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商遇大方地笑,露出标准的八颗白牙,“以前见你没戴眼镜,你是近视吗?”
“远视。”傅庭川先天性老花眼,不是特别严重,眼镜平时只上课的时候戴,商遇见他应该只在课外,自然没见过他戴眼镜的样子。
他们平时只打过照面,没说过话,虽然彼此都是医学院的“名人”,不过一直也没正式互相自我介绍过,商遇对傅庭川来说充其量只是个陌生人。
赶在商遇再次说话之前,傅庭川礼貌地笑了笑,说自己还有事,先行一步。
商遇表情有点发愣,木讷地点点头,说“好”。
“当个帅哥就是好,低头不看路都有超级大美女撞到怀里。”佟于皓来还车的,车就停在不远处,坐车全看见了,等到傅庭川坐进来,一秒不待地笑着揶揄他,“可惜商大美人不知道,我们傅公子不近女色,只好男色。”
“你什么时候说话这么酸溜溜文绉绉了……”傅庭川摘下眼镜,放进眼镜盒里,抬手下意识想拿眼镜支架上的墨镜,没想竟摸了个空。
傅庭川干净的指腹敲了敲支架,默不作声地转头看着佟于皓。
佟于皓刚把车倒出来,愣了愣神,差点磕碰到旁边的垃圾桶,完全没注意到他的眼神,只顾自己嘀咕:“你这车我还真不会开。”
“我的墨镜呢?”傅庭川抬了抬眉,说,“丢了还是坏了?”
“啊,墨镜啊……被你前男友拿去了,忘还回来了。”
傅庭川扯了扯嘴角,冷冷地开口:“鬼扯吧你,程时逸从不戴墨镜,他不喜欢那玩意儿。”
“今时不同往日了,我骗你干什么!”
恰巧前面有一波人刚从食堂出来,佟于皓踩住刹车等着他们过去,一边回头看着他说:“那家伙出了趟车祸,真的很不正常。”
傅庭川不置可否一笑,还是低头翻着那堆资料,没搭理他。
“就知道你不信。”佟于皓叹了口气,“你知道他今天和我说什么了吗?”
纸张翻过一页。傅庭川的嘴唇微动:“说什么了?”
“他说!他打算和你彻底say goodbye了!再也不缠着你了!”
傅庭川捏着薄纸的手上的劲头,忽然加重了一点,再松开来时,边上已经卷起了一个小角。
他的语气淡如空气:“他想通了挺好。”
他们通过这个圈子里共同认识的人结识,自然而然在一起,到现在交往三个月,程时逸敏感多疑,极度缺乏安全感又黏人,两人性格实在不合,分手是傅庭川一个礼拜前提出来的,程时逸从那时缠他到车祸前,就是不肯分手。
佟于皓是傅庭川的高中和大学同学,又和程时逸从小相识,其实两人关系也并不算特别要好,至少是比不上佟于皓和傅庭川的。不过人在绝望的时候总是病急乱投医,程时逸当时求着佟于皓在傅庭川旁边扇耳旁风,佟于皓没忍心就答应了,算是给自己刨了个巨坑。
“是啊,好聚好散,挺好,你好我好大家好。”
傅庭川把手里的笔往前一扔:“你到底想说什么?阴阳怪气的。”
佟于皓深吸一口气:“我还是不放心。之前的车祸也挺严重的,那个富二代到现在都昏迷不醒呢。程时逸之前还和我说觉得记忆有点乱,我怕他有后遗症什么的。”
那小子那时候刚醒就看着挺灵光的。傅庭川回忆了一下病房里的场景——虽然,好像是有那么点不寻常,究竟哪里不对劲,倒也说不出来。
傅庭川估计要是自己真一点都不管程时逸死活了,佟于皓能和他从今年唠叨到明年。于是傅庭川在佟于皓开车把自己送回家后,坐回了驾驶座把车调了个头,往程时逸家驶去。
傍晚时分,太阳快落山了,晚霞的余晖洒在空旷平坦的道路上,傅庭川没开空调,车窗半开着,风带着盛夏白日的余温吹进来,温热暖人,又不至于流汗。
傅庭川很喜欢开这条路,够安静,总是很少看见行人和旁车。
程时逸的家在这处临近拆迁的古城区,他们家是少有的几家钉子户之一,程妈妈虽然瘫痪在床多年,但脾气依旧固执,曾扬言“我在房在,房倒我亡”,因此这么多年了,程时逸两母子一直住在破旧的老房子里,遇上大雨天屋子里还会漏雨。
傅庭川把车停在路口,刚下车转了个身,眼神的余光无意中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穿着水蓝色衬衫的程时逸垂着脑袋站在路边的ATM机前,他的个子很高,所以低头时背部微微佝偻。头发好像剪过了,和昨天不一样,完全换了个发型,两边剃掉了些,前面有点翘,倒是有点像那个傅庭川忘了名字的富二代了。
傅庭川走过去叫了他两声他都没应,第三次的时候顺便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缓缓转过头,脸上是不耐烦的神情。
看到傅庭川的那刻,他的表情僵在脸上,然后迅速地收住:“你怎么在这?”
傅庭川的眼神稍稍往下,发现他的衬衫扣子从上往下数居然解了三颗,露出一片白皙的皮肤和两边精巧的锁骨,无疑是性|感撩|人的,不过完全不是程时逸从前的风格。
他是个规整的人,往常总是规规矩矩地全扣,只有在很热的时候会解开一颗。
再看衬衣下摆,一边塞到了黑裤子里,一边空荡荡地飘在下面,留出一大截。饶是这样看过去,完完全全是个风|流的浪|荡|子。
要不是因为那张脸,傅庭川绝对不敢承认眼前这个人是程时逸。
傅庭川摸了摸鼻子:“我来找你拿回墨镜。”他看了看ATM机的显示屏,上面仍停留在输密码的界面,“取钱?”
“啊……是。”
这时候太阳都要落山了,温度比白天降下了好多,可两人四目相对,徐越整个人还是紧张的像只全身毛都立起的野猫,没一会儿衬衫后面就湿透了。
他怎么这么倒霉,好不容易在那个“贫民窟”找到张□□溜出来取钱,密码才刚?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浯硪淮危捅徽馕辽窀搅耍?br /> “墨镜在我家里。等会拿给你。”
徐越觉得自己这句话没毛病,正常人不是应该听完就转身避嫌了吗?!他好歹也是在取钱啊!可傅庭川呢,不仅没动,还抱胸靠在身后后面的挡板上,一副“我等你”的样子。
这他妈还玩个屁啊!
徐越不再多做考虑,果断把卡退了出来,放回裤子口袋里。
——哦,那个“GUGGI”的钱包已经安静地躺在路边的垃圾桶里了。
傅庭川把手臂放了下来,调整了一下站姿,目光淡淡地停在他的脸上:“不取了?”
徐越尬笑了一下:“忽然想到这张卡里没钱了,回头换一张再说。”
理由牵不牵强不重要,傅庭川信了就没毛病。话又说回来,正常人哪会想到21世纪还真有灵魂交换这回事……
傅庭川和徐越一起走去程时逸家里拿墨镜,那段路走着也要将近五分钟,两人愣是一句话都没说。
徐越脑子里想的东西太多了。□□密码不知道要去银行办理密码挂失,也不知道卡里有多少钱。之前徐越实在受不了程时逸那个土不拉几的发型,就去街口的理发店花十块钱重新做了个发型,之后吃了碗十块钱的海鲜面,现在口袋里全部资产只有五块钱。
徐越从小到大就没那么穷过,从小学开始徐腾辉给零花钱哪次不是百元大钞,就没把小票子放在眼里。哪像现在,捏了张五块钱的纸币就像捏着命根子,还不敢撒手。
还有程时逸家那个破房子,小的要命,还没他之前的卧室大。他刚走进去的时候差点没被那阵霉味熏死,还有程时逸他妈,头发白了一大半,脸上的皱纹能夹死蚊子,像有六十岁了,躺在床上形容枯槁,一见到他就两眼放光喊着让他过来,摸着他的手掉眼泪,嘴巴里喋喋不休念叨的什么东西徐越一句都没听进去,只觉得烦。
到了家门口,徐越打开生锈的防盗门推门进去,拿过鞋架上的墨镜递给傅庭川:“喏,给你。”
傅庭川接过墨镜放到背包里,再抬头,徐越正心不在焉地东看看西瞄瞄,见他站着不动,皱起眉头问:“还有事吗?”
“没事。”
没事你他妈还不滚啊……
徐越按捺住心里的情绪,“哦”了声,语气生硬地说:“那就这样,慢走不送。”下一秒便完全无视了傅庭川略显讶异的眼神,把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徐越背靠着门板抑制不住地无声大笑,一种报复得逞的小心思窜出来,他转过身,低头往猫眼里看。
门外,傅庭川的脸慢慢发红,再渐渐转白,脸色难看的要命。
徐越啧啧的叹:不高兴了吧?很不服气吧?想打人吧?他现下最满意的一点就是,傅庭川对他再不爽也束手无策,谁叫他现在是程时逸呢……
里屋忽然传来一声低低的叫唤:“小一啊……”
徐越现在一听到程时逸母亲朱虹沙哑的声音就浑身起鸡皮疙瘩,“小一”应该是程时逸的小名,反正这老太叫他准没什么好事,他刚到家时就说要小便,让徐越帮她放便盆,徐越可是含着金汤勺的大少爷,平日里十指不沾阳春水,手忙脚乱的,好不容易完事后差点把便盆里的尿全部洒出来。
这屋子里有很重的老房子的腐朽霉味,朱虹常年卧病在床,身上的古怪味道更甚,头发油的厉害,徐越甚至都怀疑她最近有没有洗过澡。
他走到朱虹的房间里,站在她床前,一个“妈”字死也憋不出来,只是干巴巴地问:“什么事?”
“刚去哪了?吃饭了没啊?”
朱虹的眼睛可能不太好,没什么□□,只是望着徐越站的那个方向。徐越那句“吃了”说出口才忽然想到什么,语气生硬地问,“你吃什么?”
朱虹脸上的笑容很祥和:“老样子,帮我下碗光面就行了,倒一点酱油。”
徐越站在逼仄的厨房里,一脸茫然,完全不知道要干什么。他稍有洁癖,见不得一点污浊的东西,帮朱虹用便盆上厕所已经是他的极限了,这时望着满是油垢的厨房、锈迹斑斑的平底锅,胃里翻江倒海的。
他没想到程时逸家会穷到这个地步。不对,应该说站在云霄上俯视众生的徐大少爷完全没料到21世纪还有人过着这样的生活!他妈的连个冰箱都没有,更别提微波炉了!空调他早就找过,没装,家里就两台电风扇,一台在朱虹房间,一台在程时逸房间,都是老爷货,一工作就吱嘎吱嘎地叫着,也不知道有这么带劲的伴奏怎么睡得着……
塑料袋里倒是有一卷挂面,徐越忍着恶心扒拉出一个汤锅,用水冲了几遍,然后开煤气,烧水,下面。
徐越会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等把面放进去后,徐越把锅盖盖上,自己坐在一边继续研究程时逸的山寨机。好在程时逸还算是个现代人,有支付宝,余额里有三百块钱,估计能撑个两天……
徐越拿着手机就容易出神,忘了时间,等到想起在煮面这回事匆匆关掉煤气灶,面早就烂成一坨了。
徐越给朱虹的“官方解释”是“面的质量不好”,朱虹也不知道信没信,只是笑眯眯地说:“我牙不好,就爱吃烂的。”
朱虹是下半身瘫痪,勾着徐越的脖子坐起来后,没几分钟就把那碗面吃完了。
等到徐越把碗筷放回水池里,整个人热得汗流浃背快虚脱了。徐越刚回房间坐着吹了一会儿电风扇,隔壁的朱虹又在叫他了。
徐越有一种破口大骂的冲动,可又不得不忍着,对着朱虹语气也好不起来了:“你又怎么了?!”
朱虹愣愣地看着他,然后摇摇头:“没什么。”她说完哆哆嗦嗦地从枕头下摸出两张一百块的钞票,伸手递给他,“前两天你金伯伯来看过我,你拿着。”
什么金伯伯银伯伯徐越没听过,不过见到了久违的钞票,徐越心里乐开了花,毫不客气地接了过来,连“谢谢”都没说就乐呵呵地走出了朱虹房间。
今天一天过得这么憋屈,又是把屎把尿又是刷锅煮面的,徐越觉得怎么着都该好好放松一下。不然到了他和程时逸换回来的时候,自己该忘了从前是怎么一副潇洒的做派了。说不定还会染上程时逸那副穷酸味,那就太可怕了。
入夜,徐越走出家门,叫了辆出租车,决定一个人去酒吧喝酒。
作者有话要说: 徐越同学目前还是个“我爸是李刚”的混小子,大家宽容点,看他后面表现(⊙o⊙)
☆、第5章
徐越常去的那家酒吧在城东,离程时逸家有点远,打个车就花掉了徐越五十多块。揣着一百多块钱进酒吧的感觉不特没安全感。徐越在吧台前坐下,人生第一次——点单之前还要看价格。
徐越点了一杯最便宜的鸡尾酒,一百块一杯,喝了一小口就没了三分之一,味道还特别冲,和以前喝的天壤之别。徐越眉头紧锁,刚想拿起杯子喝第二口的时候,一边的调酒师送了一杯新的鸡尾酒过来。
“这是那边那位先生请的。”
徐越朝着调酒师指的方向,转头望过去,只见一个穿着白衬衫打着格子领带的中年男人正冲着他举杯微笑示意,徐越的嘴角僵了僵,回过头来,对调酒师说:“我一杯倒。”却也没提一句拒绝的话。
他们那伙人从前经常来酒吧喝酒,谁看中了哪个妹子就请人家喝酒,都是家常便饭了,虽然徐越没做过这种事,不过套路嘛,他都懂的。那中年男人看着他的眼神禁|欲又闷|骚,他现在顶着张程时逸的小白脸,被变|态老Gay看上倒也不奇怪。
可没想到,徐越没搭理那人,那人过了会儿却主动过来了,手里的酒杯碰了碰徐越的,笑着说:“怎么不喝?”
徐越把自己的杯子挪开,不冷不热地说:“别。我有女朋友。”
“我也有老婆,我还有儿子呢。”男人的手搭上徐越白皙的手腕,在上面暧|昧地揉了揉,“那又何妨?”
徐越恶心坏了,整个人一震,甩开他的手,一脸戒备:“我都说了不要!”
“装什么装啊,看你细皮白肉的样子,进门第一眼我就看出来你是同道中人。”男人凑近他的脸,在他耳畔轻轻地吹了口气,低声说,“放心,我很大,技术也很好。”
那人话音刚落,徐越猛地推了他一把,没等他反应过来,一个凶猛地拳头毫不客气地向男人的脸砸了过去,四周的惊呼和尖叫应声而起,男人从高脚凳上踉跄着摔了下去,疯狂地嗷叫了声,捂着右脸和脱臼的下巴含糊不清地喊:“我□□妈!”
徐越从凳子上一跃而下,抬腿冲着他的下|身猛踹了一脚,黑着脸冷冷地开口:“等我把你废了,我看你拿什么操!”
徐越的愤怒像火一样直冲天灵盖,卯足了力气想再补一脚,可就在这时,不知从哪冲过来两个穿着保安制服的大汉,一拉拽住了他的胳膊。
酒吧的老板火急火燎地走出来,把那个男人扶起来:“对不起啊白先生,我我我……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说着便让旁边的两个服务生左右各一边搀扶住那个男人,男人佝偻着背,疼得直不起腰来,对着徐越愤怒地伸出手指,牙缝里却是一句话都挤不出来。
这才出院第一天,徐越版“程时逸”就闯了个大祸。
晚上九点的派出所里,不时有打扮时髦或是流里流气的年轻人被民警带进来,徐越坐在角落里,眼神扫过那群人的脸,其中有几个他还认识,混过一阵,家里有几个钱,因而进了局子还是敢冲着民警大小声,一副嚣张跋扈的样子。
徐越好像看到了自己的曾经。
可惜啊,那时他怎么都不会想到竟然有一天沦落到苦逼兮兮地在派出所,连个能打电话的人都没有。
“程时逸,跟我过来。”刚带着他的小民警此时走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人来找你了。”
徐越木木地抬头,然后慢慢地站起来,拍拍裤子,茫然地跟着小民警走到了外面的大厅。
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傅庭川。白衣黑裤,面色冷淡,手插|在裤兜里随意靠着墙站着,极平常的动作,却有一股别样的风|流气质。
徐越走过去,傅庭川转头望着他,眼神晦明不定。徐越咳嗽了声:“你怎么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