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我干嘛?宁死不屈啊!”谢初今恶狠狠道,话刚说出口,忽然感觉有些恍惚,还有些愧疚。谢初今在心里咒骂一声,见鬼了!我为什么要愧疚!
孩子不说话,眼泪汩汩往下流。
“你还觉得委屈?!”
“就委屈!”孩子突然大吼。
“你说什么?!”
“我就那一双袜子,现在被你的口水弄湿了,我还怎么穿!你以为我想摸你啊?我自己又不是没有!”
谢初今:……
谢成韫走了过来,道:“今日之事,我念你们还是一群孩子,不跟你们计较了。不过,若你们还是这样是非不明、善恶不分下去,迟早会吃大亏。不要把所有人都当成傻子,也不要把所有人都想得很无能。”说完解了孩子们的穴道,对谢初今道:“阿今,走罢。”
走出破庙,夜色浓重,仿佛无边的浓墨涂抹在天际,一丝微弱的星光也看不见。
一阵寒风吹来,谢初今打了个哆嗦。“蛮好就在破庙将就着过一夜的,这黑灯瞎火的上哪儿找落脚点去。”
“你就不怕再一次着了那群小鬼的道?”
“那是他们运气好,正好赶上你那内功撂挑子了!再说,吃一堑长一智,小爷要再被阴就是活该!”
“啊!原来是我想多了。”
“你想什么了?”
“我以为,受此奇耻大辱,你只想尽快离开,走得越远越好。”
“……”
“既然阿今不介意,那不如就回去罢,歇一晚上再走。”
原路返回。
刚进得庙中,一群孩子像看瘟神般看着他二人,却又不敢妄动。谢初今找了个柱子靠着坐下,交叉着手假装闭目养神,实在是很难直视让他难堪的小鬼。
谢成韫环视了一下四周,只觉熟悉感更甚。她怔怔盯着破庙之中的那一尊破烂不堪的佛像,前世的回忆一幕幕拼凑完整起来。她终于想起来,这是陆不降当日将她扔进的那个破庙,也是在这座破庙之中,陆不降将《无相剑诀》交给了她。
“他赌你,定会杀了他。”
“这是他废了半条命为你找来的,也是他这辈子为你找的最后一本剑谱。”
这两句话像刀子一样凌迟着她。造化何其弄人,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会爱上一个死人,一个被自己亲手所杀的人。他在时,她眼里从来看不到他;等到他死了,却又阴魂不散地时时浮现在她眼前,日日折磨着她。重活一世,她满世界地寻找他,却遍寻不获。
但是,即便她现在孑然一身,又有何妨。前世,他那么努力地想要让她好好地活下去,她最终仍是糟蹋了他的心愿,自暴自弃。
谢成韫仰头,把悬在眼眶的眼泪逼回眼中,深吸了一口气。唐楼,那我便如你所愿,活成你想要的样子。
谢成韫看了看周围的小孩,声音透露着不可置疑,沉声说道,“你们都过来。”
九个小孩齐刷刷站到前面,稚嫩的眼神望着她,很难想象之前他们的种种恶劣行径,谢初今偷偷睁开一只眼睛瞥了瞥谢成韫,不知她葫芦里卖什么药。
“你说下你们每个人都擅长什么。”谢成韫眼神波澜不惊,让人捉摸不定,对最大的那个孩子说,这个声音是带有威严的。
“我……我们以前跟着师傅,能偷懒就偷懒,没学到什么本事,反而经常往集市跑,偷鸡摸狗的事情没有少做。”
“行了,有什么都直说,我不是来审判你们的,你们并没有佛根,一直打着佛家的旗子坏佛祖的名声也不好,你们九个再加出去报信的那个,等妓院的人来问你们要人,想必饶不了你们,今天我就把你们都收了。”
“你是要做我们的大王么?”最小的那个孩子小声问道。
“不!”谢成韫沉吟道,“以后我们就是十二都天。”
“这名字小爷喜欢!”谢初今在心里数了一下,十二都天,那就是十二个人,那岂不是自己也被组队了,突然来了兴致,蹦跶起来,“我年纪最大,我当老大!”
“你们以前叫什么名字?”谢成韫并未理他。
“我们都是地字辈,自从庙里揭不开锅,方丈就把我们遣散了,让我们各自化缘自求多福,我们……”
“好了,以后我们是天字辈,按照十二地支来排行,我是老大,他是老二”,谢成韫朝谢初今一指,“你们按岁数排好。”
谢初今又犯嘀咕,“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天子,天丑……呸呸呸!”
“好了,天寅,你说说你们可有何一技之长?”谢成韫问道。
天寅疑惑道:“偷鸡摸狗也算一技之长么?”
谢成韫道:“你有的,别人没有,便可称作一技之长。”
孩子们雀跃起来,纷纷举手道:“我知道!我知道!”
“别吵!一个一个来!”
排在天寅后面的孩子说道:“大王,啊不,是天寅,他可厉害了,有一次,我们在山上挖野菜,他被一条竹叶青给咬了,居然一点事儿都没有。”
谢成韫肯定道:“嗯,不错,抗毒,继续。”
天寅道:“小十,就是天亥,最会装可怜了,千万不要看他的眼睛,自从有一次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看了一下他的眼睛,就把自己唯一的一个馒头让给了他?1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畹愣鲈喂ィ哟艘院笪以僖膊桓铱此难劬α耍 ?br /> “哦?难怪!”谢成韫意味深长地看了谢初今一眼,谢初今恍然大悟。
“那其他人呢?”谢成韫问道。
“天卯、天辰和天巳是三胞胎,他们不光长得一模一样,还能感应到彼此。从前,有一次我们实在走投无路,便混到赌场了,由于只赢不赔,年纪还这么小,直接被赌场的人踹了出来。”
谢初今饶有兴趣地问道:“哦?是如何感应的?”
天巳说:“天卯回来了,妓院的人也来了……”
话还未说完,就有几个彪形大汉冲了进来,随后跟进来一个徐娘半老、涂脂抹粉的女人,扫了一眼破庙内的情形,“小猴子,你要卖的人呢?”
跟随他们进来的天卯不知何时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躲到了谢成韫的身后,他从谢成韫身后探出头来,“卖你个大头鬼!不卖了,她已经是我老大了。”
谢初今一脸惊悚地看着三胞胎:“这也可以?!”
那女人终于注意到谢成韫,顿时两眼放光,“极品!”冷笑一声,对身边的彪形大汉使了个眼色,“有种,敢玩儿老娘?小猴子们,卖不卖可由不得你们喽!给我上!”
几个彪形大汉袖子一撸就朝谢成韫扑了过去,还未近身,便齐齐跪倒在地,动弹不得。
那女人见势不妙,拔腿就要开溜,被天午、天未、天申、天酉、天戌堵在门口,只得转身,朝谢成韫讪讪一笑,“女侠饶命!女侠饶命!”
谢成韫道:“天寅。”
所有人都看着她,激动不已,等待老大的头一次发号施令。
“把她身上的金银首饰都扒了。”
大家把目光都转向了那女人,果然是披金戴银,浑身金光闪闪。
谢初今赞道:“天子,你好棒!”
孩子们高兴极了。
“原来还可以这样赚钱啊!”
“老大,你太有眼光了!”
“我的烤鸭又回来了!”
“嘿嘿,我的袜子也可以买了!”
那女人欲哭无泪,怎么也没想到,带了五个保镖出门,竟然还是被打劫了。
“以后不要让我再见到你们,否则,下次要的就是你们的命了。”谢成韫冷冷道。
女人和彪形大汉慌不择路地逃下了山。
“东西整理好,交给天寅,以后这些事情都由他负责。”谢成韫又道,“天午、天未、天申、天酉、天戌,你们可有些什么特别之处?”
天卯说道:“他们每个人背上都有一处纹身。”
谢初今道:“让我瞧瞧!”说完,急不可耐地上前将他们每个人的上衣扒了个精光,定睛看了半晌,“好奇怪的纹身。你们五个到底是什么人?什么身世?”
天寅道:“他们五个是方丈捡来的,平时不大爱说话。”
谢初今问天午:“你们可还记得自己的身世?”
天午摇了摇头,其余几个互相看看,也摇了摇头。
谢成韫这才注意到他们几个,看他们的眼神似乎很老成,全然不像七八岁的孩童。若是放在人群之中,很难让人注意到他们的存在,而且,见过之后,也很难记起他们的长相。
☆、第35章 (三十五)
天墉城,妖月宫的主城,坐落于南疆十万大山环抱的昆仑虚之巅,山体陡峭,地势险峻,易守难攻。此地雪山绵绵长长,峰高云自扰,雾重絮飘繁。
半山腰上,一名身形瘦小的白发老者步履蹒跚地在山道上走着,边走边唠叨,“山陡路滑,可苦了我这把老骨头了。这天墉城来一次是忒不容易,这次一定得把事情办成!”他好不容易来到城门外,抬头仰望城楼,喘着粗气感叹道:“不愧是魔教主城啊!费了老夫九牛二虎之力,可算是到了!要是再过十年,老夫还不一定爬得上来。”
老者朝着站在城楼之上的守卫挥手喊道:“这位小哥,老夫自蜀中而来,寻唐楼唐公子有要事,可否代为通传一声?”
守卫问:“既然是来找我们少城主的,先报上名来。”
老者道:“老夫姓梅,名修齐,曾与唐少城主有过一面之缘。”
上面传来一声“等着”,便不见动静了。
梅修齐耐心地原地等候,此刻才有心情欣赏起了周遭的风景。雪域仙山秘境长,无人踏雾揽苍茫;嶙峋万仞终年雪,泻玉流穿古镇滂。若非此乃魔教的地盘,倒不失为一个仙居之所。
正想着,城门轰然开启,一名守卫走了出来,对梅修齐道:“少城主有请,老伯请随我来。”
城内气势更为恢弘,城中建筑多以巨石垒砌而成,乃是不折不扣的石城,梅修齐难掩心中的震惊,魔教之势果真日盛矣,他日不定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
守卫将梅修齐带到一座青砖黛瓦的高堂广厦前,对梅修齐道:“老伯,这便是少城主的住所了。”
梅修齐对守卫道了声谢,随家丁进了大门,一路前行。
家丁领着梅修齐进了正厅,对梅修齐礼貌地微笑道:“老伯请在此处稍候片刻,我家主人也才刚从外头回来,现下正在更衣,很快便会过来与老伯一叙。”家丁吩咐人给梅修齐上了一杯茶,便笑着退下了。
梅修齐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一股馥郁的清香充塞口鼻,暗道一声好茶。手中的茶杯瓷质坚实而细腻,釉色浑然天成、晶莹绚丽,其名贵可见一斑。他抬头四下里一扫,打量起这正厅的布置来,以黑白灰三色为主,古朴风雅至极,边看边不住地点头,这唐楼的品味倒是丝毫不输他那一副皮相。
“梅前辈。”唐楼的声音在梅修齐身后响起。
梅修齐转过身,顿觉眼前一亮,唐楼今日穿的是一件雪青色的袍子。此人站在眼前,便宛如黑白水墨画上一抹华丽的色彩,将原本略显单调的景致勾画得生动起来。
“自大山剑会一别,已两年有余。”唐楼眉尾斜飞,眼带笑意,“不知梅前辈此番前来,可是要与唐某清算前辈那支鲜竹酿的旧账?两年前得了前辈的鲜竹酿却不告而别,唐某一直等着前辈前来讨账。”
“非也,非也。”梅修齐赶紧摆手,“少城主误会了,两年前那支鲜竹酿早已成昨日旧事,老朽今日乃是有求而来。”
“前辈请讲,若是唐某力所能及之事,自然是义不容辞。”
梅修齐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此事对少城主而言应当不难,毕竟少城主已经成功过一回了。”
“前辈是说……”
梅修齐捋了捋白须,道:“老朽此生最为得意之作,便是第四支鲜竹酿。只可惜,那第四支鲜竹酿现下正陷入穷凶极恶的险境之中而不可得。老夫年岁已老,若是不能在入土之前尝上一口,就是死了也不能瞑目。”
唐楼挑眉,“前辈是想让唐某去取第四支鲜竹酿?”
“正是。少城主的本事,早在两年前老朽便已见识过了。是以,老朽以为,世上能助老朽取回这第四支鲜竹酿之人,非少城主莫属。”
“取这第七支鲜竹酿的过程已是万般凶险,照前辈所说,想必第四支鲜竹酿所处的环境只会更加骇人。”
“那是自然。”
唐楼略微一笑,“恐怕要令前辈失望了,那次唐某乃是与人联手才全身而退,况且真正有本事的那个并非唐某,而是与唐某一同下去的傅门主。”
“不知傅门主如今何在?少城主可否再次与傅门主联手?只要能替老朽圆了此梦,条件你们可以尽管提!”
“唐某也不知,自两年前一别,便再未见过她。这个忙,唐某是无能为力了,还请前辈见谅。”
梅修齐难掩失望之色,“这……”
“抱歉,让前辈白跑这一趟了。”唐楼道,“前辈来一次也不容易,不如就在我天墉城住上几日,领略领略这与蜀中截然不同的风光?”
梅修齐长长地叹了口气,摇摇头,“不了,多谢少城主的美意,老朽就不多叨扰了,既然如此,老朽这就告辞了。”
唐楼吩咐家丁送客。
梅修齐心中郁塞难抑,边走边叹,“哎!可惜了我这四十八年的鲜竹酿,莫非永世不得见天日了么?可惜!可惜啊!”
家丁安慰道:“老伯,想开些,世上佳酿何其多,何必执着于那一种。”
梅修齐有些不豫,“你懂什么!我这支鲜竹酿岂是寻常佳酿可比的?口感自不必说,更为难得的是它那独有的功效!”
家丁问道:“老伯这酒还有何功效?”
“哼!我这支鲜竹酿,对那内力不稳之人来说不啻于仙丹妙药,只要每月饮上一口,不出半年,便可筑稳根基!”
家丁道:“老伯的酒竟然还有此等神效,真乃无价之宝!”
“好一个无价之宝!”身后传来唐楼的声音。
梅修齐转身一看,却是唐楼自正厅步出了。
“我若替前辈将它取回,前辈是否肯割爱,将一半赠我?”唐楼开门见山道。
梅修齐面露难色,“这……”
“前辈不远千里来天墉城,也是看得起唐某。唐某为前辈舍命圆梦,如果前辈连这也舍不得,那还是请回罢。”
梅修齐心里挣扎了一会儿,终于痛快道:“好!成交!”又问道,“不知少城主准备何时随老夫下山?”
“今日天色不早了,还请前辈在此歇息一晚,明日一早我随前辈出发。”唐楼吩咐家丁道,“带梅前辈去客房。”
梅修齐跟随家丁离去。
唐楼转身,垂眸若有所思。视线中突然多出了一双玄色长靴,他停了脚步,抬眼一看,陆不降正站在他面前皱眉看着他,眉川拧成一高一低。
唐楼笑了笑,“怎的这般严肃?又有女人上门来找夫君了?”
“鲜竹酿真的就那么好喝?”陆不降沉声问道。
“真的。”唐楼笑眯眯答道。
“少跟我嬉皮笑脸的!我天墉城少了你的酒喝?”
“多得喝不完。”
“不喝到那什么鲜竹酿你会死?”
“不会。”
“还是你活得不耐烦了?你要是忘记了,我可以提醒你!你的金丝软甲早就不在了!”
“师父这是信不过我啊?”唐楼依旧是笑盈盈的。
“你自己的身体是什么状况你最清楚不过。”陆不降阴沉沉地盯着唐楼,“胸口的旧伤若不护住,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了!”
“我自有分寸。”
“你有个屁的分寸!我不管你和那老头什么交情,也不管你答应了他什么,你不准去。”
唐楼收起笑,平静道:“师父,我非去不可。”
“为什么?”
“因为,我欠了一个人很大的人情,若是不还,这辈子都不会心安。”
陆不降叹了口气,看徒弟的神色便知,他是无论如何也拦不住了。
……
蜀中绵州的一处酒楼。
此时离正午还有一段时间,酒楼之中并未坐满,大堂之中只稀稀拉拉坐了几桌人。
唐楼独自坐在靠墙的一桌,给自己斟了杯酒,悠然自得地举杯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