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卫湛无奈,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他实在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让她误会的。
“你不是……”女鬼看着比他还迷茫,“你不是……我为何会在这里?张郎,我的张郎呢……”
卫湛看向卫翾,指望这个弟弟能给解个惑,卫翾却只是看着那女鬼,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目光却显得十分专注。
卫湛挠挠脸,心中思绪急转。
自家二弟该不会看上这个女鬼了吧?
不会吧?
莫非他喜欢这样的?
在他想到更离谱的事之前,卫翾开口了:“谁给你下的缚魂咒?”
卫湛一愣,松了口气。
原来如此。
女鬼一脸茫然:“什么……”
卫翾上前一步:“你从何处而来,见过什么人?”
女鬼迫于他的威慑,照实说了,卫湛思索着她所言城外祠堂的那两个年轻公子会不会其中一个是卫翊,毕竟蒋烈回来了,卫翊应当不会远才是。而卫翾的关注点却和他完全不一样。
“我带你去找他。”卫翾说出这话时卫湛和那女鬼都大吃一惊,一个是惊喜,一个就只有惊了。
他何时这么乐于助人,哦不,鬼了?
“真的吗?”女鬼激动万分,忘记了恐惧,朝他靠近一些,“我真的可以见到张郎?”
卫翾点头,从怀中拿出一块血色玉佩。玉佩红芒流转,缓缓流向那女鬼,没过一会就将她吸了进去。
“你……她对你有什么用?”卫湛问。
卫翾将玉收好:“是对你有用。”
卫湛更不懂了。
“半年前,城外发生了一起土匪劫杀事件,城中富商赵舒之女与随行下人皆命丧刀下。”卫翾看了看卫湛,问了句毫无关联的话,“你今日见过张文浩吧?”
卫湛有些懵,点了点头:“不错,还与他争执了几句。”忽然灵光一闪,他脑子转过弯来,“莫非……”
张文浩寒门出生,从一个落魄书生坐上兵部侍郎的位置,统共不到一年时间,才华有一些运气也不差,关键还娶到了官家之女,荫蔽之下自然扶摇直上,现是丞相肖乾林的得意门生,也是卫家的对头之一。
卫湛逐渐明白了卫翾的用意,问道:“可她怎么会找到我?”
卫翾道:“此鬼魂灵尚弱,虽操纵了蒋烈的身躯却易受他魂识左右。蒋烈一心想着来与你交差,加上你接触过张文浩,算是歪打正着。”
卫湛了然,道:“你打算怎么做?”
“你说呢?”
卫湛犹豫了一下:“我与张文浩虽在政见上有些不和,却也不必……”
“不必?”卫翾冷冷一笑,“日后你与老头子出征在外,尽管多留些军饷给他中饱私囊吧。”
“这……”卫湛还要说什么,卫翾已经走了。卫湛无奈把话咽了回去,回去看望蒋烈。
蒋烈已醒了过来,还有些懵,不知自己怎么忽然就从城外祠堂回到了将军府内,还是在少将军的房中。
“少将军,属下……”
卫湛打断他:“三弟呢?”
“三公子已在城外,明日即可进城。”蒋烈压下疑惑,将发生的事一一禀告。
卫湛思忖:“停云观,倒是盛名不小。”看看蒋烈,见他未受什么影响,不由对那还未蒙面便以缚魂咒救了蒋烈的高人有了几分好感。
蒋烈道:“据我观察,三公子请来之人轻浮贪财,难以琢磨,不知可否信任?”
“三弟救人心切,无论如何就让他试试吧。这么晚了,你回房歇息吧。”
“少将军,我怎会……无端在此?”蒋烈还是想问个清楚。卫湛想起方才他的模样,忍了忍,道:“没什么,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回房睡吧。”
蒋烈只得拱手告退,想到什么又退回来,面露纠结。
“还有事?”
“少将军,我……急需银两,可否预支一些?”
“多少?”
“五百两。”
卫湛笑道:“你怎需这许多,是想娶媳妇么?”
“不是。”蒋烈窘然,“是……是欠债。”
卫湛看他窘迫,也不再多问:“明日自去帐房领吧。”
“多谢少将军。”
将军府偏门外,广岫直打哈欠,卫翊拍门,半晌没人应,也难怪,他们来的太早,天都才是蒙蒙亮,更别说人了。
“你这样拍到什么时候,我来。”广岫不耐烦,拉开卫翊,把门砸得砰砰作响,就是睡的像猪也能醒了。
卫翊有些为难:“真人,轻一点,会吵醒大家的。”
“废话,不吵醒他们,我们在这站一天么。”
“……”
没一会传来了骂骂咧咧的声音,一个小厮开了门,对着广岫就是一通骂。广岫没理会,在他脑门上一拍,那小厮就转了个身,对着墙壁骂得唾沫横飞。广岫抬脚走进去:“让你骂个够——小子,快让你家下人准备好吃的,我快饿死了。”
忽然,他停了下来,凝神观察着什么,卫翊不敢打扰他,半晌了才听他道:“你这府中,妖气很重啊。”他指了个方向,问道:“你娘是住那边吗?”
卫翊看了看,摇头道:“不是,那是我二哥的别院。”
广岫皱眉,卫翊小心道:“我娘在那边……”
“等会,我还没吃饱呢,没法干活。”广岫拍拍肚子,“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懂不?”
卫翊只得领着他往厨房而去,走到半途,广岫忽然打了个激灵,停了下来。卫翊也停了下来,看着前面的人,叫了声二哥,默默退在一旁。
卫翾就是有这样让人觉得寒气森森好似坠入冰河的能力。
他在打量广岫,比昨晚打量女鬼更加细致认真。
广岫也在观察他,他不明白,他这一脸全世界都欠他钱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忽然卫翾抬手一挥,一道红光朝广岫面门击去。广岫不闪不避,右手捻起指诀,那道红光便在他眼前溃散,转而又凝成一只猛虎模样,再次冲来。
广岫后退了一步,两手结印,身前立时浮现一道白墙,那猛虎撞在墙上,呲牙咧嘴怒吼不已,却偏偏碰不到他分毫。
广岫暗暗庆幸自己聪明机智颖悟绝伦,不至于一开始就漏了底。见卫翊沉着脸,不禁疑惑:模样倒不赖,怎么会是这么一副目中无人狗也嫌的性子?
“二弟,莫要无礼,快收起来!”卫湛赶来喝止。卫翾甩袖,猛虎立时化为红芒散去。广岫亦是收功,看了看蒋烈,冲卫翊眨眼:“看吧,我就说他没事。”
卫翊见蒋烈无恙心下稍安,迎过去解释道:“大哥,这位是停云观的高人,我请来……”
“既是贵客,为何不走大门,我等也好整装迎候。”卫湛怪责得看看他,卫翊低头:“我、我想你们都还在睡,不想打搅……”
“你啊,如此失理。”卫湛转而对广岫赔礼,广岫大度不予计较,笑呵呵道:“好说好说,这几日不眠不休日夜兼程,可把我累坏了,闲话咱也别多说了,有吃的不?”
“这便让人准备。”卫湛拱手,“还请真人大堂就坐。”
大将军卫峥战功赫赫威名远扬,即便是广岫远避世俗也听过他的种种战绩,此时身处将军府,便是后院的小厮仆从亦有武功在身,前院充门面的侍卫更是个个威风凛凛,更别说两个锦衣玉带出类拔萃的将军公子,与朴实无华的卫翊根本是两个极端,让散漫惯了的广岫不由都被带了过去,腰板挺直了,不油嘴滑舌了,眼睛也不乱瞟了,瞧着像是个正正经经世外高人的样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 花半小时自己撸了个封面,自我感觉还不错哈,对这篇文也是一样,可惜……现实是残酷的……看电视麻醉自己去……
☆、第十二章
“停云观盛名远播,卫某素来敬仰,不知真人道号为何?”
“鄙人广岫。”又要提我师兄吧,有点创意行不行?
“莫非是玄惪真人……”
“他是我师兄。”是我师兄,不是你媳妇,别这么两眼放光。
“难怪难怪,真人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修为,实属难得。”
“一般一般。”看样子你也没比我大多少吧,老气横秋,废话真多。
“看真人风尘仆仆,想必旅途劳顿,真是有劳。”
“不劳不劳。”知道有劳,还罗里吧嗦?
“舍弟年幼不通世故,一路上给真人添了不少麻烦吧?”
“没有没有。”他不麻烦,你更麻烦。
“真人不辞辛劳特意赶来,实在感激不尽,若能解我府中危难,定有重谢。”
“好说好说。”你倒是敢不重谢试试……
“真人若有要求尽管提,必定竭尽所能。”
“那就有劳了。”妈的老子饿了!
在他皮笑肉不笑客套着的时候,卫翊沐浴更衣换了锦衣华服,静静进来,拣了下首坐下。广岫瞧他几眼,恩,这才有点官家子弟的体面嘛。
蒋烈领了那开门小厮过来,可怜的小子骂了小半个时辰早已喉咙嘶哑,根本停不下来。
“呦,抱歉,我给忘了。”广岫赶忙解开术法。
卫湛道:“下人失礼,怠慢了真人,理当受罚。蒋烈,带下去,杖责五十。”
“是。”
广岫不由咽口唾沫,再看卫湛虽然依旧翩翩有礼笑意殷殷,在他看来却犹如笑面虎,不知何时会露出獠牙来。
怎么就因为一只人畜无害的小老虎就深入虎穴了呢?
看看卫翊,依旧垂着头,好像什么都和他没关系。
靠不住啊靠不住。
好不容易下人摆上宴席,广岫方才的矜持跑了个精光,狼吞虎咽根本顾不上形象。卫湛喝着酒微微含笑,蒋烈静立一旁,瞥他一眼,十足的蔑视。卫翊担忧母亲没怎么吃,卫翾两手拢在袖中更是碰都没碰,一桌子佳肴都进了广岫的肚子。
然而他似乎吃得太忘我,没注意到他吃的东西竟然都变成了蛇虫鼠蚁各类虫豸,有些还在活蹦乱跳。
眼看一只老鼠被咬下了头鲜血淋漓,卫翊白着脸,小心观察广岫,一旁服侍的丫头强忍着才没让自己吐出来。
“啊,吃饱了……”广岫心满意足得喝了口满是蛆虫的酒,打了个嗝。他边上一个丫鬟实在忍不住捂着嘴干呕起来,在她看来此时的广岫和怪物没两样。
“别怕别怕,障眼法而已。”广岫好心拍拍她的背,又看看卫翾:“其实吧,耗子肉鲜香滑嫩亦是肉中上品,二公子若是有心,改日可以好好给我备上一桌。”
卫翾面无表情,压根不搭理他。
卫湛笑道:“真人果然道法高深,佩服佩服。”
“谬赞,还真不是我厉害。”广岫翘着腿抖抖,“这种把戏,几年前我也挺喜欢玩的。”他瞥瞥蒋烈,笑吟吟打招呼,“蒋侍卫别来无恙啊。”
蒋烈显然更不想搭理他,别过头去。
“哎呦,看来蒋侍卫外强中干,年纪轻轻这记性不行啊。”广岫摆摆手,“罢了,不知昨晚随你而来的女人如何了?没让蒋侍卫你做出什么越矩之事吧?”两眼却看向卫湛,卫湛徉装咳嗽。
“你说什么……女人?”蒋烈一脸懵。
卫湛道:“那女鬼已被收复,无甚大碍,真人挂心了。”
广岫笑道:“哦,有这位不得了的二公子在,自然是不算什么了,没伤人就好,好在那女鬼不算凶厉,不过痴心成魔,见着谁都以为是她的情郎呢。”
“咳咳,是啊……”卫湛继续咳嗽。
蒋烈一脸迷茫:“少将军,您说什么女鬼……”
“没什么。”
蒋烈见几人神色暧昧,连素来不苟言笑的二爷都掩唇微露笑意,越发觉得不对劲,想起昨晚之事,自己无端到了少将军房中,甚至衣冠不整……
莫非……
他脸色大变,正欲请罪,卫湛摆手制止,转身对广岫道:“不知真人是否歇够了,可否……”
“好吧。”没好戏看了,广岫只得起身,卫翊显然等候许久赶忙带路,几人来到东厢角落的偏房,还未走近广岫就能闻见扑鼻而来的腥臭腐败之气,大门窗棂处处贴着黄符,贴得时日不短,许多都已破败,衬上荒凉的院落与瑟瑟冷风,更添凄凉诡谲。
“噗,这谁贴的?你啊?”广岫憋着笑,看向卫翾,眼睛忽闪着,仿佛只要他点头,嘲讽的话就会一溜地窜出来。
卫湛怕二人又争锋相对,便道:“不是,是以往请的除妖师,说是可以驱邪避祸,不知有何问题?”
“哦,没什么,就是傻了点。”广岫摸摸鼻子,推门进屋。
见他悠哉悠哉,卫翊想起以往请来那些人,不是胆小如鼠就是不自量力,3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有些甚至还没靠近就被熏跑了,庆幸自己这次请对了人,然而他刚跨进门槛,广岫就大叫着扑了过来,撞了他一个踉跄。
“我的个乖乖,也太恶心了吧……”广岫扶着门干呕,哪还有方才的胸有成竹。
卫翊心沉了下来,步步走到床边,不顾地上散落蠕动的软虫,双膝跪地,眼泪滚落下来。
“娘……”
早已被脓水染得污秽不堪的床上,溃烂得看不出原貌的女人动了动眼珠,混浊的眼中眼泪缓缓滑下。一条沾满血污的长虫在她脖子上悠然爬过,又慢慢拱入皮肉之内。
除了头以外,女人身上爬满了这种软虫,在她的身上进进出出,仿佛这具躯体就是它们的家。
卫翊捏紧了拳头,猛地扑上去,扯开那些长虫吼道:“滚开,你们都滚开……不许伤害我娘……不要伤害她……”
“你不要命了!”广岫冲过来拉开他,打开他身上的虫子。
卫翊推开他,哭道:“你骗我,你说你会救我娘的!你骗我!”
自相识以来卫翊一直都是清淡软和的模样,这还是头一次如此失态,广岫知他是确实对自己失望心寒了,心中一阵愧疚,上前抱住他往回拖:“我什么时候说不救了!”看卫翊满脸泪痕,他暗怪自己刚才怎么就没忍住呢。
吸了口气,他哄孩子般拍着他的背:“我刚才就是吃太多了,有点反胃……你别急,我会想办法。”
“真的?”卫翊身躯瘫软下来,死死抓住广岫的手,见他点头才安心。
广岫来到床边,捻起一条长虫端详半晌,拿出一张符纸,只是一抖,符纸霎时燃起蓝火。他将符纸扔到床上,火势瞬间蔓延,将女人身上的长虫烧灼干净。
卫翊面露欣喜,正要过去,广岫拦住他:“先别靠近。这是蛊虫,以人体肺腑为宿,时时生息绵绵不绝,这只是暂时的。”他又拿出一道符,咬破指尖沾了滴血在上头,贴在女人胸前,可暂时压制蛊虫再生。他好似察觉了什么,轻轻打开女人的嘴,见她口中含有一块墨玉。
他回头看了看卫翾,后者半倚门边静静立着。卫湛适时解释:“这是二弟放入的墨魂玉,说是可以阻止蛊虫入脑,拖延些时日也好。”
广岫点点头,卫翊感激得几乎想要下跪:“多谢二哥!”他没想到这个素来冷酷的二哥竟然也会帮自己。卫翾却瞥都没瞥他一眼,转身走了。
蛊虫暂时抑制,卫翊便时时照顾在母亲榻旁,广岫无事便在将军府闲逛起来。行过后院,见十来个家丁正在练武,教授之人便是蒋烈,他走过去打招呼,直接扔了顶高帽过去:“蒋侍卫年纪轻轻器宇轩昂,武艺更是高强,实在难得。”
蒋烈淡淡应了一声,并不多加理睬。广岫笑着站在一旁观看,蒋烈只觉芒刺在背浑身不舒坦,转头看看他,广岫笑道:“蒋侍卫自便,不必管我。”
蒋烈走过去,拿出一叠银票拍在他跟前:“五百两,你我两清。”他其实还想说句你离我远点,没说出口。
“哎呦,这是做什么……”广岫接住银票,假意客气了几句,不动声色揣进怀中。蒋烈吩咐家丁自行练习,抬步离开。广岫跟上去:“蒋侍卫留步,我不是来讨帐的,有事相求。”
蒋烈停步,等他说下去。
广岫道:“不知府中可有信鸽?”
蒋烈道:“自然是有。”
广岫取出一封写好的信笺:“我有一封书信欲传往万毒谷,劳烦蒋侍卫了。”
蒋烈接过信,脑中浮现那段不愉快的经历。
广岫难得认真道:“事不宜迟,还请用上最快的信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