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指在车窗上轻轻扣了扣,徐越把车窗降下来,换上一副慵懒的面孔:“哥们儿,什么事啊?”
章恕此时已经把摄像机捡了起来,看到那男子的时候整个人一怔,徐越威胁似的横了他一眼,章恕低头,乖乖装隐形人。
那人把徐越的墨镜拿下来挂在他的领口:“下次打人记得自己上。”他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说话的时候眼睛死盯着徐越,眼神极具压迫感,一字一句,像是一个个致命的棋子,掷地有声,“没种单挑,就别搞这些玩意儿。”
他说完就走,程时逸那个怂包跟在他身后,回头看了徐越他们一眼,又迅速别过头,慌慌张张的样子,像个小媳妇。
“我!操!他!妈!”等人走远了,徐越终于抑制不住愤怒地大吼了一声,双拳猛地砸到车窗前,把章恕吓了一大跳。
“阿越……”
徐越感觉自己胸腔里有一把火轰隆隆烧着,他还从未这么生气过,整个人都快炸了。那人的神情语气,无不暗示着他对他们的态度:鄙夷。
徐越对别人的讨厌无所谓,也可以无视外界对他的评价,可他是个骄傲到死的人,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别人看不起他。
士可杀不可辱,徐越不知道那男子是谁,只好让蒋映周查,蒋映周也不知道怎么办事的,愣是什么都没查出来,徐越只得把心里的怒火和仇恨转嫁到了程时逸身上,他这会儿比徐俏还恨程时逸,恨不得把他挫骨扬灰。
没经过什么挫折的富二代,心眼大抵都是针眼一般小。徐越偏偏是个犟脾气,最吃不得激将法,一晚上左想右想,决定第二天自己去堵程时逸,顺便搞清楚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货是哪滚出来的。
根据蒋映周的情报,程时逸每周末晚上八点会去一个叫“时光”的酒吧打工到一点下班。这天晚上下着倾盆大雨,雷电交加,徐越在家磨蹭到零点出门。临走前连微还是在打麻将,嘴里念叨着:“和你爸一个样,不着家。”
徐越不置一词,“砰”的甩上门。
雨太大了,雨刷器形同虚设,轰鸣的雷声没断过,身后的喇叭声都听不清,徐越的车开得前所未有的慢,好不容易到了酒吧所在的街道,就在徐越准备掉头停车的时候,前方车辆的远光灯忽然照了过来,紧接着,一声巨大的喇叭声如同惊雷般响起,徐越猛地一惊,眯起眼睛。
不知从哪冲出来的集装箱车打横冲了过来,徐越猛打方向盘,在千钧一发之际和对车擦身而过,他刚松了口气回过神来,前方却突然出现一个人影,“砰”的一声,直接猛力冲上了他的车!
那人整个人扑在他的车窗上,脸贴着玻璃,嘴角和鼻子里都流出了鲜血,徐越恍惚间觉得这面容有点熟悉,下意识猛踩刹车,可车还没停住,下一秒,刺眼的车灯再次闪过,那失控的集装箱车从侧面撞上了他的车门!
徐越感觉到一阵剧痛,随即便失去了知觉。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此时,雨势已经变小。
徐越疲惫地睁开眼睛,身上哪哪都痛,哪哪都是湿的,被雨水冲淡的血腥气在鼻间蔓延开来,徐越想伸手抹一把,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他此时……居然整个人都是趴着的!
徐越一惊,抬了抬头,眼神自然的目视前方,却在下一刻几乎吓破了魂!
——隔着车玻璃,他看到一张自己的脸。满布鲜血,一侧脸颊下还插着一块碎玻璃!
徐越整个人一哆嗦,从车前盖滚落下来。
四周响起了警笛声和救护车的声音,徐越睁大眼睛看着漆黑的夜空,一滴滴冰冷的雨水毫不留情地砸向他的脸,他感觉到说不清楚的酸疼,还有,一丝莫名的悲伤。
他的视线模糊了。
“程时逸!程时逸!”
徐越的面前出现了几个模糊的人影,他看不清楚他们的长相,只知道其中有个人不停地喊着一个不是他的名字,还伸出手拼命拍打他的脸。
那声音,有点熟悉。
低沉的,磁性的。
曾经带着挑衅的,这会儿却充满慌张。
他们在叫谁?
程时逸是谁?
他是徐越,他不是程时逸。
作者有话要说: 看文愉快(*  ̄3)(ε ̄ *)
☆、第2章
徐越从未做过这么长的梦,梦里见到的面孔都是陌生的,可看着他的眼神却是熟悉而满富温情。无数双手抚过他的脸,含情脉脉的叫着别人的名字。
——“程时逸”、“程时逸”……
徐越猛然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是白花花的天花板,鼻子闻到的是消毒水的味道,他扭了扭头,果然看到在病房里忙活的小护士。小护士背对着他不知在干什么,直到走出病房门都没回头看他一眼,因而也没发现他已经醒了。
徐越的一只手扎着针在吊盐水,另一只手抬起来揉了揉脑袋。这样看起来,他身上并没有什么伤,虽然稍稍动一下就痛。
徐越没有失忆,知道自己昏迷前出了车祸,也记得那个现在想起来依然浑身发抖的场景:他看到了自己的脸。
他现在清醒了,自然而然觉得那只不过是自己经受猛烈撞击后一时脑袋进水产生的错觉。他怎么可能看见另一个自己呢?
徐越放下自己揉脑袋的手,在眼前晃过的时候,忽然觉得这手有点怪异。手指纤长,骨节太细,细皮白肉的。他张开虎口看了看,第一眼就呆住了。接着又里里外外凑近着仔细琢磨了一番,之后换了只手接着找,找来找去,都没找到那个伤疤。
那个疤痕是拜你他那个不靠谱的妈所赐,在他尚在襁褓的时候,连微抱着他打麻将,一边还抽着烟,不一不小心烟头就烫伤了他的虎口,这疤一留就是二十多年。
“不可能啊……”虽然只是个疤,可徐越冥冥中觉得这是件了不得的事,越找越急,额头上渗出了冷汗。
就在这个时候,病房里走进来一个男子。
白T恤和卡其色的裤子,宽肩窄腰大长腿,一脸的冰碴子,徐越懵了一下,立马反应过来这不就昨天那个和他挑衅的小子吗?!
他本来就掘地三尺的找人呢,这会儿这小子自个儿蹦出来,“屈辱”的记忆涌上心头,徐越刚想发作,哪知那人忽然伸手,有点迟疑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徐越傻眼了,愣愣地看着他。
这又是哪出?!
“你别误会,我过来,是看在我们好歹相识一场。”
徐越抬了抬眉。
有意思。他之前怎么那么眼瞎没发现这人是个神经病?他们不过就见过一次面,还差点火候就打起来了,才隔了一个晚上,这神经病就来和他称兄道弟了?!
徐越刚想出言嘲讽,那人又说话了:“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时候。撞你的那个富家子还在抢救室,集装箱车司机当场身亡,那路段没有监控,事故原因还在调查。你是唯一没什么大事的。过会儿会有警|察过来给你做笔录。”
那人的语气淡淡的,徐越听着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但是究竟哪里不对劲,他又说不上来。徐越清了清嗓子,说了一个“你”字,忽然哽住了。
等一下。
这个声音,不是他的。
徐越咳嗽了一声,再说了一个“我”字。
不行,还是不对。
“程时逸,你怎么了?”那个人皱了皱眉,放在他肩膀上的手陡然握紧。
徐越一阵晕眩,差点从床上滚了下去:“你叫我什么?”
这下他完全懵逼了!这个声音,分明是另一个人的!声线柔和,但是仔细听能发现带着一丝沙哑,是低沉的男中音。
“程时逸。”那人眸光一闪,神色又冷了半分,咬牙切齿地说,“你别玩我。睁大眼睛看看清楚,我是傅庭川。”
程时逸?傅庭川?
程时逸。傅庭川。
前面那个名字徐越记得,是徐俏喜欢的那个穷小子,后面那个,他完全没印象。他只记得车祸最后一刻,程时逸那张在自己车窗前的布满鲜血的脸,还有冲他直直撞过来的集装箱车。接着呢?接着他就失去知觉了!
那为什么这个人叫他“程时逸”?
徐越的太阳穴突兀地跳了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席卷了他全身。饶是这么热的天,他突然感到一阵彻骨的凉意。
徐越缓缓地转头望向一边的窗户。
黑夜中,紧闭的窗户上陡然倒映出他的面容。
干净利落的短发,清俊的眉眼带着柔和的弧度,鼻梁削挺,嘴唇薄而翘……不对!不对这不是他!他不是长这样的!
徐越摸了摸自己的右脸,玻璃窗映出的那人也摸了摸自己的左脸,完全是一模一样的动作!
他……他变成了程时逸???!!!
“你好像还不是很清醒。我去叫医生过来帮你检查一下。”傅庭川冷淡的声音再次响起,徐越连应都不想应,只呆呆望着窗户摸着自己的脸,一边轻声嘀咕“不可能”、“不可能”。
等他回过神来,傅庭川已经走出了病房。
徐越疯了似的把手上的吊针拔了下来,没管涌出来的鲜血,拖鞋都没穿赤着脚就狼狈地跑进卫生间,一气呵成的把门锁住。
然后他对着卫生间的镜子,缓缓抬起自己的头。
就像是千万道雷同时劈向自己,徐越恨不得现在用硫酸冲个澡清醒清醒——没错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他现在确确实实在程时逸那个土包子的身体里!
徐越反应很快,震惊过后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问题就是:那他身体里住着的那个人,是程时逸吗?
听傅庭川的口气,好像自己的本体车祸受伤非常严重,还在抢救。
抢救……那就是说,“他”有可能会死。
如果“他”真的死了,死的究竟算是“徐越”,还是“程时逸”呢?
为什么一个车祸他就到了程时逸身体里?
他要怎么才能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一个个问题连珠炮似的在徐越的脑子里炸开花,徐越愈发头疼,而就在这个时候,卫生间外突然响起一连串的敲门声。
“程时逸!程时逸你在不在里面?”
徐越一听到那个名字就想抓狂,有一股撕了说话人嘴的冲动。可冲动归冲动,徐越嚣张跋扈,横行霸道到现在没给人暗地里做了是有原因的,关键时候,他还是能保持几分冷静。
这场车祸是怎么酿成的,谁对谁错尚无定论,他的本体还在抢救室里,是死是活也不知道,要是他现在贸贸然冲出去和别人说自己是徐越,别人会当他出了个车祸摔坏了脑子吧?
而且……徐越纠结握紧拳头,看着镜子里那张并不熟悉的脸——而且万一他的本体真的死了……虽然很卑劣,但是他还不想离开这个世界,他还没活够!
哪怕之后真的要以程时逸的身份生活下去,可至少,还是活着的。
徐越在一分钟之内就迅速把心态调整到最佳状态,深吸了一口气,走出卫生间。
门外站着一个医生和一个护士,看到他没事不约而同的送了一口气,傅庭川背靠着病房门看着他,眼神晦明不定,徐越刚触及到他的目光就心虚地避开,生怕文库(danmeiwenku.com)是完全免费的,要充钱请别相信,关闭即可,微信dmwk520大家务必都加上、有腐利。没有关注微信dmwk520的请尽快关注~避免网址河蟹换网址找不到我们~ 他看出点什么。
接下来医生带他做了一系列大大小小的检查,检查完都快天亮了,徐越脱了力,累得思维都要停滞了。
可这时候,他还万万不能躺下。
傅庭川全程陪着徐越做检查,一声不吭,等到回到病房里,徐越颤着声问傅庭川:“那个撞我的富二代……怎么样了?救……救活了没?”
妈的,问别人自己死没死,总觉得像个傻|逼!
傅庭川瞥了他一眼,语气冷冽:“早和你说过,收起你那些没用的善良。”
哈!哈!哈!徐越没忍住,嘴角悄悄弯了弯。
善良?!还第一次有人用这个词来形容他。
徐越心里啧啧不已,面上还要装出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其实应该也不是他的错……”这个装的好像有点太过了,徐越含糊着补充了一句,“至少不全是。”
“睡一觉吧。你妈那边,佟于皓去了。”
傅庭川说完就站了起来,一副要走的样子,徐越一惊,总算记起来程时逸有个瘫痪在床的老母亲,可那什么“佟于皓”又是谁?徐越在那一刻忽然意识到,他扮演个程时逸还得把他的人际关系网给搞清了,可徐越现在连这家伙家住哪里都不知道!
徐越扑过去,想抓住傅庭川,傅庭川敏捷的一闪,徐越只抓住个衣袖。傅庭川猛地转过头,眼神像要喷火。
徐越:“……”
咳咳,这程时逸和傅庭川的关系,好像不咋的嘛?是为了个妞反目成仇还是怎么的?他得好好琢磨一下怎么把话从傅庭川嘴里套出来。而且他必须牢牢抓住这根稻草,毕竟程时逸身边的人,他只知道傅庭川一个。
“你什么时候再来看我啊?”徐越压抑着胸口的恶心,作出一副“老子惊魂未定舍不得你走”的样子。
傅庭川抓住他的手腕,一脸嫌弃的把他的手拿开:“纠缠不清,有意思吗?”
纠纠纠……纠缠不清?!
谁他妈想来纠缠他了?!这个程时逸不仅敬酒不吃吃罚酒,还特没没眼力见的!这交的都什么狗|屁朋友!
傅庭川看着他,皱起眉:“你瞪我干什么?”
我不瞪你我还抱你啊!徐越感觉这个身体里不仅住了个自己的灵魂,还住了个狂犬病发病期间的狗,直想扑倒傅庭川把他给撕了。
不过……
识时务者为俊杰。无奈现在处于弱势,小不忍则乱大谋,他忍!他忍还不行吗?!
徐越挤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挥挥手,洒脱地说:“没,你走吧。谢了啊哥们,麻烦你到这么晚。”
也不知道他说错了什么话,傅庭川的眉头皱的愈发的深,徐越忍不住都想提醒他老这么皱下去不到三十岁额头就整个一“川”字了。
“不麻烦。”傅庭川冷冷一笑,然后转身一脸不高兴的样子走了出去。
他不高兴个屁!我还不高兴呢!
徐越心里有无数槽想吐,无奈现在连一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真正的孤立无援。估计傅庭川已经走远,徐越才从床上跳了下来,踩着拖鞋一路东躲西藏摸到了急诊区。
急诊区的小护士昏昏欲睡,脑袋都快垂下来了,徐越伸出手指,点了点小护士的脑门。小护士一惊,刚想恼怒地发作,看到徐越的脸,猛地收敛起了怒意,换上了一个标准的微笑:“什么事呀?”
徐越:“……”
行!程时逸这张小白脸还挺吃香。
“美女,请问昨晚上车祸送进来的那个年轻人,呃……叫‘徐越’,他怎么样了?”
“哦,那个富二代啊。”小护士冲他勾了勾手指,徐越挨近了点,小护士凑到他耳边,轻声说,“救活了,不过估计成植物人了,醒不了。人家老爸是腾辉地产的老总,就这一宝贝儿子,等着继承家业呢,这会儿急得要命,骂我们王医生和副院长无能,嚷嚷着要转院呢。”
确实是他老爸的做派。
徐越像被人在冬夜泼了一盆冷水,当下就懵逼了。
植物人啊,昏迷不醒啊……这尼玛要是他一辈子醒不了,是不是一辈子都要当程时逸,永远做不了徐越了?!
或者他现在可以冲到他老爸面前告诉他自己其实就是徐越,他可以说出各种各样的证据来证明这一点,总能让老爸相信。
可是就算老爸相信了,那之后呢?
之后老爸能让他回到原来的躯体里吗?这件事说不定会轰动整个医学界,如果成功了,他是不是就得像死了一样躺在床上昏昏沉沉、不省人事一辈子?如果失败了,他到底算是徐越还是程时逸?或者只是个在别人眼里占用了别人身体和生命的无良富二代?
徐越心里有自己的小九九,他回到病房里坐着权衡了许久,等到天完全亮了才熬不住了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是几个小时后,睁开眼第一眼看见的,是坐在自己床边的徐俏。
徐越出事后都没见到一张熟悉的面孔,这会儿看到自家妹妹,一个激动都忘了现在顶着张程时逸的面孔了,开口就是激动的一声“俏俏!”。
徐俏满布着红血丝的大眼睛猛然一眨,随着“你个王八蛋”这句话脱口而出,抬手一个响亮的耳光毫不留情地朝徐越张罗过去!