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英垂首立在一旁,心里把秦月儿骂了个遍,笨丫头除了会吃就会告状,话都说不清还敢告状!
“何英,”庄云卿声音不大不小,目光送向了他,“是否如月儿所说?”
事实是他偷习剑招,出招后反而收不回来险些伤了师妹,还好师弟及时阻拦没有酿成大祸……可何英想自己不能这么说,伸脖子一刀,缩脖子也是一刀,他垂了薄薄的眼皮,道:“徒弟知错。”
看了看何英,余燕至转望庄云卿道:“是徒弟起了玩心与师兄耍闹,刀剑无眼,徒弟的伤是个教训,以后一定不敢再对手中之剑不敬。师兄有错,徒弟也有错,师父要罚便一起罚吧。”
庄云卿看了看他,又看向秦月儿,道:“你所言与月儿似有冲突,为师希望你如实以答。”
余燕至迈步上前,轻轻握住了秦月儿的手:“师姐方才是吓坏了,徒弟在师父面前不敢隐瞒。”
言罢,又举起包扎好的另一只手,笑道:“师姐别怕,已经不流血了。”
秦月儿迟疑地摸了摸余燕至掌心,吸溜着鼻涕喃喃道:“燕至哥哥……疼不疼?”
眼望此景,庄云卿颇觉无奈。秦月儿是胆小的女娃娃,语焉不详似也难免,而何英十句话九句都要打折扣,至于余燕至……庄云卿觉得他是无可挑剔的好徒弟,然而也是跟自己最不亲的;明明是十三岁少年,庄云卿却常常不知这孩子心里想些什么。
何英上次被关进废庙时险些送命,每忆当初,庄云卿便悔恨不已。许多大人尚做不到罪不及孥,何况一个孩子?而且那次他是真的误会了何英……所以信与不信间,庄云卿选择前者,毕竟两个徒弟就在眼皮底下,总归闹不出大事。
训诫过后,庄云卿并未责罚他们,但余燕至的手痊愈前,何英须得照顾对方,这对何英而言简直比受罚还难熬。
余燕至牵着秦月儿朝山下走去。何英不紧不慢跟随其后,末了揪了把秦月儿的小辫子。
秦月儿摸着脑勺扭头看他。
何英手指朝她脸蛋一戳,似笑非笑道:“你昨天刚吃了我两个梨,今天就向着他?”
眨巴着眼睛,秦月儿扬起小脸在余燕至和何英之间看了看。她是真笨,长得水灵灵却没半点聪明劲:“梨我吃光了,没给燕至哥哥。”
何英早知道她是笨丫头,脑袋里只记得个吃。
余燕至拽了拽秦月儿,一言不发又拉着她朝前走去。
何英受了冷遇,目光凉凉地望着那一高一矮两道背影,心想他也没少给秦月儿好吃的,秦月儿怎么就偏偏喜欢余燕至?他倒不是多爱这个师妹,就觉得对方养不熟,小白眼狼一个,吃了他的,撂嘴就忘。
回到哑巴婶住处,秦月儿又声泪俱下学了一遍,反正她也说不清,含含糊糊就那么几句话。哑巴婶只听明白了一点:余燕至受伤了。她心疼地看着那缠着布条的手,忙去灶房炖了锅冬瓜猪脚汤。
何英不敢“违抗师命”,他往日几乎不进哑巴婶屋子,如今却不得不像个小跟班似的寸步不离余燕至。
余燕至跟秦月儿坐在床边,中间隔着张矮桌,桌面摆了剪纸,是余燕至前些日剪给她的。何英站在屋角,望着纸窗上贴着的两只小兔子瞧了半晌。
汤炖好后,何英又随余燕至去了灶房。
他谨遵师嘱,抢过勺子便要喂对方。舀起一大块冬瓜,何英笑微微送到余燕至嘴边,余燕至亦不推辞,一口吞了下去。
“好吃吧?”
余燕至颔首。
其实从不吃冬瓜的是何英,可他见着别人吃心里就痛快,然而余燕至真吃痛快了何英又不高兴,他想这冬瓜有那么好吃?他舀起一块尝了一口立刻唾了出去,把剩下的全塞进了对方嘴中。
接着,何英又喂了他一口猪脚,笑道:“吃什么补什么。”
把那碗里的肉菜喂光了,何英才舀了勺汤喝起来,喝了口,又喂余燕至。
余燕至朝他扬了扬下巴,意思让他再喝些。
何英突然把勺子朝碗里一丢,轻飘飘的目光送了出去:“你丈母娘熬给你的,我凭什么喝?”
何英的话,余燕至听着糊涂,反正何英不高兴根本不需要理由。他端起碗一口喝了个底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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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子丢进木盆,何英使劲搓了两下,拧干后扔给了余燕至。
余燕至单手撩开,擦了把脸,走上前便要端木盆。
何英立时夺过,盆中的水左右晃荡着泼洒出了些:“怎敢劳您大驾?若叫师父知道了,我可要受罚。”
余燕至目送他走出房间,坐回床畔,动作缓慢地褪去了鞋袜。他盯着赤脚琢磨,虽说碍于师父命令,可若是以前,何英定然不肯低头,如今的变化是因为何英没那么恨他了吗?
余燕至年纪不大却是个劳神劳心的命,他希望何英的仇恨能够一日日淡去,他与何英还能回到最初。
进屋后,何英将木盆放到余燕至脚边,随后转身窗前,从袖里摸出了张彩纸剪的兔子。
余燕至抬眼一望,那东西他再熟悉不过。
何英看起来很高兴,伸舌舔了舔彩纸背面,将兔子贴上了纸窗。他全然不觉羞愧,这兔子是从别人那偷来的。
余燕至垂下眼皮,一时也不知心里什么滋味,他没剪过小兔给何英,他还没来得及剪,何英就恨上了他。
何英满心欢喜坐在余燕至身旁,踢掉鞋,褪去布袜,一双脚伸进了盆中。他们常年用凉水洗漱,如今初春之际,何英又怕冷得很,便将脚踩在了余燕至的脚背上。余燕至抬起只脚撩了些水洒在他脚面,何英不满地将他重新踩入水里,捏住他的手,道:“冰!”
掌心蓦地刺痛,余燕至不禁就要挣脱,何英亦是一怔,连忙松开了束缚。
“有那么疼吗?”何英盯着那伤处,似乎不以为意。
余燕至望着他眼睛,摇了摇头。
轻哼一声,何英捉起了他的手,看了看裹了几层的白布又看了看他,感觉有些别扭。他想自己是被师父命令过要照顾余燕至,并非当真在乎对方。
趟进被窝,何英睁着眼睛发了会儿呆,实在睡不着便将双手移往了腿间。数月前,他初次体验这种感觉,之后便无师自通地学会了自渎。他仿佛天生不知羞耻为何,只道十分舒服,所以玩弄起来颇为得趣。可今日抚摸许久也没觉出兴味,便又无奈地停了手。
何英直觉手脚冰凉,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当年虞惜体弱多病,冒着极大风险将他生下,却也给了他一副病躯,三岁前几乎要养不活,直到跟随庄云卿后才渐渐有所好转,然而终归先天不足,吃不得苦、受不得罪。
咬了咬牙,何英一身寒气钻进了余燕至被窝。
余燕至向来浅眠,只迷糊了片刻便转醒过来,翻身朝外爬去。
何英立刻拉住他胳膊,牙关打架。
余燕至轻声道:“我把被子摞上,暖和些。”
安抚过他,余燕至抱着他的被子铺好,然后重新躺下,掖了掖他颈侧被角。
何英几乎全身贴着余燕至,冰块似的手伸进了他衣下。
余燕至不禁打个冷战,却也反手搂住了他。
渐觉暖和,何英舒服地伸展开手脚,一条腿塞进了余燕至腿间,掌心摸着余燕至光滑的背,脑袋埋在他颈窝轻轻一嗅,是熟悉的气息:“你以后每天都给我暖被窝。”
余燕至没有说话,心想再冷不过一两个月,天热起来何英就用不着他暖了。
不满他的沉默,何英曲膝不轻不重顶了顶他。余燕至腿间隐隐生痛,点头应了声。
“你现在给我暖被窝,以后还要给秦月儿暖被窝,”何英在余燕至背上又摸又挠,百无聊赖地眨着眼道,“哑巴婶喜欢你,你就等着娶秦月儿吧。”
余燕至微微垂首,黑暗里瞧不清何英的神色。他不明白哑巴婶喜欢他和娶师姐之间有什么关系,虽说十二、三岁就娶妻的小少爷并不稀罕,可他早非小少爷了,他从没这个想法:“我不娶师姐。”
何英笑了声,嘀咕道:“你是嫌她太能吃还是太笨?”
余燕至都不嫌,他觉得师姐挺好:“师姐年纪小,其实不笨。”
何英微不可闻地哼道:“还没娶过门就替她说话。”
余燕至晓得他心眼小,不顺着就会不高兴,可余燕至也并非总哄着他,这会儿就差开话头道:“你也想娶亲吗?”
凉软的手像条蛇滑入了亵裤,余燕至先是一怔,待那手滑进了胯间才忽地醒悟过来。他还不懂人事,顿觉羞耻极了,左手猛地扯住了何英头发!何英被扯得生痛,心里更是来气,自己想不想成亲与余燕至有何关系?!他总将余燕至当作狼崽子,是不如他的,那里一定也一样!何英一声不吭,握住那幼稚的事物便狠狠揉了两把。一股陌生的感觉直入脑髓,余燕至吞下喉间声音,一拳击在了何英脸上!
闷吭一声,何英缩回了手。
静,只余两人轻微的呼吸。
待怒火消去,余燕至试探着伸出手,恰巧触到何英下颔,潮湿的感觉充斥指尖……他下床点亮油灯,赤脚走在地上,从盆架取来了帕子。
何英正撑着上身,一只手捂着口鼻,手心里捧不住的血全滴了下来。余燕至递上帕子,何英看也未看他一眼,接过后掩了面庞。
余燕至又急忙拿草纸擦拭被褥上的血渍。
何英光脚踩地,站在木盆前洗了半晌才止住了鼻血,那盆中清水变得一片鲜红,他将帕子朝内一丢,也不管手忙脚乱的余燕至,熄灯上了床,扯回了自己被子。
余燕至怔怔立在原地,手里还捏着那血渍斑斑的草纸。
一夜无话。
翌日清早,醒来后,何英在枕边发现了一只纸兔子,他忽地翻身坐起,但见余燕至的被褥叠得整齐,却未见余燕至的人。
拿起兔子,何英放在眼前端详,不像剪出的那么规整,这只小兔炸着一身毛茸茸的边,也不如彩纸鲜艳,是褐迹斑驳的草纸……第一缕阳光透过纸窗照射进来,犹如春风化雪,将那眼底的薄冰丝丝融去。何英不知道,自己唇畔正漾着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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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余燕至轻松夺下手中之剑这件事,成了何英的心病。他时时去回想那幕,自剑身传递至剑柄的力量几乎令手腕发麻……何英心高气傲,尤其在余燕至面前不肯落半点下风,他一定要事事比他强,这样才能活得有意义、有生机。
何英暗地里跟余燕至较劲,前所未有地在乎起了对方。
余燕至劈腿弓步半个时辰,他便多半时辰;余燕至削剑千次,他两千次。不仅如此,饭桌上也要一争高低!何英嘴刁,可为在庄云卿眼底卖乖,对不喜欢的也会装模作样尝上两口,如今却是憋了劲地跟余燕至作对。余燕至吃两碗,他就要吃三碗,余燕至啃半颗水萝卜,他啃整颗,结果自是得罪了那不肯受委屈的娇贵胃口,半夜时疼得一脸青白,千百个不甘心地仰仗了余燕至烧来热水,一碗下肚才算回魂。
以前跟在庄云卿身边的只有何英,他一向自我感觉颇好。师父教授的他能过目不忘、举一反三,余燕至刚来时也是处处逊他一筹。何英想不到余燕至何时有了把好力气,可以轻易夺取他的剑,可以一拳打得他头晕眼花。
何英开始每日溜到灶房后劈柴。
他手腕绑着铁砂袋,最初四五下才能将柴劈裂,半个月后渐渐缩短到了两三下……可单是那铁砂的分量便不轻,他又过于急进,不多久连握着筷子都会手颤。庄云卿察觉后不住摇头,想出言责备,然而瞧见他粗肿了一圈的小臂又极是心疼,无奈下只得喝令他不可继续。
何英应承得恭敬而惭愧,当晚却又摸去了柴棚。
他与余燕至同吃同住,任何细微的变化都逃不过对方眼底,但余燕至不言不语,只在心里想,何英是争强好胜不肯轻易服输的。
待何英离去,余燕至便于屋中打坐炼气,回想师父传授的口诀与要领,使内劲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不知不觉,屋外响起“沙沙”之音,仿佛脚踏枯叶,窸窸窣窣不绝于耳。余燕至缓缓睁眸望向窗户,窗上贴着两只小兔,一只彩纸剪成的精巧美丽,一只随手撕出的简陋粗糙……望了会儿,他走下床,找出屋中唯一一把油纸伞,在微凉夜雨中上了山。
雨水无声无息渗入土壤,似乎从未来到,然而细细去听,那打在树叶间的声音,落在油纸伞上的响动……它一直都在。
“沙沙——怦怦——”
天地之间,唯有雨声和他的心跳声。
渐渐地,这两道声音中融入了第三道声音,是斧头劈砍木柴的闷响。余燕至不觉加紧了步伐。
那背影出现眼前时,正是个举起斧头的姿势,斧头挥下,劈开雨幕,完整的木柴应声断裂。何英长长吐出口气,转身望了过来。
柴棚的支柱上点着根孤零零的蜡烛,烛火闪烁不定,在何英脸侧照出了橙红的轮廓。这人笑得像只洋洋得意的孔雀,虽然他的发梢已被雨水打湿,此刻的形貌更像只落汤鸡。他的目光依旧如雾般虚渺,有种无所谓的随意和寡情。余燕至迎着这视线走到他面前,稍稍送出臂膀,油纸伞便掩过了他头顶。
伞下两名少年,一个在笑,因为他方才一击便能劈断木柴。另一个也在笑,却似乎没什么原因。
回屋后,何英不情愿地用凉水清洗了身体,顶着湿发钻进两床叠在一起的被中。他刚为图方便脱得只剩亵裤,如今半裸地缩成一团,光听屋外雨声就觉冷进了骨缝。
余燕至洗漱完毕,瞧何英发上仍在滴水,便拿帕子替他擦了擦,然后躺在了他身边。
桌上还燃着小半根蜡烛,何英不让熄灭,说这样显得屋里暖和。
像之前每一晚一样,两人面对面躺着,余燕至轻轻揉捏他胳膊。何英心中惬意,想这段时间的努力总算见了成效,余燕至迟早是他手下败将……他越想越开心,简直有点心花怒放。
余燕至的手心干燥而温暖,这让何英十分贪恋,他舒服地小声哼着,忽然起了兴致。许久不做,他简直忘了这件事,一旦念及便有些迫不及待。
眼瞧何英挣开自己,右手伸进裤中动起来,余燕至一怔,愣愣瞅向了他半垂的眼帘。
何英摸了会儿手臂便不由颤抖,几乎使不上劲,他蹙眉抬起眼帘,正对上余燕至目光,抽出手,拉着对方手腕就往腿间蹭:“我胳膊酸,你摸我。”
余燕至不曾自渎过,但先前那件事已令他意识到,这处是不能叫外人摸的。
“快点,”何英扯了扯他催促道,“我这里难受。”
余燕至有些懵懂,有些好奇,还有些不情愿,可这所有在何英面前都没用。余燕至把心一横,权当替他揉手臂一般隔着衣裤摸了摸。何英有的,自己也有,不稀奇;稀奇的是何英那里热乎乎、胀鼓鼓,半软不硬地撑起了裤子,是真的和他不同。
余燕至惊讶地看着何英。
何英越发急躁,对这敷衍似的摸蹭失去了耐性,牵着余燕至的手埋入亵裤,将他的掌心按在自己挺立的事物上,然后心满意足地呼出了一口气:“这样舒服。”
余燕至全身起了层疙瘩,不是冷的,是烫的。他呆若木鸡地握着何英那小玩意,脑袋一片空白。
何英难耐地扭着腰,在余燕至掌心蹭了蹭,伸臂搂住他脊背,垂眸道:“动啊。”
动什么?怎么动?余燕至不懂,其实何英经验也少得可怜。当余燕至笨拙地从上滑到下时,何英紧紧揪住了他衣裳……比自己摸要舒服得多……何英天生的不肯受委屈,所以是天生的享乐者。
何英闭着双眼,轻声道:“重一点。”
手中的肉体越来越硬,不知不觉,余燕至后颈已冒出一层细汗。他不敢看何英的脸,只盯住了何英额前一缕湿发,那发丝不知是浸染了雨水还是汗水,在烛光下闪闪发亮。余燕至看得久了便觉眼角酸痛,他微微移开视线,眼底映出了何英轻颤的睫毛……一片无知无识的茫然里,他简直快要窒息,他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他觉得何英好象不是何英了。
何英在极度的快感中只是勾起了抿成一线的唇,他没有吐露呻、吟,仿佛不愿与人分享,甚至连喘息都隐在鼻腔。
余燕至渐渐感觉到何英紧绷了身体,落在自己背部的指尖陷入了皮肉。这感觉奇妙到诡异,好象他正手握何英生死,而何英则在向他求饶。片刻后,何英忽然贴近了他,下颔抵在他肩头,双唇似有若无擦过了他耳畔。何英的身体和声音都在颤抖:“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