“你去吧。”龚云打断他,淡然道,“这边有我盯着,你尽管放心。”
庚衍抬起头笑了笑。
“这些年多亏你了,阿云。”
龚云也笑了。
“是老天眷顾你,跟我没多大关系,这一次辉光在这个节骨眼出事,简直是……再好不过了。”
庚衍哈哈大笑,半点没掩饰脸上的幸灾乐祸,能叫他这么高兴的事情,这些年还真是少有了。
——辉光自掘坟墓,当然得算一件。
………………
留声机里放着李香莲的断三拍,一拍一拍愁断肠,咬着柿饼的李慕白坐在软榻上,一脚落在地上,另一脚撑在榻上,支着手臂,表情很是冷漠。
在他面前,五花大绑着一位老人。
从辈分上,李慕白得管这位老人叫一声二叔,对方是他爹李铁衣庶出的弟弟,一直对李铁衣忠心不二,不仅全权执掌着辉光的后勤,更担任着辉光李家祠堂宗正一职。
不过眼下,他两条腿分别落在两只绞丝网里,细小锋利的丝线正从他的脚底板,一厘一厘的往上绞。老人脑门上豆大的汗水一滴滴往下淌,却是死死咬住了牙不肯惨叫出声,只用愤怒凶狠的眼神盯着面前的李慕白。
李慕白咬了口柿饼。
“二叔,我知道祠堂里有条密道,我爹就是从那跑的,你告诉我密道在哪,我不杀你。”
老人冲他呸出一口痰。
“呵,别这么激动。”李慕白咧开嘴,笑的恶意满满,“我就随口一问,你不想说,那就算了……反正那鬼祠堂我也看不顺眼很久了,正好给它拆了。”
“你!”老人听闻他居然连祠堂都要拆,登时瞪大了眼,“畜生!你大逆不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李慕白笑的前仰后合,简直恨不得捂着肚子在榻上滚两圈,他抹了抹眼角笑出的眼泪,冲门边招了招手,让侍女送来一杯热茶,端着手里慢慢啜着。
“二叔,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他啜着茶,语调轻慢,“我爹呢,当然也不喜欢我。”
“没所谓啊,反正我也不喜欢你们……他在外头给我弄了个大哥,也没所谓,反正我就当不知道。我呢,就等着他死,然后把你们这些老不死的都送下去,给他陪葬。”
“弑父这事,本来我是不想干的。”
“可你们不厚道啊。”他抬起眼来看着老人,“我爹要把那野种领回来继承辉光,你也不拦着点,还一个劲的怂恿,你们这样搞,叫我怎么办。”
“我一直以为我被生出来的目的就是传宗接代,继承这个见了鬼的辉光,可到头来你们却把我丢在一边,搞得我被生出来就是个笑话?”
“我很尴尬啊。”
李慕白说着话,毫无预兆将手中茶盏砸上老人面门,一张俊俊俏俏的脸蛋,扭曲狰狞如鬼。
“我他哔的很尴尬啊!你知不知道!!!”
老人被砸得头破血流,怔怔看着面前这个仿佛从未认识过的侄儿,他印象里那个娇生惯养,性情冷淡却也不失礼貌的李慕白,又何时会露出这样的面孔。
简直,像条疯狗。
第99章 大雪扑面透骨寒(二)
燕破原,热闹如常。
李慎披着雪白的大氅,走在人群中如同一道会移动的风景线,他不喜欢穿白衣,并不是不好看,而是太漂亮了。
漂亮的像个妖怪。
当然如今他已不是那个走在路上,会被旁人好奇赞叹的目光弄得浑身不自在的青涩少年,所以穿着这身海棠做的白裘,他昂首挺胸步履如风,偶尔冷冷一眼向旁扫过,便能叫人自发给他让出道路。
送他前往东荒的空艇早已停在那里等候,李慎将手上拎着的合金行李箱交给部下,踏着舷梯走进艇内。开着暖气的空艇内部有点闷热,他解开领扣,脱下大氅放在一旁的座位,随口问了句预计到达的时间。
“不出意外,应该是七号中午,中间会在叶阳停下补给一次。”艇长回答道。
李慎点点头,跟他回来的时候一样,也是在叶阳补给。叶阳城是中土和东荒交界上的大城,名义上属于叶阳商会的自治领,实际是辉光李家的附庸。千年辉光的积累雄厚的令人感到可怕,尤其是在被其视为后花园的东荒,单是明面上被其直接或间接控制的国家,就有十数个。庚军要与这样一只庞然大物争夺长安的王位,难度无异于登天。
李慎甚至开玩笑的想,如果他娘当初没拒绝李铁衣,他现在成了辉光少主,那就容易多了,他直接把辉光送给庚衍,还争个屁……不过也就是玩笑罢了。
李铁衣要是真把两人的关系公布出来,李慎才要头疼,到时他顶个李铁衣私生子的名头,在庚军里免不了要遭另眼相待,他为难,庚衍也会为难。
……破事真多。
“大雪飘,扑人面,朔风阵阵透骨寒……”
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的李慎耳朵动了动,他本就是精灵种混血,修为又极高,便是无心,也能听见极远的声音,更何况这声音并不远,也就隔着一道门。
不是前门,是后门。
他有些诧异的睁开眼,扭头向后望去,那边的舱门早在开船时就被反锁,里面都是运载的货物……是谁在里头,听戏?
半年前才被人在空艇上当烟花放过的李慎默默站起身,抖手翻下袖子里的腕甲,他那行李箱也在后舱放着呢,里头是他娘的骨灰,虽然那箱子质量不错,但他也不敢赌个万一。李慎走到舱门前,微微吸了口气,握着门把向旁狠狠一扯。
“关山阻隔两心悬,讲什么雄心欲把星河挽。空怀血刃未锄奸,叹英雄生死离别遭危难……”
一只老式的录放机摆在门后的箱子上,兀自放着野猪林的戏词,李慎的目光在不大的后舱中静静巡梭,他从踏进来就知道没有人,但鬼知道这里面有什么。
再给他放一朵大烟花,那他干脆改名叫李烟花算了。
李慎警惕的走进后舱,先去把自己的行李箱找出来拎在手里,解决掉后顾之忧,然后他才蹲到那录放机边,伸手按下停止键。等了几秒,没发生什么事情,于是他又打开机盒,把里面的录音盘取出来。
盘面上有字。

李慎反反复复看了三遍,转手将这磁盘捏成粉碎,他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了,这磁盘上的字也肯定是写给他的。用这样的方式给他传递信息,说明对方的身份见不得光,而且手段不俗……回去后是得跟林国说说,让人把自家里的内鬼再清一清了。
李慎正欲起身离开,目光却不经意扫见录音机下面箱子角落那个细小的图案,托了海棠的福,他对这种图案并不陌生,李慎怔了怔,伸手掰掉箱锁,掀开箱盖。
里面是一颗用密封晶体盒保存起来的,人头。
他在后舱找到有着同样图案的其它五只箱子,一一将其打开,六颗保存完好的人头摆在那里,就算没见过这些人活着的样子,李慎也认出了他们的身份。
——大光明宫六大圣骑的脑袋,怎么会在这里?
这不可能是这艘船上的货物,有人故意放上来的?目的是什么?李慎揉了把脑门,他真心不喜欢动脑子,比动拳头麻烦多了……于是他毫不犹豫闯进驾驶舱,让通讯员接通林国的电话,然后把这边的情况一股脑丢给对方。
通讯那头的林国语气有些疲倦,问:“除了这些,你有检查过船上其它地方吗?”
李慎理所当然的说,没有。
“那麻烦你再去看看。”林国十分客气的对他道,“仔细看看,谢谢。”说完,挂了。
于是李慎只得去将整艘船翻了一遍,发现了艇长藏在座椅下面的好酒两瓶,以及通讯员夹在衣服内衬里的小黄书一本,还有舵手藏在鞋底的私房钱一沓……女乘务长捂着胸惊恐的躲在舱角,李慎冲她露出无奈的眼神,默默伸出手。
通讯响了。
“我查了一下,六大圣骑的人头本来是作为进城的代价,被交到李铁衣手里。”林国显然没有像李慎这样白费时间,很快就查出了事情眉目,“正常来说,它们应该被存放在公会的特殊仓库里,对方能把它们放到你的船上,还留下那样的信息,就说明这事跟光明会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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